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莫惜尊前醉——豆蔻蔻
豆蔻蔻  发于:2013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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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见过母后,父皇说我只知道他这个父皇就够了。”萧明毓平静地说完,对他父皇的决定并无半分质疑,周笑卿越发觉得萧宁朗这人行事怪异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揣度的。

萧明毓一直盯着小太监们堆出来的兔子老虎,周笑卿笑了,“小明毓,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萧明毓努力板着脸,眼神却出卖了他的渴望,“可是……我弄湿了衣服会被骂……”周笑卿一拍手,“我有办法!”说完他就让人把之前送来的衣服剪短了袖子和下摆,做了件罩衫给萧明毓穿上,萧明毓没了顾忌直接跑进雪地里玩了起来。

看着萧明毓笑得露出小酒窝,周笑卿感叹,这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表情啊!

萧宁朗一进晓园就被一团雪砸中,再看院子里这一大一小徒手抓着雪球疯跑,头发都湿了也不管不顾。

萧明毓玩得正起劲儿,一见到萧宁朗就愣住了,“父,父皇……”

宫女太监也吓到了,慌忙跪下,纷纷大喊,“皇上恕罪!”萧宁朗瞥了一眼,“还冷着干什么,快去烧热水!”宫女太监们慌忙退下了。

周笑卿走到吓傻了的萧明毓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咳了一声说道,“皇上,是我带着太子玩的……”萧宁朗气急败坏地说道,“我知道!别以为我喜欢你,你就能为所欲为了!你们两个罚跪!一起面壁思过!”

一大一小洗了个热水澡就被罚下跪思过,周笑卿本是不屑于这么做的,只不过是他害萧明毓受罚,也就跟着一起跪了。

萧明毓跪得笔直,周笑卿看得有趣便问,“你父皇常这样罚你?”萧明毓想了想说道,“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罚过了,最近都是抄书。”周笑卿笑了,“我小时候总是被我爹的藤条抽,你已经很好啦。”

两人默默了一会儿,萧明毓忽然说,“我想听你那天念的那个。”周笑卿看了看他,“哪个?”萧明毓扬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我只记得‘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这是什么?你的先生教给你的么?”周笑卿摇摇头,原本笑眯眯的神情也暗淡下去,“这是佛经,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教给我的,让我念来安定自己的心神。”萧明毓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一片荒凉的鬼城,一缕飘渺的轻烟,忽而冰海,忽而炼狱。陆影尘在浑浑噩噩中追逐一袭白衣,却总在咫尺间错失。

“笑卿……”眼前人的面貌依稀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却带着一份疏离。

“笑卿在等你去救他……”光影后退,他又重回到一片黑暗里。

陆影尘也不知道自己放任沉沦最终会到达什么地方,耳边似乎还有意识消失前周笑卿大喊他名字的声音。

季承欢近几日都试图在乌夜行那里打探些什么,却每每都在他房里过夜,最终听来的不过都是些乌夜行的成长琐事。这天季承欢劝了洛夕归去休息,吃饱喝足了守在他师兄床边,无聊之下也开始念叨那些与陆影尘一起练功的日子。

“……师兄你记不记得隐云峰上你种的那些青菜,第一年种的时候都不发芽,你说什么花在桃源山都不发芽的,根本不可能嘛!后来才知道,你根本就是把种子放在热水里煮过了!”季承欢一边低头嗑着瓜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唉,你说你怎么就成为天下第一了呢?怎么说也应该是我嘛,我这么乐观向上……噗——咳咳咳……”就那么不经意的一眼,季承欢忽然发现原本沉睡的陆影尘正睁着眼睛望着帐顶。

“师,师兄?”季承欢学着周笑君的样子把脉,却也没诊出什么,急忙跑到门口,拉开门就大喊,“我师兄醒了!神医神医!”

