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桃花(穿越)下——周析白
周析白  发于:2011年10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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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做的事太多太多,所以,他不能死,他无法允许自己所爱的人,受到任何一点点的威胁。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

的一切去兑换,兑换一张可以无限透支幸福的契约债券。

他是融华,他爱玉泷白,从来没变过。走出大殿的时候,他的身影雪白的可以媲美一地的月色清辉,然后,他慢慢的

,慢慢的转过身,在正殿前逶迤的台阶前木然的立着,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苍茫,夜色中令人哀恸无垠的悲伤和绝望

像潮水一样盖过来。

他忽然弯起嘴角笑了一笑,然后又皱了皱眉,一缕殷红的血就顺着他琼花般凝雪如霜的唇角蜿蜒而出,赤红映目。

腊月末,驸马府邸建成,大理寺卿融华迎娶当朝天子的皇妹从阙公主。一代风华绝世无双的男子,就在众人簇拥下,

微笑着缓缓伸出手牵起那动人的新嫁娘。一如既往的得体,一如既往的温文儒雅,一如既往的无可挑剔,一如既往的

淡然……

如果此刻与他执手并肩的人是玉泷白,那么他眼底会不会就不是一片灰烬般的黯淡?明明在微笑着,可是那微笑却始

终未曾到底眼底分毫,心底,更是空旷一片。

缺失的,是他一整颗爱人的心。

彼时,他在与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彼时,他在众人的簇拥下微笑着似有些不胜酒力一般推开房门;彼时,他在一群

婢子中央温和的听凭指引做他该做的一切新郎事宜;彼时他青白如玉的五指间捻花一般优雅的捻着一株翡翠灯杆,轻

轻一挑,艳红的喜帕下露出女子不胜娇羞的玉面,艳若桃李,美如云霞……

彼时,他吹熄了灯,面无表情的除去二人衣物,淡然麻木的坐着机械化的房事,然后双双闭目,在女子脸红心跳的炙

热视线中从淡定的假寐,到夜夜如僵尸一般背对着美人发呆。

睁眼到天亮。

他只碰过她一次,因为那夜的房门外有无数双急切寻求肯定答案的眼睛,天子的爪牙是如此的尽职,他必须破釜沉舟

。翌日叫人送来了早膳,就在内阁间里围着圆桌,他体贴的端着青瓷小碗,温柔的将那香气扑鼻的羹汤一口一口细心

的送到公主唇缘,看着那尚且娇羞的小脸,他眼中一道冷光闪过,就那么就着勺子吞下一口汤,然后托起那女子的面

颊,口对口喂了下去……

他知道,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他的羁绊。不管她是不是帝王的卧底,不管她是不是真心实意的要嫁给他。他都必须隔

断她的希冀,他是狠,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善良,他更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他娶了她,他不爱她,他留下她一命,不是因为爱她。那碗汤下肚,从今起再也没有那娇媚灵动的从阙公主,只有一

个疯子,一个在新婚第二天被突然闯入的刺客胁持并迫害,导致从此以后神智不清终身无法治愈的疯子,一个不能生

养的疯子,只是一个疯子。

那一天,他安静而面无表情的抱着她,看着早已安排好的人杀进来,他如愿以偿的受了伤,她果不其然的被胁持,到

傍晚后获救,浑身已经脏乱不堪,整个人时而呆滞时而癫狂。驸马府遭奸人施火烧掉小半的楼宇,他还微微笑着摇了

摇头,心道烧的太少。

纵火者被当场诛杀,死无对证。驸马府重修,融驸马抱着公主嘘寒问暖,有下人诧异,竟能从那眸中读出一分诡异的

笑意,可是晃了神再看,依然是那玉树临风的男子,小心翼翼的喂着那神智不清的女子喝药,一口一口……

喝吧,美丽的公主。原谅我无法忍受你的笑容一分一秒,因为你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身上背负的生命,以及我

