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罗克斯闻言放慢脚步，他其实有意想表现自己，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惹来一通批评。

“力道控制不好，只会使蛮劲，要不是你气穴开得大，早就累趴在地上了。”克利斯每说一句，菲罗克斯就沮丧一分，真的有这么糟糕吗？

克利斯不用看也想象得到他沮丧的表情，叹了口气，问，“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跑不直吗？”

菲罗克斯摇摇头。

“那是因为你的两只脚的力道不一样。”克利斯说到，“普通人到森林里迷路，会出现绕回原路的情况，那是因为有一只脚的力道大了，所以最终会绕一个大圈回到原地。你也一样，要想跑得快，不仅仅要靠脚，还要靠眼。”

“眼？”菲罗克斯诧异，他当然是看着路跑的，可是还是跑成了S形。

“没错。你要通过眼睛来调节，照准每一段路的一个物体跑，同时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平衡，如果身体倾斜，也会跟着跑斜的。”

听着克利斯的话，菲罗克斯立马想到自己以前开摩托车时的情景，开高速的时候确实练过很久。心里有了参照物，菲罗克斯按照习惯调节自己的步子。

“……你现在太差，脚部力道要维持在一个水准，不要太大，还要懂得将气随时返回气穴交换。”

菲罗克斯听到他又说自己差，心里正受打击着，又听到后面的话，感觉听不懂，便问，“什么叫‘将气随时返回气穴交换’？”

克利斯问到，“我问你，你是怎么运气的？”

菲罗克斯老实回答，“将一股气运到脚部，用完后再度运气……”

“笨！”克利斯敲了他一记脑袋，“你这样跑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把气耗尽了。”

菲罗克斯又被砸了一个笨字，有点儿不服气地说到，“我一样跑得快，你不是说我气穴大吗？”

“还敢顶嘴？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克利斯再度敲他脑袋，他舒舒服服地趴在菲罗克斯背上，视野里老是晃着菲罗克斯金光闪闪的脑袋，看着就让人手痒痒。

菲罗克斯不吭声了，半晌，问，“那该怎么做？”

“所以你要将气运到脚部然后马上返回气穴，这样反复下来，才有充足的气维持跑长路。”克利斯说到。

“真麻烦。”菲罗克斯抱怨了一句，还是听话地将脚部的气返回了气穴，又引一股气下来。可是这样频繁的气流交换让他觉得很累，还没有刚开始直接用完气再度引气好。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又换来克利斯不客气地暴栗，“不准偷懒，继续保持。今后你都得背着我跑，如果你气用完了，我要你好看。”

小孩连忙点头。

克利斯微笑。看菲罗克斯跑得也稳了些，闲着没事做，打了个呵欠，心想干脆就睡个觉算了。

菲罗克斯跑得有点吃力，跑了一阵之后，速度慢下来不说，还累得要死，忍不住说到，“我还是换会原来的运气法吧。”

克利斯正迷迷糊糊着，听到这话，不耐烦地说到，“你有点儿韧性好不好？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说完这话，又重新趴在菲罗克斯背上打瞌睡了。菲罗克斯不敢再啰嗦，心里很惭愧。自己一直羡慕别人的厉害，却在遇到点儿问题就退缩了，实在是不应该。他不由想起见过的人，比如沙利尔，要练成那样，不知道他又是如何地努力过来的。

越想，心里越是愧疚。他觉得自己年龄已经大了，现在学起步已经晚了，还喊苦喊累，到时候落到后面成为别人的包袱，那自己就该一头撞死。

没关系，以前自己学习跆拳道的时候也不是年龄大吗？可后来还是学得可以。菲罗克斯安慰自己，但又想到自己学跆拳道之前，一身皮糙肉厚和体格都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可是斗气这个东西，以前完全没接触过。想到这里，菲罗克斯又忐忑起来，越觉得自己落下一大节，必须得加倍努力。

克利斯到睡得迷迷糊糊的，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出了菲罗克斯这么多想法。其实，很多人就是将气运到脚部用完了才重新引气的，这么做要比反复换气轻松很多。但是，为了锻炼菲罗克斯的控制力，克利斯有意让他反复换气，以此增加控制力。

他也不想想，本来菲罗克斯就是只菜鸟，还背着一个人，能跑得快就不错了，居然还要让他换气，完全是在加重他的负担。

他这边舒舒服服地趴着，菲罗克斯那边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步子也慢了起来。

一个人跑步，随意摆着自己的姿势，会跑得很好，但还要要求他跑步的时候收腹挺胸同时唱歌，那就有点儿强人所难。

但菲罗克斯是个老实娃，又加上他一无所知，克利斯说什么，他就干什么。忧心忡忡的同时又有点儿暗地里的高兴，刚才克利斯说让他以后都背着他跑路，说明他还是挺看好自己的。自己应该不算差……吧？

菲罗克斯这傻帽背克利斯背得挺高兴的，换了别人，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不过菲罗克斯却很愿意当这个冤大头，还当得挺开心的。

