豪哥没动,瞳孔收缩眼帘成金色,有光从瞳孔射出,光扫射四周,没发现异样立即收敛目光追上浮云,带着他直奔苏宅。
到了效外,确定左右无人,豪哥开口问:“死在学校的老师跟你出车祸有关?”
敏锐的家伙,黑社会没白混。“嗯,没错,那不是意外。”
“为什么要对付你?”
“为了除掉苏家,某位有心人士精心策划的幕起前奏曲。”浮云知道和苏罹最后交谈故意留在画板上没擦掉的字起作用了。豪哥嘴紧,问他苏家出事的始末不见得肯说。豪哥以苏罹为重,苏罹想查苏家被灭的真相,豪哥一定会帮他。帮到什么程度?怎么帮?学问大着咧。没了苏家只留下苏罹,不再背负家族命运成为自由的个体,说不定这还是豪哥所期盼的,恐怕不乐意苏罹去复仇去振兴家业。这两位:苏罹年少,有着不成熟的青涩之酷,傲气得很,就算受命运搬弄掉进泥潭沾了身泥垢,骨子还是那个清高的少年,不会开口求人帮忙。豪哥太成熟了,可以包容苏罹的一切,小心翼翼宝贝着,太宝贝了反而不见得是好事,体会不到距离能产生美感。
豪哥怔忡,他没料到浮云车祸跟苏家出事有关。
浮云观察他的脸色,轻声说:“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别急着提问,等我先整理思路。告诉我苏家出事的详情。”
豪哥没说话,擅自往前直奔,不一会儿来到一小山的半山腰,指着上面道:“苏家本宅建在山顶,整座山都属于苏家,目前没有继承人出面,政府封了此山。你出车祸的前晚我和鬼焱到了这里。”他没往上走,直接进入一旁的灌木丛中,“当时我按照鬼焱的要求开车进这里面,过了十二点,鬼焱不能说话又变了身,弄不明白他的意思。你出事后,我去学了唇语。”离车道300米左右有一个乌七八糟的大坑,大约有十来个平方。“鬼焱要我用拳头打出此坑,他在坑里尿了一个图案。我们在这里躲到第二天上午,有辆车从苏家开过来,鬼焱跑到车道上,那辆车差点撞到他,开车的人下车,鬼焱叫我打晕此人,偷了他一件法器、一根头发、指尖上的一滴血放在坑里。然后叫我把坑填了,灌木重新移植在坑土上。你出事他不见了,我以为此坑跟你续命有关系。直到苏家出事那晚……苏罹的听力是我的啸声轰聋的。”
“我猜到了。以前,就是你被黑道追杀,重伤之下妖力爆发,你发出的虎啸差点轰聋我的耳朵。”
“是吗?”豪哥苦涩地蹲在坑边陷入回忆中,浮云没催他,意念侵入豪哥脑海捕捉他的回忆——4月29,下午18点今年的首场台风临港。
上午林昕陪烟姐跑新加坡参加新片宣传不在家。烟姐那位无所不能的经纪人生病了,她只好硬着头皮顶缸上岗给烟姐当打杂的小跑腿。
气象预测台风有转化强台风的可能,托福,出演古装武侠连续剧五号男配角的苏罹以及所有角色危险动作替身(女性除外)的豪哥早早收了工。昀少倒台,苏罹被苏家除名,他从最值得期待的新秀宝座跌下来,凭着不俗的外表,捞到可以养活自己的小配角。从片场回来,苏罹直接回家,豪哥去买便当。豪哥心情很好,他觉得这日子过得挺好,平凡却充实,今晚尤其值得期待,可以和苏罹独处一晚,也许二人的关系能更进一步——闪闪发光的千瓦灯泡林昕不在,躺在屋里的植物人可以直接无视。心情好,加餐现炒。炒菜的阿姨见他人高马大,给足的份量比林昕出面要厚实将近一倍,五个饱满的菜盒堆得老高。口袋里有钱,顺便拐进超市拎了瓶红酒。街角的萋花香味迷人,来一簇。
进门,瞧见苏罹坐在窗边看雨,冰霜似的脸蒙上一层陌生的忧郁。从逐出家门起,苏罹的心情没好过,不认输的个性支撑着他适应一无所有的贫民处境。
见他回来,苏罹隐去忧郁,惊奇地看着豪哥手里的萋花,凑过来扇动鼻翼猛嗅:“真香,好闻!”
