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生最后一个眼神才是最真实的,只有这样一次,这就是死亡最美丽的地方!
夜幕下的平天看上去与周围的建筑毫无区别,正如它这么多年来给人的印象一样,低调,每次做到刚刚好的地步就收手。
拉尔靠在巷子的墙壁上,手指悠闲地转着手枪。
就是这了。
那个大名鼎鼎的陈放,曾经显赫一时却又突然销声匿迹。
香烟在黑暗中静静燃着,思绪也跟着白烟飘散。
“看着那个人的眼睛,拉尔。”
血液喷溅到少年的脸上,眼前的人目光空洞地直视前方。
真奇怪,明明应该已经死了,眼里却还有亮光,直到躺倒在地上时那种亮光才会熄灭。
是想起了什么吗。
我也应该有什么可以让我记起的,在我的生命最后一刻,然后拥有那样的眼神,真美。死亡。
握紧手里的枪,拉尔将烟头踩灭。
既然看不到自己的眼神,那就多看看别人的吧。
裹紧外套,将抢收在怀中,朝前方走去。
“你要去哪里,拉尔。”
停住脚步,拉尔看着前方阴影处出现的人慢慢走向自己。“简?”
“你要去哪里。”
“你难道会不明白吗?”拉尔转着手里的枪,“为我们解决麻烦!”
简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拉尔。“是想享受杀戮的乐趣吧。”
“你很了解我嘛,不如我们一起?”拉尔大笑道。
“回去,拉尔,不能破坏计划。”
“别命令我!!”拉尔突然大声道,“什么秦杨什么组织,没有你们我照样能得到一切!”
拉尔突然冲向简,手里的枪管对准简的额头。
简一向冷漠的表情突然有了一丝变化,这让拉尔更加兴奋,然而当他要扣下扳机的一刹那,胸口却被细长的刀刃贯穿了。
血。全是血。
拉尔捂着胸前的刀尖,艰难地回头。“是你……”
“不能破坏计划啊,拉尔。”吉莱斯微笑地在他耳边轻语道。
猛地抽出长刀,鲜血迸射。
看着那个人的眼睛,拉尔。
只有这个眼神是最真实的,这是死亡最美丽的地方。
身体如慢镜头般沉重地坠落到地上,手里的枪飞出,也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就是死亡吗,这些……就是我的记忆吗。
你不看着我的眼睛吗……吉莱斯。真遗憾,我还以为我们是两个相像的人。
空旷的场地上只剩下吉莱斯疯狂的大笑。“怎么样?简,这样不是更加省事!”
简转过身。“多此一举。”
“有什么关系?弱者早晚都是要被吞噬的。”吉莱斯将刀扔在拉尔的尸体上。
体温急速下降,眼睛却还依旧大睁着。
“走了。”简依旧背对着他,慢慢离开。吉莱斯低低一笑,也随后跟上。
平天的高楼里,陈放静静地的看着监视器里的一切。
“这些人的做法还真有趣。”关掉监视器,他坐到沙发中。
“连同伴都无法信任,真是可悲至极。”于飞扬在一旁说道。
“不,据我所知,他们之间并不算是同伴关系,只是单纯的为了更大的利益而聚集在一起。”沈泽军道,“现在还查不到他们的真名、家庭,应该是被刻意销毁了。只知道他们逃到纽约并且小有名气后相继被秦杨发现,秦杨不相信外国人,于是重用了他们,给了他们英文名掩藏身份,然后又把他们培养地更完美,并且根据实力排了位,这种排位应该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的确,根本不用我们动手他们就自相残杀了。”于飞扬笑道。
“他们里面还有个女的?”李鑫翻着桌上的资料诧异道。
“恩,她可是二位,曾经亲手杀了她的母亲。”沈泽军皱眉。
陈放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林希怎么样了?”
“好多了,已经能下床了。”李鑫道,“贺羽失踪了那么多天,秦杨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真是意外。”
“不如说他在等什么。”陈放闭上眼睛,将身体陷在沙发中。“把贺羽带过来吧。”
贺羽被带上来的时候,连坐都坐不稳,只能斜斜地靠在门背上,眯起一只眼,却还是逞强地勾着嘴角。
“都是些老面孔呀,好久不见了。”他笑道,却没人回答他。“像这样我们聚在一起还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呢,虽然少了李满。”
没等其他人反应,李鑫已经冲过来操起烟灰缸砸向他,不知哪里的伤口又再次破裂,血珠飞出,沾染在滚到地板上的烟灰缸上。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贺羽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迹,身体又不住下滑了一点。
陈放站起来,拍了拍李鑫的肩,李鑫逐渐平稳了呼吸,又坐到沙发上。
“你走吧。”陈放说,居高临下。
贺羽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神却如深海。“什么?”
