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食物端上桌,我与影儿年龄最小,备份最低,所以坐在下位,而巴特尔和霞姨,正对着我们,坐在上位,身边分别是影儿的大哥巴音和影儿的叔叔巴雅尔。
“说起来,我们布日固德也不小了,似乎该找媳妇儿了呢!”还没坐稳,我就听见巴特尔坐在上位,看着我说道。
“哈?”我忽然感觉背脊凉凉的,冷汗情不自禁流下来,婚事?我怎么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翠花呢?
“阿爸!”影儿忽然发了话,“布日固德还没有大哥大呢!大哥都还没有成亲,为什么要急他啊?”
“大哥,快了!”一旁的巴音一脸沉醉,“大哥也喜欢上了一个中原女子,说不定以后也随她浪迹天涯了。”
“哈?”影儿也学起我的语气,“你敢!阿爸以后老了,部落还要你来接手呢!就算要是娶了嫂子,也要想阿妈一样带回来!”
“哎!那可不一定!”巴音一脸向往,“大哥我可是无心接手老爹的部落,刚好布日固德来了,说不定以后部落就教给他了,或者教给叔叔啊!”
“哈?我?”我一指自己鼻子,“我算哪根葱哪瓣蒜啊,算了吧!”
“哈哈哈!”巴特尔大笑了起来,“部落无所谓,以后交给谁,哪怕不是我们家的人,也依旧是我们的民族,这就够了!但是婚事,可不能小觑了!”
“哈哈,哈哈。婚事,就大哥先来好了!”我一挠脑袋,“我还有点小啊!”
“小什么小!”霞姨也跟着插话,“就你那年龄,隔壁家的小XXX都有了孩子了,现在还没成亲,还不是你们阿爸惯着?”
“那要是那么说的话,影儿不是也早该嫁人了么?”我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呢你?”影儿一脸怨怒,却听巴特尔开了口。
“好!明天我就放出话去,我的儿子和我的女儿,要寻找爱侣了,到时候提亲的队伍,一定踏破咱们家的门!”
“阿爸!不可以!”影儿阻拦上来,“女儿自然是想自己找到自己的意中人,不想靠提亲来寻找呢!阿爸不可以这么!”
“赞成!”我点头,“孩儿也不想这么早成亲!”
成亲,这个词对我来说,怎么感觉那么陌生?只要一谈到成亲,我总是不自觉摸到脖颈间的那枚戒指上,总是不自觉幻想着有一天,宇文诚亲手牵起我的手踏入人生的红毯殿堂,与我共度余生。
“不然我看这样算了,”一直不曾开口的巴雅尔叔叔忽然说道,“反正布日固德跟我们也没有血缘关系,影儿和布日固德似乎还挺互相喜欢的,就让这两个孩子成亲算了!”
“哈?”我发出了更大声的惊叹,“那怎么行!影儿可是我妹妹!”
“好了好了!”霞姨拍案出声,“这件事,以后再说吧!都给我好好吃饭!”
“哦!”众人异口同声地答应,生怕霞姨发起飙来,将我们饭碗都抢走。
低头吃饭,我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身份,让我莫名地尴尬起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倒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不少男男女女,纷纷凑到了我们家的栅栏外来。
“听说那个就是布日固德,就是他,帮我们赶走了沙寇,救了我们的性命呢!”
“中原的男子就是好看!要是能嫁给他,天天干活我也愿意哩!”
“哈哈哈!”几个女子娇羞地走开,嬉笑成对,影儿不屑地看着远走的女子,吐出一句“恶俗!”
倒是哈森,来的更勤了,对我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影儿?听说你要选夫婿了?”他一下子就跳过木栅栏,直奔影儿。
“哪里,没有的事啊?”影儿忙活着手中的工作,看也不看他。
哈森自知没趣,又向我走来:“布日固德,听说你也要选娘子了呢?不知道有没有中意的人选?我自家妹子,虽说不像中原女子那般温柔似水,却也能干勤劳,不嫌弃的话,那天见个面吧?”
“呵呵,呵呵,那个,我还小,还小。”我尴尬地对他一笑,转身。
想巴结我来讨好影儿,为什么每次他的意图都能那么明显地被我发现?我提起挤好的马奶,准备拿去酿酒。
忽然,一个女孩隔着栅栏唤过来:“布日固德!我听说你的厨艺很棒,家里今天要招待客人,你能教我做两道中原的菜肴么?”
语气楚楚可怜,处处带着请求的意味,我不好拒绝,只好点了点头:“那好吧!你等我一下,我先将马奶灌好!”
“太好了!我阿爸阿妈一定会很高兴的!”栅栏外的女孩手舞足蹈,我却看见影儿不满地撅起嘴。
“影儿!”哈森见状,也来了主意,“你也来我家帮我做饭吧?”
“走开!”一向恬静文弱的小女生,竟然怒吼起来,“我也要跟着布日固德学做饭!你走开!”