周笑君一口茶被季承欢这一嗓子喊得呛在喉咙里,咳了半天,不过陆影尘这么快醒过来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季承欢一旁看着周笑君诊脉用针,半天也没说话,有些着急,“神医怎么样了?”周笑君收了银针道,“余毒未清,功力受损,还需养上十天半个月。”

“你是谁?”陆影尘略略了侧头看着床边的周笑君,声音喑哑,周笑君答道,“我是周笑君。”陆影尘微微皱眉,“不是认识你。”周笑君微微一愣,有些忍俊不禁,“我是笑卿的十一哥。”陆影尘这才记起这个人,去京城的路上周笑卿曾仔细地跟他说过这个十一哥的身世。

“笑卿呢?”

“笑卿给你吃了续命丹,为了能送你出来找人救治,他答应皇帝留在宫中。”周笑君说完见陆影尘要起身忙又说道,“你现在乱动只会使你的情况更加严重,你若不能养好身体更加不能救笑卿出来,你好自为之。”

陆影尘闭眼,深吸一口气,问道,“什么时候会痊愈?”周笑君想了想道,“以你的状况,再过半个月便能恢复得如从前一样。只是,你要听我的话,我不让你乱动你就不能动。”陆影尘点点头,却见周笑卿忽然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脸看,忽然问道,“笑一个。”陆影尘不明所以,皱眉看着他。周笑君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那你哭一个?”陆影尘还是皱眉看着他,忽然怀疑周笑卿的十一哥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季承欢站在一边也不知道周笑君这是做什么就问,“神医,出什么事了?”周笑卿摸了摸下巴说道,“按理说这个毒应该不会致人面无表情才对,怎么你师兄不会哭也不会笑呢?”季承欢送了一口气,上前解释道,“神医,是这样的,我师兄从小就是这样,不会哭也不会笑,我认识他几十年他从来都没有表情。”周笑君猛地一拍手,“啊!原来是天生的,我只治过后天的,不过致病的原因应该是一样的,我可以治啊!”

“不必了!”陆影尘咬牙吐出这三个字,就用眼神示意季承欢快些把人弄走,季承欢忙道,“啊!神医,你也累了,我让乌庄主给你准备一桌好菜,你吃了早些休息!”说着就将周笑君拖出门外,“神医慢走不送啊!”

周笑君倒也不生气,心心念念陆影尘的病症打算回去研读医书,一定要找出医治的办法。

周神医前脚一走,洛夕归就匆匆忙忙进来,“小尘尘醒了?为师饿得慌去找些吃的,竟然错过了我徒儿醒过来这么重要的时刻!真是罪过!”陆影尘微微叹气,直接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洛夕归扁扁嘴,十分委屈地说,“小欢欢,你师兄不理我……”季承欢笑了两声,“师父,师兄刚刚醒过来,饿得脑子不好用了,您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赶紧给师兄送过来。”洛夕归一听,捻着胡子频频点头,“对对对,我现在就让小乌乌给他做好吃的!”

洛夕归匆匆出了门,身后门一关上,老头深深叹口气,仰头望了望天,还好宝贝徒弟平安无事,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跟他那个美人娘亲交代啊!

“唉!”

“这是什么地方?”陆影尘耳边清静了便问身边的季承欢,季承欢答道,“是乌夜行在保定府的宅邸。”季承欢刚要解释为什么遇到乌夜行又为什么跟他到了这里就听陆影尘又问,“乌夜行是谁?”季承欢沉默了半晌,又说了一遍乌夜行是何许人也。

陆影尘皱眉,“他究竟要做什么?”季承欢赧然,“呃……师兄,今晚我一定弄清楚他的目的!”

