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程看着他：“你真是这样想？”

44号目光没有丝毫躲避：“那我该怎么想？这不是实际情况吗？”

DR.程愣了一下：“对，就是这样，你明白就好，开始我还以为你心里会怪简。”

“不会。”44号答道。

DR.程点点头，叹口气：“其实29号的事对简打击很大，简现在自责成那个样子，我心里真难受。”

44号声音平静地问道：“29号不是意外吗，简在自责什么。”

“他觉得，29号的事是他自己的错，”DR.程又叹了口气：“没人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局面。”

“29号是因为才恢复过来脑子不清楚所以才意外落进培养池，不关简的事，”44号说：“自责，完全没必要。”

DR.程沉默了，半晌说：“其实，那不是意外。”

44号并不给他回应，也不追问。

DR.程望着他：“44，我没有把你当助手或者仆人，那不是意外，29号是自杀，他死在68号的标本体里，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44号缓缓地摇头：“我不想明白。”

“我想你明白，”DR.程不在乎他的冷漠，他走近黑衣少年的面前：“68号因为自己的错误受到惩罚，29号陪他一起死了，因为29号喜欢他，是这种情绪害死了他。”

“所以呢？”44号比DR.程高半个头，他略微垂下眼睛望着男人的脸。

“我不想你有这种情绪，它会害到你，”DR.程长长地叹口气，他转过身：“我们不需要有情绪的人造人，这句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并且我只说这一次。”

44号望着他的背影，他冷淡地说：“没有什么能害到我。”

“嗯，那最好。”DR.程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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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纪铭说：“等我回来，我们好好亲热哦，你先躺一会。”

15号说：“别慌，没事的。”

29号说：“我走啦，你好好休息哦，明天见我就不同了哦。”

欧纪铭没有回来，再见到时什么都不同了。

15号没有等到他回来，他回来时无可挽回了。

29号……阿连突然醒了，然后他马上想起来，29号虽然试验失败但是他最终还是醒过来了，就算他不记得自己，至少他还活着……

幸好，他还活着，阿连只觉得松了口气，他按住心口，只觉得刚才的噩梦让自己心跳得太快了，快得像要失控，还好是个梦，阿连摸了摸汗津津的额头，触感有些冰凉，他又闭上了眼睛，但觉得似乎还被刚才的梦缠绕着，于是不敢再睡，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他真的觉得很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袭来的腹痛折腾得他一直消瘦下去，DR.程却总说这是正常的很快就会没事，他想起程说这话时的眼睛，直觉地觉得有事情在瞒着他。

可是，他除了相信他们之外还能怎么做呢，他本来就在这个研究所里逃不出去的，现在身体这样更不可能离开，他想起15号曾说过他们注定要在这里直到死去，原来他才是对的。

他甚至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像15号一样，死去。

至于孩子，阿连隔着毯子抚摸着巨大的腹部，他没有觉得多甜蜜或者多幸福，他一直觉得孩子是欧纪铭的，不觉得是他自己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觉得欧纪铭离他很远很远，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又像是梦里出现的人，似乎从来没有真实存在过。

阿连把枕头下面的纸抽出来，整张纸上全是欧纪铭的名字，他从枕下摸出笔，找了个空白的地方把欧纪铭的名字又写了一遍，像在提醒自己。

然后他听见敲门声，阿连很快地纸笔塞回枕下，他挺着肚子站起身，慢慢地走过去开门。

一个护工站在门外：“程博士让我来送药。”

他递了一个纸袋过来，自从上次44号关禁闭之后一直是这个护工给他每天送药，阿连接过来：“谢谢。”

“要记得吃。”护工嘱咐道，转身准备走，又像想起什么似得回过头：“哦，忘了和你说，简博士的药已经没有了，里面有些是程博士新配的，颜色有不同，效果没什么区别，你别以为弄错了。”

“知道了，”阿连点点头，随口问：“简的药怎么没有了？”

护工撇嘴：“他现在疯疯癫癫的样子配的药谁还敢要啊！”

“疯疯癫癫？”阿连有些奇怪，想起来是有些时候没见过DR.简了：“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护工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他因为29号的事像得了神经病一样，一个人天天自言自语，抱着标本瓶子睡觉……”

阿连突然打断他的话：“什么瓶子！”

“你什么都不知道啊，”护工耸耸肩：“当然是29号的标本瓶子啊。”

阿连脑子里一片空白。

护工甩甩手就走：“你没事也出去走走，天天闷在房间里消息闭塞，我去忙别的了，你记得吃药。”

