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白一边问着，一边伸手过去，探上了韩洛的额头，后者一时闪躲不及，顿时感觉到沐白刚洗完澡后略带湿润的手背停留在了他滚烫的额头上。不同于在敬老院的一触即走，这一次，沐白的手停留了片刻才收了回去。

韩洛正待说些什么，却听见沐白微微诧异地开口道，“怎么身体这么烫，要不去医院看看吧？”沐白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仰起头关心地看着韩洛。在敬老院的时候，奶奶可是交代过他，请他帮忙照顾照顾韩洛的，他可不能让韩洛生病了却不治的。

韩洛看着眼前沐白略带湿意的脸，和柔顺的贴在他头上的黑发，他的唇瓣略薄，带着些浅浅的粉色，此时正一张一合地说着些什么，那模样莫名的带着些诱惑，让人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吻上去。

韩洛解释的话顿时梗在喉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甚至觉得，身体的某个位置，似乎又起了尴尬的反应。

39.彼此的关系

被沐白拖着去医务室看了医生，然后在医生疑惑的表情中买了药，韩洛一脸无奈地跟沐白一起回到了宿舍。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原本的那点冲动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心底的那些微的尴尬也在这哭笑不得中，被冲散了些。

两人回到宿舍后，沐白早早地准备上床休息了，韩洛却还想要看会儿书，沐白见他又坐在那里翻开了书本，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几步过去，姿态颇为强硬地将手按在了书本上，一字一句开口道，“都生病了，不许熬夜了。”

韩洛怔怔地抬眼看着沐白，似乎一时间无法适应他以这样的姿态彻底地闯入了他的生活，他虽然对沐白有所动心，但是一来他觉得这种感觉只是昙花一现，只是他不小心走错了路而已，等到合适的时候，他就会找到回来的路的。

另一方面，他始终认为沐白同他是决计不可能的，尽管沐白很喜欢奶奶，但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从未达到何种亲密的程度，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他对沐白有了念想的话，他会认为两人只是普通的室友，最多仅止于一般的朋友而已。

因为沐白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就像是他并不打扰别人，也不希望别人去打扰到他那样的，两人都不会主动去亲近对方，就算关系融洽的时候，沐白和他之间也像是隔了些什么东西，就像是沐白有什么东西隐藏着，不希望他发现一般。

这样的状态让韩洛十分肯定地觉得就算他真的喜欢沐白，就算这样的感觉并不是一种错觉，两人之间，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无法坦诚相待的话，是不可能有相爱的那一天的。

他为自己找到了绝佳的抗拒的理由，但是却在沐白以这样的姿态说着这样带着些微强势的话时，那些理由突然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在沐白准备干预他的生活的同时，他是不是也有机会，能去干预沐白的生活呢？

韩洛目光深沉地望着沐白，后者不解地回视着他，像是觉察到自己话语中的亲密，沐白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加上了一句，“你要是生病了，奶奶会担心的吧。”

韩洛微微一怔，在看到沐白脸上的认真时，心下不禁微酸，但很快的，他沉默地低下头，伸手合上了书本，算是默认了沐白的话。两人的手在书本的闭合之间轻轻地触碰到了一起。

沐白的肌肤带着些微的暖意，有那么一刹那，韩洛几乎想要冲动地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自己心底的复杂的情绪，但他最终只是止住了手指轻轻的颤抖，然后故作镇定地收起了书本，口中淡淡地开口道，“那么早点休息吧。”

沐白点点头，转身躺上了床，韩洛看着沐白闭上眼，喉头一阵涌动，他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再度开口道，“晚安。”

沐白猛的睁开了眼，他似乎是瞧了瞧韩洛的神情，然后微微抿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温和地回应道，“晚安。”

韩洛看着沐白脸上的笑容，心中有一刹那的柔软和满足，他甚至觉得，也许这样隐晦的，对方永远也不会知道的表白，就足够了吧。哪怕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他的心意，哪怕也许他们日后会跟不同的女人结婚生子。

但是曾经暗恋过的这种心情，这样忐忑的、甜蜜而焦躁的、因为对方的一个笑容就觉得幸福的心情，会成为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已然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韩洛伸手轻轻关掉了台灯，任由自己站在黑暗中，放肆地露出了苦涩的微笑，在没有人看到的这一刻，就让他，放任自己心底的情绪吧，只这一刻，下一刻，下一刻他会清醒地告诉自己仅止于此。

所有的一切，趁着还未发生的时候，仅止于此。

如果结局是注定的，那么只要不开始，就不用面对那样的悲伤和绝望吧。

所以一切不要开始，不能开始，不会开始。

沐白醒来的时候，韩洛还在睡梦中，他习惯性地轻手轻脚收拾完毕，便出门晨练去了，回来的时候顺带帮韩洛带了早餐，韩洛收拾了一下，吃完早餐便出门了。

沐白在宿舍里练习了一会儿武功招式，又坐在桌前练了会儿字，看了看时间，便出门准备去图书馆了。他已经养成了周末泡在图书馆的习惯，毕竟对于一个从古代来的所谓穿越人士来说，他一直认为补充足够的知识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而且，总呆在宿舍也不好，总得经常出去走走，虽然去了图书馆也是坐在室内，但毕竟空间宽敞得多，光线也要好得多。所以在去了几次以后，沐白就保持了这种周末呆在图书馆的习惯。

