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妃，到死才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惜，为时已晚了。

身体，又传来了剧烈的疼痛，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流失了那么多的血，我想，我应该也抗不住了吧！真好，至少，还见到了郑一帆一面，至少，我总算知道，大家都平安无事了。眼前一黑，我终于失去了知觉。

炉火上咕噜咕噜的煮着奶茶，淡淡的药草的味道和浓郁的小米粥的香味同时刺激着我的嗅觉，所以，当肚子跟那奶茶一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时，我睁开了眼睛。

温暖的被窝。我头上敷着湿毛巾，身上裹满了绷带。只要一动，全身上下，就不可遏止的疼，浓烈的药味，不仅从屋子里煨在炉子上的药罐子里传出来，也浓烈地从我身上传了出来。

影儿本是坐在我身旁，手里端着画夹子，不知道在用碳棒描着什么，听闻我这里有了动静，忽然停下手中的描画，看了过来。

“布日固德？你醒了？”大眼睛闪烁着光芒，止不住的激动和兴奋，我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她的人已经撒丫子似的跑了出去，然后我便听见她在帐篷外面的大喊，“阿妈！阿爸！你们快来！布日固德，他醒了！”

然后，前一秒钟，我还在听着影儿的呼唤，后一秒钟，巴特尔跟霞姨，已经一下子坐到我的塌前。

“小子！好些了没？”霞姨瞅着我，拿起身边的湿巾帮我擦了擦脸。

“我巴特尔的儿子，当然不会那么轻易死掉！”巴特尔大笑，“你看，这不是很快就恢复过来了么？”

“我……”我想说，我肚子好饿，我要吃东西，可是没有力气，我想要挣扎，可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动弹了。

“咦？”霞姨看着我，忽然说道，“怕是该喝药了吧？你看戴健那痛苦的表情，定是那止疼的药已经过了药效了！快，快拿药来！”

“别胡说！”巴特尔看着我虚弱地冒着的冷汗，挡住霞姨的身子，“你看他出了这么多汗，定是热到了，快把他的被子掀开一些，透透气。”

“胡说，现在受伤，本就有些发烧，多出些汗是应该的！他一定是该吃药了！”霞姨挡住巴特尔，愤懑地大吼。

“你才胡说，他分明就是热到了！你没看见那汗止不住地流么？”

“饿！”我忍受不了面前的两个大人吵来吵去，终于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吼了一个字出来。

争得喋喋不休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再没了倔强劲儿。

还是影儿比较贴心，那丫头盛了粥，小心翼翼地端到我面前，一边樱唇微启，帮我将那粥吹凉，一边用勺子舀着，慢慢送到我嘴里。

“哎。”霞姨忽然叹了口气，似乎又想起了那晚的事情，“戴健啊，你也别太伤心了！你那大徐的太子哥哥，那晚就已经走了，带着那几个人的尸首，应该是回大徐去了。”

“嗯。”我应了一声，心里不禁有些难过。郑一帆，我的大哥，一夜之间，一下子失掉了失而复得的姐姐，以及两个本是关系如同钢铁一般坚硬的兄弟，他的心里，一定难受无比吧？

“你那哥哥还说了，”霞姨回想了一下，又开口道，“不论以后你在哪里，累了，就一定要回到他身边去！还说，不管以后你的归宿在哪里，他都要祝你幸福！”

“嗯。”我点头出声，影儿喂到嘴边的粥，却怎么，再也吃不下去，是思念？是哽咽？还是别的什么？

“行啦！别婆婆妈妈的了！”巴特尔忽然朗声大笑起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更何况，我儿子已经不死了好几次了！以后一定是洪福齐天呢！”

“嘿。”我咧嘴笑了出来，只觉得巴特尔一直都是那么慈祥，那么温和，大大咧咧中透着细心。只是这一笑，牵动了身子上下的伤口，疼痛感又袭了过来。

“所以，”他看了一眼正在狰狞的我，又接着说道，“我儿身子太弱了，又没有防身功夫，等过级天身子好一些了，我这个做阿爸的，多少也要给你教上一些防身的本领才是！”

“啊？”本来还有些伤感，想着郑一帆的事情的我，听到巴特尔这话，不知哪来了力气，忽然倏地一下坐了起来，然后禁不住一声惨叫，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在我的动弹之下牵扯起来。

我才不要学什么防身之术呢！犹记得，为了学剑，宇文敏把我搞得多惨，那把四十来斤重的剑，现在我还闻之丧胆呢！谁要学防身之术啊！我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学会脚底抹油就好了，遇到危险就两腿一蹬，逃之夭夭了。

“看我儿，多么有草原男儿的气魄！”巴特尔看见我此状，先是一怔，继而跟着大笑，“病还未好，听到阿爸说要教他武术，竟然能激动地从床上坐起来了！好！不愧是我巴特尔家的孩子！哈哈哈哈！”

满脸黑线，又是黑线，冷汗，止不住地从我脸上流下来，为什么，他们会理解成这样？身旁的霞姨也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而影儿，眼睛里更是泛滥出了崇拜的眼神。妈呀，眼前一黑，我看我还是晕了好了！

