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华问过我,扶苏问过我,皇兄也问过,甚至是当今天子那卑鄙之人都问过我,你玉泷白在我心中,究竟是什么。除
了你,玉泷白,我给了你二十年的权力去自由挥霍,你却直至今天才想起来问我一句,问什么。
“为什么?你说是为什么?”西子臻捏紧他的肩膀,眼眶发红,“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对你放不下?你比人人垂
涎的皇位都重要么?你比大好河山更令人心驰神往吗?玉泷白,你是什么,你告诉我你算什么?为了你我背叛了大哥
,明明只要我不交出兵权,那个人就坐不上皇位。可是为了你,为了你啊……”
“玉泷白,我为了你等待二十年,我为了你心甘情愿的把兵权奉上,为了你我不惜背叛皇兄,让原本就属于他的皇位
鸠占鹊巢,为了你我出卖融华让西沉见赐了婚,为了你我想尽一切办法保全了玉家……”
“玉泷白,你告诉我,凭什么,我要为你做这么多你,换来的,却是你一次又一次的狠心!一次又一次的无视,是我
没有融华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还是我比不上他的体贴温暖?可是玉泷白,我守着你二十年如影随形,你却只有在需要
的时候才正眼看我,我是什么,玉泷白,在你心里,我又算什么??”
他狠狠的捏着他的肩膀,像要把他捏碎一样用力,眼眶通红,眼中却是疯狂碎裂的心痛,绝望而令人窒息。
玉泷白任他将五指生生刺进自己身体里,那个瞬间彻骨得痛,终于让他一直以来忽视的东西显露了正身,他张了张口
,却再也没有机会说什么。因为西子臻突然松了力,冷冷的望着他,那眼光冷寂的像对待陌生人。
良久,突然低低的笑了一声,说:“好,好。”两声好,好一个玉泷白,好一个绝情的玉泷白。
他说:“你别怪我,泷白,我为了你可以负尽天下人,我为了你连我最敬重的大哥都背叛,我以前从没觉得后悔,可
是我现在后悔了。”
他说:“玉泷白,你,不值得。”
他说:“你喜欢融华是吧,你那么爱他,可惜这一辈子你都别想在跟他在一起,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西子臻做鬼也
要缠着你们两个,让你们生生世世因为我不得善终!”
他说:“玉泷白,你怕不怕?我说了,我是来杀你的。既然我用尽了全力都得不到你,那么你活着只会是我的禁忌,
是融华的禁忌。你看,你就是这么多余,说不定没了一个你,我们还能恢复到从前年少轻狂不知愁苦的时候,没了你
,就没了东西好争,没了你,我们还会好好的……”
“所以玉泷白,你去死,好不好,嗯?”他握着他僵硬的双肩将他拥进怀里,温柔的替他理着鬓角凌乱的发,一声声
低语,暧昧温情,直入愁肠。
在他怀里的人,大睁着双眼,嘴角却是一抹灰烬般的笑意。他突然不想开口挽留了,因为即使说了,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爱过西子臻么?爱过么。二十年来习惯了这个人在身后,无论狼狈与否,他就像一柄犀利的剑始终随他使用,那
么,这样深入人心的习惯,也是爱么?
那么,融华呢,他对融华又算什么。
他突然有点茫然,他突然觉得很累,那种无力感比起之前任何时候都来的疯狂,直到西子臻低低的絮语不停。他亲眼
看着这个陪伴了他将近二十年的人将那杯用举国上下一半兵权换来的毒酒,亲手送到自己嘴边,那样温情的目光,固
执的推到嘴边的,却是可以令人顷刻间肠穿肚烂,魂归九霄的毒酒啊……
西子臻,西子臻。
他静静的望着他,闭了眼,就着他的手臂一扬颈,冰冷的酒灌入肺腑。他还想说什么的,可是那炽烈的酒气直在他小
腹里流窜,撕裂的疼痛感席卷而来,他觉得天旋地转,向来怕疼的他这一次却紧紧的咬着牙,靠在西子臻怀里强撑着
不闭眼。
就那么看着他,死死的看着他,眼睛里有动容,有几分心痛,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生平第一次如此安静的面对
着他,尽管身体上的疼痛越来越令人疯狂,他靠在他臂弯里,费力的伸手,去摩挲那张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容颜……
英气的眉斜飞入鬓,邪魅的双眼,俊阔的鼻梁,纤细薄情的唇……泷白望着他绽开一抹笑,纤细,轻薄,人常说嘴唇
薄络的男子注定薄情,你一个融华一个,却为何,偏偏一个比一个多情呢?