无法拥抱的爱人。所以,请做一个疯子,在这场困斗里,唯有疯子才是最安全和最避世的。

让我用你最喜欢的微笑,亲手喂你喝下断孕之药,今生今世,我与你就只有那一夜的恩泽雨露,我可以留下你的性命

,却断不能容许你的腹中有我的骨肉。觉得害怕吗?觉得恐怖吧。呵,还真要谢谢你的王兄,他让我断了今生唯一的

梦,他让我碎了今世最后的温柔……

不过不要害怕,总有一天,即便是入了地狱,我们所有人,都会陪着你,与你做伴。

55.『 葬花辞 』

永乐七年的冬天,前所未有的寒冷。那种寒意直达骨髓深处,有着令人毛骨耸立的快感,血液凝固,周身形同一尊僵

硬的石雕,立在霭霭风雪下,怅然。

泷白离开玉府的时候,听到院落里仓促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父亲的震怒以及无力的闷咳,有一秒钟凝固了他悲怆离

去的脚步,那一秒之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玉府。

府邸门前昏暗的灯笼摇曳着,恹恹暖色晕开一方深沉如渊的夜,那青衣墨发的小厮就是在那时闯入他的视线,手里提

了简易的包裹,淡笑着望天,说:“少爷,让比筑跟着你吧。”语调平缓柔和,眼中是波澜不惊的笑意。

泷白垂下的脸庞被墨发遮挡,看不清楚表情,良久才说了一句:“随便你。”麻木冷漠,尾音夹带着茫然。

是了,他是时候离开这个家,这个他穿越重生后呆了将近二十年的家。他任性了二十年,以为做一个傻子可以活的更

快乐,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因为爱情而变得更傻,到如今,唯有一走了之,才能延缓这百年玉府被帝王桎梏的

厄运……

比筑仍笑,跟在他身旁,没有锦衣驽马,没有风光大现,没有从前的一切,有的,只是一主一仆冷清萧瑟的背影,投

入茫茫夜色,深不见底。

他终于肯妥帖,听西子臻的话,离开这里。

离开所有人。

远离尘世……

他站在风雪中,单薄的身躯像一叶被暴风吹皱的海棠花瓣,明明是在微笑,可眼底却是死灰一片。

是从那一刻起,他明白这一切错误的源头在哪里。爹没错,帝王也没错,融华西子臻更没有错,错的是他自己,只有

他自己。而他,错以为这个世界可以给他想要的爱情,却没有死过一次的人该有的觉悟。

他抬起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远离繁华,远离曾经相濡以沫的那群人,远离过往,踏上奔赴大宛寺的山路,崎岖蜿蜒的,

像他这么多年纠纠缠缠的爱情。

一个男人,却被爱情折磨的不像个男人。

他挑起嘴角冷笑。

那一年大宛寺的桃花开的分外明艳,十八里秋风瑟瑟,犀利的雪片扑打在后背上,像能割出道道血痕。

他一个人喝酒。凛冽的深冬,别家都在张灯结彩的过新年,他却一个人靠在大宛寺后院的桃花树下,望着头顶异日开

放的桃花,望着那片韶华,醉眼朦胧间笑到癫狂。举着酒壶喃喃:开花了,为谁开花,漫天的雪,独你在开花……

他仰面背靠在树干上,蜷起一条腿,手臂懒懒的搭在膝盖上,指点挂着斛臂。鹅毛大雪重重叠叠的覆盖下来,有些被

花树遮挡了,有些则径直落在他身上,面上,冰凉的触感,融化后汇成点滴溪顺着颈子流一股股淌进单薄的衫子里,

湿透一整颗心。

他姿态狼狈,哪里还有先前的俊俏十分。身上穿着的也是在平实不过的衣料,比起粗木麻衣好不到哪里去,这样大的

雪,他却不顾比筑阻拦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酒,冷的酒,喝进去肺腑里都是通体的寒。

他还是玉泷白,却不再是从前斜倚春柳轻笑嫣然的玉泷白,从他离开玉府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靠着桃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那些年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场景,梦里有融华臂弯里熟悉的清香,梦里有西子臻习惯

