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第二部 修改版)——千觞
千觞  发于:2011年0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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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袖拭干眼泪,将手中的移神草放到书案上,无声离开了偏殿。

雷海城和冷玄都注意到了明周的举动,可谁都不想出声去叫住那个满脸哀伤的少年。直等再听不见脚步声,两人相顾

惘然,冷玄更长叹一声,神情落寞。

被自己宠爱至深的孩子算计,这滋味绝对不会好受。雷海城深知冷玄此时情绪必定十分低落,也无法再提为公子雪报

仇之类的话让冷玄徒增担忧烦恼。沈默片刻,拿起书案上的水晶小盒子问道:“这是什麽东西?”

看适才明周把这小盒子抱得紧紧的,里面这株小草必有玄机。

“是移神草。我也是登基後不久,於无意间得到的。”冷玄含糊地道,言辞闪烁,神态颇有些不自然。

雷海城倒没留意,心思全叫移神草吸引了过去,不太相信这麽棵其貌不扬的小草真能起死回生,不过听御焰燎和符青

凤言谈间都对移神草寄予厚望,想来不假。

“既然你有移神草,为什麽不早用它来替我解毒?”还要大费周章将他送去西岐,累公子雪殒命……

冷玄看懂了雷海城眼底的不解和责怪,黯然一笑,“移神草能活人性命是不错,可服了它,也将失去从前所有记忆。

“那你现在怎麽又把它拿出来了?是什麽意思?”雷海城瞪著冷玄,“你想叫明周给我吃这鬼东西,让我忘掉所有?

冷玄低下头没回答,漆黑的鬓发遮住了他的眉眼,随他的呼吸轻微波动。

雷海城看不清冷玄的表情,只听到良久後,冷玄才开口,声音低沈而平缓。

“只要活著,总还有希望。况且,有些事情,你还是忘了,比较好……不会再那麽痛苦。”

这自以为是的男人,又来了!

雷海城有点想再狠狠咬冷玄几口的冲动,挫了挫牙齿,扬手将水晶盒扔进了床上那个大洞。

一声破碎的脆响从地道里传出。

冷玄吃惊地站起身,奔到床边想下去。雷海城比他更快一步地把床板推回原处,盖起了洞口。随即将冷玄按倒床上,

拉过被子将人裹成个粽子。

看到冷玄还在被子里挣扎,他索性整个人朝被子上一压,终於让冷玄安静下来。

撩开拂在冷玄眉峰上的发丝,雷海城笑了笑,“你这两天失了不少血,睡吧!”

冷玄几乎受不了雷海城的淡淡笑容,扭头看著自门缝里泻进地面的几缕微弱阳光,怔忡半晌,才道:“让我去把移神

草拿上来罢。人血能根治梦蛰,只是你的猜想而已。万一……”

“就算我猜错了,我也不会去吃那见鬼的移神草。”

雷海城把头埋在冷玄肩窝,倾听著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呼吸和心跳,沈声缓缓道:“那天晚上,我就告诉过你,我的路

,自己会走,不用你来替我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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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轻划过冷玄的额头、鼻梁、薄唇、留著微青须根的下颌、有力凸起的喉结……

每一处英挺线条,明明都在昭示著男性的硬朗阳刚,却偏偏令他怜惜无比。

“如果我真的忘了一切,那麽从来活过的日子又算什麽?”

