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下——幻姬之殇
幻姬之殇  发于:2013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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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的父母对这场婚事相当满意,根本就没有一丁点要求和刁难,自然是贤知和洛辰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了。虽然没有太多的宾客祝福和热闹,贤知也按照夏晨烟的指示,做足了男方家里应该做的功夫,丝毫没有轻看小莲一家,把男方该给女方的聘礼,一样都没少的给韩鬻都置办全了。从凤冠霞帔,到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多不胜数,外加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所新宅。小莲和韩鬻自是感激不尽,带着老陈夫妇婚后就居住在此,雇了两个下人,另起炉灶,过开惬意的小日子了。

家里的厨子和老妈子都升级为老爷太太了,贤知怕夏晨烟在家做饭会累着,和洛辰商量后又去找了两个来顶他们的缺。不过在这里想找个会做北方菜肴的厨子不太容易,只好将就着找了两个本地的,一个厨子和一个中年女人来接任白妈老妈子的工作,除了家里的饭菜改为粤菜系列,还有语言上有些沟通吃力外,其他的用起来倒也没什么不便,在适应了一段时间后,也能恢复正常的生活了。

同年五月,贤知和洛辰亲自去码头接来了北平画伶园里的胜叔和一干师兄弟们,在他们的饭店里接风洗尘,暂时先安顿在那里住下。因为有的人不愿背井离乡的跟着来,有的干脆回了老家,原本二三十人的戏班子,跟着来香港的也就剩了十来个,倒让洛辰和贤知有些意外。

在饭店里吃过接风酒席后,洛辰和贤知在客房里和胜叔聊起来那些没来的人时,贤知还在担心他们。比起几年前,苍老了很多的胜叔倒不以为意,看着眼前这两个他从小看大,越发俊美清丽成熟稳重的男人,从心坎里感激和喜欢,反倒心疼的劝开他们了,

“贤知,你和辰儿的心意,他们都知道,不过为了家人,都选择了回家,哪儿像我们这些个光棍儿,没家没业的,到哪儿都是一身轻,他们有惦记的家人,自然就不能像我们这样儿,想来就来了,你俩的这份儿心意啊,真是难得,这些年儿,园子里多亏了你们的接济,才不至于真的散了摊子,你们也不容易,摊上这世道儿,年纪轻轻儿的,总是养活这么多人,真是苦了你们,胜叔这把老骨头了,到老还是来给你们添乱了……”

洛辰坐在胜叔的身边,拿起他枯瘦的手,看着他那布满皱纹,面黄肌瘦的脸,心疼的在掌心里摩挲着,眼圈微微泛红,慢慢的说道,

“胜叔,瞧您说的,和我们还外道了不是?我和贤知在园子里长大,那儿就是我俩的家,这管家里的人不是应该的吗,您就甭想着这些个没用的了,我和贤知已经给咱班儿里找了个戏院,还有一个园子,等过几天儿安顿好了,您就能有干的了,今儿先好好儿歇着吧。”

贤知看着苍老瘦弱的胜叔,一时心酸感慨不已,原以为这些年他和洛辰给他们贴补的家用不少,能让他过的好一点,没想到还是这么艰难,看来北平的日子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了,要是没有他和洛辰这么补贴,只怕那画伶园早就不存在了,让他如何不难过。上前倒了杯茶,贤知给悄悄抹泪的胜叔递到手里,轻叹一声,道,

“是啊,胜叔,我俩这些年儿,条件儿也能过得去,要是赚不上钱,就是想帮班儿里也没那个能力,您就甭跟我们见外了,我就是担心其他的小师弟们,这北平上海都乱,他们留在那儿,要是……哎……”

“那是他们的命,你们已经尽了心,以后就算他们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儿,那也只能怨这世道儿太乱,谁也怨不着。”

胜叔见他俩的神色都有些黯然,赶紧抹掉脸上感激的泪水,接过贤知递给他的水喝了两口,笑着开解道。闻言贤知微微颔首,心里也明白他说的极对。他和洛辰既然已经叫他们跟来,来不来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就算是以后万一遇到什么,他和洛辰也不会太过自责了。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是谁也无法控制的,当下贤知收了内疚和担心,和他聊起了这些年北平的生活来。

