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程望着他：“我认识的简，不仅是个认真严谨的科研工作者，也是个理智负责的成年男人，不会因为一些意外就放弃自己……”

DR.简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他站起来：“什么意思？”

DR.程站在他对面，他口齿清楚地说：“29号，死了。”

DR.简看着他，他像是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DR.程把手按在DR.简的肩上，他重复了一遍：“29号，他死了。”

DR.简一巴掌掀掉DR.程的手：“这种玩笑无聊透了！”

DR.程被他的大力掀得后退了几步，他立刻站稳：“听我说，29号脑部受过损伤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话被打断了，DR.简一拳打在DR.程的脸上，DR.程毫无防备，被他打倒在地。

“你在胡说什么！”DR.简笑起来：“29号只是暂时不见了，你居然说他死了，怎么可能，他才刚醒过来……”

DR.程擦了一下嘴唇，他看见手指上有一些血的痕迹，他摇摇头，叹口气：“醒醒吧。”

DR.简的声音发抖，但他仍然笑着说：“该醒的是你吧，如果他真的死了，你带我去看他啊，你让我见到啊，胡说什么！”

“你真的想见吗？”DR.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如果你真的见了就能死心，我带你去，你真的想见吗！！”

DR.简愣愣地看着他，DR.程也望着他：“29号是试验品，我们还能做出来的，你别这样……”

“我不相信。”DR.简打断他的话。

DR.程走近他：“你不信我带你去看。”

DR.简往后退去：“我不看！”

“王他们说不要刺激你，我倒觉得把话说开对你更好，”DR.程一字字地说：“你听清楚，29号死了，他自杀的，他跳进68号的标本体里，和68号死在一起。”

DR.简完全呆滞地看着他，像失去了灵魂。

“但是你也要继续听好，29号脑部受过刺激，他前些时间醒过来但是没人知道他脑部究竟受损到什么地步，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举动没有人能理解！所以你也不要再胡乱猜测任何可能性，他就是死了，什么原因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所以听好，不准胡思乱想！”

“他是我害死的。”DR.简突然说道。

DR.程抓住男人的肩膀：“和你无关！”

“68号是我杀掉的，你知道，”DR.简抬头望着DR.程焦急的脸：“29号喜欢68号，我知道。”

“什么杀掉，你是正当防卫！什么喜欢，他们没有感情谈不上喜欢！”

“你还要自欺欺人吗？还是就像你说的，人类就是这样虚伪？”DR.简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冷静：“我满脑子是他和他在一起，我没有集中精神给他做麻醉，是我的错，我知道他喜欢他，我嫉妒得要疯了，是我的错，我杀了他，是我的错……”

DR.程打断他的话：“试验失败是意外，68号不过是个试验品，29号也是，我们会找到更合适的替代品！”

“他死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DR.简像什么都听不见，他转过身背对着DR.程，不断地喃喃自语着：“我的错，我的错……”

第52章

图书馆出来就是一个大厅，44号一眼就看见阿连，他立刻走过去：“你要去哪？”

阿连扶着腰，他看上去十分的虚弱：“我想去找29。”

“他在做恢复试验，别去打扰。”44号说着扶住他，阿连穿着制服，他已经没办法扣上拉链，高耸的肚子很明显地凸出来，本该是很臃肿的腰身却显得他手脚更加纤细脆弱，看得44号微微心疼，他口气也软下来：“程说你下个月就要生了，别到处乱跑了。”

“不是，”阿连轻轻摇头：“我一周都没见到29了，怕他出什么事。”

44号搂着他的肩往回走：“不会的。”

阿连不愿意靠着他，往一旁躲避：“我，我担心他，我要去看他……”说着突然停下话语，咬住嘴唇。

44顺势把他搂到怀里：“你还是担心自己吧，肚子疼？”

阿连点点头，无力再反抗他，44号一把把他抱起来：“我带去程那看看。”

阿连肚子疼得厉害，只能任由他抱着走，半天勉强说：“29，他真的没事吗？”

“恢复试验据说很顺利，或许很快就能恢复成从前的样子。”44号语气平静：“别担心他了，你把身体养好，还有难关在后面。”

“嗯。”阿连停了一下，小声说：“其实……我很怕……”

“怕什么。”

“我怕疼……29说过生孩子很疼，我没有生过……不知道怎么生……”

44号转过头望着他：“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阿连也望着他：“真的？”

