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羽从腰后抽出匕首,仔细端详了一番,又插回刀鞘。
“原来你在这。”贺羽回过头,陈放刚好从天台的门出来。
贺羽站起身,把还没抽完的烟扔在地上踩灭。“你怎么也出来了。”
“出来抽根烟,里面太热了。”陈放说着掏出烟点上。
“是啊……我也觉得。”
楼下的酒会还在进行着,是为了庆祝陈放的俱乐部开张,真的朋友,假的朋友,都赶来祝贺陈放。
一阵沉默,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你也喝点吗?”贺羽指指放在地上的洋酒。
“恩好。”两人坐到护栏边上,贺羽把自己的杯子给他,自己则对着酒瓶喝起来。
两人沉默地喝着酒,看着天台外的风景,过了很久,陈放才打断沉默:“贺羽。”
“恩?”
“我以为……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贺羽转过头看着陈放,注视着陈放锐利的侧脸,而陈放的目光依旧盯着高楼下的城市。
“一开始是有,现在都不想问了。”
陈放转过脸,对上贺羽的眼神。突然一阵莫名的酸楚,贺羽又习惯性的眯起眼,偏过头。下巴这时却被陈放的手钳住,硬生生的掰过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贺羽挣开,站到护栏内的平台上,风更加猛烈的拉扯着他的头发,他的手伸出护栏,仿佛拥抱着这个城市。
“陈放,你看这个世界这么大,我算什么,你又算什么?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能控制住些东西,可其实我们什么也控制不了啊。”
风声很大,贺羽的话有些模糊。陈放叹了口气,也站起来,伸出手。“下来贺羽,你喝多了。”
“曾经你也是这样,伸出手,让我跟你一起走,可你怎么就突然……”
放下手了。
贺羽的话把话咽下去,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
身体突然一倒,陈放扯着贺羽的手臂把他拉下来,贺羽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陷入有力的拥抱中,双唇被霸道的吻住,撬开牙关,火热的深吻。
贺羽立刻热烈回应着,两人压抑已久的情绪在此刻放肆的释放着。
贺羽将头抵在陈放的肩头,鼻尖是那人特有的味道,安定霸道。陈放将手轻轻地放在贺羽的颈上,眉头微皱。
“贺羽,如果你我只是两个普通的人……”
“是啊……”
他们都是不会在外人前暴露自己弱点的人,却在此刻抚慰着自己的倒影。
陈放暴力抢夺地盘的事在黑道中不胫而走,很多人对陈放更为畏惧,也开始有更多人试图巴结他。徐峰残留的一些手下还是蠢蠢欲动,却被一而再地打压,终于也没了动静。陈放的名声越来越大,各地而来的刺杀交易也越来越多。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万物在太阳底下和谐一致,不过为了掩饰阴暗处的肮脏丑陋。
贺羽头靠在车窗上,陈放在一旁开车。那晚后他们又住在一起,房子还是以前一起住过的在郊区的小别墅,贺羽叫它核桃屋。两人白天保持着淡漠的状态,陈放身边依旧跟着林希,贺羽也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晚上两人却悄悄的一起回家,卸下所有的伪装。
CD里传出陈奕迅的红玫瑰,安静的旋律轻轻拍打着周身的空气。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绝美的歌词。
又开始同居时贺羽经常笑话陈放身为整个组织的老大,还要偷偷摸摸的搞地下情,这时陈放都会看着贺羽乐完,然后拖过来深吻。
贺羽几乎沉浸在陈放带来的恬静中,独占着那人的温柔与笑容,甚至看到他赖床,跟自己抢厕所,本来那样的他就该属于自己一人。而陈放也独占着他的宁静,眼底的冰冷在陈放的温柔中融化,贺羽真正开心的笑时,眼角是弯起来的。
这样的真诚相对,本来就是两人最熟悉,顿时仿佛一年前的插曲不复存在。只是陈放注意到每天晚上贺羽会辗转难眠,有时直接起来去阳台上抽烟,他的烟瘾越来越大,睡眠也更加的差。每当他问他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贺羽又会露出那种笑容说没什么,陈放便不再问。
射击馆中,林希戴着耳罩和防护眼镜,对准靶子开了一枪,子弹只射中假人的腰部,林希摘下耳罩,皱了皱眉。
“你这样乱打可不行啊。”林希吃惊地转过头,贺羽慢慢地朝他走过来,嘴角上扬,看上去尽是讥讽的味道。
林希放下枪,对着贺羽鞠了一躬。
“没人教你吗?”贺羽走过去,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拿起林希的枪看着。
“队长有事,今天让我自己练。”
“本来嘛……这种小事根本不用沈泽军亲自出马,上次的徐峰的事也没让你去吧?陈哥对你可真是太偏心了。”
贺羽笑意满面地看着林希,林希抬头,面无表情。“陈哥偏向谁,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吧。”
贺羽微微睁开眯着的眼睛,随即又恢复原样,抬手,一枪命中假人的心脏。“组织里的人,拿枪前,得先学会握刀。”
贺羽把枪还给林希,悠闲地走出去,林希想了想,小跑着跟上。他们来到地下室的一个大房间中,贺羽打开灯,拿了一根竹剑。
……
“刀不会卡壳,不会走火,富于变幻,比枪更值得信任。”贺羽全身虚脱地躺在地上,伤痕累累,还在发育中的身体却显得单薄脆弱,陈放拿着竹剑对着他说。
贺羽闭上眼,全身无力,手指都无法动弹。
“起来,贺羽。”唇上穿来温暖湿润的感觉,鼻尖全是他的味道,宛如一针强心剂,四肢顿时不再那么无力。
“你会是最棒的。”
……
“贺队长?”