“呃。”我微微转过头去,看她一脸的不悦,“影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我很好啊!”花瓣似的小嘴都快挂油瓶了,她却依然嘴上说好。
“你确定你没事?”我再度看向她。
“走了啦!你想让乌兰等多久?”她猛地给了我一个暴栗子,身上的铃铛,也跟着她的摇摆,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然后一脸可爱相地转头向栅栏外的女孩,“乌兰姐姐,我跟哥哥一起去,你不介意吧?”
“呃!当然不。”叫乌兰的女孩也是一脸尴尬,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和影儿,跟在乌兰的身后走了。忽然,又是那道凌厉的,似乎想要将我杀死的目光,我猛地回过头去,是哈森么?
结果证明,不是他,哈森正一脸懊恼地对着影儿的背影发呆,自来卷的头发在阳光下发出微黄的颜色。
哎!又是我太敏感了吧!我摇了摇头,跟上两个女孩子。
其实,影儿要跟着来,我还是比较希望的。毕竟,她在身边,可以帮我挡掉不少纠缠的女子,毕竟,我的心,至少目前,不会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打转。
一路上,倒是诸多未婚女子偷偷观望,影儿以妹妹自居,自傲地挽着我的胳膊,霸道地像个小公主。
“布日固德,影儿,到了!”乌兰很有礼貌地掀开帐篷,“这里就是我的家。”
“嗯。”我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做菜么?”
“嗯!拜托你了!”乌兰将我们让到做饭的地方,所有厨具一一摆开来。
按照乌兰的描述,我琢磨着,用现有的材料做了几道菜出来,过程之中,自然是细致缓慢,让两个女孩子可以清楚看见,做到最后一道炖菜的时候,我忽然突发奇想,想在里面加些冬虫夏草。
“乌兰,我听说,你们这里生产冬虫夏草,这道菜里需要加一些,在哪才能搞到呢?”我将锅盖盖上,只要最后加一些冬虫夏草,那戴健秘制“牛肉炖萝卜”就可以很完美地出锅。
“冬虫夏草?”乌兰疑惑地看向我。
“你不知道?”我汗颜,“就是一种像虫子一样的植物,白色的,这么长,”我比划道,“类似人身啦!人身你们知道的吧?”
“嗯。那种东西,”影儿忽然发了话,“貌似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哎!”
“真的么?”
“嗯!”影儿点点头,“就在河那边的矮山里,布日固德,我带你去,让乌兰姐姐看着锅,乌兰姐姐,可以么?”
“嗯!”乌兰点了点头,“你们快去快回啊!”
“好!”影儿满心欢喜地点头,带着我向那山过去。一道凌厉的目光激射过来,我再一次,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寒毛。
八十五、懵
蓝天白云的掩映之下,一条奔流的大河在脚下绵延扑进,而映入眼前的,则是一片苍翠的低矮青山。我想,此时此刻如果从远处观看这里,一定是一副淡墨点缀的山水画的美丽样子。
“布日固德,我们快走吧!”拣了一处水流不急的河道,影儿脱下鞋子,拉着我趟进河水里,“快来!快来!”
“哦!”我点头,也跟着脱下鞋子,挽起裤脚,一脚踏进河水之中。
“啊!好凉!”脚刚一踏进水里,就觉得河水冰的刺骨,脚下无数沙砾,扎得脚生疼,再看影儿,竟然完全一副“对我来说小case”的样子,我不禁咂砸舌,忙咬住牙齿继续跟了上去。
草原的女子,的的确确是很彪悍。
只是,那冷冰冰宛若杀人的感觉啊,怎么会一直一直地追随着我?我猛然回过头去,却依旧看不到半个可疑的人影。
“怎么了?布日固德?”影儿也跟着转过头来,发现了正在观望身后一脸怔忪的我,“后面有什么人吗?”
“呃!没,没什么!我们走吧!”我摇摇头,与她继续踏上前行的路。
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仇恨,是像哈森一样,喜欢影儿的男子么?不然会是什么?是妒忌心极强的男人么?倘若是,那那个男子,一定是个比毒蛇还要阴暗残忍的人呢!
我不禁有些担忧,眼皮也跟着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上了岸之后,一路浅行,浓郁的树木逐渐出现在眼前。清冽的冷风吹过,带来一股馥郁异香,我们走在芜杂的小道上,闻着那清风带来的馨香,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心里那些担忧,忽然在这清澈明艳的树林里,通通烟消云散了去。
身旁的树都不高,有些还是新植的小树,偶尔走过,踩在掉落的树叶和残枝上,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这样的环境,宛然让我想到了森林公园静谧的一面,心里不禁流露出欢喜的神色,再看影儿,也是一脸陶醉,小手依旧挽着我的胳膊,俊俏的脸蛋轻轻贴在我身上,同一样,恬然感受着,这大自然的安逸。
“布日固德,你喜欢这里么?”身侧的影儿忽然抬头向我看来,脸上荡漾着甜蜜的幸福与愉悦。
“当然,”我也被这短暂的美景带来的幸福感冲热了头脑,“这么环境优美,空气新鲜,不失为一个美妙绝伦的好地方呢!”
