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她。”秦杨对着艾里罗尔和弗昂说道,两人点了点头,一起退下。
贺羽转过头,依旧笑着看着秦杨。“陈放也死了,接下来该干嘛呢。”
“把光盘里的东西公之于众,彻底斩草除根。”秦杨眼里闪过一丝寒光,“跟我一起来吧,贺羽。”
“我不是一直跟随着你吗。”贺羽笑道。
几个医生七手八脚地围着病床上的男人,心电图持续一条直线已经很长时间了。
房间外李鑫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林希仿佛被抽光了灵魂,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几个人都面色凝重地沉默着。
“你说那张光盘是假的?”李鑫沙哑着喉咙问林希。
林希什么也没说,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你们派来的两个小鬼,非不听我的话,所以我之好来找你咯。快去看看陈放吧,李鑫。”
李鑫狠狠将烟摁灭,“贺羽……我一定要杀了你!”
突然一名手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李鑫他们。
“怎么了?”李鑫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鑫哥……那个、那个……”手下结巴了半天。
“你他妈还嫌不够乱是吧!”沈泽军怒喝道。
“不是……那个……来了个人……”
“谁啊?”
大门打开,众人扭过头,顿时在场的人全部呆住,傻傻看着门口的人。
李鑫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瞪大着眼睛看着门口站着的人。
“你是……李、李满?!”
“这是怎么回事?”于飞扬错愕道。
“李鑫,飞扬,泽军……好兄弟们,好久不见了!”李满走过来,神色激动。
李鑫最先回过神来,狠狠抱了抱李满。“李满,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
“先不说这个,”李满说,“陈哥呢?”
李鑫脸上的笑容顿时又黯淡了下来。“在房里。李满……陈哥他……被贺羽这王八蛋……”
李满冲进房间,拉开围在病床边徒劳的医生。
陈放静静地躺在那边,双目紧闭,胸膛也毫无起伏。
李满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会,突然撕开他胸口的衣服。
“李满!你……”李鑫喊道,突然惊讶地看着李满从陈放胸口拔出一根长长的细针。
这时心电图持续地直线突然跳跃起来,在场的人全部震惊地看向陈放。
“陈哥!!”房内的人激动地喊道。
陈放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李鑫他们立刻冲到床边。
“陈哥!你感觉怎么样?”
陈放看了看周围的人。“李满?!”
“陈哥,我回来了……”李满笑道,“你感觉怎么样?”
陈放摸了摸胸口,“没怎么样……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
李满拿出刚从陈放胸口拔出的针。“是麻醉针,能让人暂时处于假死状态。”
“李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于飞扬已经一头雾水。
李满叹了口气,从大衣中拿出一个文件袋。
“陈哥,看了这个,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地方真是好久没去了。”秦杨叼着烟悠闲地控制着方向盘。
“是啊,都三年了。”贺羽笑道,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路旁的景色。
车在一个不起眼的平房中停下。这是秦杨当初藏身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内,秦杨按下机关的按钮,很快餐桌移开,地下出现一条通道。
昏暗的灯火微弱地照着通道,时不时有冷风吹过来,摆动着两人的发丝。
终于他们在一个银色的柜子前停下,秦杨将手指印在电脑板上,柜子的门缓缓打开。
内置灯打开,柜中却空无一物。
秦杨转过身。
砰!
秦杨瞪大眼睛,嘴唇颤抖着。
“你!!”他伸出手努力抓向面前的人,却只能直直地载到在地上。
贺羽收起枪,冷冷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陈放拿出文件袋里的东西,“光盘?”
“恩。光盘存放地点早就让秦杨转移了。”
“那你怎么会有的?”
李满抬起头,看着陈放的眼睛。“是贺羽……”
陈放直勾勾地看着他,李满把文件袋里的其他东西拿出来,是一些照片,和几张打印的资料。
“三年前,贺羽开枪射中我,打入我身体的,也是这种麻醉针。这些年他让我躲起来,是为了不让秦杨对他有所怀疑。”李满摊开资料和照片,陈放惊讶地认出那是十几年前贺羽父母被杀的现场。“杀死贺羽父母的幕后元凶,就是秦杨,齐震只是秦杨派去的手下而已。贺羽很早就知道这个了,但是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只好假装服从他,再伺机下手。”
李满偷偷瞥了眼陈放。“其实三年前在秦杨从纽约回来时,贺羽就有机会了,但是他知道秦杨为了推翻你鼓动了很多势力,就算秦杨死了,其他势力也会对我们产生威胁,所以他决定再等一等,假装跟随他背叛了我们,实际上是等秦杨从别人那独立出去后,再抢回你的东西——”
“他在哪。”陈放打断李满的话。
李满站起身。“秦杨旧公司后面的平房。快去救他吧……陈哥……”
“陈哥!”李鑫看着陈放迅速穿好衣服准备往屋外走,立刻喊道,“我们跟你一起去吧。”
“都不准跟过来。”陈放背对着他们说道,“这是命令。”随即拿起枪,消失在门口。
“这样……会不会让你少恨我一点?”
