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第三部 修改版)——千觞
千觞  发于:2011年0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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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找你。”将披风罩上了冷玄肩头。

明周哦了声,对冷玄道:“父皇,既然定国王来了,孩儿就不送了。”

冷玄点头,跟雷海城走回开元宫。

路上,冷玄似乎有点走神,雷海城说了几句,见冷玄心不在焉,便闭上了嘴。

冷玄,一定有心事。

两人回宫后,侍女已张罗好晚膳,伺候两人用了。没多久,太医院送了汤药瓦罐过来。

“我让御医煎的,治风寒咳嗽。”雷海城看着那送药的童儿和宫里侍女依规矩各自喝下一小盅汤药试毒,片刻后并无

异样,这才挥退旁人,滤出药汁递给冷玄。

男人却没接,盯着药碗,漆黑的眉毛皱成一团。

雷海城少见冷玄这等无奈表情,不觉莞尔,“你不会怕喝药吧?”

“是不太喜欢。”冷玄苦笑,叹口气,接过药一口喝个干净。

搁下碗,他注视着雷海城走进走出搬沐浴木桶打热水的忙碌身影,突然叫了雷海城一声。

“什么事?”雷海城放下布巾,走到冷玄身边。

拍了拍身旁的椅子扶手,示意雷海城也坐下,冷玄就着殿内烛火,端详雷海城双目,低声道:“之前我和周儿在林子

里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果然,冷玄一直在想这件事。雷海城了然地微微一笑,“我只听到你的周儿问你究竟打算瞒‘他’到什么时候,别的

都没听到。”

“你不问我?”冷玄目光略显深沈。

雷海城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想告诉我,自然会跟我说,是不是?你要是觉得我不该知道,我又何必逼你呢?”

像风雪里逼男人述说过往这种事情,一次已经足够。他不想再去挖开冷玄的旧伤口。

冷玄神色复杂,最终抓过雷海城的手,叹道:“海城,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大概就是能遇到你,只可惜,你我认识得

太晚了……”

“反正将来日子长着呢!”

雷海城取笑冷玄,“你是不是看着儿子都快要娶媳妇了,觉得自己又老了一截?告诉你,就算你抱上了孙子孙女,你

也还是只比我大两岁。”

见雷海城依然念念不忘提醒他记住他的年龄,冷玄纵有愁绪,也给冲淡,低笑了两声。

雷海城凝望冷玄笑容,抬手摸上冷玄鬓角。

外层的头发仍浓密乌亮,但拨开细看,斑白明显多了。因为那天之后,他没有再替男人拔过白发。

天靖的御医,肯定知道怎么调配出类似公子雪用来染黑头发的液体,雷海城却不想再多此一举。

最多等男人头发全白,他也去把自己头发染白算了,免得男人心生感触。想这异世的染发剂应该都取自天然植物,比

他那时代的含苯化学染料环保安全得多,权当改变造型。

幻想到滑稽处,雷海城不禁笑出声来,拉起冷玄道:“洗澡吧!水快凉了。”

当夜冷玄似乎梦到什么,手脚颤动了几下,被雷海城推醒过一次后,冷玄倒是安稳地睡到大天亮,本来的几声咳嗽也

消失了。

御医的汤药,确实不错。雷海城接连两天都监督着冷玄按时服药,风寒很快痊愈,男人气色亦大有好转,恢复了神采

婚事安排也已跟明周商量得八九不离十,冷玄就不再每天去御书房。这日晌午,明周却比练功的时间提早来到开元宫

他没换练功服,手里,拿着早朝时刚收到的诸国观礼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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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诸小国中,原臣服西岐的四属国借着西岐归化天靖之机,纷纷脱离西岐掌控。此刻名册上,许昌国主赫然在目,