他正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却看见赫连城刚巧从那边走了过来，看到沐白，他似乎微微愣了一下。沐白略略打量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尽管两人经常会在周末的时候在图书馆同一个区域遇见，但是沐白却始终没有同他有任何的交流，所以在路上遇见了，也像是陌生人一般擦身而过就算了。

沐白原以为这一次两人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却听见赫连城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他叫的是他的名字，全名。有那么一刹那，沐白甚至对赫连城居然知道他的全名而感到些微的惊奇，不过这样的惊奇不过片刻，他很快就想到了无数种赫连城能知道他名字的办法。

沐白停下脚步，抬眼看着赫连城，似乎是在疑惑他叫住自己的目的，赫连城眼中闪过一丝懊悔，他努力维持着自己严肃的表情，语调缓慢地开口道，“图书馆今天闭馆，如果你是去那边的话，就没必要白跑一趟了。”

沐白微微一怔，似乎对赫连城叫住他居然是说这样的话题感到有些惊讶，他想到前段时间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楚殇，再看了看自己的怀疑对象赫连城，心下顿时有些抗拒他的好意，他面上的表情虽没什么变化，但心底却带着些许的不悦。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提醒。”说完这句，他便转身快步离开了，赫连城看着他的背影，眉宇间不禁染上了些许的懊恼，天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声叫住沐白的，而对方的抗拒他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皱起眉头，心里不禁有些抑郁。

40.假期的来临

期末考试的到来让沐白没有时间再去考虑赫连城接近的原因，他一心一意地准备面对来这里的第一次考试，尤其是英语这科，没有什么底子的英语，虽然在韩洛的补习下有所了解，但他还是觉得要及格的话，似乎还是有点难度的。

自知道期末还要考试了以后，沐白就天天抱着英语书摇头晃脑地背着，甚至连去图书馆也没那么勤了，所以自那次路上偶遇之后，沐白就一直没有再遇到赫连城，他也很快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比起沐白的勤奋复习，同宿舍的韩洛如常的作息生活，似乎完全不被考试这件事烦恼一般，在看到沐白死心眼地背单词时，韩洛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让他实在没办法的话，可以借鉴一下前后同学的试卷。

沐白听到这话时，反应了好一阵，才目瞪口呆地盯着镇定自若的韩洛，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到了真正考试的时候，沐白盯着自己面前的试卷，眉头顿时微微皱了起来，比起这段时间以来做的练习，这张试卷似乎要难上很多啊。

他为难地做了几题，耳边听到的听力测试过于流畅的语速让沐白完全没办法继续下笔了，他双目无神地盯着试卷看了一阵，脑子里想起韩洛的话，他小心地坐直了身子，努力地瞟着前面女生的试卷，却发现对方的姿势刚巧将试卷挡了个严实。

沐白忍不住挠了挠头，他小心地探了探脖子，顿时感觉到老师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僵硬地快速地低下头，手心的汗水浸湿了试卷的一角，沐白有种做贼的紧张感，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根本不能正常地思考。

虽然感觉到老师最后移开了目光，但沐白却再也没试图看看别人的答案了，他曾经是一个杀手，却从未试过当一个小偷，尤其是在别人的注视下。

别无他法，沐白只能硬着头皮将试卷做完交了上去，交完试卷一出门，就看到神情温和的秦子墨正站在门外，看到他出来了，便几步过来，低声关心地询问道，“怎么样？”

沐白略有些无奈地皱着眉头，扁着嘴摇了摇头，他心底十分的不悦，搞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需要去学习外国的语言，而且还要用考试的方式来测验，可惜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他们不用好好学习自己的语言，反而一个劲的让人学好别人的东西。

沐白不能明白，也没办法明白这一切。秦子墨见他一脸苦相，心中便大概知道他考得不好，他安抚般地伸手拍了拍沐白的肩头，柔声安慰道，“这次考题是有些难，你也别太担心，一般没那么容易挂科的。”

“嗯。”沐白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将自己脑子里的思绪抛到了一边。英语是最后一门考试，大多数人都是考完就离开了，秦子墨同沐白走到宿舍门口便道了别，然后各自回了宿舍。

沐白刚一进门，正收拾着自己东西的韩洛便抬起头来，他只看了一眼沐白的神情，然后就挑了挑眉，低声说道，“难不成连抄都没抄到？”

听到他的问话，沐白的表情越发的不好看了起来，要不是韩洛提议的“借鉴”，他也不至于紧张得连自己写了什么都不知道，想到这里，他抬起眼来狠狠地瞪了一眼韩洛，忍不住开口道，“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韩洛听到他如此说法，嘴角便扬起了一点笑容，嘴上却不饶人地回道，“我又没让你非要听我的。”两人的关系在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中已经熟稔了很多，偶尔的时候韩洛还会开几句沐白的玩笑，而沐白对他的态度也没有那么生疏了，两人的对话也多了很多。

