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神记——迟眠客
迟眠客  发于:2012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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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青竹,笑道:“你且放心,只要莲愿意出手相救,你定会没事!”

但青竹却轻敛眉稍,摇了摇头。

飞光怔住,难以置信:“你竟不愿?”

青竹对他一笑:“是的,我不愿。”

“为什么?”飞光感觉甚是荒唐:“莫非你不信他能救你?”

青竹摇头否认,却也不答他,只对隐莲微微躬身:“多谢!”

隐莲不语,片刻后方沉声道:“纵然深爱至此,有些事情,当真也无法原谅?”

青竹心中一惊,倏然看向隐莲,两人静静对视片刻,青竹只看到他眼中某种情绪剧烈翻涌,却又沉沉看不见底。

她低下头,内心千回百转,终是握紧了手,低声道:“是的,无法原谅。”

纵然猜到这个答案,听她说出口,隐莲仍忍不住心中触动,微眯了眼。

飞光有些不安:“莲?”

隐莲避开他探寻的眼,默然转过身,消失不见。

诶?飞光努努嘴,朝青竹微一摆手,忙追上去了。

“她这明明是故意与我过不去!宫主哥哥,你不能作由她如此欺负于我!”

尚未行至正殿,青竹远远便听到少女恼怒的声音。只是一想,她便明白发生了何事。嘴角挑起一抹笑,她步入殿内。

“怎么了?”她问:“远远便听到紫菊妹妹的声音,何人惹人生气了?”

紫菊恨恨地看过来:“休在我面前摆出这幅嘴脸!你自己做了何事心里清楚!”

“我?”青竹微愕:“我作何招你了?”

“你——”

“紫菊闭嘴!”斜躺在正位上的宫主冷声打断紫菊欲出口的质问,右手安抚地抚着怀里的小锦,道:“此事休得再提!入席罢!”

“宫主哥哥!”紫菊忿然:“你怎能如此偏心?她如今便已不由分说赶了我殿的人,难说哪日便不再把我和梅、兰两位姐姐放在眼里!”

宫主面色倏冷——

“原是说这个!”青竹抢先开口:“紫菊妹妹可是在恼我赶紫云出药庐?我之所以如此做,只因她做了事。有错当罚,自是理所应当。何来我故意与你作对之说?”

紫菊冷哼一声:“做错事?做错何事须把她赶出药庐?明明是你怀有私心,故意重罚!”

青竹笑容微敛,声音也带了冷意:“药庐每日之药送往何处你也知晓,这其中可能容得下半分差错?她拿足以致幻的紫焚香换了迷迭香,倘若我未及时发现,你可想像得到其中后果?如此错事可还是小事?”

紫菊一愣,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心里狐疑,只强道:“药庐里那许多人,你怎能证实是她所做?”

青竹冷笑:“药庐中人日夜与药草为伴,身上俱有特定的味道。惟她当日身上无味!显然是做贼心虚洗了去,我还能冤了她不曾”

她略顿一下,又道:“至于她为何会如此行事,我倒无意去问。若是你不信我所说,自可把她寻来问个仔细!”

“竹儿,罢了!”宫主略有些无奈:“紫菊也莫再争吵,徒惹我心烦!”

“正是!”红梅、白兰纷纷来劝:“一个小丫头而已,犯不着与你竹姐姐生气!她素来仔细惯了的,若未查证清楚,定不会如此处置!莫再说了,快入席吧!”

紫菊仍有些不甘,不过看宫主面色不好,两位姐姐又来劝说,便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几人入了席,青竹却未动。宫主看她一眼:“为何不坐?”

青竹略一沉吟,倾身跪下:“宫主,竹儿有一事相请。”

宫主眼睛微眯:“何事?”

青竹敛眉一笑:“请宫主允许竹儿与宫主侍卫石头成婚。”

此话一出,殿内倏然静了。梅、兰、菊三人皆诧异地看着她。

暗宫宫主捏紧手中酒杯,沉声道:“何事?你再说一遍!”

青竹面色不变:“请宫主允许竹儿与宫中侍卫石头成婚。”

“砰!”地一声剧响,宫主手中的杯子被他狠狠掷在地上,小锦吓了一跳,吱吱叫着从他怀中窜出,躲进青竹怀里。

殿中众人皆脸色大变,惟有青竹依然平静。她接着道:“侍卫石头乃厨房杂役,来到暗宫方三年。竹儿喜他为人憨厚坦诚,遂愿与之结为夫妻。石头本人也有此愿,银簪为媒,望宫主成全!”说完深深一拜。

“不准!”咬牙吐出这两个字,宫主浑身紧绷:“我不会准你嫁给别人!”

“宫主”青竹与她对视片刻:“这是这许多年来,竹儿惟一所请。”

红梅、白兰对视一眼,白兰强笑道:“宫主,竹儿妹妹寻得意中人,此乃喜事……”

“我说不准!”宫主的语气冷冽如冰,眼圈已因暴怒而发红。他冷冷地看了梅、兰、菊三人一眼,喝道:“你们出去!”