洛辰也觉得没必要再去纠结没来的师兄弟的问题了,毕竟他俩的心意已到,无需在去认真。和贤知听了胜叔的讲述,知道了他们这几年的大概生活情况,无非就是以前他和贤知干的那些事,不过比起那时,倒真的艰难了不少。

因为他们一来上海就住在租界里,外面的时局再乱,也乱不到他们那里,胜叔他们就不一样了,被这混乱的时局所影响,戏班子的生意时好时坏,盈利也是时多时少,要不是他俩月月寄钱回去,早就撑不下去了。胜叔对他们到上海的经历倒是好奇的紧,追问着他们发迹的原因,还一直在问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他已经不在清亮的眼神里的担心,让洛辰不敢告诉他真实情况,只和贤知告诉他了其中的一部分,说在码头做苦力时,得到老板的赏识,重用了他们,教会他们做生意,赚了些钱,才能有今天的生意。胜叔听完这才露出欣慰的笑脸,又和他们又聊了一会就歇着了。洛辰见他睡下,和贤知出来,交代了饭店里的伙计们好好照顾他们,才回家休息。

十天后,戏班子被洛辰安排好在这里一家中型的戏院里。那是他和贤知多方打听,花了不少钱铺路子,从一个本地极有钱的大老板手里承包下来的,只需每个月给他上缴一笔不是很多的包银就可以了。在离戏院不太远的街区,贤知还给他们买下了一个小院落,用来安置这班子里的小师弟们。

整个都弄妥之后,贤知和洛辰才带着他们去了戏院,看了他们在粤戏当道的香港第一场开场京戏,也是这五年来第一次当个真正的看客,看着戏台上他们的师兄弟们,唱着他们昔日的戏词,做着他们昔日的那些动作,两人心中无限感慨。

戏院一直不冷不热的生意,让这场霸气十足的京剧大戏,把那些只听过软侬细语粤戏的香港人,给吸引了视线和听觉,竟然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带给了承包这个戏院的贤知洛辰不少的利润,并没有发生他们所担心的生意不好,京戏没人看的情况,反倒是天天都能把票卖光,这倒是出乎他俩的意料之外,正好给了胜叔和班子里的人一个好的出路和交代,没有让他们失望。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情况也正是他们希望的。在闲暇之余,贤知有时心血来潮,拉着洛辰扮上相,和他上台过过几年没上台唱戏的戏瘾,看着台下那些为他俩疯狂和膜拜的戏迷们,两人的心里都感到了这种日子的踏实和惬意,每每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仿佛他们还是当年那两个红遍北平的名角戏子,身份虽低下,日子却平淡祥和。

平淡又快乐的日子过得很快,就在胜叔他们来到香港两个月之后,七月七日那天夜里,北平发生了一件大事,因为日军的侵入,致使北平西南的卢沟桥失守,这一天,北平沦陷。一天之后,天津也沦陷。

八月九日,日本驻上海海军陆战队中尉,大山勇夫和士兵斋藤要藏驱车闯入虹桥军用机场挑衅,被中国士兵击毙。驻沪日军以此为借口,要挟中国政府撤退上海保安部队,撤除所有防御工事。日本的无理要求被中国拒绝后,即动员驻上海四千人的海军陆战队及舰艇登陆人员,和 “日侨义勇团”共万余人紧急备战。

十一日,京沪警备司令张治中率第八十七、第八十八师到上海杨树浦,及虹口以北布防,中国空军主力也开始由华北向上海方向集结。十三日,日海军陆战队,首先由虹口向天通庵车站至横浜路段开枪挑衅,再以一部向宝山路、八字桥、天通庵路进攻,被第八十八师击退。十一月九日,日军攻占上海虹桥机场及龙华镇,上海也彻底沦陷,内地一片混乱。

躺在床上看着报纸上的那些消息,贤知深感无力和难过,好好的一个国家,竟然被小日本三番四次的挑衅和侵略,弄成现在这样一片混乱的局势,作为一个有有肉的热血青年,却为了家庭和所爱的人,不能作出什么英勇的来,怎能让他不难过。

