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姐姐！你先来！”影儿紧随着乌兰，也跟着上了那枣红马，待到坐稳，那枣红马嘶鸣了一声，好像志在必得的样子。

“那好！我就不推让了！”乌兰背起一张小型的黑漆弓，大喝了一声“架”，身下马儿立刻冲了出去，跑马场尽头，是几副宽大的靶子，马蹄扬起一阵尘土，黑色骏马已经渐渐接近了那靶子的射程了，骏马身上的人儿，也开始搭箭。

“嗖！”破弦而出的声音，乌兰驾着那马转弯，向来时的方向跑了回来。

“靶心！”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在喊，放眼看去，那箭果然射在了靶子中心的红点上。

“戴健，你要帮我加油哦！”影儿冲我微笑，见我微微点头，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她便驾着那枣红马跑了出去，几乎还是刚才乌兰的那位置，影儿拿出背后背着的黄桦弓，拉弓射箭，发射出去。

还没等调转身子回来，远处已经发出了喧哗：“也是靶心！”

这边乌兰蓄势待发，见影儿返回，又冲了出去，这次比上次离远了一些，上弦，射箭。远处围观的人儿，纷纷发出“哄”的声音来。

偏靶。

“赢定了！”影儿嬉笑了一声，从我身边策马掠过，然后冲了出去，眼见着到了乌兰刚刚射箭的位置，她也上弦。

“哄！”同样是哄笑声，同样是偏靶。

乌兰长长舒了一口气，影儿，则懊恼不已。

然后，依旧是乌兰当先，策马，射箭，靶心。

“在这样继续下去，就没有意义了！”影儿大吼了一声，驾着马儿跑出去，射！

这次，先是静止，然后是轰然的呼声。

靶场那端，乌兰射中的那靶心上，影儿的箭，直直劈开了乌兰的箭，然后钉在了靶心上。

“好！”远处的巴特尔忽然鼓掌，然后，整个跑马场，也跟着响起了狂烈的掌声。

“影儿！是我输了！”乌兰跳下马，走到影儿身前，诚挚地说道，“从今以后，我乌兰，再不会接近布日固德半分，并且，打心底里，祝福你，能够得到布日固德的爱！”

“乌兰姐姐！”影儿上前抱住她的身子，“你依旧是影儿的好姐姐，乌兰姐姐，以后也一定会找到自己心爱的人的！”

热闹看尽，围观的男女开始一一散场，影儿也挽了我的手臂，向“我们家”的方向走去，那枣红马在她身旁牵着，总让我有种时刻堤防被它尥蹶子的感觉。

“安拉！戴健！不用怕！‘豌豆’性情很温和的！”影儿似乎看出了我的顾及，“它很温和的，不信你摸摸？”

“嗯~~”我摇摇头，它的本领，我可是见过的，那马脾气上来，家里的栅栏都能踢飞，我还敢摸它？

“啊？我知道了！”影儿忽然笑出声来，“你一定，以为它是‘扁豆’了吧？哈哈哈！”她忽然拉起我，连带着身后的枣红马，“走，我带你去找‘扁豆’，你就明白了！”

快步回了家，看到了那栅栏里的另一匹枣红马，我当真是晕了些，再回头，看看身边的枣红马，没什么区别啊！

“‘扁豆’和‘豌豆’是夫妻呢！”影儿忽然笑出声来，“因为‘豌豆’之前被人借走了，‘扁豆’思妻心切，才会暴戾成那个样子的！”影儿说罢，打开栅栏将“豌豆”放了进去，果然，两只枣红马高兴地腻在一起，低鸣不已。

“哎！好羡慕呢！”影儿站在栅栏外，看着那甜蜜得如胶似漆的马儿，脸上露出一丝悲哀，“我什么时候，能够得到戴健的爱呢？”

心脏噗通噗通，我又想起了霞姨的话，想起了自己的决定，忽然拉住影儿的手说道：“影儿，我有话要对你说！”

九十二、惆怅思绪

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快，并且不可抑止，镇静不下来。

“影儿，”我盯着她那如水的星眸，她正一脸疑问地看着我，风吹过我们身边，带起了她两鬓飘扬的碎发，我轻轻捋过那些头发，小心地掖在她而后，然后轻声说道，“影儿，我想好了，也许我不该，一直将自己禁锢在对过去的回忆之中，也许，我应该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应该看到身边，还有关心着我的人，所以，”我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搔着脑袋，支吾出声，“所以，我愿意，去试着接受你。”

“哈？”听闻我说这话，影儿那闪烁的大眼睛里，忽然闪出了惊异，转而变为激动和欣喜，“戴健！你说的，可是真的？”

“嗯！”我不安地点了点头，“可是，我想我还是需要时间，来，来调整自己的心情，和对你的态度，我不想……不想让你成一个为代替品，不想……”

“没关系！我等你！”轻盈的小身段，忽然扑到了我的身上来，纤细的手臂搂住了我的脖子，“不论多长时间，我都会耐心地都等下去的！只要戴健你的心，已经开始向着我，已经开始喜欢我了，我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诱人的樱桃小嘴，忽然就吻上了我的脸，肌肤相接，我忽然就脸红了起来：“影儿，别，别闹了，人家都看着呢！”