贺羽眨眨眼睛,才发现自己盯着手中的竹剑走了神,眯起眼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他走到林希面前,把一把竹剑递给他。
“刀不会卡壳,不会走火,富于变幻,比枪更值得信任。”贺羽说着,不由笑了。
“去穿上护具,林希。”
五
时间眨眼进入寒冬,这个城市多雨雪,总是断断续续地下着。陈放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内的温暖扑面而来,他拍了拍肩头的雪花,立刻关上大门。
自己的拖鞋边放着一双鞋,贺羽已经回来了。
正想着贺羽从房间内探出头。“回来了?”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陈放说着换上拖鞋朝屋内走去。
“有一会儿了,今天老肖找你有事?”
“还是想要我帮他搞定那个日本人的生意。”
“哼,他还真是坚持不懈啊。”贺羽走过去把陈放的外套挂到衣架上。“外面冷吗?我回来时就开始下雪了。”
“嗯,挺冷的。晚上想吃什么?今天就叫外卖吧。”陈放说着拿出压在电话机下的外卖单。
“还是尖椒牛柳烩饭吧。”贺羽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脚搁在陈放腿上,拿起遥控换台。
“你也不会换个。”陈放边说边拨通了外卖电话,一番交流后挂了电话,拍了拍贺羽的腿。“让开,我去洗澡了。”
一个小时后,贺羽满足地拍着肚子大叫着“吃饱了”,陈放笑着看他,骂他饭桶,然后又盯了一会示意他过来。
“怎么?”贺羽凑过脸,陈放抽出纸巾替他擦了擦嘴角,贺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好啦……我自己来就行了……”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见。陈放满意的看着他的表情,贺羽撇撇嘴:“肉麻!”
陈放憋着笑。“那这样?”舌尖勾勒着贺羽的唇廓,这种酥麻的触觉以及浓重的情色味道让贺羽几乎忍不住颤抖,他含住陈放挑逗的舌尖,深深吸吮着,两人的呼吸越发沉重,彼此的欲望也抵着对方的腹部。
陈放分开贺羽的腿,火热的分身顶住贺羽的下身,一点点深入,贺羽也急切地迎合着,陈放抱着贺羽让他坐到自己身上,托着他的腰部开始剧烈的抽动,贺羽抓着陈放的头发毫不顾忌地大声呻吟,在一次又一次的抽动中喊着陈放的名字,最后两人终于精疲力竭睡倒在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陈放醒来,一看钟已经两点多了,晚饭的饭盒还没收拾,他随手将他们扔进包装的塑料袋中。贺羽还没醒,难得他睡得那么安稳,他进屋拿出毛毯,小心地给他盖上,然后走到窗台边,开出一小道缝,开始抽烟。
还记得当初把贺羽带回组织时,贺羽的衣服上沾满为保护他而死去的双亲的血迹,皮肤苍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是刺骨的寒意,不过一个孩子,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13岁开始握刀,14岁枪法精准果断,过人的资质让人几乎忘了他的年龄。陈放看着他,就宛如看到当初的自己,也正因如此他能看到他心中不为人知的脆弱。
思绪随着烟雾飞舞着,陈放自认自己已经足够果断无情,却对这个人想要莫名的保护和占有。
烟已经烧到尽头,陈放将烟蒂摁在烟灰缸中,正打算关窗,忽然眼角闪过一道亮光,他立刻条件反射般趴到地上,几乎同时,子弹如雨点般射进窗内,顿时屋内飞溅起一片木屑灰尘。
陈放快速爬到沙发边,拖下沙发上的贺羽压在自己身下。大约维持了半分钟后,扫射停止了。
“贺羽!你没事吧!”陈放翻过身下的人,检查他的身体看有没有中弹。
“我没事!你呢?”贺羽也检查陈放,确认双方都没事后他们才趴在地上小心地爬进卧室。陈放打开衣橱,拖出里面的箱子,拿出两把枪别在贺羽腰上,又再他手里塞了一把,自己拿了两把。
“是什么人?”贺羽一边给枪上膛一边问道。
“还不——”扫射突然又开始进行,并且比之前更为凶猛,陈放拉着贺羽躲到窗台旁,大量火力立刻集中到窗户口。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陈放!”贺羽一手挡着玻璃屑一边大声对着身旁的陈放说。
“他们人太多,我们分开对付!”陈放对着贺羽使了个颜色,贺羽立刻了然的点点头。
两人同时站起,陈放侧身倒向窗口的同时两颗子弹精准地射中正对方的两个狙击手,于此同时贺羽跑向外面的客厅,也开枪,试图吸引对方的火力,两人轮流配合,有希望可以摆脱他们,逃出去。
奇怪的事发生了。
不管贺羽如何射击敌人,对方依旧把所有火力集中在陈放这边,即使当贺羽放下枪,他们仍旧没有狙击他的意图。
不详的预感。难道是……秦杨的人。
陈放。陈放!