他走开了，而阿连握着药袋只觉得腿脚发软。

29号……标本瓶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不对，不应该相信护工的话，44说过他们和自己不是同类，不要相信他们，只要相信44，就够了。就够了。

阿连没发现自己手中的药袋已经掉落在地上，五颜六色的药片滚出来，滚了一地，他扶着墙壁走出去，他想自己去看一看。

番外：29号选择

选择就是挑选，选取，常常很难，比如现在，29号边感叹边对着食堂窗口的点餐台：“是A餐好，还是C餐好？”

常武敲敲窗台：“快一点，你看你后面人还在排队呢。”

29号赶紧点头：“嗯嗯，A餐吧。”

“好。”

“等等，C餐。”

“啊？哦。”

“等等，我再想想……”

“喂！”

“让我再想一想……”

“下一个人！你到一边想去吧！”

29号只好移到一旁接着想，的确是不知道该选什么啊，A餐有煎蛋，C餐有茄子，都是喜欢的好难选，不如看看下一个人选什么。

下一个上来的是71号，他一秒钟都没有停顿：“A餐，C餐。”

常武说：“都要？”

71号点头。

常武马上把餐递过去，71号接过来就走，前后不到十秒钟。

这样也行啊……9号觉得自己被震撼了，以往自己总在A和C之间纠结到底选哪一个，这新造出来的人造人根本不选啊，全要啊，完全跳出习惯性思维另辟蹊径！

29号也学着他要了两个套餐，跟着他走过去：“我坐你旁边吧。”

71号点头，开始吃饭。

29号边吃边说：“你聪明啊，两个都选就都有啦，不像我，聪明反被聪明误，觉得A餐也好C餐也好，犹犹豫豫定不下来。”

71号一直在吃，不说话。

29号又说：“对了，你是新制造出来的，很多东西不会吧，不会的就来问我吧，我是智慧系，可以教你哦。”

71号继续吃，不说话。

29号接着说：“上次看你走路还不稳，这次好多了，你学东西很快嘛，啊，你吃东西更快，你吃慢一点啊，吃太快消化不好。”

71号用纸巾擦嘴：“结束。”

29号瞠目结舌，他又看看自己餐盘里还剩下不少东西：“你真能吃啊，我好像点多了，吃不下了……”

71号打断他的话：“浪费可耻。”

“嗯……可耻……”29号抓抓头：“我看你选两份就跟着选两份了，早知道选一份，唉，吃不下。”

后来又吃过几次饭，29号终于发觉71号不是不选，而是他根本就很能吃，别说2份套餐，29号觉得他3份都吃得下，这真是省去很多麻烦啊，不像自己，仍然要点餐时纠结来纠结去。

其他方面，71号选择也相当快，比如无聊时两人去偷看战斗系训练，专门训练的房间有好几个，68号和44号都在做集训，29号拉着71号的手：“我们去哪个呢？”

71号说：“随便啊。”

“没有随便这个号，只有1号室和2号室，”29号说：“我看过简的训练表，68在1号室，44在2号室，我们看谁呢？”

“随便啊。”

“没有随便这个人，只有68和44，我们看长鞭还是剑呢？”

“随便啊。”

“没有随便这个东西，只有长鞭和剑，我们……”

71号已经走开了，29号跟过去：“喂，到底哪个啊？”

71号推开2号室的门缝，趴在上面对里面张望，29号在他一旁蹲下来：“原来你选了2号室啊。”

“都说随便啊。”

29号看了两眼，站起身：“我决定了，我选1号室。”

“嗯。”71号头也不抬。

29号走两步又走回来：“不过选1号室就得一个人看了，还是和你在一起比较好玩。”

“嗯。”

“44好酷啊，不过68鞭子应该也不错的，不行，我要去1号室看看，我决定了不改了！”

“嗯。”

29号走到另一边的1室，把门推开一条缝往里面看去。

空的，68号已经结束集训走了。

有点郁闷。29号回到DR.简的办公室开始工作，帮他整理文件，DR.简笑着说：“怎么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准备看68训练，结果他走了。”29号泄气地说着。

“下次再看就是了。”DR.简摸摸他的头：“不过为什么要看他训练呢？无聊是吗？”

“有点……”29号反应过来：“不对！我一点也不无聊！不准给我加工作！”

“谁给你加工作啊，还不如我自己干。”DR.简和他一起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是怕你无聊啊。”

“还好啦。”

“无聊时就来陪我做试验吧，或者我陪你聊天？”

