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神记——迟眠客
迟眠客  发于:2012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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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撇嘴:“哼,懒得理你了!你自个儿烦吧,我去抓鱼!”

他说着一个纵身,跳进了不远处的小溪。

莲生摇头一叹,矮身坐在小溪边,自行发呆。

这几日来,夏元致每天都会准时拜访,莲生虽然尽量地避开,但又往往不自觉会观察藕生的表情。虽然不甚明显,但他能看得出,藕生一日比一日开心,心也一日比一日沉迷。

他有些担心。

隐莲的话,他都考虑过。虽然内心隐痛,但纵然藕生愿意生生世世追寻爱人的转世,他也作好了相陪的准备。现下他最担心的,是藕生如何才能变回原来的自己。

为爱而让灵魂选择妥协的藕生,让莲生又惊又痛。

这不是他的藕生!

“哗啦!”一声,水花四渐,阿城突然浮出水面,手上抓着一条正奋力挣扎的鱼!

“藕生!快帮忙——啊——!”

阿城叫着,努力想把鱼抓牢,手上一用力,忽然一滑,鱼从他手中一跃而起,径自落在了岸边莲生的怀里。不止如此,它仍自挣扎,水花溅得莲生满身满脸!

阿城一愣,忽地哈哈大笑起来:“藕生——哈哈……你的样子好好笑哦!你该不会连鱼也不敢抓了吧?哈哈……”

莲生确实被吓了一掉!

哭笑不得地起身,莲生把鱼放回水里,对阿城道:“不闹了——啊!阿城,你这是做什么?”

“臭藕生,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抓到的鱼,你竟然把它放了?”阿城控诉,手里毫不含糊地掀起大片水花,得意洋洋地喊道:“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莲生又气又笑,本已半湿的衣衫这下更加不堪。他被阿城激出了性子,便索性不管其它,弯腰一捧水向阿城泼过去!

阿城见机得快,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忽又出其不意地钻出来,次次都带出大片的水花!

两人嘻闹半天方才停下,对视一看,均是满身狼狈,不由指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莲生只觉满心苦闷终得缓解,心情舒畅下拉阿城上岸,两人一转身,蓦然愣在那里。

不远处一人含笑而立。

夏元致!

莲生一惊,抬头看天,原是已到了傍晚,夏元致应是准备下山了。

阿城轻声问道:“这人是谁?你哥的朋友?”

莲生点点头,对阿城道:“我要回去了。”

与阿城道过别,莲生转身便走。与夏元致擦身而过时,他鬼使神差地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我没看错吧?那人当真是莲生?”飞光瞪大眼睛问道,转头,却看到隐莲脸上罕见的温暖笑意。

“莲?”他大大惊艳,复又气闷。

莲可很少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笑脸!

隐莲似知他所想,淡淡地撇他一眼:“怎么?”

“……没事”飞光答道,不过终有不甘,追问道:“莲,你刚刚……想到了何事?”

隐莲眼中笑意轻轻一闪,侧过头不再看他:“一些往事。”

“什么样的往事?”

“什么样的?”隐莲声音微顿:“……就像刚才那样。”

刚才那样?飞光莫名。半天后恍然:难不成是莲生做鬼脸的往事?!

“莲生……”夏元致欲言又止。

“怎么了?”藕生问道,有些疑惑。夏元致平时不会如此。

“嗯……令弟不在?”

“嗯?”藕生一笑:“嗯,他一向调皮惯了的,不到时辰是不会回家的。”

夏元致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藕生心底疑惑,不过并未表现出来。两人如平日般聊了些古书古画,喝茶歇息的间隙,夏元致假装无意地说道:“一直忘了问,此间只有莲生及令弟两人住吗?你们的父母……”

藕生微微一笑:“家里再无他人,只余我兄弟二人。”

夏元致抱歉一笑,又道:“看得出来,你是位好哥哥。”

藕生轻笑:“何以见得?”

夏元致道:“令弟性格纯真,坦率可爱。如此的真性情,自然只有在宠爱下长大方能形成。”

藕生轻抿一口茶,笑道:“听公子的语气,倒是对小弟喜爱的紧。”

夏元致颔首叹道:“如此通透干净之人,自会另所见之人相形见绌,心生羡慕……”

甚至,会因那毫不骄饰的笑容神态,怦然心动。

藕生看他一眼,微敛了眉。

“藕生?”推门进屋,莲生却发现屋内无人,不自觉便皱了眉,四处寻找。终于在荷花池的另一侧看到了蜷缩着身体的人影。

那个姿势,让他的心猛然痛了一下。

“藕生!”他快步过去,矮下身来:“怎么了?”