克利斯体力消耗巨大，估计也好几天没怎么睡觉了，趴在菲罗克斯背上睡得挺沉的。

感觉到身后的身体放松力道，在自己背上睡了过去，菲罗克斯的嘴角微微勾起。他能在自己身上睡觉，是代表着信任自己吗？

气流反复地流动让腹部也跟着绞痛起来，菲罗克斯觉得自己必须变强，必须努力，于是忍着这股痛苦，他维持着高速奔跑的状态，在空旷的街道上往城外奔去。

四周仍然是不熟悉的建筑，这里的天空和夜与原来的世界不一样，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仍然陌生。奔跑在这样的世界里，他却没有感到那种时不时的寂寞，也没有觉得孤单。从身后传来的体温流传到体内，温热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那颗陌生的心脏，和一个漂泊异乡的灵魂。

和原定计划一样，菲罗克斯背着克利斯奔到了城墙下。此时已经是黎明，晨曦的光辉隐晦而黯淡，最近几日总是在没有在黑夜里休息，菲罗克斯身体疲惫，但精神却出奇地振奋。

他停了下来，一直运行的气也逐渐消散，那股剧烈的腹痛也消失。他仰头看那高高的城墙，城墙非常高。而现在城门还没开。

要直接跃过去吗？不太可能。

菲罗克斯很快放弃了直接跃过去的想法，普通的院墙还好，三倍高的城墙还是算了。自己又不是能驱使黑鹰的温莱。

克利斯还睡在背上，没有醒来的迹象。菲罗克斯想了想，还是不愿叫醒他。估计他应该很累了。

等等吧。

菲罗克斯背着克利斯，退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静静等候，眼睛直直地盯着城门。

克利斯睁开一只眼睛，瞄了周围一眼，看没什么状况，继续睡觉。菲罗克斯一停下来，他就醒了。可菲罗克斯没说让他下来，反正自己又是他老师……学生照顾老师是应该的，再睡一会儿吧。

等了一阵，城门终于打开了。菲罗克斯背着克利斯急忙冲了出去，城卫只感到一阵风吹过，就发现远方有人跑走了，不由诧异，怎么跑这么快？还背着人呢，是因为背上的人生病了？可是为什么往城外跑？

城卫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随之而来的进城浪潮将他们的头脑牢牢盘踞。

菲罗克斯背着克利斯沿着大路跑了片刻，看到岔路多了起来，他搞不清走哪条路，不得不问背上的克利斯，“克利斯，我们该走哪条路？”

克利斯稍稍睁开眼睛，懒懒地说到，“左转。”

“好。”菲罗克斯又调转方向往左转而去。

离开了卡拉斯城，周围的建筑稀稀拉拉，树木和山峰多起来，异域的风情并没有让菲罗克斯分心，他专心地跑着路。只是这一次的跑路和前面的跑路都不一样，心情很愉悦，很畅快。虽然身体疲惫，可是他很想这段路途能绵绵地延长下去，最好能永远也走不到头，就这么一直跑下去。

透过身体的接触，温热的躯体上传来的勃发的力量，就像新鲜的太阳。克利斯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这孩子的喜悦。

跑了一晚上，只休息了片刻，依然这么精神，他没看错，这孩子真的是很好的继承人。仿佛年轻的狼，充满了力量。

可是他高兴个什么劲儿呢？克利斯微微疑惑刹那又释然，是控制力增加了吗？所以高兴成这样？

高兴就高兴吧，反正是好事。克利斯懒懒地趴在他身上，打量着路途的景色。

虽然在大陆上跑来跑去，但是从来都是匆匆忙忙，没有真正地留心四周的景色。就算是停下来，也是处于危机四伏的境地，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路途的风景。这一次完完全全地放松，让人带着奔跑，才有了看景色的空闲。

从来没有让别人背着看景色。这样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克利斯微微侧过头，看到少年白皙的侧脸，因为跑了长路而变红，还带着薄薄的汗水，亮晶晶的，他不由笑了。

这样挺好的。

第 45 章

然而，这种愉悦的旅途很快就结束了。

在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戴眼罩的矮子，一个老得快进棺材的老头。那是菲罗克斯在大厅里见过的两个人。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好像是等着自己和克利斯似的。

菲罗克斯正疑惑着，耳边传来克利斯半梦半醒的声音，“怎么慢下来了？跑快点儿。”

“你醒了？”菲罗克斯问到。

“废话那么多？跑快点儿。”

听到克利斯不耐烦的语气，菲罗克斯却高兴地答了个好，声音很大，就好像小学生要在老师面前好好表现时的样子。

他说着，斗气运转速度加快，脚下也快了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道路两边，看到菲罗克斯冲过来，抽出武器。

是敌人！

讯号迅速在头脑中传过，菲罗克斯面色凝重。克利斯仍然在他背上睡得天昏地暗，菲罗克斯眼珠一深，他实在不想让人打扰到他。

深蓝的眸子里有冷冽的光芒一闪而过。菲罗克斯突然气穴全开，浪潮般的斗气向四肢疯狂涌去。

“不想活了？”克利斯突然出声，不满地哼到，“对这种小杂碎，也需要全力以赴？”