第四十五章:除夕之夜

怀揣着这样的雄心壮志,当夜季承欢闯进乌夜行的房中。乌夜行也早已温好了酒,点燃了香,就等着某人自投罗网。

“你不要再跟我虚以委蛇那些琐事,本宫主没时间听,我只问你到底为什么背叛你主子来帮助我们?你到底居心何在?”季承欢连他敬到面前的酒都没有接,乌夜行一笑,自己自斟自饮,“之前我与季宫主说的,都是真的,我年少生活辛苦,家产被叔伯舅父瓜分,我虽然跟着蓝牡丹习武但是却是一心想要振兴我爹的乌蒙山庄,我师父给了我一些银钱,让我试着做些买卖,我想借着乌蒙山庄位置特殊想要在边境一带贩卖货品,但是那一带土匪流寇与官府暗相勾结,我虽空有一腔热血却……”

“我说了,我要听的不是这个!”季承欢今日特地警告自己不要喝酒,此刻脑子也算清明,被他一打断,乌夜行也只是笑笑,“季宫主不要急,这就说到了。我赔进去了所有钱,几乎就要拿乌蒙山庄的地契去抵押,有一天忽然有个男人找到我,说他的主子可以帮我摆平官府,只要我肯为他效命,忠于他。我那时年轻只想着振兴我爹留下的乌蒙山庄,向那些欺压过乌蒙山庄的官员报复,于是就答应了他,没想到我的生意竟然开始顺利,那些官员竟然开始讨好我。后来我才知道我选择效忠的主子就是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帝。”季承欢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部分,却十分困惑,“喂,你是不是把自己当成说书的编个故事来糊弄我?你开始做生意的时候皇帝只是个小孩子吧?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乌夜行递了一杯酒到他面前,“季宫主这样说可就辜负了这几日我们同榻的情意了。”季承欢一阵尴尬,不再言语,乌夜行一笑,继续道,“季宫主不了解朝廷和官场可能不太了解,当时皇上确实年少,不过他的势力却很是庞大。季宫主有所不知,皇帝的生母是番邦送来和亲的公主,在朝中并无势力,立太子的时候,本为四子的皇上根本没可能入主东宫。大皇子传闻胎死腹中,二皇子体弱,唯一有希望能成为太子的三皇子在立储前夕突然掉进荷花池里淹死了。”季承欢听到合理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怎么听都觉得乌夜行实在提醒他,这一切都跟萧宁朗有关系。乌夜行看他的神情,笑了笑,语气一转,说道,“那时候我也认为太子是最没有势力的,但是投靠了他之后我才发现,他不仅暗地里搜罗穷凶极恶的暴徒为己所用,还培养杀手,笼络扶植江湖门派。他不仅没有死在外戚手里,反而耿直刚正地冒死在先皇面前揭穿当时皇后的母家藏污纳垢的真相,把外戚的兵权牢牢把握在了自己手里。不得不说,皇帝处事果决,心狠手辣,可偏偏他有一个能力是他所有兄弟遥不可及的——笼络民心。”季承欢拖着下巴听了这一段,忍不住打断他,“你说了半天当今皇上的伟大了,既然他这么伟大,你怎么还要背叛他?”乌夜行酒杯已经到了嘴边却听了下来,听他问了,微微叹了口气,“这些年我听从他的命令守住西南通商的关口,为他招徕可用之才,可是我想脱离这种为人摆布的生活,我不想再害人性命也不想我乌蒙山庄的兄弟再因为我追随了他而丧命。所以,从皇帝决心对付你师兄开始我就一直在想办法,我让弓弩手穿上乌蒙山庄的衣服,透露给你师兄要小心行事,在雪夜里与你喝酒,都是为了让你们早些明白这是一个阴谋。”季承欢皱眉问道,“你既然有心背叛为什么不早说?”乌夜行瞥他一眼,嘴边的酒一饮而尽,“你不了解皇帝,若是在这过程中他的计划失败了,所有知晓这件事的人都会被诛杀,他绝对不会留下任何一个可能背叛他的人,现在却不一样,他杀了陆影尘,克制了周家,得到了周笑卿,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我是一枚已经用过的棋子,他不会再关注我,我虽然半路引你们至此,没人告密,他就不会知道。”季承欢默默看了他良久,喝下面前的那杯酒,辛辣一路从喉咙烧到胃里,皇帝心机深沉,乌夜行更是深不可测,此刻他更不敢断言乌夜行话中的真假。

