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柳青皓也未曾料想到，刘昊竟然如此不智。仅仅是第三天的下午，一辆白色面包车径自闯进了校园，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绑走了牧之野！在所有的学生面面相觑惊恐万状的时候，柳青皓只有一个想法——这件事情大条了！

“刘昊，你疯了？”匆匆忙忙赶到刘昊的班级，刘昊正站在门口，显然也是知道了发生的事情，远远看上去，他的表情一片阴桀。少年很高，虽然才17岁却已经1米九，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而他的长相，不同于柳青皓的清俊，也不同于牧之野的阴柔，而是一种阳刚，很有味道的阳刚。他就静静站在那里，等着柳青皓一步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看着眼前桀骜的少年，柳青皓皱着眉。虽然知道刘昊除了狠劲儿实际上却是扶不上台面，但是他却没想到这个男人，不，现在还是少年，居然如此不智。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一做，要是牧之野真的怎么样了，便是刘昊他父亲，便就是在华海市这个算得上是他们刘家的地盘的地方，也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我疯了？关老子屁事？！”少年一撇嘴，笑得放肆，只是笑容深处却有着深深的不屑，因为身高的差距，即使他直接看人，也有着一种藐视的味道，“我什么都没做，小白脸你是饭吃多了撑的还是怎么着？”

“不是你还能有谁？”柳青皓也不动怒，和这种人动怒，犯不着，他只是微微仰起头看向男子，面色冷峻，“牧之野除了得罪了你还得罪谁？别人在清江可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在学校动人，有几个担得住？”

“放屁！”刘昊也怒了，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老子要动他，他早死了十万八万回！我把他绑回去难道还能卖钱啊？就他那德行，卖屁股都没人要！”

“……你以为，找道上的人动手，别人就查不出你？”柳青皓微微眯眼，还是一副油盐不吃的样子。

“艹！老子说没动他就是没动他！你爱信不信！”刘昊也是真怒了，他是传统的北方人，虽然年龄还小，但是已经有了几分东北汉子的味道，这么一怒，也有几分煞气，“柳青皓老子告诉你！这么点事儿，老子犯不上找人！抽他一顿就算了！”

“……他之前掉进江里，不是你干的？”柳青皓眉头一皱，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解释尼玛啊！”刘昊冷笑，“老子管他去死！”

“……就算本来是不关你的事情，”刘昊一口一个粗话，柳青皓也是微怒了，“反正现在这个情况，牧之野有个三长两短，你绝对脱不了关系！”

“艹！老子要是查出来谁动的手老子轮死他！”毕竟也是那个圈子出来的，刘昊也不是什么蠢人，这一盆脏水泼下来，就算是他那个土皇帝老子，也非得吃上一壶，“我现在就去查！但是小白脸你记住！这是老子的事情，你别乱插手！”

“插手？”柳青皓抬眼看他，“我以为，我还是落井下石会比较好不是吗？”

“柳青皓你个小白脸我###￥%……”刘昊一愣，一串京骂脱口而出，只是看到摇摇摆摆走过来的柳系人马，刘系的几个人对视一眼，只能苦着脸把他拖走了

“柳少，车不是本地的。”方成微微看了被拖着走的刘昊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向着柳青皓回报。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黑狼的手下几乎堵了所有的路，终于是找到了车，可是车里却是一个人都没了，“人已经跑了，估计还在市区，要不要继续搜？”

“就黑狼那么几个人？”柳青皓真心不想鄙视这群混混。

“……”

“反正刘昊也要去找，叫黑狼的人先休息下来吧。”柳青皓摇了摇头，“我去找左尘。”

是的，左尘。如果左尘不知道这件事……多少有些扯淡了。而如果左尘都不知道，他，却也不想去知道了。

医护室离教室并不是很远，只是一个小小的办公室改造成的，但是里里外外都有一股清爽的味道，想起之前的印象，估计这也是左尘的功劳。只是进去之后，柳青皓还是忍不住吐糟了，左尘此人确实是个奇葩，最起码，柳青皓三辈子都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室内种桂花。

而这朵奇葩，显然还在做着更加奇葩的事情——一朵一朵采桂花。柳青皓觉得他真心不想知道这家伙打算那桂花做什么。

“柳青皓被人劫走了。”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柳青皓悠然坐了下来，很是仔细地开始观察奇葩君。

“哦。”左尘只是点下头，继续采桂花。

“本来我以为你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是现在不是了。”少年修长的手指拿捏着白色的瓷杯，显得煞是好看。

“嗯。”左尘头也不抬，淡定自若。

“他在哪里？”

“……”男人一个手抖，撒了一地的桂花，然后他抬起头，一脸的茫然和无辜，“啊？”

“牧之野在哪里，你应该知道吧？”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柳青皓读出的却是陈述句。

“……为什么我应该知道？”左尘很无奈很哀怨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桂花，无奈地坐到了少年的对面，“来的是外地车吧？”