手掌拉开被子,滑进冷玄衣领,继续往下探索著男人随呼吸起伏的锁骨、胸膛……

冷玄的心脏隔著肌肤,在他掌下跳得很快,当雷海城手掌摸上他右肩断臂处时,心跳却骤然停顿了一下。

“别碰。”他沙哑著嗓子制止。

没有人真正愿意向人展示自己身体上的残缺。雷海城完全理解冷玄的身体为什麽会变得僵硬,可他没有停手,反而干

脆扯掉了被子,将冷玄的上衣褪至腰间。

皮肤刚因寒气的侵袭炸起层寒粒,雷海城也已脱掉了上衣,覆上冷玄,用双臂把冷玄紧锁怀中。不顾冷玄的挣扎,一

寸寸轻咬他的右肩。

他的身体,也轻轻摆动著,小心地避开冷玄的伤口,磨蹭著两人紧贴的身躯。

等冷玄周身紧绷的肌肉缓慢放松,雷海城才微笑著抬起头,替冷玄解开松散的发髻,铺满一枕黑发。凝视冷玄。

他知道冷玄在不安些什麽,也很清楚光凭言语,很难驱散纠结在冷玄心头的阴影。

那段不堪回顾的过往,的确是横亘在两人心间的一条鸿沟。然而恨也恨过了,爱也爱上了,再老是翻些陈年旧帐来折

磨自己,也太矫情。

既然他已决意选择这条路,就不会再回头,也不许冷玄反悔。

男人的眼神已经因情动不复平素清明,略显迷蒙,却仍执拗地道:“让我去拿移神草……”

温存了这麽久,冷玄居然还在思考别的东西!雷海城的男性自尊大受打击,板著脸道:“不准再想那棵鬼草。”

“刷”地拉下床帐,恶狠狠往冷玄身上一扑。本来还想慢慢来,让冷玄彻底松开身体,别又像前几次那样受伤,不过

看来,当务之急得叫冷玄没时间再去胡思乱想!

“唔!”男人带著痛楚意味的低呼飘出床帐。“轻点……”

雷海城不可思议。“我还没进去。”

“我是说你那一根根肋骨,顶得我很痛。”

帐内一阵静默,最後响起几记磨牙声。“嫌我瘦?弄得你不舒服?”雷海城哼了两声,发出阵不怀好意的邪笑。

“那你就让我多吃点,喂饱我……”

掺带男性特有浓郁麝香味的气息在帐内迂回浮荡,渗透每一寸空间。

男人极力压抑忍耐的低沈轻喘,一声声,撩拨著雷海城已经所剩无几的自控力。

“呃……”麻痹的快感再次如电流般从脊柱窜起,他猛然绷挺了全身上下的肌肉,抽身,揽紧冷玄腰身,让两人同样

汗湿潮热的胸膛贴得毫无缝隙。

一股暖流慢慢地溢开,沾湿两人腹部,同先前已半干涸的体液黏在一起。

雷海城大口喘著气,这已是第三次在冷玄体外释放出欲望。中午在明周寝宫醒来後,他什麽东西也没吃就来了开元宫

,饶是体力再好,此刻也觉得有些疲累。

心情却舒畅高昂到了顶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人缠绵到现在,冷玄才抒解一次而已,还是雷海城用手替冷玄解决

的,多少挫伤了雷海城的男性自尊心。

比起十方城时,男人的身体明显来得僵硬,似乎因为分离数月,不太习惯这久违的行为,甚至中途还无意识地小小挣

扎了几下,令雷海城不得不有所收敛。

他有点不甘地咬了咬冷玄嘴唇,将头枕在冷玄湿腻的鬓边,听著男人微乱的呼吸吹过自己耳畔,雷海城转头,含进冷

玄耳垂,在齿尖轻轻咬舐,如期收到身下人的轻震。

雷海城低笑,更卖力地舔弄起来,舌尖沿著耳垂慢慢游移,描绘著冷玄耳朵的轮廓,见冷玄喉结移动得越来越厉害,

他坏心突起,出其不意将舌尖探入男人耳孔里。

“啊!──”酥麻的感觉一直传到头皮,气血冲脑,冷玄倏地缩起了脖子。

他素来自制极强,并非特别热衷女色。自可人离世,更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抚养幼儿上。直至登基之後,他为了拉拢