“……不会。”
贺羽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嘴角却浮上无奈的微笑。
最后看了一眼秦杨一动不动的身体,他慢慢转过身,往回走去。
都结束了……陈放,我们可以重新……
目光一闪,贺羽跳开,却依然被长长的刀刃刺穿了肋部,还没等贺羽反应过来,刀已拔出,下一刀正中贺羽的左胸。
贺羽握着贯穿胸膛的刀刃,震惊地睁大眼睛看着刚才还倒地不动的人,居然一点事都没有的站在他跟前。
视线移向他的胸口,只有白色的弹孔,却没有任何血迹。
“防弹衣吗……”他慢慢自嘲地勾起嘴角,鲜血从口中溢出,“果然不能相信枪啊……”
“这招漂亮,贺羽。”秦杨微微用力,刀刃更深地贯穿,贺羽抑制不住喷出更多的血,溅到秦杨的脸上。“卧薪尝胆。可惜,我对你早就防了一手。”
贺羽抬起头,目光似要喷出火般,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毫不掩饰地表露着情绪。
“看来你都知道了吧,你父母的事。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只身回国时,你不用那么好的机会杀了我,我起初还真怀疑自己多心了呢。看来……你是为了那个男人啊……”秦杨大笑起来,“值得吗?你背叛了所有的人,那群人巴不得剁碎了你,当然现在也包括我。”秦杨猛地抽出刀。
“你不觉得这样做,代价太大了吗,贺羽……其实有更简单的方法。”
“没有的。我是个贪心的人啊,李满,又想为父母报仇,又想帮陈放。”
“为什么不告诉陈哥呢。”
“只有骗了全世界,才能天衣无缝地完成计划。”
“……你最后一定会死得很惨。”李满笑。
“大概吧。”
鲜血喷射,贺羽吐出一摊血,瘫坐到地上,头无力地低垂着,血柱绵延地从嘴中流出。
秦杨俯视着他,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背叛者注定没有好下场,贺羽,你还做了两次叛徒,真是可悲。”
秦杨蹲下来,又将刀刺进贺羽的肩膀,贺羽只是瑟缩了一下,身体被钉在墙上,血沿着刀刃流淌到地上,却还是低垂着头,任由身体被鲜血浸染。
“你爸爸最后也像你这样,在我面前流光血断气,真可惜啊……他的身体还是很诱人的,特别是在床——”
匕首穿过防弹衣狠狠扎入了心脏,贺羽抬起头笑着看着秦杨,嘴角的血还在流淌,“对我有所戒备,我怎么会感受不出来呢……所以,离你最近的距离,就是死亡啊……”他沙哑着喉咙说道,拔出匕首狠狠割断了秦杨的脖子。秦杨不可思议地大睁着眼睛,身体向后倒去。
贺羽咬牙使劲拔出肩上的刀,虚脱地倒在地上,看着秦杨尸首异处的尸体,又看了看手中的匕首。
尽管沾染着血迹,还是能看出上面刻着的字:为死里逃生。
费力地扯了下嘴角,他轻轻地吻了一下刀刃,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都没跟你说,你一定还没反应过来吧,陈放。
这次是真的……对不起了……
十八 秋藏红花
远离心的人都远离孤独,
远离孤独的人都远离悲伤。
陈放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费力挪动着脚步。
贺羽侧躺着倒在血泊里,刘海散乱地盖在眼前,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嘴角依旧挂着长长的血痕,细瘦的手臂交叠着,浸在血水中。
陈放重重地跪倒在贺羽身边,将他抱在怀里。
贺羽依旧紧闭着双目,嘴唇却微微开合着,陈放俯下身,将耳朵贴在贺羽的嘴边。
“终于……坚持……到……你来了……太好了……”
陈放忍住鼻头的酸楚,低头吻着贺羽的嘴唇。
“知道……我……我最害怕……什么吗……”贺羽微弱地笑着,“就是……到了我生命的……的最后一刻……你还没……还没原谅我啊……”
陈放紧紧将贺羽收在怀抱中。“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浑身是血的躺在我的怀里呢……你……”
贺羽吃力地举起手将手指插入陈放的头发中,“你的拥抱真温暖……陈放……老是这样跟你对着干……我也很累啊……”贺羽收紧怀抱,“好好抱着我吧……陈放……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最后的机会……跟你说……我爱你……”
紧抱着的手慢慢失去了力气,陈放立刻抓住贺羽要滑下的手臂。“别这样贺羽……”
怀里的人却没有了反应。