“我记得我没告诉你。”

“……”左尘噎住了。

“他在哪里？”少年抬起头，他的表情平淡，却有一股不容拒绝的笃定意味。

“这件事，你真的不该知道。”知道再扯谎下去也是没用，左尘点起一根烟，笑得无奈，“那个圈子，是你进不去的，也是你不该进去的。小柳少爷，有些事情……你不该管。”

“我在学校说过了，牧之野是我的人。”柳青皓淡然地握起茶壶添水。

“小柳少爷，也许我这人说话有些直白，但是，要知道其实在那个圈子，你的柳家……真的是一文不值。”左尘摇摇头，表情有些无奈也有些高傲的味道在里面，“这件事，整个华海，都没几个管的起！”

“方成是我手下。”柳青皓微微抬起眼皮，面无表情。

“可是方成不是方家，而你，也不是方成。”左尘缓缓摇了摇头，严肃地看向少年，“放弃吧。”

“……放弃？”柳青皓冷笑了起来，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都带上了一股说不出来的韵味，一股子戾气从他的身上自然地散发，无波无痕，“告诉你，少爷这辈子都不知道有个词叫放弃！”

“……”左尘脸上突兀闪过一丝惊容，然后他才一脸严肃地看向少年，“你真的不放弃？！”

“决不放弃！”

“那好，”左尘深深点了点头，白皙到异常的手指缓缓按上了胸口的纽扣，白色的大褂被他一把扯下，露出了精干的身躯以及——道道狰狞的纹路，“我带你去找他！”

第十三章

机车飞速地在车流中穿梭，过程中自然有些车刹车不及撞在一起的，然后司机们便会探出头冒出一串京骂，但是，对于一瞬间就绝尘而去的机车及机车上的人而言，这一切，近乎没有一点价值。

柳青皓坐在机车的后座，因为长时间冷风吹在脸上的缘故，他的唇微微发白，只是他的面容却看不出一丝异常，仅仅只有头发被风吹拂了起来能让人确认他确实只是穿着一件白衬衫坐在急驶的机车后座飞速前进。

相比于柳青皓，左尘却没有那么悠然了，他眉头紧皱，肌肉喷张，从身上散发出一股彪悍的气息，仿佛在震慑着什么。不知是风吹的缘故还是什么，他的双目通红，有种让人不能直视的感觉。他只穿了一件皮衣，紧身的款式硬是被男人穿出了一股禁欲的味道。

“就快到了。”机车渐渐驶出了城市，在一片片荒芜中穿梭，突兀地，左尘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却不知道是在宣告什么还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因为车的速度与他紧贴的少年却是察觉到了男人身躯的紧绷。这个认知让他少许有些不安，但是想到左尘此人的性子，他便是稍稍安下心来——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很快，车便是在一所大宅的门口停下，还未及少年反应，男人便是跃下了机车，重重一拳迎上了一道灰影。然后，少年只听到一声巨响，便感到一股柔力将自己向远处推去。

“……”左尘刚刚接下了来者的一拳便是察觉到了不妙，只是对方瞬间缠将了上来让他实在无法出手。男人顿时脸色一冷，再次重重一拳轰出，而这次的撞击过后的间隙，他却发现少年竟是已经站稳在了机车边。于是他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也是同时证明了心中那些微妙的猜想。

柳青皓此刻的表情很微妙。刚刚就当他以为自己要被推出去的时候，身上却仿佛传来了一股力量一样，这让他不期然想到了听到牧之野脚步的那一次——他的听力可没那么好。只是，还没等到他想清楚，那边左尘却是已经占尽了上风，一拳将灰影砸入了土中，而这时，柳青皓才发现，那个差点让他丢了大丑的灰影，竟然只是一只丑陋的猴子！

“这是……什么玩意儿？”柳青皓皱起眉，走到了调整呼吸的男人身边。

“畜生而已。”左尘皱着眉，一脸的嫌恶，等呼吸彻底正常了，他才苦笑了一下，将冰冷的手贴在脸上以消退那一丝不自然的潮红，“牧之野人就在里面……小柳少爷，我劝你，还是不要抱着能把他带回去的希望。”

“是吗？”这个时候柳青皓显然没兴趣去纠正那个囧囧有神的称呼，他微微皱起眉看着显得很是有古韵的建筑，半晌才目光灼灼看向男子，“既然你也肯带我过来了……那么，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个建筑的主人又是谁？”

“这里……”左尘的眼神很复杂，既有着怨恨也有着一丝缅怀，然后，他才深吸一口气，“你可以称这里为斗兽场。”

“……斗兽场？”柳青皓不明所以，但是却直觉这个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

“小柳少爷，我想，你应该知道武者和异能者吧？”左尘没有回答，而是认真地看向少年，直到少年点了点头，他才苦笑着叹了口气，“那么，你应该也了解，古武家族和异能家族吧？”

