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左尘看着少年，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是，刚刚那个少年露出笑容的那一刻，他却有一种这个少年很可怜的错觉。只是，终究是错觉吧？

“啊？”柳青皓被男人喊得微微一愣，然后才是明白了过来这是男人的表示臣服的意思，心底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是也有些微妙的遗憾，但是他也不想深究，只是轻轻开口，“牧之野情况如何了？”

“他只是脱力而已，休息够了就能醒了。”男子退后半步站到了少年身后，“不过您现在可以去看一下的。”

“……好，”柳青皓深深看了左尘一眼，然后转过身走向了暗室，“你忙你的去吧。”

暗室不大，只是从两个房间之间开辟了一点空间，堪堪能放下一张床，牧之野就睡在这里。因为脱力的关系，他的脸色颇为苍白，这一次的暴走是异能的缘故，而异能本身就代表着人类的进化，所以，暴走之后的牧之野不仅没有留下什么太大的后遗症，反倒是长高长壮了一些，就从柳青皓的角度看过去，竟是已经能看出了日后那种气度。这让柳青皓有着复杂的感觉。

事实上，这种感觉似乎在这个人昏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就产生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却能成为这个人从暴走中清醒过来的因素。

左尘说过，虽然说暴走对异能者伤害并不大，但是暴走本身并不是好事，许多异能者一旦暴走便是至死方休，而让他们清醒的因素却只有他们心中最珍视或最重要的人。只是他是牧之野最重要的人？简直是个笑话。

看着昏迷的少年，柳青皓表情淡漠。

之前也不是不曾迟疑，这一世终究是重来，大错未铸，憾事未生。一切都回到了最初，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只是含着金汤匙的少爷，牧之野只不过是个与他无关的私生子，他真的有理由恨他吗？现在的牧之野，终究是什么也没做啊。

只是，放下恨？那却是个笑话。他怎么能忘掉自己那20年的痛苦？他怎么能放下家破人亡之恨！这一切却都是眼前这个人赐予的不是吗？就算现在的他什么也没做，可是他毕竟是他！就算再怎么为他开脱，可是他终究是导致他一生悲惨的罪魁祸首，柳青皓自问他终究不是个圣人。

“……怎么办呢？我果然还是讨厌你啊。”修长的手指按在了牧之野的脖颈——只要一用力，便是致命。少年轻轻侧头，表情茫然。

“可是，我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恨你呢。”轻轻的叹息在空气中漾开，柳青皓微微一叹，终究是轻声一笑，“算了，我这个人，终究是本性凉薄……恨一个人啊，不需要理由不就可以了么？”

“那么，请赶快成长吧。”

“否则，我会等不及的。”

第十七章

柳青皓没有等牧之野醒，事实上，他显然有着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之前在斗兽场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异常，他似乎真的拥有了某些超出理解的能力。

只是这些能力，却并非异能。之前他也有过这样的怀疑，只是在左尘系统介绍过这个世界的异能之后，他发现似乎并不是那么合适。

这个世界的异能并不是书上说的那么玄乎，如果真的要说，却是更加近乎小说中的精神异能。这种异能除非是天赋异禀，其实并不能直接攻击，相反的是，这样的异能都是作用于异能者本身的。如果要一个更确切的说法，那就是这些异能本身更接近于强化。异能力所作用的身体部位会得到极大的机能提升，从而逐渐超越“人类”所属的范围。但是不同于小说中强化异能的是，异能者们会对异能所强化的部位有着近乎极端的控制力。

从这个角度而言，柳青皓的能力绝对与异能没有关系。就他目前已经发现的，是五感的极端提升以及近乎神奇的防御力。对此，就算是左尘也感到困惑。毕竟五感这种官能，不管是异能还是古武，都做不到这样直接的提升。但是，要说真的是什么神奇的能力，柳青皓与左尘两人试了很久，却没有发现少年有着任何的攻击力。

解铃自然还需要系铃人，若真说前世与今生的差别，柳青皓能想起来的也不过是柳家祖宅了。不过，他并未打算再回一趟老宅，毕竟，那里真能找出来的早就被他找了出来，再去找也是没有意义。

事实上，柳青皓手中的不过只有三样东西，一枚戒指，一本家谱和一块玉。玉是带了三辈子的玩意儿，家谱早就被少年里里外外查了几遍就差没有拆开了，而戒指更是差点被直接熔了，少年以为要是有什么秘密早就发现了，只是如今想来还是不然。从床板下拿出钥匙打开了柜门，少年转身揭开台灯拿出了戒指。

这算是个连环陷阱，柳家毕竟也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总有些小玩意儿留下来。也许别人不会注意，但是用来藏东西，却是再好不过了。柳青皓可不敢保证他这个房子没被人来回个几趟。