“不……不……我不准你就这样死了!站起来……是男人就给老子站起来!贺羽!睁开眼睛!”陈放撬开贺羽的嘴拼命做人工呼吸,“站起来贺羽!你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吗!站起来!或者只要你睁开眼睛也行……”
陈放按压着贺羽的胸口,“别这样……贺羽……求你了……醒醒……醒醒啊……”他趴在贺羽身上,手捧着他毫无生气的脸,努力擦拭掉嘴角的血迹。
“醒醒……你想让我内疚一辈子吗……”
冰冷的刀尖抵住了脖子,陈放木然转过头。
简站在他们身旁,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难过吗。”她上前一步,刀锋贴着陈放的喉咙。“你们男人,一生都在追逐着力量,到最后却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露出脖子上因爆炸留下的伤疤,她慢慢走向贺羽,脚步在空寂的空间中回响着。“这样的力量,到底给了你们什么?是像现在这样匍匐在地,还是自以为是的度过一生?如果是这样,那么,男人,我现在割断你的喉咙,对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说的没错……”陈放惨笑着看着怀里的人,“惊天动地了那么久……却连最想保护的都没保护好。”
陈放的眼睛没有了往日的光芒,显得毫无生气。简看着他,叹了口气,慢慢放下刀。
“跟我来吧,秦杨的人到了。”
陈放抱着贺羽跟在简的身后,来到一个储藏室,从这里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面地面上的情况。
“他们的人很多……”简喃喃道,转过身从包里拿出一支针管,往贺羽脖子的大动脉处打了一针。
“什么东西?”陈放问道。
“妈妈以前留给我的药,救命用的,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她抽出针管开始替贺羽包扎伤口,陈放也过来一起帮忙。
“他还有救吗。”
简没有做声。
纱布迅速被血迹渗透,陈放握着贺羽的手贴在自己脸边,简靠在墙上,默默地看着他们。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一个人承担,到最后被所有人讨厌,被所有人仇视,甚至整个世界都恨透了他,却突然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陈放背对着她,仿佛自言自语。
简闭上眼睛。“他有自己的选择。”
楼上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简猛地站起来。
“他们来了。”她帮陈放扶起贺羽,“那边有个通风口,还挺大的,你赶紧带着贺羽跑吧。”说完她转身拿起放在地上的刀。
“小丫头,你想干什么。”陈放拦住简的去路,“你们这些人,老喜欢站在我的前面,却让我来做最大的恶人。”
陈放夺下她手中的长刀,把自己的枪塞在简的手中。
“那么多人,你赢不了的!”简说。
“我不能难道你能?”
简无语。
“陈音啊,一直以来我都没能像一个哥哥一样陪在你身边,保护你。你本该跟那些大小姐一样养尊处优,可我却让你的双手沾满鲜血。”
“我无所谓。”
陈放笑笑,慢慢将刀拔出鞘,“起码一次,让你这蹩脚的哥哥保护你一次吧。”
简看向陈放的眼睛,刚才毫无生气的眼神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锐利的光芒,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真的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简微笑着叹了口气。
“可别死了,混蛋哥哥。”
她扶起贺羽,陈放捧着贺羽的脸,轻轻吻在他的嘴唇上,又摸了摸简的头,“走吧。”
“小心艾里罗尔。”
陈放点头。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通风口后,他点了根烟放在嘴中,门外的嘈杂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简架着贺羽的身体艰难地在通风管道中爬行,长年未曾使用的通道锈迹斑斑,更不容乐观的是,贺羽左肩的伤口似乎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