“真的么?”听到这样的称赞,影儿的大眼睛里忽然流露出欣喜,仿佛我适才是在夸奖她一般,“那,布日固德,以后要经常跟影儿一起来这里,好么?”
“嗯,好!”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影儿妹妹,你还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
“真的吗,真的吗?”听闻我说她可爱,那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再度来了神采,然后,小丫头摆出很自怜的姿态问道,“除了可爱,布日固德觉得影儿还有哪些特点么?”
“影儿啊,”我看着她笑了笑,“哪里都好啊,影儿人长的又漂亮,性格又和蔼可亲,还勤劳能干,是我们家最可爱最优雅的小公主了!是我最喜欢的小妹妹呢!不过,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了,我们快些去找冬虫夏草吧,若是再找不到,只怕乌兰姑娘的那锅汤,都要炖干了!”
我上前拉起影儿的胳膊,想要继续前行。
“戴健,别走了!这里,根本没有你要说的那种植物!”身后的娇小人儿,忽然撅起了小嘴,声音里,满是不愿意,“你的眼里,是不是只看到那像虫子一样的草,心里,是不是只想到要怎么帮乌兰姐姐做菜了?”
“是啊!”我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发现她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不然来这里是做什么?不是影儿你说这里有冬虫夏草,我们才过来了么?现在怎么又说没有了?”
“你,你这个木头脑袋!”影儿白皙的小脸忽然变得满是红晕,恼羞成怒地看着我,“你,你是真笨,还是装糊涂!戴健,我不想当你的小妹妹!我……”
一把抓住影儿的手臂,猛地拉起影儿,后退两步,影儿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忽然反应够来,娇羞地“嘤叮”一声,任我拉扯,将她带进怀。
“戴健,你……”
“小心!”我拉着她将她推到身后,目光直视刚才影儿站着的地方,眼睛里绽放出警觉的神色。
一只狼瞪着幽绿的眼睛,龇着狼牙瞅着我们。
“啊!狼!”影儿大惊失色地喊了出来,刚才还红晕的小脸此时立刻变得煞白,小手也开始紧抓我的衣襟,充分显示出了她的紧张与不安。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将她护在身后,直面与那恶狼对视着,也许是女生天生的脆弱会激起男生的保护欲,也许,自从进了巴特尔的家,我就是这个家的一员,哥哥保护妹妹,是理所应当,也许,自从决定做草原男儿之后,我也有了从容不迫的镇定,总之,虽然同样手无寸铁,虽然同样没有信心与那只狼抗争,但我还是将影儿护到了身后。
“戴,戴健……”
“快跑啊!”
眼看着那狼已经恶狠狠地扑了上来,我拉着影儿就开始狂奔。
奇了怪了,这里,明明是离住人的部落很近的地方,按道理来说,是不应该有这样凶猛的野兽出现的啊?可是,为什么……
我倍感好奇,却不敢有半点怠慢,生怕一个跑慢了,被那狼追上,自己葬身狼腹不说,还要连累影儿。
“戴,戴健,我,我跑不动了!”影儿在身后气喘吁吁地大喊着,说话的口气都变得费力。
当是时,忽然感觉身后的人儿脚底下一绊,整个人便摔倒了下去。“呼呼”的风声响起,那恶狼眼看着就要扑上来了。
“影儿!”我不顾一切护到了她身上,背后立刻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硕大的狼爪带着尖利的毛刺,瞬间将我的半边衣服都刮了下来。
“跑!”我忍住剧痛,拉起地上的影儿想要接着逃跑,可也许女孩子天生力气就小,就没有体力吧,不论我怎么拖拽,她就是再也跑不起来。
“戴健!你放下我,一个人跑吧!”影儿大眼睛忽然蓄满了泪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将我推开。
我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却看她忽然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明晃晃地护在眼前,然后对着那恶狼喊道:“来啊!”
草原的儿女,果然是有些胆量的,尤其是部落首领巴特尔的女儿。我看着影儿此时那英姿飒爽的仪态,不禁心中生出万般敬佩。
可我,男子汉大丈夫一个,怎么可以看她一个小女子孤军奋战,那样岂不是成了男懦夫臭豆腐?眼看那狼就要向着影儿扑过去,我连忙蹲下腰,拾起地上的石头,一块又一块向那恶狼砸了过去。
要说这只狼,着实没有我在圣山见到过的那只巨大,或者说,与那只大狼比起来,只不过是小巫见巨巫,西瓜见芝麻。石头纷纷扬扬扔过去,一块又一块砸在它身上,他依旧将我视作透明人,龇牙咧嘴地想要扑上影儿的身。
“咣!”见小石头不管用,我立刻抓起一颗足有足球那么大的石头,然后,抱着那石头就向影儿身边冲过去,近了,眼看着近了,石头脱手而出,直奔呃恶狼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