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莫惜尊前醉——豆蔻蔻
豆蔻蔻  发于:2013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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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啊……”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周笑卿为了美酒二字勉勉强强换上了新衣,上了辇车,出门走了几步就到了未央宫。

“几步路竟然还用辇车,真是够排场……”周笑卿腹诽着下了辇车,他记得萧宁朗的一妻一妾,也记得宫中貌似还有位太后,这一场哪里是家宴明明就是鸿门宴。

可是进了未央宫正殿,周笑卿除了宫女并未看见其他的女人,正在疑惑,上位的萧宁朗便说道,“愣着干什么?快坐下来。”周笑卿也没理他,一撩衣袍坐了下来,抬头见对面坐着的萧明毓,便开口问道,“小太子,被你父皇放出来了?”萧明毓抬眼看了看他,并没有言语,周笑卿叹气,一定是被他爹教训过了。

正殿中灯火通明,美酒佳肴纷纷上来,乐师舞姬一起折腾出来一片歌舞升平。可是酒宴上只有三个人,萧家父子和周笑卿,客气冷清。

周笑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不管他人,专心喝自己的酒。

也不知道小尘尘怎么样了……

除夕夜,乌夜行府上大摆筵席,家仆婢女都坐下来一起吃喝,陆影尘也获准走动,只不过他要时时防着要对他用针的周笑君。

“陆大侠身子尚未痊愈,还不能饮酒,不过你让我扎一针,我告诉你怎么才能喝到酒。”周笑君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在陆影尘看来像极了周笑卿,“不喝也罢。”周笑君十分失望,转向洛夕归,“前辈,你徒儿一点儿都不招人喜欢。”洛夕归捻着胡子喝小酒,呵呵笑起来也不说什么。

季承欢走过来一拍周笑君的肩膀,“来,神医,我敬你一杯,多谢你救了我师兄。”周笑君喝了酒眉目都生动起来,笑眯眯地答道,“季宫主客气,都是一家人嘛。”季承欢仰头喝了这一杯,拎着酒壶四处乱晃,随手拍个肩膀就能喝上一气。乌夜行瞅了个空挡,拉了他一把,低声说,“我房里还有一坛陈酿,季宫主晚上一定要来。”季承欢本就对酒水好坏没有要求,不过乌夜行的房里真是暖和,他也在自己房间里睡过几晚,却夜夜被冻醒。

未央宫里,萧明毓早早就退下了,乐师舞姬宫女太监也都被萧宁朗遣退下去,偌大的正殿里,只剩他与周笑卿。

周笑卿还未曾发觉殿中的寂静,回过神来,萧宁朗已经到身边了。

“人间何曾识姚魏,相公新移洛中裔。呼洒抚招野客看,不醉花前为谁醉。”周笑卿回顾四周发现已经没人了,“皇上好雅兴,难不成夜里也要批折子?您不用费心招待我,笑卿定能自娱自乐。”萧宁朗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周笑卿微微皱眉,想甩开他,萧宁朗的手竟然纹丝未动,于是便想注些内力上去,可是……

“嗯?”周笑卿发现自己竟然使不出内力,身边的萧宁朗轻笑一声,“你知道我不会害你,便对我如此不设防么?酒喝得如此放心,连我放了些化功散你都不曾注意。”周笑卿苦笑一声,“我还以为自己喝了酒身上犯懒,原来是你做了手脚,我也曾自诩单反酒里掺了东西定能品出来,不想,你那位高人当真给了你还不少好东西,不过,我人已经在你宫里了,你还想怎么样?”萧宁朗握起他的手,看也不看他皱眉的神情,说道,“你的人,我要彻底得到。”