“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人是戴健你！再说，刚才不是你自己说，要开始接受我了么？那么，我现在只不过是在做让你能够接受的事情啊！”红晕也跟着浮上影儿的小脸，这话语，在她口中说出来，竟然是那样的顺其自然，半点找借口的感觉都没有。

“可是……”我还在犹豫，忽然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

“那好！使者先生，就这么定了！”是巴特尔。

转眼间，他便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跟着，是身边的大彦和亲使者，他们看到我们，先是惊诧了一下，然后立刻转为嘿然偷笑。

“使者先生，今天的天气真好啊！”巴特尔偷瞟了我们一眼，转身带着和亲使者向帐篷走去。

“嗯！是的，巴特尔先生，草原的天，就是不一般的蓝，草原的空气，也不是一般的新鲜啊！”侍者也跟着“不经意”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跟上了巴特尔的脚步。

“哈哈哈！”眼看着两个人进了帐篷，影儿忽然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好像是见到了多么可笑的事情一般。

“喂！影儿！”我低下身子去看她，“你没事吧？”

“没，没事，哈哈哈！”她还笑，忽然身子一个不稳，险些栽倒下来，我慌忙用手接住了她，瘦小的身子，就那样靠进了我的怀。

对视。我忽然觉得紧张，情不自禁地口干舌燥，小丫头也是一脸的红晕，蓝色的水眸，直盯着我的脸，我的眉眼，我的唇。

蓦地，小小的温软花瓣又贴了上来，只不过，这次不再是我的脸，而是我的唇。湿润的丁香带着如兰的气息，小蛇一般钻进我的口腔，生涩而羞赧地舔舐着，我惊诧地感受着那甜蜜和陌生的吻，看着她晶莹的水眸紧闭，浓郁的睫毛齐整地耷落着，彷徨间不知如何是好。

我这样的人，以前被宇文诚或是其他男人亲吻的时候，便是被动，可如今，换了女子，依然还是被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我与影儿，本该是我主动的，可心底里，还是隐隐地存在着排斥，有些强烈，有些鲜明。

不管了！不是说过了，要放弃过去的么！不是决定了，要有一个新的开始的么？我一狠心，搂住了影儿的身子，慢慢揽进我的怀。

那大彦的和亲使者已经回去了，从他走之后，部落里，但凡有些姿色的年轻未婚女子，就都开始精心打扮，甚至，还有一些，开始学习中原文化。

大彦那边，和亲的人选，似乎也已经定了下来，据说，是二皇子宇文敏，看着那些积极努力的女子们，我便暗自嬉笑，皇子的吸引力，果然是够大的。倘若宇文敏，能在这淳朴的部落里，找到一个心仪的女子，那也不枉费此行。怕就怕，宇文敏没有选到合适的姑娘，还成了他老爹宇文蔷政治的牺牲品。

“哎！”看着那忙碌的少女们，我不禁摇了摇头，真不知道那些女子，到底喜欢的是荣华富贵，还是自己的真爱，倘若有一天，她们没有的丰姿冶丽的容貌，还会有人真心地待她们吗？叹了口气，我揽着影儿的肩膀进了大帐篷，我在适应，适应未来的生活，适应，怎样做好一个好男人，跟喜欢的女子共度下半生。

才从跑马场回来，我出了一身的汗。有了影儿这个“老师”在身边，我的成绩，勉强还算可以，每日都还是有进步的。到现在位置，已经能够正确使用那弩了，也能够在射程之中靶子，不过精准度，还是差了不少。

“戴健！你出来好多汗呢！”才一进大帐篷，影儿就大叫出声，丢我一个人坐下，便跑出去打水。

“呵呵！”霞姨不禁笑开来，“嗯，嗯，有点起色了呢！实在是已经开始像一对恋爱中的男女了！”

“哈哈哈！”巴特尔也跟着笑起来，“影儿最近，倒是开心了不少啊！”

“呵！”我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不自觉地跟着笑开来。然后看见影儿一脸辛苦地跑进来，不顾自己脸上的汗，先拧干了毛巾帮我擦脸。

影儿，确实是个体贴的女子呢，心细，贤惠，认真，乖巧，当然，还不失调皮可爱，这样的女子，是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对象呢！尤其是哈森，自从知道我们定情之后，懊恼得不得了，所以我想，我应该，还算是个幸福的人吧！

“乖影儿，坐下！”我接过她手里的湿毛巾，拿过去洗干净，然后也像她对我一样，帮她将脸上的灰尘擦掉，然后擦她额头的汗。

虽然，我现在的心里还有些芥蒂，可我知道她对我的好，所以，她应该得到应有回报，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吻，餐桌上一次亲切的夹菜，入睡前一个轻声的晚安，亦或是，像现在一样，痛快地流过汗之后，一个小小的擦脸。

巴特尔与霞姨，皆露出了会心的笑，影儿，也是一脸羞涩地看着我，忽然，巴特尔与霞姨对望一眼，然后互相点了点头。

“布日固德啊，”巴特尔忽然正色起来，“我想，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也该谈谈成亲的事了？布日固德，还从来没有说过家人的事呢！”