金河国则称国主年迈,由储君代为道贺,都算是给足了天靖颜面。而另两国尚未回复。

雷海城与冷玄最关心的,还是秦姜。目光一瞄,见秦姜那里写着客卿凤璃君。

这名字,三人倒有印象。冷玄第二拨派去秦姜刺探的暗影虽然没找到方朝下落,也陆续传了些消息回来,道这凤璃君

是秦姜王身边得宠谋士,一介布衣,却在秦姜朝中举足轻重。

五国联盟,便是此人极力游说促成。

“这人除了进宫论政,向来深居简出,又无家室亲朋,暗影暂时也探不到更多详情。”明周冷冷道:“秦姜王遣这人

来贺,多半是想趁各国当权者云集京城,让这人暗中挑唆各国联手对付我朝。”

冷玄赞许地一笑,“秦姜固然打得好主意,但想在天靖眼皮底下做手脚,还没那么容易。倘若秦姜王真以为凭一谋士

,便可左右天下局势,未免将各国君臣小瞧了,反而早早让各国知道秦姜野心勃勃,有所提防,我料秦姜王也不至于

如此急躁莽撞。”

“大动静不会有,挑拨离间的小动作估计是少不了。”雷海城翻到名册第二页,凉尹、景国均已派了使臣。

密华等原属国早成天靖诸郡,皇帝大婚,各郡王自然不敢怠慢,都回报亲自道贺。雷海城看到最后洛水郡王姬悠时,

怔了怔。

公子悠?

梵夏城外原慈君呈上降表后,他曾向卫臻问过公子悠生死下落,卫臻只说是由公子雪亲手处置的,不知详情。

雷海城本以为公子悠或许早被公子雪所杀,谁知眼下竟然看到公子悠非但未死,还当上了洛水郡王。

想到最初相识种种,他不禁有些惘然,不过现在不是缅怀的时候,他收敛心神,与冷玄父子就著名册商议起应对事宜

再过几天,另几个小国也将道贺使臣的名录呈与天靖。西岐原氏宗室男丁尽亡,原慈君生母也已辞世,就由几个堂房

姐妹充当女方家人,前来观礼。澜王冷寿因要镇守西岐脱不了身,采办了数大车厚礼着人送往京城。

喜期转眼临近,京城内落了冬日第一场薄雪,树梢屋檐上尚见素白,到处却已经张灯结彩,弥漫着浓烈的喜庆气氛。

宫中侍人亦脱下了白麻孝服,换上红衣服。

御衣监送来了雷海城与冷玄出席婚典的华衣。两人试穿无误后,天色已浓,宫墙外隐约响起爆竹声,火树银花随即呼

啸着窜上夜空,将漆黑的天穹点缀得分外璀璨。

“明天才是正日子,怎么今晚就开始放烟花了?”雷海城打开殿门,见侍女们都欢笑着聚在院落里,仰头看满天飞花

冷玄踱到他身边,微笑道:“这是周儿的意思。婚礼前后连放三晚烟花,并撤了宵禁,准设夜市,与民同乐。这孩子

,倒是想得比我周全。”

雷海城点头,心想那小鬼自从登基大典时大赦天下,尝到万民感恩戴德的甜头之后,挺懂得活学活用亲民政策,笼络

人心。

天靖历经战乱,的确应该靠这场盛典安定万民。他望了眼冷玄,后者却正昂首欣赏天空次第绽放的烟花。

青烟随风渺,繁花如梦散。

男人被火光映至发红的瞳孔里,罕有地闪过些微孩童般的兴奋。

冲动伴着心疼油然而起,雷海城突然伸手,拉起冷玄左手,“走!”

“去哪里?”男人一愕低头。

“我想出宫去看热闹。”雷海城轻笑。如果直说是要陪冷玄出去看烟花,男人肯定挂不住面子。

反正被冷玄当孩子看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不在乎再让冷玄笑话他这一次。

男人果然露出笑容,“那也得先换过衣服。”

华灯初上,尘世如潮人如水。

青石铺就的十里长街繁华喧闹似白昼,各色商贩的吆喝叫卖和游人的讨价还价交织着,几乎直追爆竹声响。

雷海城和冷玄并肩随拥挤的人群信步而行。两人除了换上普通服饰,脸上也戴起面具。

出来的初衷是陪冷玄逛街,可半个时辰走下来,反是雷海城手里多了好几样在宫中不曾看到过的民间小吃。

买的人自然是冷玄。但凡雷海城目光在哪样食物上稍作停留,冷玄便上前买下,当真是将雷海城当成了贪嘴孩童。

雷海城开始时啼笑皆非,想叫冷玄别买,然而冷玄一个微笑满足的眼神就令他打消了念头。

如果这就是冷玄喜欢人的方式,他何苦拒绝?