也不知道是酒力还是药力,周笑卿脑子转得有些慢,明白过来他话中的含义时,他人已经被萧宁朗抱起来走进内室。

被放到床榻之上,周笑卿半点儿力气都没有,只得轻笑一声,“这就是你什么都能得到的方式,巧取豪夺,果然厉害。”萧宁朗对他的嘲讽不甚在意,轻轻解开他腰间玉带,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陆影尘,不要紧,只是我等不到你心里没有他,只好亲手慢慢把他留在你心里的印记磨平。”说着,萧宁朗俯首轻吻他的双唇,周笑卿心中长叹一声,认命般闭上眼睛,任萧宁朗如何动作,不给半点儿反应。可是萧宁朗开始吮吻他脖颈和胸膛的时候,周笑卿忽然开始心慌,就像在一片迷雾里走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山谷,他不知道自己会迷失在哪段黑暗之中。

莫名地,他感觉萧宁朗似乎停了下来,于是便睁眼去看他,却发现萧宁朗却在用一种很古怪的神情看着他,似乎是愤怒又似乎是茫然,不知所措中又有些刻意的偏执,于是那一身戾气也变得飘忽起来,周笑卿看着他忽然空洞起来的眼睛,竟然觉得这样的萧宁朗有些——可怜。

萧宁朗坐起身来,默默了良久,给他盖上被子,起身出去了。

正殿中的杯盘还在一片狼藉之中,萧宁朗拿过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杯已在唇边,人却忽然暴怒起来,砸了酒杯掀翻了矮桌。

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周笑卿就是他的了!但偏偏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他喜欢的人就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下,他听得到他的心跳,却感觉不到他的心,明明肌肤相贴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为什么会这样?唯一能让他心动的人已然在侧,为什么这深宫之中还是这样的寒冷阴森?

富顺听到响声,悄悄开了门进来,施了礼,轻声道,“皇上,您……”萧宁朗长舒一口气,“没事,叫人收拾了。”富顺应了,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太后宫中遣人来报,说太后病势沈屙,恐怕……恐怕是要不好……”萧宁朗揉揉额头,问道,“太医去看了?”富顺回答道,“看过了,看来看去都是一样的。”萧宁朗略略想了想,“张贴皇榜,让天下的郎中都到京城来,我不信就没人治得了!”

第四十六章:最终交易

陆影尘在榻上屏息凝神,气走一周天,内力已经全然恢复了,立刻起身下床,如今他是片刻也不能等了。

周笑君推门进来便见他是整装待发,“陆兄要启程了?”陆影尘略略点了下头就要出门,周笑君扬了扬手中的绢帛,“我有更好的对策。”

小院里,几人对着皇榜看了又看,季承欢别别扭扭缩在角落里也没人过问,乌夜行进来扫了他一眼,对众人说道,“周当家到了。”

周笑言一路星夜兼程,尤其是看到萧宁朗招募天下杏林高手为太后治病的皇榜,他生怕周笑君会按捺不住贸然行事。

“八哥来的正好,有了这张皇榜我们就能顺理成章地跟皇帝谈条件了。”周笑君信心满满,周笑言却有些担忧,“恐怕不会这么好说话……”周笑君瞥他一眼,微微一笑,“八哥这次来一定已经做好了准备吧。”周笑言喝了口茶,慢悠悠道,“爷爷的意思,周家人宁死不受人威胁。”周笑君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就动身吧。”

考虑到萧宁朗阴晴不定的个性和乌夜行的可靠性,此行只有三人上路,神医周笑君,接应周笑言和一个谁也拦不住的陆影尘。

三人启程进京,并商议好周笑君进宫面圣,周笑言接应,陆影尘就负责在深宫内院找出周笑卿。可是两人到了皇城前,陆影尘却停住了,周笑君诧异地看着他,“陆兄不是在这个时候退缩吧?”陆影尘抬头看了看皇城气势威严的棱角,道,“我不能这样去见他,你先为太后诊治,我很快就来。”说完,陆影尘转身就消失在长街之上,周笑君无奈地摇头,紧走几步,对皇城守卫道,“皇榜在此,劳烦通传。”