日子悄悄过。被狼咬伤抓伤的地方，虽然伤口有些深，可结痂之后，在霞姨熬制的草药的外敷下，伤口好的还是蛮快，唯一好的慢的，便是那匕首插过的地方，好在没有戳到心脏，不然，早在那一晚，小命恐怕就已经丢掉了。

在我不能动的日子里，影儿总是寸步不离地呆在我身边，端水喂药，细心周到，无微不至。她时常看着我后背那寸余长的口子掉眼泪，时常责怪自己，若那时候不是她，我便不会挨上这一刀。

我能做的，自然就是傻笑，一笑带过，不然就是讲些别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只不过是一个伤而已，若是因为这，就让她每天都活在自责里，那我的心，也一定不会平静。

养伤的日子很是无聊，我甚至，开始有些期待，伤好之后巴特尔的教授，在这地方，应该没有人用剑吧？几时有，应该也不会像宇文敏那么变态，搞出一把几十斤重的剑来吧？在我印象里，他们，不是用弯刀就是用弓箭，要么，就是像苏赫巴鲁用的那种大砍刀，剑那种东西，也许真的只是中原文人佩戴的武器吧？

在塌上正正躺了半个多月，每天除了影儿跟我说话，我实在是找不出可以消遣的事来，或者说，影儿不让我做更贴切些，这期间，那个叫乌兰的女孩还来过几次，人家是好心来探病，可每次，都被影儿近乎咆哮的眼神吓回去，我不得不暗叹，这丫头有些怪异。

终于，又在榻上躺了半个月之久后，我终于可以开始活动身子骨了，巴特尔大叔，哦，不对，应该是我阿爸，也终于开始了对我的循循教导。

“布日固德啊，今天我们就开始学习啊！”巴特尔阿爸一点的奸笑，让我看起来那么的恐怖。

“呃！”我点了点头，学习防身之术不是我本意，所以最后能够学成什么样子，我心里也没谱。

“好！首先要锻炼你的身体素质，我新打了一口大缸，应该可以放满二十桶水，你就先从每天打二十桶水做起吧！”奸笑继续荡漾，我似乎听见了噩耗。

“啥？”我看着那足足可以放下两个人的大水缸和那膝盖那么高的大木桶，心里一阵恶寒。

“还不快去？”巴特尔突然一声怒号，吓得我立刻魂飞魄散，痞子固有的本性又跑了出来，我立刻闪电般提起水桶，向那奔流的大河跑去。

一桶。

两桶。

三桶。

累。

四桶，五桶。

好累。

六桶，七桶，八桶。

坚持不住了。

九桶，十桶。

完了，我已经坐在地上动不了了，天呐，我还是个大病初愈的病人哎！巴特尔竟然就这么狠心，实在是太过分了。

“起来！”他开始怒吼，“再不起来，我拿鞭子抽你啊！就你这么点小力气，还怎么学本领？”

“阿爸。”我鬼哭一般站起来，在鞭子抽下来，拎着水桶飞奔。

“臭小子，明明很有潜力，骨子里就是懒！”他在后面补了一句。

半个时辰后。

“水挑完了？速度太慢！”巴特尔看都不看我，“现在去剁草，草场里的那些，都要剁完！然后是刷马，当心被它们尥蹶子，然后是……”

“哦！天呐！”我晕晕乎乎地栽了下去，“阿爸，你确定，是要让我学习防身之术，而不是让我学习，怎样做好一个农场主么？”

“废话！你老爹我做事，当然不需要等同常人的想法！”他猛地给了我一个暴栗子，丝毫没有考虑到我是重病刚好的人，“再说了，你小子命硬得很，我知道，怎么折腾也折腾不死你的！嘿嘿！”

妈呀！我彻底无语。

又是半个月，我终于发现了巴特尔阿爸的良苦用心，半个月的时间，我的体重从55kg直接降到了50kg。

“阿爸，原来你是希望我减肥啊！”又是一个清冷的早晨，我端起大水桶准备去河边，现在提水对我来说已经是小case，二十桶水，我半个时辰就可以搞定了。

“混小子！”脑子不知道已经挨了多少暴栗子，“你这混小子，谁说是让你减肥了！”

我揉着脑袋看着他，委屈啊，又不敢说。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巴特尔走过来，扔掉我手中的水桶，捋起我的袖子，“嗯，嗯。”他满意地点点头，“这小细胳膊，总算是有了二两肌肉了！”

“哈？”我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臂，果然，轻轻一握拳，胳膊上，就已经能看到了成型的肌肉原来阿爸要我先当个农场主，做那么多的农活，是为了锻炼出我的肌肉来，再仔细检查检查全身，我竟然发现，原来身上二两肌肉都没有的我，现在竟然也已经有了二斤了，哈哈哈！忍不住狂笑。想不到，我也有这样的一天。

“哈哈哈！”我自恋地仰天狂笑，“强人都是被这样逼出来的！”

“好了！”巴特尔一摆手，我立刻止住自恋般的傻笑，“从今天起，那些活你可以晚一些做了，白天，就跟着我学骑射吧！”