他闷哼一声,压抑的喘息,嘴里含不出的腥涩终于喷涌而出,将西子臻手臂上的衫子染的更红,雪白狐裘沁上一片红
梅,风雪中傲然盛放,美的如火如荼。
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他怕忘了似的用残余的力气紧紧揪住西子臻的前襟,将他的面孔拉近一些,看着那双通红的眼
,眼底撕心裂肺的痛苦,他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他额心眉结,想叹息却没叹成,只是断断续续的说:
“……我,很自私……我早就知道,你别、别恨我……恨了就不容易忘,你要……把我忘了才好……西、西子臻,很
痛啊,身子……”他恍恍惚惚的说,觉得身体快要被抽空了,视线越来越模糊,剧痛之后反而变得轻松起来,他听不
太清楚自己的声音,只是下意识的说着:“对、对不起啊……原来不想说的,还是、说了……”
对不起,西子臻。
对不起,到现在才知道你有多爱我;对不起,这一辈子已经没有机会回应你的爱。
对不起,小时候出了事总找你背黑锅;
对不起,那年其实是我把扶苏推到水里去的,害他几乎被淹死,明明是你救了他,我却把错全推给了你;
对不起,我和融华偷偷跑到野外放风筝,却一次都没叫过你;
对不起,每次跟你吵完架,我都要绝食三天等着你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对不起,我在院子里埋了几坛梅酒却不告诉你,留着我和融华一起喝;
对不起,我眼里只有融华,却忘了那个从小到大始终护着我的你,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在我身边,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
会站在我这边……
对不起啊,西子臻,这一辈子没机会爱你,下一世吧?下一辈子,我一定能找到你,然后,不管怎么样,都要去爱你
,哪怕你不爱我你忘了我,西子臻,我也要学着去爱你。
对不起。
他靠在西子臻怀里渐渐的失去意识,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一片鸿毛,前所未有的轻松。剧痛消失不见了,他的力量也
一点点抽离,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终于压了下来,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西子臻木然的抱着他,眼底压抑的痛苦在怀中的身体终于沉寂下来的时刻崩裂开来,腥涩的泪水顺着眼眶喷薄而出,
他哭了,哭的无声无息,唯有颤动的双肩能看出他早已失去了那份镇定。
亲手送爱人入黄泉的淡定。
他低头一遍遍的去吻怀里熟睡的人,吻他的额心,吻他嘴角的血迹,吻他垂下来的眼睑,长长的睫毛,青白色的脸颊
……
他说我爱你,玉泷白,我爱你。这句话忍了足足二十年,如今你离开了,我才说出口。我爱你。有多爱你,就有多恨
你。所以我必须这么做,哪怕背负着天下所有人的责难,我只要你,玉泷白,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我从前这么觉
得,我现在,还是这么觉得……
那杯毒酒一定很痛吧?对不起啊,我找不到更好的东西来代替了,阮毓竹把你带来之前我一直在挣扎,要不要走到这