不过难过之余,贤知也暗自庆幸他和洛辰幸亏听了张丰昌的建议,早早做了打算,在上海沦陷之前就举家迁到这被英国人占领的英租界了。虽说香港也避免不了战乱,但他们住的地方和生意,都是在英租界的范围里,这里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歌舞升平,不像报纸上写的上海和北平那么混乱和战火连连,至少还能用安稳来形容。

放下报纸,揉揉有些发懵的额头,贤知看了看在床上已经快要睡着的洛辰,发现他因为最近的战事过于担心和有些清减的俊颜,满眼疼惜的亲了亲他的唇角,也关灯躺下了。黑暗中,贤知本以为已经睡着的洛辰,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让他心里一跳,这样的小动作,明显是脸皮极薄的他想求欢时特有的小动作。

最近因为太忙,加上时局的不稳定,还有两个孩子的打扰,让两人好久都没有享受鱼水之欢的心思了,现在洛辰能主动示好,真是让贤知欣喜若狂。急忙伸手搂过他,贤知悄悄挑起唇角,吻上他的额头,声音满是爱恋的小声问道,

“辰儿,今儿你累不累?”

洛辰在黑暗中红着脸,轻轻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主动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后,赶紧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脸上觉得更烫了。贤知得到他的默许,激动地打开壁灯,扳着他的脸,像对待珍宝似的,柔柔吻上他的眉眼。洛辰被灯光刺得一时睁不开眼,闭着眼睛,使劲把头往他怀里钻,用软糯中略带撒娇的语气道,

“开灯干嘛?关掉吧,这么亮,我……我……”

“不关,我喜欢看着你……乖,今儿咱就亮着灯吧……”

吻着他的眉眼,他的脸颊,贤知用暗哑魅惑的声线哄着他,趁他没有反驳时,吻住了他那双干净水润的唇,将柔情尽数留在他柔滑的口中。缱绻悱恻的深吻,让洛辰渐渐沉浸在他温柔却不失热情的攻势中,开始回应着他,将身心都倾赋与他,和他缠绵在这月色撩人,满是春意的大床上。屋内一片旖旎,屋外澹澹轻烟,溶溶院落,寸寸销魂,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1939年春,在香港的这片土地上,孕育了韩鬻和小莲的第一个孩子,在一个鸟语花香的清晨,小莲在医院里生下了一个健健康康的男孩,延续了韩雨萧临终前的遗愿,有了他们韩家的香火。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让洛辰和贤知兴奋不已,给宝宝顺着家昌和家安的名字,取了名字,大名叫韩亦然,字家兴,意喻着家庭的兴旺,带给了这个人丁越发兴旺的大家庭里一份惊喜和感动。

同年秋天,阿旺的太太,也在香港的圣玛丽医院里产下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完成了阿旺一直想要儿女成双的心愿。满月酒在洛辰贤知的饭店里隆重举行,到场庆贺的宾客要比两年前韩鬻和小莲结婚时多了好多,都是这两年来贤知他们生意上的伙伴和朋友,场面热闹的让人羡慕。

看着阿旺夫妻俩幸福的笑脸,和阿旺早已收敛的丝毫不见锐气凌厉的脸,贤知由衷的笑了。现在的他们,看起来真的像是一群正常的生意人,几年前脸上带着的霸气和嚣张,早已被这平淡的生活磨去了棱角,剩下的只有和普通人一样的温和儒雅了。

喝完阿旺千金的满月酒,有些疲乏的洛辰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正在犹豫着到底是回家休息一会,还是回纱厂工作时,就被一旁满脸心疼的贤知给拽进他的车里。看他靠在座位上,脸色有些疲乏,贤知拿了个软枕,搬起他的头放在他的颈下,让他靠舒服了,道,

“辰儿,我瞧着你乏的紧,今儿咱就歇歇吧,不去纱厂了,明儿再去,回家让厨子给你弄点儿粥喝,我瞧着你就没吃几口儿东西,净喝酒了,要不是我被人缠着,怎么也得给你弄点东西吃,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喝酒喝的不舒服了?”