陈放转过身。“放你走比留下你更有价值。”
贺羽慢慢将头靠在门上,闭上眼睛,嘴角却还噙着笑。
“陈哥做事还真是有风范,放了我,你会后悔的。”
“走吧。”陈放最后一次说,然后从另一道门出去。
前所未有的疲惫,身体终于滑落到地上,耳朵清晰地听着李鑫的脚步靠近,然后提起自己离开这个高楼。
陈放,我跟你,到底谁是谁的牢笼。
十四
贺羽承认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危险的人,正如他拖着随时都可能倒下的身体杀了一名警察,拿了他的枪开了他的车,然后冲进一家诊所的储藏室,再在一群人惊恐的眼神中面无表情地拎着一袋药品针管走出来。
现在决不能回秦杨那。
贺羽发现这时自己原来没有可以寻求庇护的人。
视线逐渐模糊,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颤抖。最终当车缓缓停下的时候,贺羽趴在方向盘上猛地咳起来,下了车,发现自己竟迷迷糊糊开到了核桃屋。
抓起塑料袋和枪,朝门锁开了两枪后跌跌撞撞地走进卧房。躺倒床上时终于所有力气都被抽离光,迅速昏迷了过去。
枪从手中滑落,传来一声钝响。
不知过了多久,阵痛把贺羽从昏迷中拖醒,贺羽迷迷糊糊地从塑料袋中翻出吗啡,打了一针后打算继续睡,却发现饥渴难耐,只好翻下床,手脚并用地挪向厨房,然而这点动作已经剥削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贺羽躺在地板上,视线又开始模糊起来……
混沌中,有人抱起他,然后干涸的嘴唇被清凉的液体滋润,贺羽立刻迫切地喝下,随即又有一小块面包递到嘴边,等待贺羽慢慢咽下后又递来另一块。
贺羽吃得很慢,却能感受到失去的力气慢慢回复,到最后他保持着躺在那个人怀里的姿势,眼睛微睁着。
“我真意外,你居然找到这里。”他轻声说着。
“你闹出那么大动静,找不到你才叫意外。”
“后悔了?还是想杀了我吧。”
陈放没回答,却说:“这里还是一摸一样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贺羽笑,“开什么玩笑,你是想说突然原谅我了吗?”
“成长需要背叛,不然永远会疏于防范。”陈放说道,“我的确恨你,贺羽,但我不会忘记自己爱过你。”
贺羽翻了个身躺在陈放腿上,手搭在额头上遮住了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车子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缓缓停下,吉莱斯拉上手刹,点了烟靠在椅背上。
简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看来一个拉尔满足不了你啊。”
“哼,那种货色,不过是今天顺便干掉的罢了。”吉莱斯猛吸一口烟。
“你的目标是我?”
“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一直在一个女人之下吧,简。”吉莱斯狡黠地笑道。
“是吗。杀了我之后,然后再去干掉在我之上的人吗。”
“就是这样。”吉莱斯将烟头扔出窗外,慢慢从怀中掏出枪。
“你不适合当杀手,吉莱斯。”简笑,同时打开车门跳出车外躲过了吉莱斯的子弹,吉莱斯立刻从副驾驶钻出来,刚要抬起手却被一脚将手里的枪踢飞,简一转身另一脚踢向他的头部。
吉莱斯站稳后又重新扑上来,突然抽出藏在袖里的匕首,简一惊,用手一挡。
左臂被拉开了深深的伤口,鲜血顺着指尖流到地上。
“你说我不适合当杀手?”吉莱斯舔着刀尖上的血微笑道,“或许是,杀掉那些杂碎根本就是无聊透顶!”
“看来你是认真的啊。”简捂住伤口,“那为什么当初要服从于秦杨?”
“服从?”吉莱斯大笑,“是为了背叛啊!”
“既然如此。”简甩掉沾到右手的血迹,“就由我来杀了你。”
……
“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为什么你不能像你哥哥一样!”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畜生!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们学校实在无法再收容您的孩子了,抱歉……”
“滚吧!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
一个个都吵死了……全部给我闭嘴!!
秩序是破坏,服从是背叛,力量是杀戮!
我要让你们看看,谁才是站在最高点的人!然后看着我的背影,在后悔中死去!!
刺穿胸口的手掌慢慢抽出,吉莱斯歇斯底里地大笑着。
“想变得更强吗。杀手。”
“与我为伍吧,不要埋没你的才能。”
哼,秦杨……
凉意从胸口扩散开来,身体浸在血红的海洋中。
一直都无法感觉到满足,我想要的,是所有人的认可。
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吉莱斯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却依然无法抵挡眼前如潮的黑暗。
拼了一生,最终还是……不行啊……
黎明的雨开始越下越大,天空一片阴霾。
简拉高大衣的领子走在潮湿的小路上,拐过一个弯走进一间不起眼的屋子,房里随后穿来一阵低沉的交谈声。
艾里罗尔面色凝重地看着简包扎着伤口,慢慢点上一颗烟。
另一边,陈放轻轻关上卧房的门,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大衣朝门外走去。
刚坐进车中,手机铃声就响了。
“秦杨说让我们做好准备,弗昂已经在联系军火了。”艾里罗尔吐出一口烟,“陈放终于按捺不住了。”
简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在这之前我得见他一面。”
艾里罗尔将烟摁灭,没说什么。
“基本已经安排妥当了,程铭天已经同意加入我们,只要把平叔安全送到英国我们就可以开始了。”李鑫在电话里报道,“飞扬昨天查明了五大杀手的真实身份,那个女的叫陈音。”
陈放拿烟的手忽然停在半空。“陈什么?”