豪哥被他的动作迷住,心头一热,却只说出:“你喜欢就好。”便当盒放餐桌,想找瓶子插花,苏罹的动作比他快,拿了剪刀“咔嚓”几下剪了三个矿泉水瓶,一大簇分成三份,餐桌两卧室。以小见大,豪哥欣赏他不自私的个性。同时暗中懊恼没察觉他喜欢萋花,还以为他对花花草草没兴趣……以后每天给他带一簇回来。
伴着芬芳的花香,小型超市出售的廉价红酒变得格外美味……“吃你的饭!”苏罹瞪了他一眼,似乎不满他的目不转睛。
豪哥收回视线,扫向窗口,说:“台风转强台风了。”
苏罹答道:“前几天热得不正常,也该降降温。”
豪哥悄悄抬眼睑却见苏罹脸上浮了层红晕,额头渗出层细汗,心里一荡,手不听使唤抚他的面颊,“出汗了?热吗?要不要开空调?”
“啪啪!”手腕遭受筷子的双击。
“要等到何时?”捂住敲痛的手腕,豪哥咧着嘴笑。
苏罹不吭声,只管往嘴里扒拉饭菜,等吃完了,仰着脖子饮完杯中的红酒,才说:“等浮云复活以后再说。”
“好,我等!”这是承诺吗?豪哥大喜,激动得握住苏罹的双手。
瞅朋友的隐私,不道德!豪哥那时的喜悦,浮云感同身受,立即斩断了意念窥视,端正自个儿的道德观,发誓:“此项特技非敌人不用!”
没过多久,豪哥开始说话:“4月29号晚上11点左右苏罹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后苏罹立即往外冲……”
回忆当时,可能是豪哥的情绪太激烈,没动用窥视意念的浮云脑海中自动出现……狂风大雨中,放足狂奔的苏罹被豪哥抓住,为了盖住风雨,豪哥大声吼:“苏罹,怎么了?”
苏罹以同样的音量回吼:“放开我!有一伙人袭击老家。”
豪哥钳住他的双臂,吼道:‘你已经被逐出苏家,术具也被没收,去了有屁用?“
“我姓苏就得去!”苏罹剧烈地挣扎,“阿豪,让我去,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豪哥松开手,“我陪你。”
豪哥把苏罹往腋下一挟,双脚快得像是脚底生了风,大风大雨自动绕开了他。
“你的力量恢复了?”苏罹吃惊地问。
“鬼焱打碎我的骨头时,体内被你们苏家封印的力量回来了。”
43
废品烂车堆成的垃圾山堂而皇之占据了通往苏宅的车道,有人伏在垃圾堆里朝飞奔而来的豪哥放冷枪。豪哥有速度,迅猛劲气的能逼开风雨,同样也使子弹近不了身。离垃圾堆不远了,他右臂紧了紧,护好苏罹,左臂往下一沉,低低闷吼一声,左掌击地,大地震颤,肆虐的雨水顺着掌风一齐疾飞,那堆垃圾瞬间被轰得四分五裂空出一条光洁大道来。而那些埋伏在垃圾堆里放冷枪的家伙们和所倚仗的枪如同落叶般卷入那呼啸着的台风内,飘飘零零不知何处是归途。
说来也有意思,那些垃圾在风中翻飞了几下居然又凑在了一起,不过这次成了两堆,中间齐整整的留出了一条通道。
越过它们的豪哥和苏罹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轻易突破仇家设立的关卡——垃圾堆。转瞬之间,豪哥来到山脚下,“轰隆”一声巨响,体内飙出开路的劲气撞击到什么,震得他急退了几步,眼前并没有阻碍之物,原本意志坚定的他,脸上闪现疑惑,问:“这是结界?”