藕生侧过头静静地看他,昏暗的天色下,眼中有着静寂的沉痛。

“他没有爱上我”他喃喃地道:“他所爱之人是你……”

莲生心头一跳:“藕生……”

藕生俯下身去,把自己埋在臂弯里,再不言语。

莲生抿唇看他半晌,忽然缓缓一笑,温声道:“他所爱之人不是我,是藕生。”

藕生微微一动。

莲生的声音一如往常,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倘若想让他爱你,你只要重新做回藕生便好。”

坐在台阶上,藕生心里既盼又怯,既慌且乱。

是否真如哥哥所说,他喜欢的,当真会是自己么?

倘若不是,又要如何做呢?

正胡思乱想间,耳边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立刻抬起头来。

“藕生?”夏元致有些不确定,只因他平日来时,藕生早已不在家。

藕生随意点头,面上平静,心里却慌乱不止:“我哥近日有事外出,昨天未来得及告诉你,便嘱我在这等你。”

“是吗?”夏元致先是一愣,随即一笑:“无妨,这些天倒是我日日前来,倒是我冒昧了。”

藕生假咳一声:“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在周围四处看一下……”

见夏元致神色惊异,他有些懊恼,飞快地说了一句:“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愿意!”夏元致立刻点头,脸上笑容逐渐扩大:“有你相陪,自然是愿意的!”

他心中着实惊喜,最近心里时刻惦记着这个少年,但他本人似乎极不喜与自己相处。本来想从莲生处侧面打探一番,没想到今日竟有此等机会,由不得他不暗自欣喜。

藕生脸上有淡淡的不奈,心里却一点点雀跃甜蜜起来。他蹦蹦跳跳地往前几步,侧头道:“走吧!”

夏元致点头跟上。

看着面上互不协调实则互有好感的两人,隐莲微微皱起了眉。

飞光察觉出他有些不快,遂小心地问了一句:“莲?”

隐莲回神,对他道:“你跟在他们身边,但若无事便不要现出身来。”

飞光点头而去。

隐莲默然片刻,转身行至荷池边,轻声说道:“你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无人应答。

隐莲面色不变,神情中也未出现丝毫不奈。渐渐的,荷叶轻轻摆动,一枝荷花破水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渐次开放。

清光一闪,光影再变,莲生从荷池中走上岸来。

他也不问隐莲为何未走,只亭亭在他身旁站立,轻声道:“无妨。”

隐莲皱眉看他。

他忽然低低一笑,问道:“隐莲,你还记得你我化形成人那日,紫薇星君为你我及碧莲、华昭四人所批偈字吗?”

隐莲脸上恍惚一闪而过,默然点头。

莲生道:“我为情纵,你为痴狂,华昭为孽。我们三人,终逃脱不了这短短字句,为这情爱而困。不像碧莲,修身养性,不为七情六欲驱使,虽不得自在,倒也清静。”

隐莲因他的话有所触动,忍不住以手抚额,轻触眉心纹饰,掩去眼底思绪。

莲生轻轻叹息道:“当日我因误闯天机阁被罚天牢思过,其实本不是大不了的事。但因我心中惶恐,这才判出天庭,游荡于人间。”

隐莲心中一动:“你在天机阁……可是看到了什么?”

莲生眉心微蹙,似在回忆,却又不安。

“莲生?”

“我自己也不确信自己是否看到了什么”莲生眼神微露迷惘:“我只见四周俱是茫茫白雾,隐隐约约中只见……”

他闭上双眼:“只见一人横躺于地,奄奄一息。”

隐莲心中一紧:“那人是谁?”

“……我”莲生睁开眼睛,声音微不可闻:“是我自己。”

“这些是什么?”夏元致颇感有趣地看着藕生摆动手里的东西,其实更让他好奇的不是那些奇形怪状的物事,而是他这个人。

藕生举起一块浅紫色卵状石头:“这块是紫蝶石,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哦!我哥告诉我说,这是蝶仙的东西。”

“很久很久以前?”夏元致好笑:“那么久以前的事,你哥怎么会知道?”

藕生一窒,想说什么又忍住,呶了呶嘴:“我哥当然知道!”

夏元致笑着点头附和,不自觉地带了些宠溺的味道。

见他顺着自己的话应声,藕生心底开心不已。面上假装无事地欲取另一件东西给他看,脚下忽然一个不稳,惊叫着撞向一侧的山石!

夏元致面色一变:“藕生!”

20、双生子(四)

夏元致面色一变:“藕生!”

他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点衣袖,不由得面色雪白。

就在此时,银光一闪,眼看要撞到石头上的藕生忽然感到一股柔软的力量托住了自己,然后身体慢慢稳了下来。

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不过藕生终于纾了口气。听到夏元致担心的叫喊声,他心里一甜,应声道:“我没事!”