听到“婚事”两个字，我擦拭影儿额头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中，听到“家人”两个字，我的心，更是没来由的一阵颤抖。

瞬间怔在原地，有些忧郁，有些伤感。

“戴健，怎么了？”影儿推了推我的身子，手中的毛巾掉下来，被她接了个正着。

“阿爸！阿妈！”我好不容，才从过去的阴影中挣脱出来，然后转向巴特尔和霞姨道，“戴健，从小就是混日子混大的，没有爹，没有妈，只有一个捡我来的爷爷，本来，两人过得还凑合。只可惜，后来爷爷被奸人所害，已经去世好多年了，现在，戴健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这样的描述，应该不算编纂吧！我在现代的事，也只是这样用古代的话描述出来。

“现在，戴健是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主，只是，”我低头，看了一眼正在看我的影儿，略微犹豫了一下，才蹙着眉头说道，“戴健现在，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全备的心情来接纳影儿。阿爸阿妈就是我的亲人，对我像是亲生儿子一般，但我知道，我娶影儿，不是报恩，而是要相互喜欢。倘若是现在娶了影儿，我想，我只会给她不快乐。那是我所不想看到的，也应该是阿爸阿妈不想看到的！”我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哽咽，影儿的眼圈也有些潮湿，“请阿爸，阿妈，还有影儿，理解我，我会尽快，从过去的阴影中拜托出来，我会用一颗爱影儿的心，去面对影儿，到了那个时候，我想，我才有资格娶她为妻吧！”

“嗯。”巴特尔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霞姨的脸上也挂了层霜，“布日固德，你说得对，这样，是对我女儿的负责。只是，希望你的这个时间，不要太久了！不要让我们影儿，等太久了！”

“我会的！阿爸！”我猛地点了点头。

影儿也跟着站了起来，抓着我的手不放，然后转向巴特尔和霞姨，“阿爸，阿妈！影儿也会努力的，努力早日让布日固德爱上我！全心全意地爱我！”

“影儿！”心里满是酸酸的感动，我忽然将她抱紧怀里，搂得紧紧的，这一次，当真是打从心底里想要抱住她。

入夜，星星月亮，又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我倚靠在马圈外面的栏杆上，看着“豌豆”和“扁豆”缠绵地粘在一起，开始想着我的未来。

七彩琉璃玉戒指在我手中把玩得已经带了体温，我怔怔地看着月亮出神，听着耳边的马的低叫。

已经这么久了，是什么，还让我对娶影儿这件事，这样的不能释怀呢？心脏翕动，传来隐隐的疼，我依然，想到了那张别致的俊脸，想到了烛火摇曳的晚上，他奋力的和我缠绵的低吟。

宇文诚！为什么，距离这么远，我依然会想起你的音容笑貌？为什么，时间这么久，我依然无法把你的影子，挥散出脑海去！

宇文诚！究竟怎样，我才可以忘了你，真真切切地忘了你呢！我不想，再这样痛苦地煎熬着了，我想要，给自己一片净土，让自己，得到些许的安宁！

一狠心，从脖子上揪下了系着七彩琉璃玉戒指的绳子，手抓那戒指，想要狠命地扔出去，可是，手到半空，却又禁不住停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摊开手心，留恋地看着那戒指，我又将它重新系到了脖子上。失了它，我不知道，我的心，还能挨多久。

夜凉如水，冷风清幽。我惆怅的思绪，忽然被远方一声凄厉的马鸣唤了出来，定睛看去，部落范围的外围，一匹马像是受惊了一般冲了过来，那马上，似乎还坐着一个人。

九十三、决定了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马背上的人，死死地抓住马上的缰绳，他似乎根本分辨不清方向，只顾着大喊，看样子，那马儿，是真的受了惊吓了。

“什么状况！”巴特尔忽然从帐篷里走了出来，看见远处的人儿，听见远处人儿的呼救声，二话没说，几个大跨步便迎了上去。

受惊的马儿拼命地跑，眼看着就要将巴特尔踏在脚下了，后者却瞬间抓住了马缰，然后脚一蹬地，跟着转眼间跨上了那马。

月夜幽黑，我看不清楚巴特尔的动作，只感觉他在马上呼喝了一番，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挣扎半晌之后，那马竟不再嘶鸣，跟着，在巴特尔的呼喊下乖巧地停了下来。

“呼。”我跟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却看见马上的两个人，也是各自长吁了一声，惊险，自然是存在的，不过，还好关键的时刻，巴特尔将它化险为夷了。

“阿爸！”我跟了上去，影儿跟霞姨，也随后走了过来，“你们没事吧！这马怎么了？”

“这位大叔！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才一下马，适才呼喊的人儿就立刻作揖过来，对着巴特尔又是谢又是拜的。这家伙十六七的样子，俨然一副少年样貌，说不上平庸，但也看不出英气。

“孩子，你这马，应该是中原才有的河曲马吧，性子应是相当温顺的啊，”巴特尔拍拍马头，略微观察着，“到底发生什么事，让性子如此温顺的马竟然受了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