靠在那个软乎乎的小枕头上,洛辰弯了唇,笑着自嘲的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浅灰色洋服下的小肚子,语气里竟难得的带着几分撒娇,低着头说道,

“没有不舒服,我就没喝几口儿,哎吆……这可真是老了,帮着旺哥忙了两天儿这事儿,就觉得累的紧了,看来这功还是不能停,要得天天儿练才成,从明儿起,还得练,你别总是不叫我自个儿练,瞧我这都有小肚子了。”

贤知在车里四下张望着,看外面根本没什么人注意,满眼宠溺的趁着他低头捏肚子的时候,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手快速滑进他柔滑绵软的小肚子上摸了一把,被洛辰狠狠将手打掉,厚着脸皮讪笑着哄道,

“嘿嘿……哪儿来的小肚子,这样儿多好看,我喜欢,这才刚过三十就喊着老,让咱家老佛爷听着了,一准儿得骂你,早上不叫你起床,那是是舍不得,想让你多睡会儿,每天又弄孩子又上班儿的,我瞧着都心疼。”

看他一脸宠溺和心疼的模样,洛辰也被逗笑了,怕他在车里再做出什么让人尴尬的事来,指挥着让他赶紧开车回家。两人在车里说说笑笑的回到家,将车开进院自里停好,贤知刚开门下车,就看见邻居家的那个比家昌和家安大一点,长的憨头憨脑叫李祥的男孩,在院子里和他们玩。已经五岁的家安怀里抱着一个小木马,身下骑着一个大木马,正让那个孩子在慢慢的摇着他。

阳光下,家安的那双和贤知如出一辙的清澈乌黑的大眼睛,让下了车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玩的洛辰,有种突然穿越到很久以前的那年春天,他在美景如画的画伶园里第一次见到贤知时的情景,没想到一转眼他们的孩子竟然都这么大了,真是流年如水岁月如歌,快的让他都有些恍惚了。

比起淘气的家安大两岁的家昌,非常乖巧的坐在一旁葡萄架下的秋千上,怀里抱着一个洋娃娃,一张纤巧精致的小脸上,小时候的婴儿肥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越发清秀的长相,要是他不看小小的身子上那身白衬衣,绿色格子小马甲,黑色背带裤的小少爷的穿戴的话,倒像极了女孩子。

贤知看着这两个他疼爱到骨子里的儿子,心柔成了一汪水,满眼宠溺的拉着洛辰快步走向院子里。两人就要走近他们时,不知家安听了那个孩子说什么了,气的小脸通红,扔了怀里抱着的小木马,快速从大木马上爬下来,飞起一脚就把那个比他壮比他高的孩子踹倒在草地上,扑着骑在他身上,用小小的拳头往那孩子的脸上狠狠打着。

家昌看见了,吓得一张小脸煞白,尖叫着从秋千上跳下来,跑到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孩子身边,哭叫着让他们别打了。洛辰见状气的脸色发白,急忙想上前去拉开他们,却被笑着看热闹的贤知制止了,不禁气的冲着他骂了起来,

“你还乐!这孩子都让你给教坏了!这么点儿就让他学功夫儿,瞧吧!现在可好,学成个土匪了,动不动就打架,这么下去那不成了个祸害!你放手儿,我去瞧瞧,可别把小祥打坏了,叫人来找麻烦。”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去瞧,小孩子打架,能有多大劲儿,这男孩儿就要像家安这样儿才能成大事儿,不能再像家昌那么胆儿小了。家安,住手!”

贤知见洛辰真的生气了,原本想看看小孩子打架热闹的心思也没了,吓得赶紧好言相劝的哄着他。刚把洛辰哄得脸色好点了,就看见刚才还被小祥压在下面的家安,从草地上摸了一块石头,冲着小祥的脑袋就砸上去。惊得贤知顾不得再哄洛辰了,厉声大叫着,身形极快的冲了过去,一把将家安手里的石头抢过来,从地上拽起了已经被砸了一下,咧嘴大哭的的小祥。

家安一看是贤知,吓得急忙从地上爬起来,用满是泥土的小手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扬起了小脸,瞪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满是委屈的看着冷着脸的贤知,支支吾吾的叫道,

“爸爸……我……我……”

“金亦皓!你给我进来!臭小子,你行啊!打架敢拿家伙儿了,今儿我不好好儿教训你,就不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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