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王菱吗!”
“你认识?”
“没有,是听研一的人的。当然有名的不是王菱,是王菱她爸爸,就是咱们学校的王副校长。王菱有心脏病,听说暑假的时候去国外移植去了,看样子是病好了。果然有个校长爸就是不一样,又能找到器官捐献人,身体无忧,又能找到个比她小的才子做男朋友,幸福无憾。”
同学的口气怎么听都有些耐人寻味,还没等他揣摩好时机张口问清楚,已经被人打断了。
“嫉妒了?”
“可不是,老嫉妒了。”
“你有时间听八卦,还不如把心思放到复习上,省的次次都名落灵均之后,还说是状态不好。”
“等你考过苏灵均状元后,没有个校长爸,说不定到能赚个校长女儿来。”
“死一边去,你以为我是司徒涵这种倒贴的,算了吧!没兴趣!”
“啧啧,我看就你这几分姿色,倒贴也轮不上。”
“再贫,再贫我就剪了你的舌头。”
“呵呵!”
几个大男生打打闹闹也依然能热情盎然。苏灵均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远处的三个身影若有所思。
恰好是秋老虎横行无忌的时节,正午的阳光愈加灿烂,照在身上,热的让人发昏。灵均走在路上,虽然绿荫如盖,但是上午突如其来听到的人名带来的不安,显然不能让他放松心情,享受这季节来之不易的清凉舒适。
虽然要强,但他也知道再回图书馆也学不进去了,所以中午吃完饭,他就准备回寝室休息调整一下心情,之后再继续复习。
到了寝室楼,推开大门。卡啦,响起大门沉闷的碰撞声,灵均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宿舍楼的大厅是阴面所以光线很暗,永远像是比外面的时间更延后一些。再往里面走就是收发室,透过窗子能看见办公桌子前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正在翻阅着报纸,要是不注意根本很难在昏暗中分辨出来。那是宿舍老师,一个常常是满面疲倦看上去很靠不住的中年男人。
“是203的苏灵均吗?”宿舍老师微微仰起头,眯起眼睛费力的看清来人,语气十分平淡。
“对,有事吗?”灵均凑近。
“你的信。”一只干净干燥的手,从一边抽出一封信,透过窗子的缝隙放到了大理石台上。
“谢谢。”
“不用客气……应该的。”含糊不清的回答。
灵均趁着上楼的空隙,扫了一眼信封,寄信人是傩姝,收信地址写的很详细,宿舍楼203室苏灵均收,傩姝怎么知道他住在哪个寝室的?他从来不记得对家里的交待自己的情况细致到这个地步,也许是自己随口说过,说完就忘记了。
打开门,屋子里只有自己,宋玉琦往常这个时间大概还在自修室。他依照习惯,换好睡衣,去卫生间洗好了手和脸,之后坐在床上打开信。
取出信以后不由露出一个苦笑,所谓的信纸就是一张古钱币形的黄纸钱,上面还带着傩姝经常使用的那种避鬼驱邪的藏香味道。黄纸钱上一行方方正正的簪花小楷,可看明白意思却让他心里不由一咯噔,眼皮直跳——“小心陈远文。”
灵均立刻起身,走到门边,从桌子上拿起电话,可号码只拨到一半又被他放了下来。
打电话?打电话说什么?就算他急冲冲地质问什么意思,估计傩姝也只会沉默一会儿之后平静地说一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之后就先挂了电话。
他走回床边,无力地躺到床上盖好被子,告诉自己好好睡一觉。
正如《飘》里的名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再难的事情总有过去的一天,一切都会好的。
第5章:再远离
秋老虎肆虐了几天,终于下了一场雨,不过还没来得及乘凉享受几日,连绵的阴雨天和降温的后果就出现了。
下午是张比丘的课,当然张比丘不是张老师的原名,比丘是佛教用语指和尚。张比丘是教医学伦理学的老师,为人很和善也没什么架子,再加上总是固定的光头,特征给人的影响太深刻,所以大家都叫他的雅号张比丘。
这一次的课也和以往一样,虽然也简明扼要,但是平铺直叙得让人觉得无趣。当然也没有人直接露出一副“真无聊”之类的表情影响氛围,教室里布满规律的如同蚕食桑沙沙的书写声。
可能是午饭刚过,大脑血液供应减少,所以感觉倦怠,一波一波的睡意便涌了上来,眼皮发沉,止不住地闭合睁开,反反复复。
还没等他考虑是应该闭目养神一会儿,还是应该提起精神时,耳边就传来一阵极像是城市里变压器工作时发出的声音,是耳鸣了。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若有似无的,被那声音弄得浑身都难受,身体里像是有个巨大的钻头在内部翻搅。只是一会儿,耳鸣又消失了,脑子里再次变成一片空白,可头疼得厉害,好像快要从中间炸开一样。
苏灵均直起腰身,揉了揉发疼额角,视线再次聚集到讲台上,张比丘还在照本宣科地讲着,可转眼间他就被吓了一跳,揉额角的手也不知不觉僵住了。
当然使他惊吓的不是张比丘,而是在他前排斜侧靠门的位置坐着昭然。
那个曾经和他擦肩而过,带着一个叫青蛾的小鬼,在别人眼中总是喜欢自言自语,莫名其妙的大怪人昭然。他坐就在那里,像个在正常不过的学生,一边听课一边时不时看向黑板记着笔记,神情很专注。而这次灵均却没看见上次那个让他惊恐的蓝影。
看着看着灵均就苦笑了一下,发觉自己有些犯贱,人家怎么样关他什么事?再说能看不见不是最好吗?那还在意什么!他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张比丘身上,可听了一会儿,又不由自主朝朝斜侧方瞥了一眼。
昭然还是原本的状态,很认真的听着课,做笔记,似乎也没察觉到他的注视。只是在他准备停止这种无聊的事,好好的听课,一道视线就冷不丁的出现在他身上,很强大的存在感,同时也使用人产生作呕感,一种十分的不舒服的注视,可又无论无何都没法让人忽视,像是苍蝇一样围追不舍的目光。
那视线带来的感觉,让灵均坐立不安,可是因为还在上课途中,也并不清楚那目光背后的意义,自己有所动作后带来的后果,所以便忍耐了下来。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而当昭然收拾好书包起身出去时,灵均身上黏着的目光也一并消失了,靠近后门最近的昭然是最先出去的,灵均想也不想收拾好书本尾随了上去。
出了门后,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昭然的身影已经快在绿化带的拐角处模糊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么任性妄为是不是有意义,却已经张口叫人了。
“昭然,等等!”