一步,走到这一步,究竟是谁的错更多。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你,我,融华都已经无路可退。他为了保护你娶了
公主又害了公主,公然忤逆皇上,他被软禁了……皇兄从边境回来了,带回了阮毓竹,他说他不怪我,可是我却恨我
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让你爱上我啊,泷白……
你别怪,你别怪我。我真的别无他法,这酒会让你痛一阵子,可是你不会死的,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我终究还是
舍不得你死。我告诉皇上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忘了所有人变成一个新的玉泷白,然后所有人做一台戏,只瞒着你,这样
,你不爱我,你也不再爱融华了,你不爱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你就只是你,跟我们,再也没什么关系……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这样的话,我就能少恨你一点,少爱你一点。泷白,等你再醒过来,已经物是人非,你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醒后
,你也许会记得些什么,可是那些令你痛苦令你纠结的一切都会忘记,所以你会忘了对我的恨,也会忘记对融华的爱
。
这样多好,泷白,我终于和他并肩站了一次,不用再站在你们身后,傻傻的看着……
这样多好。
没有爱,没有恨。你再醒来,世界都变了,你是新的玉泷白,不爱我们的玉泷白,重来的这一次,你一定会活的很开
心吧?没有了我们的羁绊,你就,做你最真实的自己吧……
泷白,玉泷白。
我恨你,可是,比起恨,我更爱你。
【正章 の 满城风雨】
56.『 屈承辱 』
永乐九年秋。皇宫。
明晃晃的琉璃宫灯晕开一夜的寂寥,空档的宝殿里,只有龙椅上支着鬓角闭目养神的帝王,和他身前半跪着的雪衣男
子。
三更时分,沙漏漫过半。西沉见一直以来低垂的脸终于慢慢扬起来,睨视脚下匐跪的人,那风华绝代的男子无言臣服
于身前,目光淡然,面无表情。
西沉见笑了一下。他有张邪佞英俊的脸,和西子臻的轮廓三分近似,但比他多了些许狠戾,少了几分风流邪魅。倒不
似西流玉那种天生的不怒而威之气,这个人更像是溶入黑夜的,浑身上下都附着着无法忽视的阴霾。
他噙着笑,手指关节漫不经心的叩击着龙椅扶手,顿了顿,扬手,地上人始终谦逊的垂首,此刻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
轻轻叩一叩首,不紧不慢的直起身。
“玉家那小少爷…近来在你府内,呆的可好?”似笑非笑的表情,墨眸阴寒如渊,偏夹带着一两分戏谑,令人只觉说
不出的刺目。
融华立在下手的身形似微微一凝,垂首,惊艳拂尘的侧面轮廓在烛火的映照下一如月色渲染的芙蓉,淡妩而不妖,温
柔十分。西沉见抚摸龙椅的五指微微一滞,盯紧他的眼神迸发出一束意味不明的炙热,又听见那玉石相击般低沉悦耳
的嗓音,淡淡的撩拨着帝王的心弦:“回皇上,不曾有过反抗,所以,还好。”
依旧是恭顺得体的回复,这个人似乎永远都知道自己最想听到的回答是什么,也就次次能擦着他的耐心过活。都说圣
意难测,可是他怎么就觉得眼前这个人早已经把世事都琢磨烂了呢!