只是,当两只手都拎满大包小包,看到冷玄又在个卖霜冻柿子糕的小摊前停下脚步,雷海城终于忍不住抗议。“别再

买了。就我手里这些东西全吃下去,明晚的喜酒都可以省了。”

冷玄笑一笑,还没说话,前方人群倏地起了骚动,有人大喊“抓贼!”

一声凄厉惨叫紧接着传出人群,在满街欢声笑语中犹为突兀。

后边的人看不到前方情形,纷纷询问,就听最前面的人惊道:“那人手被砍掉了!”

雷海城与冷玄对望一眼,挤进人群中。

在雷海城推行的诸多新政法令里,便有一条是严禁臣民滥用私刑。此令实施经年,民间斗殴的案子已大大减少,京城

里更是鲜有听闻。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这皇帝大婚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公然犯事?

人群中央的几块青石板已经被鲜血染成暗红。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被两个身材高大的蓝衣男子押跪在地上,浑身

颤抖,杀猪似地不断哀嚎求饶。

男人的右手,刚被斩断,腕骨还在冒血。

滴血腰刀却又悬在了男人左手上空。

执刀人也是一身蓝衣,双颊轮廓硬朗如刀削斧凿,眉骨高耸,双目因而显得有些凹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中年男人

,“有胆做贼,却没胆受罚,天靖人都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么?”

冷笑一声,刀风迅疾朝男人左手砍落。

围观人群里有些妇孺胆小,都吓得闭紧眼睛,有几人更惊叫起来。

179

眼看刀锋就要斩上男人的手,一点黑影蓦然从人群里飞出,直射蓝衣人握刀的手腕。

那人眼瞳急敛,翻腕抬刀,“叮”地截住偷袭之物,撞出几点火星子──

一枚铁刺应声掉地。

“是谁?”蓝衣人脸色微变,目光如电,望向铁刺袭来的方位。

雷海城站在人群中,没出声,因为他已经看出这蓝衣人并不是正主儿。

除了行刑的三人,另有好几名同样身穿蓝衣腰悬兵刃的汉子,将个宝蓝长裙拖地的高挑女子围拥着。

女子头戴金银丝线编织成的笠帽,帽檐一圈都垂挂着宝石,遮住了她容颜。

不提女子身上其它珠玉饰物,单是这顶帽子,便已价值连城。

再听那蓝衣人先前充满挑衅的口气,摆明了是前来道贺的别国贵族。

明天就是明周的大婚日子,雷海城并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挑起外交纠纷,所以只在暗中出手稍作警示。更重要的是,他

甩出铁刺时已发现负责这片治安巡视的官吏正匆匆赶来。

人群让开条路,一个四旬上下的官吏带着下属兵士走进。

他一扫双方情形,心里已有了几分底,又听边上几个看热闹的百姓大致说了情况,向蓝衣人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道

:“这位大人应该不是我天靖人,不知道我朝严禁私刑。此人若真犯了偷盗之罪,也该由我天靖官府拘禁责罚。还要

劳烦这位大人与下官回去衙门,做个供词。”

蓝衣人冷哼道:“我们金河国人千里迢迢赶来祝贺贵国皇帝大婚,到京第一晚就碰上毛贼,还要我们去衙门做供词,

贵国原来就是对待别国使臣的,萧某今天见识了。”

那官吏看众人装束,已知必是别国贵人,听到是来参加皇帝婚典的金河国使臣,不由踌躇起来。

“萧将军,放了那人。”