“没错!”比冲进大雨的那会儿冷静了不少的苏罹感应能力比豪哥好,家学渊源,专业知识够强,“布下结界的妖,妖力非常强大!”他们苏家集合几代子弟的能力辅以阵法和术具也没办法把结界扩到山脚……他有心里准备,能找上苏家老宅,进犯者的能力肯定不弱!但也没料到能在台风暴雨下从山脚布防。凭他,想突破结界上山……没可能!得想想办法——可是,静不下心来……总往不好的方向想:对方准备充足,能力又强,收妖家族跟妖是死对头,不死不休,围困了的时间越长,家里的亲人们不知怎么了。越想越不安,心里更焦急,拍拍豪哥的手臂,道:“放我下来。”
豪哥依言放下他,但防备着有人或者怪物突然冲出来伤害他,手臂扼紧他的腰身,警惕地观察四周。可是,除了风雨,周边不见任何有攻击力的生物。
上前观察了一会儿结界,“豪,豪哥,能突破结界吗?”想不出办法的苏罹有些结巴了,红着脸仰着头,双瞳充满希望地盯着豪哥。平时都不给豪哥称呼,摆足了古老世家子弟高高在上的空架子,现在因能力不足向他求助,只好丢弃羞耻心,连一向唾弃行为举止也顾不得了。
“怎么突破?”豪哥稍一用劲便被无形的结界弹回来,如若不是他闪得快,震力能断他的心脉。
“你,不懂结界?”苏罹吃惊地反问。
豪哥摇头,“我的妖力是回来了,可丢失的记忆寻不回。”他只知道自己的真身是老虎,成人的过程一概不知,压制妖力的方法得助于鬼焱的提点。原本以为跟在苏罹身边做个普通人陪他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倒希望自己足够强大,能护得他安危,满足他的希望救下他的家人。
“对不起!”苏罹垂下了头,苦涩地道歉。
“不是你的错。你有破解结界的办法吗?”豪哥安抚地紧了紧手臂。内心深处也有些自私,苏家众人的死活他不关心,只要身边的苏罹不出事就行。但他也没自私到无视苏罹的痛苦,对他家人不施以援手。
“硬闯……,除非你的能力比对方高出很多,直接打破结界还能令对方受伤。”苏罹彻底的冷静下来,认真运用专业知识,“结界有咸腥味,布结界的妖来自大海……海啸台风狂雨对它有利,甚至有可能这些都是它引发的……”,“海妖和山兽是不同物种,能力不能相生相克,海怪成妖寿命远远超过陆上生灵,与人类来往少,能力捉摸不定。这结界范围太大了,消耗力量不是一般的大,长时间运行它……据我所知,已知名的妖没有谁能做到,除非使用咒楔。”说到这里,他暗恨没术具在手,光凭自身能力无法在大风大雨夜看出结界的类型。“豪哥,你的感应能力怎样?”
“……”豪哥没回答,此刻他的注意力落在身后被他冲成两垛的垃圾堆上。
“结界吗?”眼前没任何异状,风吹得坡上的树木乱倒……灵识跟随豪哥那强烈的情绪一起进入他回忆中的浮云没看出阻隔他们道路的结界,只得惊奇地盯着豪哥和苏罹,更想不通怎么突然探得清豪哥和苏罹的情绪和思绪。
难道他们看到的全是幻觉?忍不住在脑里呐喊:“苏罹、豪哥,是幻术!冷静下来,收起你们的敌意和能力,悄悄绕道走林子上山!”
可惜白费了,他的叫喊穿越不了时空到不了那时。
他不知道世上各种功用不同的结界对某些特定人物无效,比如混血种的他得天厚地,无论是道家、术者、妖类们的结界统统无效,只要他不去意识,结界对他而言就是幻术。同样,有些特殊结界限定了灵能力者穿越,对过高和过低者无效。
“豪哥!”苏罹得不到豪哥的回答,忍不住加重音量。
“苏罹,左右林子里各有条极细的光丝连到垃圾堆中。”豪哥搂着苏罹转了半圈,指着垃圾堆说。
能力远远不如他的苏罹看不出什么,心里却一喜,急道:“一定是咒楔,毁掉它!”