只是，那枚戒指再怎么看还是那副样子，非金非铜，颜色却是介于黄金于古铜之间，戒指很小，柳青皓算是非常瘦的了，但是也只有小指能勉强戴上。戒面却是很宽，但是却没有一点纹路，唯一能看出是个戒指的地方就是最宽的地方镶嵌的一枚宝石。只是，这枚宝石虽说是宝石，却是一副不值钱的样子，表面上甚至还有着一道裂纹。

柳青皓突然有些头疼，其实这柳家衰败是有原因的吧？其他人家的祖宗都是能留下什么就留下什么，自己的祖宗，想想自家传说中的太太爷爷在儿子满十八岁那一年抛下儿子带着老婆归隐田园同时还不忘把自己整个家卖了做盘缠，自家太爷爷把当年的柳家全部家产送给国家然后笑眯眯把柳家小崽子们一把甩下出国周游，自家爷爷硬是在把家交给自家父亲之前把家败光了的事迹……感情柳家净出不靠谱的祖宗？总不至于自家老祖宗也干过这么一出？

柳青皓觉得他胃疼。

只是就算胃疼头疼全身都疼遍了，柳青皓终究还是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能无语地把戒指放回原处，顺手从字典里掏出了家谱。只是，终究就是那么些名字，一个个都能背出来了还是没看出什么，柳青皓只能怀疑自己的判断了——总不至于这能力是重生带回来的吧？

想想还是想不通，柳青皓只能作罢。有些无语的看看指向了八点整的时钟，他无言地披上衣服准备下楼吃饭，这个时候，他也算没了心情做饭了。

这个时代的夜晚终究没有后世的繁华，早就适应了在夜店耗晚上的少年一出门看着大街上秋风扫落叶的荒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开始对能不能买到吃的表示了由衷的怀疑。只是这个时候回去未免太傻，少年只能无语地沿着平时上学的路开始找小吃店。不过他终究算运气好的，不过刚刚拐了一条街，便看见了一家新开的小吃店。

店里还算热闹，里面的几个桌子都是挤满了人，老板娘进进出出个没完，明显能看出脸上的笑容，这样的的场景，让柳青皓突然就产生了一种人世久违的感觉——这样平淡的生活，离他终究还是太远了。

叫了碗面，少年随便坐在了门口。外面虽然冷，但是比起里面的喧嚷却是好了太多。大概不到半刻钟，碗面便是被送来上来，然后，柳青皓与服务生面面相觑了。

“……牧之野？”

“柳、柳……柳同学？”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大概因为是牧之野送上来的食物的关系，柳青皓觉得他很没食欲，只是随便扒拉了几筷子，他便是挑眉看向了有些局促的男孩子。

“这里的阿姨是我租的房子的房东……我在这里帮忙……”牧之野低着头，面条的热气让柳青皓的眼镜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是吗？这样啊？”柳青皓含糊应了，突然觉得不知道说什么。他会算计这个人，可以对这个人毫不犹豫下手……但是这样面对面的相处却让他觉得诡异——他们不该是这样的相处吧？

“……柳同学，今天真是太感谢了！”牧之野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便是站起身，弯腰便是九十度的大鞠躬。

“……如果我不去找你，你也能出来的。”柳青皓看着少年，眼底却是微微一冷，刚刚的局促一下子换成了冷意。前世不也是这样吗？在赢得了一切之后，用这个样子来表达自己的嘲讽？柳青皓觉得他的胃口都被倒透了。

“不是的……”牧之野似乎想要辩解什么，然后却是低下了头，“柳同学是不是讨厌我啊？”

“难道你要我喜欢你？”柳青皓挑起眉，“还是你认为，现在的你可以成为我的朋友？”

因为心底被引出的记忆，他的语气很嘲讽。

“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年涨红了脸，然后才局促地低下了头，“总而言之还是谢谢柳同学……我去后面帮忙了！”

“……”皱着眉看着跑到后面的男孩子，柳青皓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笑还是好气？这样的牧之野……真的值得他去把他当做对手？柳青皓突然有些意兴阑珊。重生者也许有着先知先觉的优势，但是在待人接物上却有着硬伤，因为那些人，终究是你认识他们，他们却不认得你。就像刘昊，牧之野，还有更多的人，他知道他们将来会是怎样的成熟，阴险，狠辣，只是想去面对他们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不过还是孩子……

这种感觉很微妙。

“其实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吧？”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是要清除脑海中的紊乱思绪，少年将钱丢在了桌上，“……不管怎么说，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小野，你同学似乎走了呢。”老板娘一抬头看见少年走了出去，连忙看向了灶台旁边的孩子。清秀的少年倚着墙壁，正在按动手机，被老板娘一喊顿时一愣，然后才回过神一样出现了一丝遗憾的神情，“哦。”