“稍微。”柳青皓皱起了眉，虽然以后他通过种种渠道了解到一些，但是终究还是表面，但是这话还是不能细说，于是他只是敷衍般应了一声，便是继续等着左尘解释。

“除了隶属于这些家族的异能者和武者都被成为游民……而这里，可以说是游民的坟墓。”左尘的目光有些游离，就好像在回忆一样，“这里，是那些家族的纨绔将游民们捉来与斗兽争斗的地方！”

“古罗马斗兽场？”柳青皓深吸一口气，却是有一种不寒而栗的味道。尽管曾经稍许了解过那个圈子对人命的漠视，他却没想过，真实会是如此残酷。杀人如草不闻声！

“……”左尘撇嘴，笑得无比苍凉。曾经的他，也不过是这个地方苦苦挣扎的困兽而已。只不过，如今的他走了出来。可是，没走出来的人呢？这座看上去小小的宅院，究竟埋葬了多少人的尸骨？左尘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现实往往会比想象更为残酷。

“那么，怎么才能把牧之野弄出来？”柳青皓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目光凝固在了大门之上，他现在开始后悔没去看那本有着他们所有人命运的书，他不知道牧之野是否注定有这一劫，也不知道牧之野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他更不知道，他应该做什么，才能让命运不会脱离注定的那个轨迹，“嗯？”

“小柳少爷，我劝你一句，你斗不过他们的。”左尘看着少年，目光真挚。不是轻视，而是事实。这里面的人，就算是纨绔，也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暴徒，比起他们，柳青皓真是太干净了，简直，如同白纸一样。

“……就算斗不过，那也要等斗过了才知道，”柳青皓表情淡漠地摘下眼镜，他没有抬头，只是一遍遍摩挲着眼镜的边框，穿过树叶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微妙有种孤寒的味道，“我说过，我不会放弃的！”

“你要赌上柳家吗？”左尘看着少年，忍不住皱起眉。他真的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想做什么……为了一个事不关己的人，真的值得？

“柳家，真的只有清江柳家这一脉吗？”柳青皓看向男人，似笑非笑。这也是他后世才知道的秘密，柳家不止清江一脉，而另一脉只要不出问题，就绝对没有人敢动清江柳家！这才是前世那么多家族隐忍到那时候才出手的真正原因！

“……小柳少爷，我看不透你。”良久的沉默之后，左尘看着少年，表情有些无奈却也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异样的情感在里面。他深深看了少年一眼，这才微微一笑，恭敬地鞠了一个躬，然后，男人带着一种决绝与凶戾，大步踏向了那道朱门。

“咚咚咚……”一声声铿锵有力的敲门声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凄凉在日渐西斜的背景下一声声响起，左尘面无表情，神色淡然。

阔别了五年的斗兽场，这一次，就让他陪着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小柳少爷，好好玩一把吧！

第十四章

门很快被打开，院落中的场景却是超乎了少年的意料，本来以为会极尽奢华的地方，却只有一口古井，一颗老树，一张石桌和坐在摇椅上表情淡然的老人。那是一颗老树，刚入秋便是掉光了叶子，偶有几片叶子艰难吊在树上，风一吹，便是瑟瑟而落，无比的苍凉。那口老井也是一样，突出地面的部分爬满了绿色的苔藓，石块大部分是裂的，看着，却就似一口枯井。而老人就是坐在枯井与老树之间，轻摇躺椅，无比安详。

这样的场景与男子的描述差异过大，一瞬间竟让少年产生了这里是世外桃源的错觉。只是这份错觉来得快消得也快，男人迅速紧绷的身体让少年一下子从错觉中清醒过来，然后不着声色微微退后半步，将空间留给了左尘和老人。

“你居然回来了？”老人没有抬头，只是伸出手拿起了扣在石桌上的茶碗，缓缓倒上了茶水。他的手明显保养得很好，竟是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唯有指甲有点点皲裂，显出了沧桑。他动作缓慢地沏着茶，无比地细致，也是无比地认真，仿佛那廉价的茶水是世界上最珍稀的宝物一样。

“……”左尘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老人，他的手，在抖。当年，他被带到这个地方，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这个老人。而他的第一个老师便也是这个老人。但是，他却终究无法尊敬这个老人，因为就是他，在他到这里的第一个月，逼着他亲手杀掉了他的兄弟！当年的绝望和无助，即使今天想来依旧触目惊心，终究，已经是他走不出的梦魇。

“十年前你来的时候，还没有你身边这个小鬼大吧？那时候，我就说了，你是那一批小鬼中唯一能活着出去的人。”老人似乎也不是真的要左尘回答，他颤悠悠地放下茶壶，慢慢站起来，那摇摇欲坠的姿态让柳青皓都怀疑他下一秒会摔倒在地，但是他没有。老人的动作很慢，却有股诡异的味道在里面。待到站起，他悠悠地挪动着躺椅，显得很是艰难的样子，然后才喘着气抬起头，“既然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