“呵……”一声若有若无的低笑,听不出什么意味,反而让人脊背发凉。融华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既无胆怯,也无悸
动。整个人仿佛一尊精美的玉石雕像,微微低垂的睫毛在眼下的肌肤上投下一道浓郁的暗影,水光朦胧,有种异样的
魅惑。
西沉见只觉小腹一阵热浪窜起,盯紧他的视线闪烁了一下,旋即流泻出一道欲望的水光,暧昧游离。
“过来。”
其实先前两人的距离也不算远,只是融华始终恭谨淡然的姿态,总会给他一种疏离冷漠的错觉。一有这种感觉,他就
不可避免的想起西子臻那张冷漠邪妄的脸,面对他时嘴角轻佻蔑视的笑,除了玉泷白,对谁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
的表情,除了玉泷白……
西沉见的脸色倏然一沉。融华正走到他龙椅前,依旧半垂着眼睑,睫毛微微震颤,像栖息于乌木喙上的蝴蝶一般,令
人不禁想伸手轻轻抚摸一番,而西沉见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伸手捏起融华低垂的下颚,常年握剑的手掌磨了淡淡的茧子,五根指头暧昧的摩挲着下颚光滑柔腻的肌肤,不平的
指腹肌理遇上绸缎一样温滑的皮肤,意外的让人想蹂躏。手指渐渐上移,按揉着那两瓣细腻水红的薄唇,狭细如柳,
妩媚动人。
这男人,真是妖孽……西沉见想,指上忍不住下了力,有些粗暴的揉捏着那嘴唇,从淡淡的粉红揉搓成娇艳欲滴的玫
瑰色,融华始终垂着眉眼一派温顺,直到嘴唇在那人粗暴恶劣的动作下变得红肿不堪,他始终不曾反抗丝毫,连眉头
也未曾一皱,仿佛……仿佛,被侵犯的人并不是自己。
“他就那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两个,前赴后继……”西沉见阴笑一声,嗓音阴寒低郁令人不寒而栗。融华面无表情的
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覆盖了那一汪暗涌奔流的瞳孔,眼底刺骨的寒气被很好的掩藏。
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
微微抬起脸庞,那曲线流畅令人痴迷的容颜,墨玉般流光溢彩的双眸在暧昧的烛火下变得朦胧,盈盈秋水似无辜一般
望过来,有种凄凉和隐忍的美。融华抖了抖睫毛,眼稍狭长如凤凰振翅勾留万种风情。果不其然看到西沉见滑动的喉
结,眼光一深,那邪佞的眉目间染上一层欲望的色泽。
融华望着他,张了张口,西沉见的手指还按在他唇瓣上,这一动那口中纳兰吐息,柔软缱绻,馥郁的香气萦绕而来,
缠的西沉见僵硬的五指一滞,似受了蛊惑一般忍不住探进去,追寻着把樱口中的红舌……
“皇上……”融华微一蹙眉,低哑的嗓音堵在了嗓子眼儿里,西沉见呼吸急促了一下,他的手指钻进融华口中,看着
那美人有些幽怨有些无力的眼神,短促的两个字之间,湿润的小舌隐约舔过他的手指,裹挟着一股热流激荡,他不由
自主的颤抖了一下,眼底迸发出异样的光。
空气渐渐凝固起来。
西沉见直直的看着融华,闪烁的眼睛里带着越来越浓的情-欲,他将手指狠狠插进融华口中搅动,后者发出一声浑浊的
呜咽,整个人颤抖一下,凝着眉似无助却又无法反抗的被他扯上前。
“给朕好好的舔。”西沉见的嗓音里灌上浓浓的欲望,呼吸紧促,身体浮起暧昧的热度。他一手扣住融华的腰将他整
个人扯到跟前,柔顺的青丝滑进他手心,被他顺手一拽,融华被迫扬起脸,含着他手指的红舌颤栗中微弱的摩擦着那
沧桑的指端肌肤。
细长的眼稍,被迫上扬的视线变成水天一色的妩媚,眼底波光潋滟,忽闪的睫毛带着勾魂夺魄的诱惑。融华凝着眉气
息不稳的轻喘了几声,红舌迫不得已裹住西沉见的手指,颤抖的卷起来舔了两下,皱起眉。
“怎么,不过瘾?”西沉见嗓子里发出一声诡异的闷笑,直勾勾的望着他,浑身散发出一种异样的亢奋。融华几不可
闻的叹了口气,即使是早已料定了如此,却还是…还是抗拒吧?这个身体,他从来都只为玉泷白动情,别的人,尤其
是这邪佞阴狠的帝王,他都厌恶。
可是,厌恶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对这现实低头?融华心里冷笑,面上却垂了眼睑,皓白贝齿无辜的咬着下唇,印出一
圈苍白的痕迹。头皮一阵揪痛,长发散在那人怀里,而下一秒他已经被推倒在案子上,墨玉镇纸咕噜噜打了个转被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