“陈音。”
“噢……”陈放将烟慢慢放回嘴边,“别的呢?”
贺羽在陈放关上房门后慢慢睁开眼睛,然后坐起来穿上衣服,身上是刚换好的崭新的绷带。
缓缓踱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面色苍白的自己,眼睛细长,嘴唇边总是若有似无的笑意。
伸出手臂又给自己打了一针吗啡,疼痛立刻减少了一大半。
从床底下翻出一支手枪,装上子弹后别在腰间上,然后又走到床头柜前打开里面的抽屉,里面放着那把匕首。
打开手机,意料之内的一大串未接来电,贺羽笑笑,将匕首别在后腰。
推开大门,贺羽挠挠头。
“真是的,休假回来第一天上班就碰上坏天气啊,心情更糟了……”他嘟囔着慢慢走进雨里。
抢来的警车还停在原地,贺羽笑,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细雨模糊了他的背影。
十五 满月
害怕失去,害怕孤独,害怕被取代。我们都一样。
我若明日为敌,将刀尖刺入你的胸口,你是否还能向我伸出手,拯救彼此的孤独呢。
两个月后。
夜色静谧。
微风轻抚过,树叶沙沙的响声却意外的大。
惨淡的月光漫不经心地照在高楼的墙壁上,倒映着这个寂静的夜。
一个黑影匆匆走过,扰乱了墙上沉睡的剪影。
守卫毫无察觉地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在月光下显得更为狰狞。
随即更多的黑影闯入,月色开始慢慢蒙上跳跃的疯狂,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沿着地上的血路越来越浓。
一大拨杀手从大楼的偏门中涌进,穿着防弹衣,简易的包中装满枪支,随后扩散成几支队伍从大厅的不同通道中向楼上冲去,尽管人数众多,但出手却出奇地静,守卫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丧命,很快他们占据了一二两层,然而当他们冲到第三层时,突然灯光大作,前面的杀手还没有适应突然的强光便被扫射而来的子弹射中。机枪的声音撕破了之前的死寂,黑夜仿佛如野兽突然苏醒过来,大声咆哮着。
夜空中的月亮圆得诡异,沾染着鲜血的月光狰狞地笼罩着这座大楼。
李鑫看着楼层突然亮起的灯光,将烟蒂扔在地上踩灭。
“走了。”他背上武器包,对着后面待命的队伍说道。其他方向,于飞扬、沈泽军、林希也带着队伍向秦杨的大楼跑去。四支队伍随后分开,从不同的方向冲进大楼。
“我们也走吧。”聂灵转着手指中的枪,带着一行人出发。
“真是的。”程铭天笑着陷进真皮座椅中,“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趟这趟浑水。”
陈放吐出口中的烟,白色的烟雾飘到车窗外立刻被风打散。“灭了秦杨后我们五五分成,以后我们也不会打扰您了。”
“秦杨的钱我可不敢赚,他跟你一样是猛兽。你父亲有恩与我,这次算是两清了吧。”
“是的。”陈放看向窗外,不远处的高楼在月光下仿佛在颤抖着。
“今晚的月亮真是又圆又亮啊。”程铭天赞叹道。
“……是啊。”
激烈的厮杀使得整个楼层血气冲天,李鑫等人及时增援使得原本埋伏着的秦杨的杀手陷入反包围之中。李鑫的脸上沾满血迹,大声指挥着战斗。
子弹打光了就用刀,刀断了就肉搏,整个世界陷入一片上瘾般的疯狂之中。
于飞扬将刀从最后一个敌人的胸口抽出,继续向楼上冲去。
仅仅一个小时,陈放的大军已经占领了大半的楼层。
于飞扬跑出楼梯口与李鑫他们集合,却发现这层楼埋伏的杀手出奇的少。
“怎么回事?”于飞扬边问边抹去脸上的血迹和汗水。
“藏着光盘的地方,就在17层,所以以上的几层应该集中了更多的兵力。”李鑫道,“我们一起冲上去很容易被包围,分开从不同方向进攻吧!”
于飞扬点头,带着手下从南边的楼道跑上去,其他队长也带人从四面八方进攻。
短暂的沉寂后,更喧闹的血腥又一次展开。
秦杨悠闲地坐在沙发椅中,监视器的屏幕在黑暗中尤为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