听得他的声音,夏元致放下心来。此时隐在暗处保护的侍卫出现,合力把藕生拉了上来,复又回归暗处。

夏元致担心地拉过藕生检查:“有没有受伤?”

藕生嘻嘻一笑:“没事!没事!没有受伤!”

夏元致不信,但仔细检查一下,当真一点伤口都没有,只在手臂某处多了一些几近透明又微透着乳白色的液体。

“这是?”

夏元致欲看清楚,藕生随便一抹便擦了干净,笑道:“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啦!啊,天快黑了,我们快下山去吧!”

夏元致觉得不对,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便随之抛到脑后。点头道:“好。”随后他又试探一句:“我们明天再来,可好?”

藕生脸不可察觉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你自己?”隐莲甚是惊疑。

莲生点头:“所以,我心中甚是不安,渐至演变成恐慌。我不知自己为何会落得如此地步,只被这种恐慌折磨得几近绝望,终至判逃天庭。”

他失笑般地摇摇头:“如今已过去了几千年,那些往事,我几近遗忘。后来,当我终于平静下来,便造了藕生出来,既是陪伴,也算是寄托。现在想来,所谓宿命,怕是终究逃不脱。不过,管他会是怎样的结果,都随他去吧!”

隐莲悚然一惊,紧紧盯着他:“你这是何意?何谓宿命?何谓逃不脱?你是否预感即将发生何事?”

莲生安然一笑:“你莫要担心……”他正要再说些安慰的话,蓦地心中一痛,面色也带了些骇然:“藕生——!”

“别怕!”隐莲同样有所感应,忙道:“飞光也在,藕生不会有事。”

莲生缓缓纾了一口气。

夏元致刚回到别院,迎面便遇到满面惶急地管家。看到他,管家大喜地迎过来:“王爷,老王妃不好了!”

“什么?”夏元致大惊,一把抓住管家的手臂,厉声问道:“你说什么?我母亲怎么了?”

“前几日本来还好好的,谁知今日王妃却突然昏迷不醒,连请了几个大夫,俱不知根底。奴才怕是……”

“不许胡说!”夏元致低吼,连忙命人备马,仓皇赶路。

这一地带本就是夏元致辖地,所幸离本来居所不远,连夜赶了几个时辰,终于在半夜时分赶到。

王府中仍灯火通明,一应人员纵然发困,却仍坚持未睡。

夏元致冲进厅内,急转进了母亲房内,被母亲贴身的老嬷嬷拦在门口。

“嬷嬷!”夏元致急道:“我要去看母亲!”

嬷嬷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大夫正在里间诊治,王爷稍候再去吧!”

夏元致微愣,皱眉:“不是说,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

“这是恰巧路过的神医,闻得王府有人病重,便寻了过来。”嬷嬷解释道:“经他诊治,王妃虽未醒来,不过面色已好了许多!”

夏元致听得如此,方点点头,微微松了口气。

少倾,有丫环请着布衣灰发的大夫出来外厅。

夏元致见了礼,道声辛苦,忍不住心中担忧,问道:“请问神医,家母病情如何?”

大夫沉吟片刻,道:“王妃身体例属虚寒,身体历来病弱。如今年事见高,百病俱发……我这就开个方子,你们按着抓药按时喂服,先行调理便是。”

夏元致听出他并不乐观,急道:“家母虽然素日体弱,可从未得过什么大病!神医定要想个办法,让我母亲早日恢复平安!”

大夫捋捋胡须,皱眉:“为今之计,只得慢慢调理,若要根除……”

“如何?”

大夫点头又摇头:“有一味药,老夫也只在古书上看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夏元致道:“神医只须说出来,无论真假,只要能保我母亲平安,我派人去寻便是!”

大夫道:“好吧!说是药,其实并非寻常药物,而是奇珍,名为:长生之血。”

“长生之血?”

“传说,世间有一种人,非妖非仙,却可长生。他的血液,寻常人服得一滴,便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病入膏肓之人服得一滴,即可药到病除。”

夏元致听到此处,心中冰凉。别说世间是否真有此物,纵然有,又要如何去寻得?

大夫接着道:“这种人外貌与常人别无二致,惟一区别,便是他的血液并非鲜红,而是类似透明的乳白色,并且,他若是受了伤,不会留下疤痕,寻常伤口会在眨眼间便愈合。”

夏元致一愣。

透明血液,快速愈合的伤口……事上当真有如此巧事?

他心下惊疑,问道:“神医,您可确信?”

大夫摇头:“并不确信,毕竟从未见过。”

“可是若寻得此物,您可能辨认?”

“这是自然。”大夫道:“虽未亲眼见过,但老夫浸淫医术多年,若是见得此奇珍,定能分辩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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