“你要相信我。”

阿连点点头：“我相信你，还有程，还有简，他们都是很厉害的医生，我会没事的吧？”

“你不需要相信别人，你只要信我一个人就够了，”44号沉默了一会，突然低声说：“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为你。”

阿连愣住了，44号抱着他的手收紧，他接着说：“别人说什么都不要信，他们和我们不是同类。”

“同类……”阿连重复着他的话，他想起自己对欧纪铭说：“我们不是同类。”

那只是一句为了让他离开的话，可是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却觉得那才是真心。

“我和你，才是同类。”44号接着说：“你只要听我的话就可以了，剩下的事，全都交给我。”

“听你的话？”

“现在你只要做一件事，就是把身体养好。”

阿连抿着嘴唇：“是不是我老生病，给你们添麻烦。”

“别想这些。”44号看一眼不远处的DR.程的办公室：“到了。”

＊＊＊＊＊＊

DR.程看一眼被44号抱在怀里的阿连，又看一眼44号：“他怎么了？”

44号冷静地说：“请您给他检查，他肚子痛。”

DR.程又看了他一眼，带两人到自己的试验室，指着检查台：“你可以把他放下来了。”

44号把阿连放平到台子上，动作轻而温柔。

DR.程把检查的仪器推过来：“71号，把上衣解开。”

阿连嗯一声，准备解开衣服，44号却抢先一步帮他解开，握惯了刀剑的手指看上去有些粗糙，却修长而异常灵活，衣服很快被他解开，巨大的肚子露了出来。

阿连莫名地有点脸红，他不是第一次裸露身体在DR.程面前，却的确是第一次这样在44号面前，他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头，却觉得44号在盯着自己看，但又不好意思抬头去确认。

44号的确是在看阿连，他第一次见到阿连的身体，比自己想象的白很多，露出的胸口看上去过于纤薄，肉粉色的两点突起像两粒发育未完全的红豆，腰身原来应该是很纤细的吧，现在这样隆起的腹部看上去突兀而奇怪，但是并不难看，肚子再往下的地方就看不到了，这给了44号更多的遐想空间，他觉得嘴唇很干，并且他发现自己勃起了。

好在他不缺定力，他能控制自己。

DR.程调试好仪器，随手摸了摸阿连的肚子：“很重吧。”

阿连点点头：“重，往下坠。”

“下个月就好了，”DR.程将探测头按在阿连肚子上，眼睛注视着监测屏：“胎儿很健康……”他注意到旁边的44号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测屏，问道：“你怎么看这么认真？”

44号眼睛不离开监测屏：“好奇。”

DR.程望着他专注的侧脸，觉得他难得的可爱，笑着说：“是个男孩呢。”

阿连啊了一声，也想抬起身体看，DR.程把他按下去：“你别动。”

阿连不敢再动，只好竖起耳朵听44号和DR.程说话，44号接着问：“你怎么知道？”

DR.程在阿连肚子上移动着探测头，边说：“男孩和女孩还是很好区别，虽然我不是专修产科。”

“哦，”44号看着屏幕说：“这家伙好小。”

“不小了，不要和你比啊，”DR.程笑笑：“71号这样的肚子他都觉得往下坠，胎儿再大他真的受不了了。”

“是啊，我也不要他再大了。”阿连小声说。

“双胞胎比你这要大得多，”DR.程说道：“还有三胞胎。”

阿连看一眼自己的肚子，又联想了一下更大是什么样子，觉得有点怕，眼睛望向身边的44号，44号仍然看着屏幕：“程，这小家伙要从哪里出来呢？”

DR.程也看向屏幕：“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吧。”

“会很痛吗？”44号看向阿连，两人视线撞个正着，阿连连忙侧过脸，而44号目光并没有什么闪躲：“我怕他身体弱受不了。”

两人视线触碰的一幕正好被DR.程看见，他突然觉得有些气恼：“头胎痛几天都正常，71号身体这么细又是男性，胎位……”他停了一下：“总之要做好心理准备，生产过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阿连显然被吓到了，他的身体明显地颤了一下，肚子也突然痛起来，44号明显地看到巨大的腹部动了动，他立刻抓住阿连的手：“怎么了？”

“胎儿动了一下而已。”DR.程冷淡地说：“大惊小怪。”

44号松开手，望向DR.程：“程，你是医生，你会救他的吧？”