“怎么了？小野？和同学相处不好了？”老板娘顿时很关心地追问。

“……没有啊，只是，他比我优秀很多，我们有些走不到一起而已。”低敛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懊恼，然后少年才安慰般笑了笑，“没关系的啦。”

“也对，那样子的小孩子一看就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小野，你这几天怎么老是抱着手机？谈恋爱了？”老板娘先是温温和和一笑，然后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才没有这种事情啊……”少年无奈一笑，轻轻点击发送，看着短信的图案消失，“我去上菜。”

“小野辛苦了哦~”

第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还是照常的时间，虽然前生已经闲太久了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学生时期的作息，但是早上起来呼吸一些新鲜空气，柳青皓还是乐意的。

学校距离住宅不是很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的样子，本以为一切无奇，但是柳青皓却在进校的一瞬察觉到了那种风雨欲来的微妙气氛。学生们并不是像平时一样各自守在教室，倒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三三两两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而看着他的目光似乎也与平时不同。正在疑惑，却看见牧靳更是站在门口，一脸焦急地翘首盼望，看到柳青皓不紧不慢走了过来，顿时一脸喜出望外的神情。

“柳少！”

“怎么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愣了一下之后，柳青皓才微微颔首示意牧靳说下去。

牧靳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然后狠狠咽了口唾沫，这才表情微妙地开口：“刘家倒了，有人说……是你动的手……”

刘家倒得太过突然，几乎是一夜之间，刘家掌权人做的丑事被一下子全部捅到了公众面前。谁也没想到，一向只是个摆设的夜间新闻竟然弄出了这样的声势，更没想到，区区一个市台，居然就敢直接捋了土皇帝的虎须！这样的状况，不管是真的上面有人还是怎么样，是个人都知道，刘家保不住了。这个圈子，落井下石的人从来就是比雪中送炭的多，更何况，刘家当初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这回真的是墙倒众人推。从事情爆发出来到现在不过才几个小时，一下子，刘家似乎便是直接掉入了地狱！

也是如此，这段时间唯一与刘昊发生冲突的柳青皓也被这样的浪潮推上了风口浪尖，木秀于林！

“……谁先说起的？”微微眯起了眼，柳青皓无视了牧靳的试探，冷着脸问道。

“不知道……应该就是那帮子人吧。”牧靳被少年一个眼神激得一颤，然后才没什么底气地回答。

“那帮子人？”柳青皓嘴角兀然浮起一丝冷笑，果然是有人想针对他，“这件事和我无关，你让他们注意点嘴巴！”

“……柳少，您的意思是？”牧靳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你要我说第二遍吗？”柳青皓也没好气，牧靳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没脑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牧靳连忙摇头，然后才支支吾吾看向少年，“那个……”

“到底怎么了？”柳青皓不耐烦地看向少年，心头的烦躁感越加严重，自然，语气就更加好不起来，“说！”

“……”牧靳看着少年表情越发阴沉，狠狠一颤，终于是脑袋一低，一股子慷慨赴死的悲壮气势，“顾家易发话了！从此这里有你没他！”

“有我没他？”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少年看着牧靳，直到确认这话的真实性之后，终于是露出了一个冷漠而邪妄的笑容，“很好，我正好也闲着！”

重生回来之后，他确实已经憋屈了太久，那么，找个人玩玩也不错不是？！

“小皓子！”刚刚走进教室，还没放下书包，少年便是有些呆滞地看着一团粉红色扑进了自己怀里，看着少女鼓鼓的还带着泪水的小脸蛋，他的心终究还是一软，这个世上，他终究还是有着这个女孩子不是吗？

“怎么了？有谁欺负我们家小公主了？”有些好笑的捏了一把女孩子的脸蛋，一边把并不是很重的书包放下，柳青皓很淡定无视了一干围观的目光，“说吧，我给你出气。”

“除了你还有谁啊！”小女孩一下子炸了毛，粉拳不依不饶地砸着少年的胸口，“你昨天居然失踪了整整一天！我最讨厌小皓了！！”

“好啦好啦……”虽然女孩子的小拳头实在没什么力度，但是围观的目光却是让少年稍稍有些无奈，尤其是一道来自白梦秋的目光，“我昨天是有事啦。”

“真的……你不是和狐狸精约会去了？！”小女孩的语气酸溜溜的，柳青皓很想笑。原来白梦秋已经升级到了狐狸精？……怎么有一种老婆捉奸的感觉？只是，再代入薛语妍，柳青皓只能默默扭头。

“我昨天和牧之野在一起……不信你去问他好了，我真的没和白梦秋在一起，乖啊。”拿着哄小孩的语气，柳青皓暗自笑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却一下子被小女孩一句话弄得一愣。

“白梦秋昨天也是一天没在呢……”小女孩自然没有发现少年的异常，反倒是格外兴奋的样子，“小皓你觉得牧之野这个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