季承欢盘算了一夜,天刚刚亮起来,他便到了陆影尘的房中,把乌夜行的话一字不差的说给他师兄听,陆影尘默默听完不置一词,只问,“你可曾再去皇宫?”季承欢一愣,回答道,“没有,我怕皇帝发现,知道你没死,会派人四处搜查。”陆影尘不言语,季承欢知道他担心什么,便说,“周家十三少可不是一般的人,师兄你不用担心,他一定能保全自己。”

此时周笑卿还在皇宫里数着宫墙的裂纹,长夜里他总睡不踏实,常常睁着眼睛看着天亮起来,一来二去,他索性不睡了,就偎在暖炉旁边数棋子,算日子。

无人报丧。

陆影尘没事。

可是这么久他都没有出现,想必是毒尚未肃清,否则,以他的个性一定会连夜闯进皇宫里来。

“唉,小尘尘,你再不来,我就改嫁吧,日子还能好过一些。”

早起的宫女被蹲在炉边的周笑卿吓了一跳,随即恭敬地行礼,“公子要梳洗了么?”周笑卿点点头,问道,“今天什么日子了?”宫女答道,“明天就是除夕了。”周笑卿叹了口气,感慨道,“这个时候家里一定很热闹,我们家人多,哥哥姐姐们这个时候都带着孩子们回到万云山庄,爷爷一定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八哥一定忙得晕头转向,七姐一定易容之后去骗孩子们,二哥会回来报账,大哥会对孩子们说教,五哥说不定还会把自己困在机关里,啊,对了,五哥今年娶了谢家小姐,那家里又多了一口人,九哥十哥肯定年前会打一架,十一哥肯定又不回家,老十二一定抢着做饭,还做得特别难吃,等到初二三的时候姐姐姐夫们也该回来……”周笑卿念念叨叨说完,宫女也把热水备好了,周笑卿问道,“你呢?你们家里过年什么样子的?”宫女一怔,笑笑说,“奴婢八岁进宫,如今在宫中也已经十几年了,家里已经不知道什么样子了。”周笑卿看看这个年轻的姑娘,问道,“一次也没有回去过么?”宫女摇摇头,“没有,按祖制,宫女除非到了年纪或者得了顽疾,否则一概不能出宫。”周笑卿见她一身落寞,不由得悲从中来,他自己貌似也是这样的状况,除非陆影尘平安无事又或者萧宁朗厌弃了他,宫女到了年纪能够出宫,他呢?他要等到什么时候呢?难道真的要等到老死宫中么?

周笑卿颇为哀怨地叹息了一声,宫女没敢多言语,行了个礼就退出去了。

自从他带着太子殿下大玩雪仗,萧明毓便被禁足在自己宫里,一干宫女太监都受了罚,再没人敢跟他一起玩了。

周笑卿裹着披风看着院子,长叹一声,“寂寞如雪啊!”

第二天一早,富顺带着几个小太监来给周笑卿送东西。

“公子,这是皇上特意命人为你准备的吉服,皇上知道公子喜欢白色,便让人用了白色的料子,但是过节总归要喜庆一些,便让绣工修了大红的牡丹。”富顺让人把衣服呈上来给周笑卿过目,周笑卿瞥了一眼,鲜红配在雪白上,总让他想起陆影尘落在他衣襟上的鲜血。

牡丹……

“莫道两京非远别,春明门外即天涯……”周笑卿手抚过精致的花纹,想到他与陆影尘洛阳相遇之时,花开满城,却在陆影尘露出真容的时候黯然失色。

“皇上让奴才告诉公子今晚会在未央宫设家宴,请公子早些前去。”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走……”周笑卿说得无辜,这样的日子他宁愿一个人喝酒到天亮,富顺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低眉顺目道,“到时候皇上会遣车辇来接公子过去。另外皇上还说今晚有美酒佐宴,请公子务必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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