早朝上,众大臣商议了大事,便有言官上前,指责萧宁朗后宫里豢养男宠,不纳妃嫔。萧宁朗听了一笑,下旨封赏,既不承认有错,也不说改正。

下了朝,富顺赶紧走过来,低声道,“皇上,又有人揭皇榜了。”萧宁朗皱眉,“又是江湖术士?”富顺犹豫了一下,道,“这个有些特别,奴才已经让人带他到未央宫外等候了。”萧宁朗疑惑,“难不成长了三头六臂?”富顺回道,“他说他是周家十一周笑君。”萧宁朗脚步一顿,冷笑一声,“有意思。”

早起时天色阴沉,此时飘飘洒洒下起了大雪。

萧宁朗由一对侍从伴着从议政殿走了过来,一进未央宫门口便见一袭青衫的人手执油纸伞站在院中,大雪湮没了他来时的脚印,这人像是凭空出现一样,执着伞,仰着头,望着一株怒放的红梅。

周笑君听见声音便转过生来,萧宁朗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周笑卿,不过这人眉眼间安然恬淡,与周笑卿全然不同,孤身站在雪地里,犹如一株碧竹,孑然一身,遗世独立。

君子有节,温润如玉,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周笑君见过皇上。”周笑君收了油纸伞,却未行大礼,富顺刚要呵斥,萧宁朗一摆手,挑眉笑道,“是你揭了皇榜?朕倒不知道周家还有人擅长岐黄之术。”周笑君一笑,“略懂一二。”萧宁朗再没多费口舌,吩咐人起驾万寿宫为太后诊治。

万寿宫内里里外外几十号太医,跪下山呼万岁,战战兢兢看着周笑君进来。周笑君闻见满室的药材味道对太后的病情也猜到几分。

宫女引他进了寝殿,萧宁朗也跟进去,内室里留下了近身侍候的宫女太医和萧宁朗身边的富顺。周笑君问了太医太后的病症用药等细节便开始为太后诊脉,许久道出一句话,“可治。”萧宁朗微微挑眉,“太医院上下都说没得治了,你为说可治?”周笑君答道,“其中医理不用多说,说得多了皇上也未必懂,我只说因为草民愿意一试。”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卷看似平常的布料,摊开来,里面是一排银针。周笑君也不避讳太医在场,只说了句“用时稍长,皇上可以先用膳”说完便开始施针。

萧宁朗算了算时辰,确实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了。可是这个时候比起午膳比起床上风烛残年的太后,萧宁朗此刻对周笑君更感兴趣,只见他神色肃然,修长的手指不断捻动银针,这人与他见过的每个周家人都不同,他身上那股遗世独立的气质特别得似乎他与这尘世就是毫无关联的,他究竟是有多淡泊才会如此?

萧宁朗盯着周笑君出神,忽然床榻之上的太后极为痛苦地呻吟一声幽幽醒转,第一眼看到周笑君喃喃了一句,“神仙……”转脸看了看四周,眼神落在萧宁朗身上,呜咽一声合上眼,“你为什么就是不让我死……”

周笑君无意知晓皇室秘辛,收了银针起身对萧宁朗说道,“皇上,太后缠绵病榻许久,要想根治恐怕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恕我冒昧,皇上打算拿什么付我的诊金?”萧宁朗眯起眼睛打量他,默默站起身,一摆手,“周先生请。”这对萧宁朗来说已是不一般的礼遇,周笑君也没客气,先一步走了出去。外面等候的宫女太监摆开仪仗,高喊一声起驾,周笑君便随着萧宁朗原路返回了未央宫。

既是谈条件总要有个合适的地方。

一路无话进了未央宫,萧宁朗挑了正殿里的小暖阁请周笑君坐下吩咐人上茶,周笑君自然不会跟他客气,自顾自喝了口茶,细细品了,说道,“茶是好茶,只可惜不当季,喝着还是差些。”萧宁朗笑了,不与他绕弯子,“说说你的条件吧,你进宫为太后治病,总不会是为了雪花银。”周笑君也笑,“皇上是明白人,我家十三在宫中叨扰多时,我是来带他回去的。”萧宁朗一声嗤笑,“妄想。”他为周笑卿花了太多心思,尽管兴趣减半,也不见得说放走就放走。