“骑射！”听到这两个字，我的眼睛，忽然变成了桃心的形状，脸上满是向往。骑射哎！想象一下，我骑着一匹骏马，手执弯弓，弦上搭三箭，远远的地方就能百步穿杨，多帅啊！可以迷倒多少风情女子啊！

渐渐的，就想歪了，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依旧是一匹白色的骏马，依旧是我骑在马上，只不过，多了个人，一个男人。宇文诚坐在我的身后，怀中紧抱着我，手里端着那硕大的弓，弦上搭三箭，百步穿杨。

TMD！怎么就忽然想到了那让我魂牵梦绕的宇文诚呢？心里没来由地一紧，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已经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开始治理国家，开始享受非同常人的待遇了呢？还是……想到他怀里坐拥美女金屋藏娇，我的心，就止不住一阵酸涩，悲郁得有些难忍。

“臭小子！想什么呢？思春了吧？”巴特尔伸出手掌，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才终于回过神来。

“哈？”我发懵地看向巴特尔。

“小崽子，就知道你思春了！看上哪家的姑娘了，明天阿爸去帮你提亲去！”巴特尔大掌一拍我的后背，险些将我拍到在地上，“是不是那个乌兰啊？那闺女不错，长的漂亮，人又孝顺，做我巴尔虎家的儿媳妇，也说的过去。”

“那个……”我挠着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看见影儿一脸不愿地走了过来。

“阿爸！你胡说什么啊！”铃铛随着她的身子摆动发出叮当脆响，影儿纤细的小手直捶在巴特尔身上，“那是乌兰姐姐总缠着布日固德，才不是布日固德想念她呢！”

“嘿嘿，嘿嘿。”我继续挠脑袋，然后露出一脸尴尬的傻笑，这要是让乌兰听见了，影儿还有的混没？

“还笑！还笑！不是说要去学骑射么！赶紧去！”小丫头说着，开始推搡起我们来，“赶紧去给我练去！”

“这丫头！最近越来越霸道了！”巴特尔晒然嬉笑着，拉过我向弩场走去了，留下依旧撒泼的小丫头在原地跺脚。

“儿子，鉴于你的力道太小，不足以拉开弓，所以，当爹的先给你一把弩，什么时候，你把弩练到炉火纯青，手劲儿也上来了，我再教你拉弓。”巴特尔将一把弩塞进我手里。

“呃！好！”看见那张一米来长的大弓，我当然是放弃了想要将它拉开的打算，专心致力于手里的小弩，研究起来。

“弩与弓，区别就在于，弩更好用一些，不仅省力道，而且射程比弓远，精确度也比弓准，但是，倘若是身材高大威猛的人，自然是不适合这样一个小弩的，所以才有了弓，而用的熟悉准确了之后，弓不比弩差的！”巴特尔详细介绍着。

“嗯！”我点了点头，的确，还是用弓比较帅，这个小弩，怎么看，怎么感觉像是坏人用的。

“那你开始练习吧！”巴特尔站在我身边，手把手告诉我弩的使用方法，注意事项，告诉我，怎么做可以省力气，怎么做，可以瞄得准……

练到日上三竿，我自己终于熟练了，巴特尔才有些放心，便去做别的事情去了。一直到夕阳西下，直到影儿过来找我，我才停下了手中的忙活。

“布日固德！回去吃饭了！”她轻飘飘闯到我身边。

“好！”我放下手中的弩，用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别动！我帮你擦！”铃铛声响起，影儿近前，掏出手绢来，轻轻帮我擦拭掉头上的汗，“嘻，”她唇角上扬，“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哈？”我有些发懵地看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花瓣似的小嘴，忽然就凑了上来，啄住我的唇吻了上去。

八十九、传说中的四角恋

又是一瞬间触电般的感觉。我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瞬间蹦了起来，整个人向后仰去。

“影儿！你你你，你干嘛！”我惊得说话直结巴，嘴唇时不时传来的感觉。

“啊！那个，我脚底下绊倒了！嘿嘿！”影儿娇羞的小脸一片绯红，忽然上前拉住我的手，“你啊，别磨蹭了！我们回去吃饭吧，不然阿爸阿妈该等着急了！”

我ORZ啊！明明是她耽误了时间，竟然竟然全全推在我身上。

出了那练习射击的场地，一个男人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的样子。

待到走到近前，才发现，那人竟是哈森。我知道，他暗恋影儿，还暗中拿我当情敌。

“影儿！”见我们走过来，哈森一脸爱慕地迎了上来，忽然看见了她身边的我，禁不住皱起一脸的眉头。

“那个，布日固德，你能先回避一下么？我有话想要对影儿说！”他愤懑地看着我，眼睛里都是不友好。

“哦！”我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影儿，拨开她挽在我胳膊上的手，“我先回去了。”

“不准走！”影儿大声喊起来，“哈森哥哥，布日固德是我的家人，有什么事，他有权利知道！为什么要让他回避！你歧视他么？”

“影儿！我没有那样的意思！”哈森急得热汗一下子爬上了额头，“那好！既然影儿都拿布日固德当家人，我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做个草原的儿女，就是应该勇敢一些！正好布日固德在，也可以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