性的促狭,他跟他斗嘴,斗到最后却不知道自己当初气的是什么……他梦到扶苏,梦到大将军蒙灼,梦到所有曾让他

嬉笑怒骂的场景,梦到圣上赐婚,梦到波澜湖上融华忧伤的眼,梦到水底刺骨的严寒,梦到西子臻有力的双臂紧紧将

他圈住……

梦了太多,梦太长,梦到最后,他全都忘了。

西子臻就站在堂前,一身深红色的滚边华袍,颈上系着雪缎带,身后披的是厚重的雪白狐裘披风。站在不远处,鼻尖

嗅到袅袅檀香里一股甘冽的酒气,浓郁冷冽。顺着酒香,就看到空旷院落里那一棵桃树下,失魂落魄的人。

是玉泷白。

可是,他还是玉泷白吗?从前素洁如荷花,温情浅笑的清秀男子;从前埋首煮酒青梅如歌的男子;从前怀抱琵琶将一

首李煜的《一斛珠》弹到名扬天下的男子;从前或者生气或者嗔怒时永远生气盎然的男子……

从前的玉泷白,已经死去了么?

他欲迈向前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扶着廊柱的五指结成拳,泛起青白的骨节,如大理石一般冷凉。然后,良久,终于慢

慢的直了身子,一步步踩着厚重的积雪,走向寒风中那熟悉到铭刻于心的人。

不冷了,他不再感觉的到冷。泷白想着,嘴角一弯,漾开一抹无限柔和的轻笑,像多年前未经尘埃玷染一般的清澈见

底,光芒万丈。

一只手轻轻贴上他的面颊,带着浓郁的温暖,让冰冷的他竟然有种被灼上的滚烫感。他颤抖了一下,睁开眼,视线中

央是西子臻深沉的双眼,凝重如深渊般毫不见底,仿佛一脚踏空,终生都无法回旋。

泷白愣了愣,突然咧开嘴笑的肆意,那笑容让西子臻有些恍惚,心疼。然后他听见玉泷白细如游丝的嗓音,他说:“

是你么,是你来看我了吗?”

贴在脸颊上的手僵了一下,然后神使鬼差的捧住他下颚,常年练剑的五指端有些薄茧,摩挲着那细净冷凉的肌肤时掀

起一阵愉快的颤栗。西子臻的手指慢慢下滑,滑到他颈下细长的锁骨,滑到他不堪一握的肩膀,滑到他腰间,然后突

然大力的一扯,将他整个人拉进怀畔。

温暖的披风抖落开来,华丽的将他包裹住,泷白朦胧了一双眼去看,嘴角依然挂着痴傻的笑,眼波琳琅,因醉酒而酡

红的双颊滋生出诱人的妩媚。他的脸贴上西子臻的胸膛,聆听那颗心脏噗通跳跃的节奏,沉稳有力,却有种紧凑的慌

乱。

“让我抱抱你,就一下。”西子臻说,语气竟然有几分恳求。泷白茫然的胡乱点头,被他一低下巴稳稳抵住,炙热的

鼻息缭绕的头顶,鼻尖嗅到的是泷白身上厚重的雪气和酒香,让人心猿意马。

他禁不住抱紧他,手臂越收越沉,恨不能把他箍的死死的,或者将他揉进身体里还原成胸腔里的一枚肋骨。他日思夜

想的人,梦寐以求的怀抱终于到了手,他却生不出丝毫满足感,反而舍不得撒手,病态的迷恋简直让人癫狂。

他低低的唤:“泷白泷白……”一声又一声,温柔缠绵,像梦里贴耳诉说的情话,缠绵悱恻。泷白被他唤的咯咯直笑

,醉眼迷离的蜷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嗯,怎么了,融华。”

怀抱一僵。

西子臻揽在他腰间的手臂无意识的凝紧,狠狠嵌进那单薄的身躯里,直到怀中人疼的呻吟了一声,他突然顿住,低头

,大手捏起他的下巴四目相对,近乎咆哮的低吼:“你看清楚我是谁!我不是融华,我是西子臻,我是西子臻!为什

么到了现在你心里还是只有他?为什么?为什么我守了二十年还是比不上他一丝一毫?!……”

他失控的摇晃着他的肩膀,那身子在激烈的动荡中像一片轻易就能折断的枯叶,玉泷白被摇的地转天悬,终于看清楚

眼前的人是谁,这一看,酒意退去,眼底的清明一眼贯穿,嘴角笑意未变,却已经染上丝丝缕缕的冷意,他眯着眼似

笑非笑的看着他:“啊,是你啊,西子臻。”

终于停了手。

泷白费力的哼了一声,感觉腰间被攥出了一片瘀伤,衣料一沾就疼。他扬着脸看上西子臻失神的脸,笑了一下:“好

看吗?”