周笑君面色如旧,温和淡然,“皇上既然要对太后尽孝就应该……”他话未说完,萧宁朗已然大笑了起来,笑声森然诡谲,连俊朗的面容也诡异地扭曲起来,“你以为我遍寻名医是为了给她尽孝么?你以为这是你交换周笑卿的筹码?”说着,他诡异的表情变得狠厉,“我救她不过是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痛苦。”周笑君敛眉默默思索,暗道自己失算,却很快冷静下来,“无论皇上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过是要太后活着,而这件事,全天下只有我周笑君做得到。”周笑君的自信让萧宁朗很是佩服,可萧宁朗却还是冷哼一声,“朕有的是手段让你听话!”周笑君淡然一笑,喝了口茶,“满门抄斩么?周家人并不惧怕皇上这样的威势,只是皇上要以什么样的借口发兵呢?通敌叛国还是犯上作乱?皇上有何证据能够向武林群雄和天下臣民证明周家有罪?只怕皇上证据尚未找全,大皇子尚在人世的事情就人尽皆知了。”萧宁朗冷笑一声,“你威胁我?”周笑君笑着摇头,“草民不敢,我想皇上针对周家之心早已有之,所谓大皇子之事不过是个借口,周家在武林中的地位可谓是举足轻重,皇上是有野心的皇上,你不仅想一统天下还想一统江湖,让江湖群雄听从你的号令,因而,周家是你的绊脚石。”萧宁朗筹谋已久的事情就这样被一个郎中一语道破心中很是不满,连语气也生硬起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是皇帝,我要九州归一有何不对?”周笑君依旧淡然一笑,“皇上没有不对,只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江湖人有自己的处事原则,皇上只要做好天下臣民的好皇帝就可以了,不必为江湖操心劳力。”萧宁朗眉峰微动,他十八岁之后再没有人敢这样教训他了!萧宁朗缓缓起身,慢慢踱到周笑君身后,忽然俯身在他耳畔说,“你胆子不小,胆敢跟朕这样说话?”周笑君婉然一笑,“忠言逆耳。”萧宁朗起身,忽然笑了,周笑君身上淡淡的药香在他鼻端萦绕不去,他望向他的眼底波澜不惊,淡然悠远,他明明在他面前不卑不亢侃侃而谈,却让人有种相隔甚远的错觉,十分让人捉摸不透。

他似乎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东西。

“你的筹码是什么?”萧宁朗忽然话锋一转,周笑君马上答道,“我为太后治病。”萧宁朗接着问,“你要交换什么?”周笑君干脆地回答,“十三和周家。”萧宁朗大笑,“真是笑话,你一个筹码换两样东西,你觉得这样的赔本买卖朕会做吗?”周笑君反问道,“不然皇上以为如何?”萧宁朗志在必得,信心十足,“我会放了周笑卿,也会放过周家,不过,我要你两样东西。”萧宁朗忽然好说话起来,周笑君颇感意外,“什么?”萧宁朗笑了,“你的医术和……你的人。”周笑君万没想到萧宁朗要的另一样竟然是自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萧宁朗倒是十分大度,“你不必急着回答,你可以考虑,时候不早了,我让人给你送些吃的进来,你慢慢考虑,我等你答复。”萧宁朗说完就出去了,不多时便有宫女送进来精致的菜肴让周笑君慢用。

可周笑君此刻哪有胃口,他低估了萧宁朗的心狠手辣和阴晴不定,十三走他留下,既能保全十三又能保全周家,十三不必长困宫中,周家也不必面临灭顶之灾,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出路了,可是,他从此就要留在这深宫之中了。又有何不可呢?都是孑然一身,都是四处飘荡,与留在宫中又有什么区别呢?即便是萧宁朗此时放过了周家,不知道何时他阴晴不定一时兴起又要为难周家,他留在宫里做个探子又有何妨呢?

一个宫女进来掌灯,周笑君才惊觉已然天黑了。

“麻烦姑娘通报一声,告诉皇上,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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