“更无聊了。”

这件事在29号心里留了个疙瘩，他更加留意了训练表，在68号下一次训练的时候跑去看，68号是经过骨骼肌肉强化的战斗系，身体非常修长挺拔，长鞭挥舞起来的样子帅气到让29号目瞪口呆，他趴在门缝上背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71号听不懂：“什么？”

“洛神赋，”29号捧着脸说：“真是太帅了！”

71号点点头：“是很好看。”

29号看了半天，回过头：“诶，你脸色不好啊，怎么了？”

71号靠在门边：“程每天给我吃好多药，难受。”边说边揉肚子。

“唉，开始时就是这样，我从前被输入词库时也很难受的。”29号安慰道：“过段时间就好了。”

“好难受。”71号说：“我回去了。”

29号有点不放心：“一个人行不行啊？”

71号点头，扶着墙壁离开，29号又转回头认真地欣赏68号的英姿，突然鞭子朝门边抽过来，29号吓了一跳，一下子摔到地上。

68号推开门：“为什么偷看我？”

29号还坐在地上：“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68号挥动了一下鞭子：“狡辩！”

“啊我错了！”29号抱头，在绝对的武力悬殊之下，嘴皮子功夫无效。

68号转过身：“不如进来仔细看啊。”

29号战战兢兢地跟着他走进训练室：“真的可以……”

风声贴着耳朵飞过，嗖嗖嗖，嗖嗖嗖，一连六声。

29号眼睛还来不及闭上。他慢慢回过头，脑后的白色墙壁上整齐地插着六根飞镖，摆成人头的形状。

“你太过分了吧！”29号叫起来：“你拿我当靶子呢！”

68号一副悠闲的模样，手里上下抛着飞镖：“要看仔细啊……”正说着突然手一扬。

“啊！！！”29号一声尖叫，死死地闭上眼睛。

没有风声。

29号睁开一只眼睛，眼前的68号将飞镖捏在手里晃来晃去：“逗你玩的。”

太讨厌了！最讨厌了！29号愤愤地夺门而出，长得帅打得好看有什么用，坏死了！就知道欺负人！和简完全不一样！不一样！！

但是真正明白不一样是在很久以后，那时太多东西都和当时不同了，他开始看到眼睛看不到的另一面，隐藏在人类平常的表面之下。

29号一直都不擅长选择。人类和同类，简和68号，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呢，但是要做出选择，真的一点也不难。

因为选项只有一个。

无论怎么选，都是那一个。

“久等啦。”他跳进68号的标本瓶里。

你已经不能动了，今后只能我来抱你了，29号心里想着，老说手指是你的嘴唇是你的，还动不动就把鞭子抽出来吓人，现在老实了吧，这样才乖嘛。

他微笑着搂住他，已经知道了，你是全世界最温柔的，情人。

第55章

科管宿舍区离阿连的房间有很远的距离，阿连走了很久，虚弱的身体和沉重的腹部让他只能扶着墙壁勉强行走，走一会停一会，一路上不断有人经过他身旁，却没有人帮他一把。食堂那次的事件之后，人们虽然不敢在当面嘲笑讽刺他，却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躲避远离的态度，他们像躲避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绕着他走，并且在远处偷偷地看他，指指点点。

但是阿连不会计较这些，他满脑子想的都是29号——他的朋友，怎么了。

DR.简的房间门口挂着简的名字，阿连犹豫了一下，他的手指停在距离门几厘米的位置，他觉得手脚都在发软。

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般地敲了一下门，他不知道门后的会是什么，该怎样面对。

门开的速度超过他的想象，DR.简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你……”阿连几乎认不出他。

DR.简一直是削得极短的贴着头皮的头发，现在长了许多，从来都是光滑平整的下颌上满是青黑色的胡茬，他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青色黑眼圈和眼袋，嘴唇干裂而苍白。

他一把抓住阿连的手，极快地把他拉进房间，借着关门的推力将阿连按在门上，他惊喜地说：“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早晚会回来的……”

阿连反应过来，立刻用力推开他：“简……简你怎么了！放开！”

DR.简往后退了一步，松开手：“怎么了……”他眼睛往下看去，看到阿连高高挺起的肚子，他恍然大悟般地叫道：“啊！你是71号，对不起对不起！你和我的29号脸一样……”

阿连望着他：“我来就是想问你，29号他……”

“对不起71号，我认错人了，我刚没弄疼你吧，”DR.简不回答他的话，只自顾自地说道：“有阵子不见了，你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