沐白见韩洛嘴角还挂上了笑意，不禁恼怒地冷哼了一声，低头不再理他，专心收拾起自己的床铺来，前几日跟父亲通电话的时候，父亲说今天会让人开车来接他回家，所以他并不着急，甚至有些慢吞吞地收拾着。

韩洛见沐白当真有些恼了，寻思了一下，便沉声说道，“奶奶寒假会在家跟我住，她说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去找她聊天。”

听到老太太的消息，沐白顿时放下了心里那一点点别扭，顿时颇为愉悦地望着韩洛点了点头，将韩洛家的地址记下来之后，便兴致勃勃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韩洛看到沐白的样子，眼中不禁蔓延出一点暖意，他神情异样的柔和，心底觉得分外的满足，这种满足让他的笑容也加深了几分。但很快的，像是觉察到自己的情绪的波动，韩洛微微皱了皱眉，收起了笑容，沉默地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沐白很快便接到了司机的电话，他同韩洛道了别，便提着行李离开了，韩洛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终只是叹息一声，将一切想法深深地藏进了心底。

放假在家的时间对于沐白来说简直是如鱼得水，父亲忙于工作很难在家，家里的仆人也很少来打扰他，所以沐白几乎是十分专心地练习着自己的武功，并且进步神速，他甚至考虑下学期周末的时候，都回家里好好练武好了。

他的好心情在接到秦子墨的电话然后艰难地上网查完自己的成绩以后瞬间消失了，英语后面的分数让沐白纠结地皱起了眉头，尤其是在听到秦子墨说考不过还要补考，补考不过还要重修的时候，沐白的眉宇间形成的沟壑几乎能夹死几只蚊子了。

他寻思了一下，第一个便想到了韩洛，韩洛一直在帮他补习，这让他的英语有了很大的进步，从完全看不懂进化到勉强看得懂的程度。想到放假前韩洛的话，因为回家以后太过自由的训练让他几乎忘记了这一茬。

沐白想了想，便决定去看看奶奶，顺便去找韩洛帮忙，看他能不能再帮自己补习补习，或者，看他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好吧，是除了“借鉴”以外的其他办法。

想到这里，沐白忙地从包里翻出了韩洛的地址，让司机将他送到那里，表示如果要回去会打电话让他来接后，便将司机打发走了，沐白拿着地址对了对门牌号，然后一家一家地看过去，终于在巷子深处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他爬上楼，看着眼前老旧的房门，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伸手敲了敲门。

41.我们的距离

沐白在门外静静地等待着，隐约听到屋内的嘈杂声，却半晌都没人来开门。他皱着眉头寻思是不是找错了屋子，便拿出写着地址的纸条，低头细细地看了一眼，才又抬起头来，正待仔细看看门牌号时，门便被人打开了。

开门的是老太太，她围着围裙，手中还拿着锅铲，看到门外站着沐白，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将他迎了进去。沐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进了厨房，老太太把锅里的煎蛋起锅以后，才转头看向沐白。

“今天怎么想起过来啦，还来这么早，吃早饭了吗？”老太太笑眯眯地关心地问着，沐白看到一边锅里正煮着的白粥，想到自己早上吃的西餐，顿时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他答得异常肯定，就像他当真没有吃过早餐一般，老太太摸了摸他的头，眼角眉梢都带着慈爱的温柔，沐白微微抿起嘴角，任由她略显粗糙的手抚过自己的额头。

“去把孙子叫起来一起吃早饭吧，他昨晚不知又折腾到几点了。”老太太指了指卧室的方向，便放心地让沐白一个人过去叫韩洛起床了。

沐白心底微有些惊讶，在他跟韩洛成为室友的一个学期里，他从来不曾见过韩洛这么晚还没有起来，毕竟现在都已经辰时快过了，平日里，韩洛至多辰时刚到一会儿就会起来的，难不成是回家之后变得懒散起来了？

想到自己在家里舒适的日子，沐白顿时觉得家果然是一个让人能放松下来、安心享受温暖的地方，否则韩洛怎么会睡到日上三竿呢。他心底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却轻得很，他脚步轻缓地走过去，犹豫了一下，便轻轻推开了门。

韩洛的卧室并没有上锁，沐白悄悄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的韩洛。他的书桌上散乱地放着几本书，书旁是沐白借给他让他带回家的电脑，沐白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电脑，手下的温度让他明白韩洛估计是刚躺下没多久。

他转头看向韩洛的脸，也许是因为冷，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韩洛缩成一团蜷在被子里，脸色看起来带着些苍白，他似乎在梦中，眉头紧皱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不开心的事情。

沐白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推了推他，口中低声唤道，“韩洛，起床了。”

被叫的那个人眯着眼睛，往被窝里缩了缩，躲开了沐白的手，口中喃喃地回答道，“奶奶，让我休息一下吧，昨晚编程到凌晨，刚刚才躺下。”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些似醒非醒的低迷婉转，他的话音极低，如同情人耳语般轻柔，又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沐白微一怔忪，推韩洛的手不禁僵在那里，半晌都没有什么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