阿连躺在病床上，疼得按住肚子，眼睛像求救般地望着44号，DR.程挡住他的视线：“躺好别动，别按肚子，对胎儿不好，44号你回避吧，我要给他做进一步的检查。”

44号站着不动：“我需要回避？他和我一样都是男性。”

DR.程回过头：“医生的话你不听吗？”

44号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又问道：“真的只是胎儿动一下？他为什么会痛得这么厉害？”

“你也说他是男性，男性肌体雌激素水平过低，就是这样，而外界注射会对胎儿产生负面影响，”DR.程看向忍着疼痛的阿连：“你不想欧纪铭的孩子这样吧？”

44号眉头微微跳了一下。

阿连断断续续地说：“对孩子不好……就不要……”

DR.程侧过脸：“你听到了吗？”

44号沉默了一下：“明白。”

DR.程接着说：“那么你出去吧，不要妨碍我治疗。”

44号又沉默了一下：“我去外面等。”他走出去，关好门。

门合上的声音让DR.程突然觉得很失落。我在干什么，他想。

他不想再想太多，低头看着检查台上的病弱少年，他不明白自己在计较什么，71号只是个只剩下几十天生命的人造人而已。他看着阿连因为疼痛而渗出汗珠的脸：“可以忍耐吗？”

“嗯……可以……”阿连勉强地说：“可以忍耐……”

“平时大概是多久时间？”DR.程掏出记事本开始记录：“说最近的。”

“有时三十分钟，有时一个多小时……”阿连蜷起身体，真的有点疼得受不了了。

“间隔是多久？”DR.程边记边问：“间歇时间？”

“有时一两分钟，有时五六分钟。”阿连摇摇头：“记不清，疼……”

DR.程点点头，他欺骗了他，那并不是正常的胎动，那是药物作用的结果，也是即将临产的预兆，一个人类的新生命在不久后就将诞生。

阿连忍过一波疼痛，问道：“生的时候，不会比现在还疼吧……”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DR.程握着笔的手停了一下，接着说：“都是值得的。”

第53章

44号在门外等了很久，他想知道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

门打开时他一下子就冲过去：“71怎么样了？”

DR.程侧过身体：“你自己去看吧。”

44号走过去，阿连正在扣扣子，隆起的腹部使得那些扣子都很难扣上，44号很自然地帮他扣上，边问：“好些了吗？”他的手触碰到阿连的肌肤，被汗打湿的触感让他的手指稍微抖了一下，他很快地扣好扣子：“不疼了吧？”

阿连点点头：“谢谢。”

他看起来虚弱而极度疲惫，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44号把他横着抱起来：“我送你回去。”

DR.程推了轮椅过来：“你送他回去，然后回来一趟，我有事对你说。”

44号点一下头，把阿连抱上轮椅，推着出了门。

阿连靠在轮椅的椅背上，一直闭着眼睛，44号问道：“程刚给你做了哪些治疗？”

阿连实在觉得累了，他歇了很久才回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记下痛的时间，和间隔。”

“其他的呢？”

“没有了，”阿连垂下头：“我想睡觉……”

44号停下脚步，他把阿连从轮椅里抱起来靠在自己胸口：“睡吧。”

阿连昏昏沉沉地嗯了一声，没有再回答他。

“轮椅太冷了。”44号抱着他往前走去。

＊＊＊＊＊＊

DR.程回到办公室，他仍然觉得心浮气躁，他看了会资料，发现根本看不下去，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走了几圈，望了望墙上的电子显示器，想着44号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门敲了两声，DR.程却没有立刻说话，他坐会办公桌后，想清楚措辞之后，清清嗓子：“进来。”

44号走进来：“您有什么话要说？”

“其实也没什么，”DR.程举起奶油色的马克杯喝了口水：“主要是关于71号。”

“嗯，他怎么？”

DR.程注意着44号的脸部表情，而后者一直是平静的样子，他稍微宽慰了点，接着说：“71号身体不好，你同情他我可以理解，但是交往要有分寸……”

他突然觉得说不下去了。

44号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DR.程又喝了口水：“总之你是个很成功的……人造人……嗯，我不希望你犯一些……低级的……嗯，错误，就是这样。”

44号看着他：“低级的错误？你说68号吗？”

DR.程没想到他这样轻易地说起68号，他反而语塞了。

44号接着说：“他毫无理由地攻击徐，是他不对在先，后来无端地攻击简，简是正当防卫，他只是得到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