朝臣丰满羽翼,才纳了几个大臣的女儿为妃。那些妃子敬畏天颜,在床第间也是循规蹈矩,哪会像雷海城这样大胆地

来挑逗他。

这次对外宣布死讯後,他那几个妃子并无子女,都循天靖皇室旧例被送遣到宫外别苑颐养余生。冷玄藏身开元宫,更

是心如止水。此时遭人如此热情逗弄,不免失措,几乎难以把持。

“别胡闹……”他转动著脖子,想避开那新奇又心悸的感觉。

雷海城好不容易找到了男人弱点,正兴致勃勃,忽然腹中响起几声雷鸣,顿时将前一刻的旖旎气氛破坏得荡然无存。

冷玄胸膛轻震,喉咙里逸出低声闷笑,看看雷海城脸色阵红阵青,他终於忍住笑,抬手拉开了一线床帐。

殿外,几丝淡淡银光在窗纱上投落稀疏梅影,已然冷月悄升。

雷海城拿了枕巾子替冷玄和自己抹干净腹上的欢爱痕迹,又换过块干净的巾子,让冷玄翻个身,帮他擦拭背上的浊白

夜色里,铺开冷玄一背的桃花刺青显得益发妖豔诡媚。雷海城一面擦,一面忍不住伸手抚上了那数条烙痕。

内心深处,他始终对刺青和烙印的由来充满好奇,但想到冷玄讳莫若深的态度,他敢肯定,即使自己苦苦追问,也无

法从冷玄口中掏出真相。况且,他并没有揭人疮疤的陋癖。

正如他,也永远不想心底那块禁忌的地方再度被任何人碰触,包括他自己……

摸在背上的手久久没有动静,冷玄扭头,嗓音因欢爱後的疲倦,比平时更低沈三分。“想什麽?……”

“没什麽。”被冷玄带著询问意味的清黑色眸子凝视著,雷海城很快从失神中恢复,迅速穿衣下床。“我去找点吃的

东西来。”

打开殿门,却见门槛前摆著个食盒。

他打开一看,里面有几碟温热的饭菜,还有两副碗筷。想是绿郎送晚膳时听到殿内云雨正浓,不便惊扰,就把食物留

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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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海城提著食盒入内,点起蜡烛,想到刚跃进院子时见那绿郎行迹鬼祟,未免怀疑起这些食物的可靠性。

冷玄正慢慢坐起身,雷海城走到床边,帮冷玄穿衣,问道:“对了,绿郎怎麽会在你这里?”

“大军夜袭坎离城时,他趁著大火混乱从守将府逃了出来,投奔我军。”冷玄在雷海城相助下穿上了里衫,微一犹豫

,似在考虑什麽为难的事情,最後还是下了决心。“雷海城,有件事,我也不想隐瞒你。”

他瞧著雷海城的双眼,缓缓道:“绿郎虽是西岐人,十一岁时,就被人贩掳到天靖京城拍卖。我当年暗中著人买下他

,栽培训练後遣回西岐,让他设法潜入军中要人身边,为我天靖做内应,刺探军情。”

雷海城正在为冷玄系著衣结,闻言微微一呆,停止了手上动作。

“不过自数年前起,绿郎便与我这边失了联系。後来在十方城时他被你抓了回来替我解毒,他说对现今的主人动了真

心,因而不愿再做卧底,求我放他自由……”

冷玄边说边留意著雷海城脸上的神情,却见雷海城一怔後便恢复轻松,淡淡笑道:“原来你们之前就认识,所以现在

他没了依靠,你就收留了他。”

冷玄颔首道:“以那孩子的容貌,主人既死,倘若继续留在西岐,只会再次沦为人贩手中的货物。我住在这里,本也

需要个人服侍,便将他留了下来。”

雷海城当时也曾经听湛飞阳说过,像绿郎这样的突荻族人是西岐贵族家中最喜豢养的玩物,心知冷玄所说确是实情,

点了点头,继续帮冷玄系衣结。

见冷玄神色仍有些不自在,他转念就明白原委,笑道:“你担心我误会你,以为你中那蜈蚣毒是你跟绿郎设下的苦肉

计?”

心事被人揭穿,冷玄有点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雷海城还是头一回见到冷玄在他面前露出窘态,不由嘴角微扬,伸手按住了冷玄双肩,笑叹道:“别人我或许不清楚

,但你对我是真是假,难道到今天,你还怕我分不清?”