“该怎么做？”菲罗克斯虚心求教。

“跑。”克利斯斩钉截铁地说了一个字。

“哈？”原本等着什么大招的菲罗克斯以为自己听错了。

“哈什么哈？快跑啊！”克利斯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他一下脑袋，这娃怎么这么老实？明明实力不济，还想和人硬拼？关键时刻要懂得变通。

克利斯在菲罗克斯耳边灌输异世版三十六计走为上的策略，菲罗克斯听得很汗颜。

菲罗克斯收敛心神，往两人的方向直直地冲了过去。那两人也看到菲罗克斯冲过来，扬起手中的刀，举头砍下。

双方接触。

菲罗克斯消失了。

菲罗克斯其实在接近的刹那，就有了腾空跃过的打算。就像三级跳，高速加速后猛然一跃，再加上斗气的帮助，那个跨越度是可想而知的。

那两人没想到菲罗克斯背着人居然会选择跳跃，都大吃一惊。回头看到菲罗克斯跳到后面了，对视一眼，连忙追了上去。

此时已经到了卡拉斯山脉，路面变得不平坦起来。原本盘踞卡拉斯山脉的神风盗贼团被灭后，商路被重新打通，来往的人很多。远远看到一个黑点风驰电掣般冲过来，一阵风似的一晃而过，接着又有两个身影也一晃而过，都吃了一惊。

在追击下，菲罗克斯的潜力被激发出来，斗气在全身流动得越来越快，而随着流动加快，身体却反而轻松了不少。跑得也更快了。这是菲罗克斯完全没预料到的。

克利斯在菲罗克斯的背上笑了笑。孺子可教也。

身后的两人被甩得越来越远，看来应该没事了。他们本来就属于硬功性质的，用来做菲罗克斯练习跑步的陪练最好，菲罗克斯果然不负他望。

跑了很久，克利斯不说停，菲罗克斯就没有停。克利斯微微诧异，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菲罗克斯，他的气穴居然可以支撑他跑这么长的时间？

不错嘛。

实际上，菲罗克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又硬撑着跑了一阵，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突起的石头，一个趔趄，差点儿将克利斯摔了出去。他连忙站稳身体，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放我下来。”克利斯在背上说到。菲罗克斯连忙将他放下来，局促地站在一边，好像一个等着被罚的小孩子。

克利斯看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怎么了？”他故意问到。

菲罗克斯嘴唇动了动，半天后憋出一个对不起。自己好像挺不行的。

克利斯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拍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口气，“还要好好努力啊。”

菲罗克斯垂下头，一句话也没说。

克利斯心中笑得翻天，面上却板起面孔，批评到，“叫你看好路，居然连这点儿都做不好。啧。”后面的话没说，用痛心的眼神和摇头代替了。

菲罗克斯的头垂得更低了，心里沮丧得要死，自己，真的有那么差吗？

克利斯大人一扬手，很宽容地说到，“做得不好就得挨罚，但看在你背了我这么久的份上，就罚你去找点儿吃的来。”

菲罗克斯连忙应是，急急忙忙地选了个方向跑走了。克利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这么个跑腿打杂的，挺不错的呀。

菲罗克斯一心想将功赎罪，跑到灌木丛中四下张望。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克利斯受了伤，得补补。要是有有兔子就好了。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一会儿，就听到了一点点儿动静。听声音应该是某种小动物。

菲罗克斯猫着腰，眼睛盯向声音的源头。好运气的，真的有一只灰兔子。

菲罗克斯心中一喜，一动不动，兔子本来听到动静心里惊惶，现在环境又变得悄无声息了，便安静下来，左右看了看，低头吃草。

趁这个机会，菲罗克斯一跃而上，扑向兔子。兔子在身下挣扎了几下，就被活活压死了。

菲罗克斯没想到过程这么顺利，特别得意。连忙提着兔子高高兴兴地往原路返回。

克利斯好像永远有睡不完的觉，靠着一棵树又开始打瞌睡，红色的头发本来蓬蓬松松的，有些还不老实地到处乱翘，随着动作一点一点的，说不出的……可爱？

菲罗克斯被这个词儿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将这个恐怖的词儿甩出脑袋。横看竖看，克利斯不论从长相还是行为都和“可爱”八竿子打不着，要是他知道自己的想法，非灭了自己不可。

菲罗克斯放重了脚步，提着兔子走过去。

克利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睁开眼，菲罗克斯连忙举起兔子，高高兴兴的摇了摇，脸上就差写上几个字，“快夸我吧快夸我吧。”

克利斯望天，这孩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克利斯，是只大兔子！”菲罗克斯高兴地说到。克利斯看了看他手上的那只死兔子，不忍心打击他，点点头。

菲罗克斯面上放光。

克利斯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你准备怎么吃？”

这一问把菲罗克斯问住了，张了张嘴，“用火……”

“哪里来的火？”

“……”

克利斯看着少年沮丧的表情，觉得特别有趣，恶劣地继续打击到，“没关系，我们可以生吃。”

“……”菲罗克斯垂头丧气。

克利斯看着他沮丧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正笑着，菲罗克斯想到什么，突然抬起头，大叫一声，“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