三人被他神情骇住,几番对视,俱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安地退出殿外。

大殿中只余一坐一跪二人,宫主起身行至青竹面前,脸上浮现一层悲意:“竹儿,这么些年,你仍不能原谅我?”

青竹默然,复又深深俯下身去:“望宫主成全!”

宫主暴怒起来:“好!好!我现在就命人去杀了那名侍卫,看你——”

“宫主!”青竹面寒如霜:“倘若石头身死,青竹也绝不会独活!”

“你——!”宫主双目尽赤,几乎要瞪出血来!他死死咬牙,神情几似疯狂:“我绝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竹儿,你休想离开我!”

15、七重雪(四)

“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嘛?”飞光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去翻青竹手边摆放的书,看了看,再百无聊赖地丢下。

青竹被宫主软禁在正殿中,而他自己不知去了哪里。青竹心情低沉,也无暇他顾,只能留在正殿中,随手翻起书来。

身边的书被翻动,虽然看不到人影,但她猜想应是曾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人,便也不问。

飞光见她面色仍平静如初,想不通地大叹口气,问隐莲道:“莲,你当真不救他?”

隐莲神情淡然:“她既不愿,自然不救。”

飞光无奈吐气,有些不快地欲扯青竹的长发,手伸在空中半天,想到隐莲可能会有的怒气,终究没有扯下去。

有声音从外面传来,火狸小锦一个飞纵扑到青竹怀里,吱吱叫了几声。

“绿意?”青竹仔细听了,有些微讶地扬了扬眉。

淡绿色的身影一闪,有人走进屋来,正是绿意。

“姑娘!”看到青竹,绿意眼睛一亮,急切地走过来:“您没事吧?”

青竹站起身来:“绿意,你怎会来此?如何进来的?”

绿意答道:“是宫主让奴婢来的。”

“宫主?”青竹眉心微蹙,没有言语。

绿意忙答道:“自今日姑娘来正殿应席后不久,宫主便去了姑娘住处。绿意本想询问宫主有何吩咐,不成想被宫主怒气冲冲赶了出去。然后,宫主便独自呆在姑娘房里。后来,宫主忽又传我进屋,命我将姑娘近日起居琐事细细说了,再然后,便吩咐奴婢来此陪伴姑娘。”

青竹沉默着低下头去。

“姑娘!”绿意有些迟疑,咬咬牙还是问出了口:“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

青竹想了想,笑问:“外间是如何说的?”

“姑娘知道?”绿意讶然,见青竹只微笑看着自己,便说了:“外间俱是在说,姑娘不知因何事触怒了宫主,故以被关在此地。更有甚者说、说……”

“什么?”

“说姑娘恐性命不保!”绿意说完,有些气恼:“那些人平日对姑娘异常恭敬,此时却全然变了一幅模样!真是、真是——!”

青竹轻笑摇头:“他们哪里是对我恭敬?不过是惧我手里握有他们的生杀大权罢了!如今见我失势,自然无须再对我笑脸逢迎。”

“姑娘!”绿意见她浑不在意的模样,气得直跺脚:“此时此刻,姑娘怎还有心思说笑?”

青竹略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重新坐好,她问道:“除了这些流言,宫中可还有其它变动?”

绿意想了想,摇头。忽又道:“倒也说不上变动,只是听说,有个在厨房做杂役的侍卫不见了踪影。”

“什么?”青竹大惊起身:“这是何时的事情?”

绿意被她的模样惊得一怔,反应过来忙道:“应该就是不久前的事情,我是听交好的侍卫们说起的。因宫主仍在盛怒中,大家都不敢惊动。”

青竹暗自咬牙。石头本无辜,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害他丢了性命!脑中迅速做了几个判断,却又说不准哪个才是对的。急切之下,忽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景物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姑娘?”绿意见她神色有异,欲上前扶她。

青竹挥手示意自己无事,低头想了想,对她道:“绿意,我不瞒你。失踪的那名侍卫名叫石头,我正是与宫主说了要与他成亲一事,才触怒了宫主。”

绿意惊的“啊”了一声,万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心神激荡之下,她怔愣良久方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正欲说些什么,青竹已接着道:“宫主虽不同意,但我的决定是决计不会改变的。眼下我最担心的,便是石头是否生命无忧。绿意,我需你帮我!”

绿意急喘两下:“姑娘请吩咐!”

“门口侍卫知你得了宫主的命令前来,定然不会阻你出去。”青竹道:“我需你帮我打听石头的下落,并让他知晓,我定能想得办法,保我们两人皆平安无事!”

绿意咬了咬唇,点头:“姑娘放心,绿意这就去办!”

她转身往外走去,忽然又听到身后的青竹幽幽说了一句话。因为没听清楚,她回过头来:“姑娘说什么?”