冷玄浑身一震,凝望雷海城笑脸,心头百感交集,最终轻叹了口气,“是我多虑了。”

“没错,以後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呵……”

雷海城手脚利索地替冷玄穿戴停当,看看桌上饭菜,还是摇了摇头。

他对绿郎本来没什麽成见,虽然在坎离城内绿郎曾向他行刺,那也是要为湛飞阳报仇,雷海城并未放在心上,甚至还

挺欣赏绿郎对湛飞阳的忠心。可就是之前那匆匆一瞥,令他直觉那小鬼大有问题。

“这些饭菜快凉了,不要去吃。我出去拿些热的回来。”他将饭菜拨弄了几下,做出已经用过的痕迹,盖好盒盖,又

放回到殿门外。

听著雷海城脚步声远去,冷玄才逐渐敛起一直挂在脸上的淡然微笑,咬牙站起身,重新掀开了床板,拿了烛台,慢慢

地走下地洞。

身体因纵欲而麻软,胃酸也在隐约翻腾。走到一半时,他再也忍不住,发出几声干呕。

之前被雷海城缠得紧紧的,根本没机会去吃催情药……所幸,雷海城没有觉察他的异样……

闭目挺立了半晌,脸上青气逐渐褪去,他才继续往下走。

水晶盒摔在最後一级台阶旁,已碎成数块。

冷玄弯腰,拾起那株小小的移神草,无声凝望──

他视如性命的东西,雷海城却弃若敝屣……

“真是任性。”冷玄苦笑。早就知道,以雷海城的脾性,绝不肯受人摆布,只是没想到,雷海城倔傲到如此地步。宁

可毒发疯狂,也不愿接受他为之安排的生路。

他没有雷海城那麽乐天。尽管眼下雷海城似乎已神智无碍,可他不相信喝几口鲜血就能根治梦蛰。

或许,某一天,雷海城又会像昨天那样,狠狠地扑上来,死命咬住他,宛如要将他一寸寸撕裂……

麻痹般的刺痛,就从肩头伤口处蔓延开来,一点一点,渗进身体每个角落。

冷玄深深阖上了眼帘。

那段过往,早成了一根顽固的毒刺,埋根在他心房里。拔不去,碰不得,哪怕仅仅是想起,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纵使雷海城不再介意,他也永远难以释怀,永远忘不了自己曾经对雷海城做过些什麽。

永远,都忘不了睡梦里,雷海城满含怨毒仇恨的目光……

初更响过,雷海城才回到开元宫。带来一大包食物,还有几身他去西岐前穿的衣服、鞋袜。

冷玄端坐桌旁,黑发披散肩背,手里捏著支黄金簪子,正怔忡出神,看著雷海城打开衣柜,将衣服都塞了进去,他有

些诧异。“你要搬过来住?”

“你难道不想要我住过来?”雷海城也很惊奇。

“不……”冷玄一时间还没怎麽反应过来。只觉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超出他的预料,恍若梦中。

“是不要我住过来?还是不是不要我住过来?”

雷海城问完这句绕口令,自己也觉好笑。过去三两下,替冷玄绾起头发,左右看了看,还算满意自己的手艺,才低声

道:“我想要你跟我一起离开这里,不过,你肯定是放不下天靖的。”

冷玄欲言又止,雷海城瞧他表情,已知道自己说得半点不错,叹了口长气,正视冷玄双眼,认认真真地道:“刚才我

问过侍卫,西岐和天靖的盟军已经攻占风陵西疆。如果天下一统,天靖再没有外忧内患。到那时,你肯不肯跟我走?

冷玄也看著雷海城,那满脸的期待和执著让他无法逃避,迟疑之後,终於微颔首。

雷海城大喜过望,抓住冷玄左手,紧紧交握,豪气直冲胸臆。

“既然答应了,就不许反悔!等你养好伤,你我就去风陵,杀了符青凤,扫平最後一个障碍!也替湛飞阳和我自己报

仇!”

118

冷玄受的是皮肉伤,伤口愈合得很快。失血虽多,但休养了数日,苍白的脸上已经回复了血色。

雷海城这段时间里也忙著调理身体,全力恢复体能,一边著手准备前往风陵所需的装备和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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