女子在帽沿珠帘后突地开口,语气轻柔,那萧姓蓝衣人却肃容应了声是,示意手下放开了那中年男人。

“偷盗者,断双手,是我金河国惯例。”女子看着那已经因失血晕厥过去的中年男人被天靖兵士搀起,淡然抛下一句

,转身而行。

那官吏碍于对方身份,不敢贸然叫手下拦阻,只寻思明日如何向上司陈情。围观百姓见状也小声议论着慢慢散了。

萧将军取丝巾抹去刃上血迹,归刀入鞘,跟上女子。转身刹那,他目光炯炯,似有意又似无意朝雷海城这边望了一眼

但凭这眼,便告诉雷海城,那萧将军已然看出是他出的手。

一场轻松夜游经此一闹,雷海城和冷玄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兴致,回开元宫后,冷玄召来夜鹰,要他火速增派暗影人手

,加强对金河使臣住所的监视。

这夜鹰本专事负责天靖京城外围的情报刺探。方朝前往秦姜后,又逢明周婚事,冷玄便将夜鹰召回京城办事。

雷海城还是第一次见此人,见他跟方朝年岁相仿,同样一张平凡到极点的大众脸,不苟言笑,呈上份金河使臣团的最

新机要后便飞快离去。身法轻捷,倒不愧夜鹰的称号。

网罗训练这么一班好手,冷玄当年必定付出了不少心血。他在心底感慨两声,回头跟冷玄一同看那份资料。

“原来之前那女子就是金河储君。”

冷玄也和雷海城一样有点意外,虽然知道那女子身份不凡,两人却都以为她充其量是金河储君偕行的宠妃。

再看了几行,都是简陈那女子越霄公主如何杀兄弑弟,铲除异己,逼国主立她为储君。

虽身为女子,野心竟不输男儿。

雷海城摇头道:“还好你的儿媳妇不是这个样子。我看谁娶了这公主,没准哪天就稀里糊涂地被她宰了。”

“金河国土甚小,这位女储君再有手腕,也未必能成大气候。”冷玄与雷海城览完机要后附使团随从的介绍,没发现

金河使团此行有什么异动,便掩了卷,洗漱就寝。

翌日云色微开,整座京城就被欢腾的人群和冲霄号角鼓乐唤醒。

天空中,炮声隆隆,香花彩绸如雨缤纷,盛况空前,直盖明周登基之日。

在宗庙祭祖册封之后,明周夫妇便登上金黄华丽的帝辇,由绵延数里的仪仗队伍簇拥着,从宫城出发,环绕京城,受

万民祝福。

这自然是雷海城出的点子。冷玄本顾虑着此举恐招刺客,明周却道是个笼络臣民的好提议,执意游城。

所有仪仗手均由侍卫和暗影中的好手充当,沿途更早早埋下守卫,确保新人安全。

京城百姓几曾有机会得以近睹天颜,仪仗红龙过处,但见万民蜂拥欢呼,欣喜若狂。

足足大半天,帝辇终于游遍京城,驶回宫内。

又是一连串繁文缛节后,明周夫妇才在百官翘首以待下盛装踏入金殿,宴请诸国道贺使臣。

雷海城很早就到了金殿上。

澜王远在西岐,他这个挂名的定国王便成了天靖群臣中地位最尊贵之人,坐在最靠近丹犀台阶的首张金漆案几后。

高处巨大的龙椅里,明周正襟危坐。两侧,还加了两张金椅。一边坐了今天婚礼的主角之一皇后原慈君,另一边,是

太上皇冷玄。

从男人挺拔的身影走进金殿,雷海城的目光就没有从冷玄身上移开过。

绣有云龙腾舞的明黄袍服和长风衣遮住了男人缺失的右臂,头上戴起正式场合所用的九珠盘龙玉冠。尽管每件衣冠都

是雷海城清晨起床后替男人穿戴上的,可此刻他依然瞧得目不转睛。

眼角余光似乎也觉察到雷海城炽热的注视,冷玄双眸微泛波澜,转瞬即逝,恢复了深沈冷峻,望向在司礼官高唱下鱼

贯入内的诸国来使。

雷海城暗自呼出口热气,顺着男人的视线,把注意力转移到使臣身上。

这次来的共有九国使臣,天靖在座席的前后安排上着实费了番功夫。若按照来使身份排位,许昌国主亲临,必然高踞

首席,而那目前九国中国力最强的秦姜只遣了个无官职却又是御前大红人的布衣客卿,铁定敬陪末座,多半又要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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