什么?

“这张被人背叛被所有人都唾弃的脸上的表情,好看吗?西子臻。”

……

“你,恨我?”迟疑的问,奇怪的是心底竟然还有几分欣喜?是啊,他恨他,他一定恨他,如果他恨他,是不是就说

明他在他的世界里不是一点份量都没有?!

“你疯了。”玉泷白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嘴角勾着冷笑,“我恨你?你凭什么让我恨,因为爱才会恨,因为在意在会

恨,你西子臻在我眼底跟路人甲乙没什么区别,我,凭什么恨你,嗯?”

他低低的笑,双肩的耸动从起初的轻淡变得幅度越来越大,最后揪着西子臻前襟笑的上汽不接下气,还不够,还想笑

,可是脸已经僵硬。

西子臻很安静的看着他,眼底一片空洞无垠,等他笑够了,他才伸出手温柔的抚摸他的脸,轻声说:“是啊,我在你

心里算什么呢?什么都不算啊,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的。你何必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呢,玉泷白。你的心是心,我的心就是铁打的么?即便是铁打的,可

又怎么经的起你三番两次抡圆了胳膊往地上摔,摔一次两次还能粘好,摔的多了,就碎了,碎成末了,风吹过,连个

渣滓都不剩,你知道吗?

“你知道么。”西子臻机械的摩挲着他的脸,眼神里有些诡异的痴情,他殷殷一笑,颀长五指像湿漉漉的藤蔓一般盘

上泷白纤细的颈子,“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一直这样,喋喋不休的重复,眼底虔诚到几乎于诡谲的光,终于一点点的幻化成痴爱嗔怨,化成浓烈的恨。

他说:“你知道吗,玉泷白,我得杀了你。”他说的异常轻松淡定,像茶余饭后的闲聊一般,脸上挂着笑,可是五指

却愈发盘的紧。泷白呼吸渐凝,一张脸憋的青白开始泛红,泛紫,却闭着眼,绝望了一般不做任何挣扎。

西子臻的手倏然一松,泷白猝不及防跌进他怀里,本能的大口喘息,却被人揪着长发扬起脸,青白的唇被人凶狠的吻

住,近乎癫狂的啃噬撕咬,蹂躏到红肿。

他的吻来的毫无征兆,泷白反映过来时再一次感觉窒息,却不是被人掐了脖子,而是那绵密到让人缺氧的吻,这一次

他却要挣扎,手臂有些无力的抵挡在两人胸膛之间,刚挪开一点,那揪着的长发就连根而起,疼的他眼泪四溅,头皮

像要被生生拽裂开。

“滚!滚开……”泷白怒极,想起此人二十年来对他所做的一切,临了还要如此的羞辱他,他当他是什么?秦楼楚馆

里随手招来的男妓?说上就上,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

泷白气短,挣扎间一巴掌狠狠甩过去,嘴唇也被人咬破开,殷红的血丝顺着嘴角往下滑,西子臻挨了那一巴掌竟然没

有任何停顿,再一次扣住他的后脑,低头用力含住那受伤的嘴唇,将唇角连蜿蜒至下颚的血红都舔了一干二净,再抬

眼,两人皆在粗重的喘息着,不是因为情-欲,却像是彼此间一场挣扎了二十年的困斗。

“你把我当什么,你把我当什么?!……”玉泷白推不开他,只能发了疯一般狠狠甩他耳光,一巴掌接着一巴掌,西

子臻也不反抗,只是攥着他的双肩,给了他挣扎的能力,却不给他过多的余地。

“我当你是什么,你想知道吗?”他握住他甩来的手,帮他贴在自己脸上,摩挲着那已经发红的肌肤,悲怆的问,“

玉泷白,我等了你二十年,你才想起问一句,在我心里,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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