豪哥把苏罹护到身后,双掌一推,两股劲风分别扫向两垃圾堆,就在它们冲散的一瞬间,豪哥身形一动,来到垃圾面前,双掌成钩爪,稳稳捉住了两发光物。
“贝壳?”贝壳里面隐藏了很大的力量,仿佛有生命似的,蠕动、弹跳,想挣脱豪哥的掌控。豪哥眼神一敛,用力一握,贝壳成粉。随即,“哐当”两声巨响从林子里传来。
苏罹寻声望去,两边林子的结界坍塌了,只有大道还有结界耸立。更气人的是这结界没顶,只能算是围山的咒墙。如果他们有凌空的能力或者极强的感应力就不会被骗住。
豪哥喜欢坡道树林,他下意识地避开鬼焱挖了洞的那边,走另一边挟着苏罹上山。苏罹跟他一提咒墙,他明白对方的能力也不是很厉害,立即提气上树往高处纵。别看他块头不小,用上妖力还带了一个凡人却一样身轻如燕,只轻轻一点树梢,那速度比先前更快。
除了风雨声,喧嚣声增大。怒吼声、惨叫声、吟唱声、力量碰撞声,配合地动山摇。简直是全武行的科幻、玄奇大片,看得浮云热血沸腾,恨不得亲自上场助兴。
越往上行,打斗得越激烈。路上倒着,灌木草丛伏着,树上挂着,场面惨死无比。伤者、死者比比皆是,他们流出的鲜血被雨水一冲不再见红,只留下惨白的伤处。
伤者、死者中,浮云见到了很几个熟面孔——守病房门口的合众国以及海边石屋前跟随辛哥的马仔们。
见到族人挨打或者受伤的甚至是尸体,苏罹就要豪哥放下他。
奔往场面闹得最大之处的豪哥不肯松手,冷静地指出:“不行!干掉对方的大佬才能解除你们家危机!”
离主宅不远处有一平台,冲天的七彩光芒下打得正热闹。
依附着豪哥记忆的浮云终于凑近了。五个中年男女结了阵,各手持稀奇古怪的东西困了一伙超能力者打得天翻地覆,凭浮云的眼力瞧不出胜负。
豪哥绕过这一块朝主宅掠去,他的视线笔直地望向主宅的上空,浮云也跟着瞧过去,那边没风没雨漆黑一团,也不知他瞧见了什么。
“嘭,嘭嘭,嘭嘭嘭”,侧耳细听,浮云隐约听到那上空传来鼓声。
“外公!”苏罹有些安心地轻呼。但看到熟悉的房子坍塌了一大半,院子里有几具眼熟的尸体,泪腺抵制不住,泪水流了下来。
浮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没塌完的房子最高屋顶坐着一个瘦削的望天的唐装老者,他显然受了伤,颈子斜歪着,右腿也少了一截。
豪哥带着苏罹落到老者身边,老者的视线一直没离开上空,冷冷地开口道:“谁叫你回的?”
苏罹恭敬地蹲在他身后,流着泪轻声说:“大舅。”
老者旋转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背手看天的豪哥身上,冷冷地说:“你大舅一直在上面对敌,叫你的不是他。你小姨已背叛家门,她擅长口技仿语。”老者吃力地从怀里取出一对黑幽幽的铁铃铛,“拿住!别忘了今日苏家之耻,不是仅仅是败给了仇敌。虎妖,快带小罹走!”
“外公,我姓苏,不能走!”
老者咳嗽了一声,怒道:“愚蠢!凭你留下来送死?”
苏罹不肯接老者的铁铃铛,倔强地不吭声。
老者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心脉受损,差不多是废人,留着它也没用了。”
豪哥上前,出手如风在老者背上推拿了几下,老者斜歪的脖子能动了。
“啪,嘭!”正在这时,天空传来一声。在豪哥搀扶下想站起来的老者受了影响差点摔倒,幸好苏罹见机快,扶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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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响过后,上空的鼓声也跟着消失了。
老者不理会自身伤势,紧盯上空那团浓墨似的黑,神色越来越来惶急,一边拼尽挣脱苏罹的搀扶,一边把铃铛硬塞进苏罹怀里,连声催促:“走!快走!你们快走!去找你罗表哥,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