贺羽冲回卧室,陈放依旧与对方僵持着,他的左臂中弹了,血迹浸透了雪白的衬衫。贺羽直接跑过去,根本不躲。“快走陈放!我来应付这里!”
“别说傻话,你一个人怎么能行!”陈放躲到衣橱旁,贺羽撕下身上的衣服给他包扎。“你从地下室的通道出去,去叫李鑫和沈泽军带人过来。”陈放将子弹装进弹夹,对着贺羽说。
“我哪都不去。”贺羽低着头,还在包扎着陈放的伤口。
“……这是命令。”陈放低沉着声音说。
贺羽停下动作,陈放发现他的手在颤抖着,他伸手盖在他的手上,安慰道:“你忘了,我才是最顶级的杀手,他们杀不了我。”
射杀停止了,接下来他们应该会冲进来彻底解决里面的人。
“快走!”陈放拉起贺羽忘房门外走,贺羽却突然冲上来抱住陈放,狠狠地吻上,陈放吃惊地看着他,贺羽一脸悲伤,不仅仅是因为分别与担忧,那张脸仿佛夹杂了很多情绪。
“对不起,陈放。”
颈部一阵冰凉的刺痛,然后便立刻浑身无力,没了知觉。贺羽将昏睡过去的陈放轻轻放到地上,静静地看着他,不一会儿,杀手纷纷赶到。
“谁的命令。”贺羽背对着他们冷冷地开口。
“是……杨哥的。”杀手的头子开口报告。
“他人呢。”
“已经在‘组织’了。”
贺羽的目光从陈放身上挪开,望着屋外,快黎明了,天空美的妖艳。“这么快……就开始了吗……”他自语道。
“不许碰他,全跟我去‘组织’。”贺羽终于转过身,对杀手们命令道。
“是!”所有人整齐的回应道。
一行人走出别墅,贺羽走在最前面,清晨微凉的风吹拂着他的衣摆。
再见了,陈放。
六
秦杨慢步走进“组织”的大厅,身后的战场一片血污。
突然止住脚步,秦杨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到此为止了。秦杨。”李鑫从大厅的楼梯上下来,枪口指着秦杨,李满、于飞扬、沈泽军也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慢慢走出,与此同时,五个队的队员也蜂拥而至,无数个枪口纷纷指向秦杨和他的人。
“这里还真是热闹啊。”
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随即一个高瘦的身影走入大厅,嘴角勾起夸张的弧度,眼睛狡黠地眯起,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人们这是个危险的人。
“这么多的人,而且各个队长都聚集在一起,还真是少见呐”贺羽停在秦杨身后,“我没来晚吧,杨哥。”
尾音故意拖长,一点都让人感受不到他的敬意,然而秦杨似乎一点都不介意。
“没有,刚刚正好。”
“小羽!那人杀了所有外面守卫的弟兄!赶紧杀了他!”沈泽军冲贺羽喊道,就在此时,李满不知什么时候移动到了秦杨他们的盲点,然后突然冲出来,枪口对准秦杨的头,秦杨的人顿时手足无措。
一声枪响。
李满的身子慢慢倒下去,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眉心处一个黑洞洞弹口狰狞地流出血。
在他的前方,贺羽的手还保持着持枪的动作,脸上除了笑容没有任何表情。
“李满!!”李鑫、于飞扬和沈泽军同时叫道,二队的队员纷纷跑向他们队长的遗体。
“真是危险啊,这就是陈放的人,秦杨,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哦。”贺羽将枪放下,弯眼看着秦杨。
秦杨看向李鑫他们,赞同道:“个个都是狼。”
“贺羽!你这王八蛋!为什么要背叛陈哥!”于飞扬飞奔着冲上前,李鑫立刻跑过去抱住他。
“背叛?哈哈哈,他从来都是我的人!”秦杨猖狂地大笑着,“是陈放自以为是地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孩,信任一个我安插在他身边十多年的卧底!”
“果然不能信你!”李鑫咬牙看着贺羽,眼中几乎要喷射出怒火。
“小羽!你倒是说句话!告诉我们真相!”平日最照顾贺羽的沈泽军激动地喊道。
贺羽慢慢走上前,枪口指着李鑫他们。“这就是真相,我本就是秦杨的人。”
一阵骚动,一队的队员激动地冲上前,不断有人大声喊着:“队长!”
“沈泽军,我的队员以后就劳烦你照顾了,也不知道他们上辈子做了什么亏心事,碰到我这个队长。”贺羽笑着说道。
“你以为你们能走吗。”李鑫也提枪对准贺羽,阴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