青竹正看着她的方向,听到她的问话,便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来,眼里盈起某种飘忽的神色,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我说”她道:“幸得有你在我身边,绿意。”

绿意心口一跳,有些惊慌地侧过头,掩去眼里迅速染上的一抹愧色,匆匆说道:“姑娘说这话做什么,这原是绿意该做的!”说完也不停留,快步去了。

青竹怔了片刻,忽地朝空中问道:“你们还在吗?”

飞光见隐莲不语,便答道:“在呢!我叫飞光!”

青竹一笑:“飞光,青竹想求你一件事。”

“何事,你说!”飞光现出身来:“是不是让我把那个叫石头的侍卫带来这里?”

青竹摇头:“无须带他来这里,无论他现在身在何处,只请你保护他性命无碍!”

飞光点头:“没问题!”

他转头去看隐莲,隐莲朝他点头:“你去便是!”

飞光应声去了。

四周恢复安静,青竹把小锦放下地,挥手示意它自去玩耍。自己行至桌边,伸手去拿桌上的书。

“何必如此?”隐莲冷冷开口:“不是已经看不见了么?”

绿意匆匆地走着,转过几道回廊,出现在前面的是精致悠静的院落。看着不远处的门,她几番犹豫,终是一咬牙,上前敲响了门。

两声轻响过后,门被打开。白衣婢女警惕地看看四周,复对绿意使了个眼色,令她进去。

绿意深深低下头去,心知再无后悔的可能,便快步步入屋内。然后恭身跪下,声音微微发抖:“奴婢拜见梅姑娘、兰姑娘!”

白兰与红梅相视一笑,惬意地轻抿一口茶,问道:“她怎么说?”

绿意答道:“竹姑娘说,纵然宫主不同意,她心意已决,绝不会更改。”

白兰点了点头:“她有遣你做什么吗?”

绿意点头:“她让奴婢探听那名侍卫的下落,并让奴婢转告,无论如何,她定会想出办法,护两人周全。”

红梅冷笑一声:“她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青竹吗?如今惹得宫主震怒,我看她还有何本事护自己周全!”

白兰朝她使个眼色,淡淡地对绿意道:“你下去吧,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绿意俯身:“奴婢遵命!”

待她退下,白兰方对红梅道:“姐姐说的在理,只是宫主对她毕竟不同。虽然这次不知她缘何铁了心要嫁那名侍卫惹得宫主震怒,但姐姐须知,宫主之所以如此震怒,皆因对她太过在意!我们万不可太过掉以轻心!”

红梅素来知她仔细,也知她说的有理,只是心中难免不忿:“我一直不解,青竹哪里比你我强了?难道只因她跟随宫主时日长就能心安理得占尽宫主万般宠爱?还是说,得不到的就是好的?”

白兰微嘲:“像你我这般不也如此吗?宫主虽娶了我们,但心思全然不在我们这里,我们不还是费尽心机,只想换得他一分在意?”

红梅咬牙,却无从反驳。

两人静默良久,白兰方叹了口气:“如今走到这步,我们也再没有回头的余地。姐姐以为,该如何行这最后一步?”

红梅漠然道:“还能如何?那侍卫现如今在我们手里,我们只要趁宫主尚未来得及处置他前,把他送于青竹面前,然后再通知宫主。宫主盛怒之下必起杀心,如此一来,你我二人便可……”

她未接着说下去,然而白兰已明白她未竞之意。悠悠叹了口气,她道:“本来你我尚有其它路可走,只要全力撮合青竹与那侍卫的婚事,一旦成为定局,纵然宫主再生气又如何?只是这许多年来,我仍弄不清楚青竹那幅微笑下面掩藏了何意,若留她下来,只怕你我都不得安生。”

红梅冷冷一笑:“穿肠毒药都奈何她不得,也怪不得我们不念昔日情份,痛下杀手了!”

白兰敛眉不语,片刻后道:“此事须隐秘行事,万不能让紫菊那丫头知晓,不然恐会多生事端!那个被赶出药庐的紫云……也留不得!”

“毒入骨髓,一旦发作,便再无挽回余地。毒发伊始,五感渐次消失,既而七窍流血而死!”隐莲声音冷冽异常:“青竹,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不愿让我为你救治?”

青竹默然,强忍着陷入彻底黑暗的恐惧,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隐莲也不催她,自静静站在一边等待她的答案。

青竹忽地轻轻一笑:“你早知我会如何回答,对吗?”

隐莲不语。

青竹道:“那日你问我,纵然深爱至此,是否有些事情也无法原谅?那时我便隐约感觉到,或许我的过去,你俱是知晓的。若非如此,你不会用那样悲悯的眼神看我。你深知我会怎样回答,却仍然如此坚持地问我两次,我就忽然想到,或者你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答案。”

“那个问题,你是在问我抑或是在问你自己?”

她静静等了一会儿,不见隐莲开口,便轻轻问了一句:“那个人,是飞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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