那人听到响动,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打量着他,清俊的脸上一丝疑惑,似乎在回忆印象里有没有这个人。想了一会儿,昭然便放弃了,很有自身性格作风的直奔主题,“有事吗?”
“那个……”灵均动了动嘴唇,明明有很多想问的话,可是时机有了,堆砌在嘴边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感觉很为难,并不是不好意思,而是自身都感觉荒诞。
似乎是看出他的为难,或者是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昭然自己就说了下去,“既然你表达能力有问题的话,那我就直接送给你一个忠告,小心陈远文。”
又是相同的五个字。不管是巧合还是出现的次数,都让他无法再当成戏言忽视的五个字。
“什么意思?”灵均紧盯着那双琥珀棕色,野生动物似的凌厉眼睛,试图找出些线索。
“我讨厌这种质问。既然是请教,你最好态度让我愉快些。”
“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突然间,这种告诫方式让我更疑惑了。”灵均有些慌张。
昭然看着他,依旧是那副深沉似水的平静。可是灵均还能感觉的到,虽然不大但是变化的情绪,对于他的解释昭然还是很好的接受了。
“你还有个同辈近情吧?”昭然轻轻地开口问道。
“恩,有一个堂妹。”灵均有些不适应这种跳跃,可是还是好好的回答了。他下意识的感觉到昭然并不是无聊的人,每一句话应该都是有目的。
昭然听了之后,稍微的抬了抬眼,提起精神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遍,似乎终于对他有了兴趣, “仔细看长得还是有些像的。你堂妹和你一样姓苏,名字叫做傩姝。原来如此……”
在这种面和面挨的很近,甚至可以沾染上到对方气息的短距离,灵均有些紧张,脸上有些热。
“你认识傩姝?”他不自在地移了下头,插嘴向昭然确认道。
“算是吧!她在某种程度上还算是很有名的。看在她的薄面上,我多说几句……陈远文他,不是人。”
很多事也许因为方式和说法不一样,存在着很多歧义,解释不清楚,一再强调你反而会好奇去犯。灵均深知这个道理,突然觉得嗓子很干,咽了咽唾沫,却发现满张嘴都是苦的。
“我觉得他品行不至于坏到那个程度。”
“我不是说那个……”昭然顿了顿。
“那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人,难道是鬼吗?”灵均按捺不住内心因为费解还是什么未知情绪引起的急躁,语气还有些嘲讽。
而昭然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缓缓地道出理由:“他也不是鬼,他只不过是在阴阳道上迷失的东西,不人不鬼,不仙不妖,如果非要说的话只是存于世间之物。”说着他嘴角泛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的样子异常刺目。
“要相信你的耳朵。另外你还是不要再接近我,这样对你而言比较好,最好也不要再像现在这样和我说话了。”
“为什么?”
“不久就都会知道了。”
灵均正想张口再说些什么时,他却转身离开了。
“再见了,苏灵均同学。”
昏沉沉的天色下,似乎还能听见到那个青蛾清越铮琮的独特声音:“小子可不要多管闲事。”
“到底是谁在多事,惹出这么大麻烦?再说你不是喜欢美少年吗?怎么好像对他没好感呢?”
“哼,人家可不是那么没有节操的女人。呐呐……昭然你先听我说,上课的时候我发现那个呆小子总在盯着你,所以我就盯回去了……他可是苏家那条小狐狸的堂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可不要因为一时心软自找麻烦……”
“青蛾再罗嗦,我就超度你。”
“讨厌……总能狠下心打击人家,就知道你一定是喜欢我的。整天都想吸引人家的注意力……”
第6章:定成局
连着几日的阴天,黑云压城把考试的紧张气氛又推上了一层楼,就这样匆匆忙忙的赶着时间,拼着精力,终于度过了考试的前几天。
最后一科考完,刚好是中午,原本的晴朗好天气,转眼就下起了太阳雨。可能是刚考完事,苏灵均感觉有些疲惫,被掏空了一样,也没心情快跑回宿舍。
他仰头看着从屋檐下掉落的水珠,再到丝雨烟波的水幕,耳边是淅沥淅沥熟悉的落雨声,心里格外平静,家乡每到下雨的时候也是这个声音,但是比这个地方好很多,烟雨蒙蒙中的青山,山野气息和草木香气沁人肺腑,雨后朦胧的烟霭环绕着娇脆的青山,如同仙女的羽衣一般。
——秋雨年年落,游子何时归?
“哎!”他长吸了一口气,把牵挂压在心底。
“苏灵均?”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一激灵。
纷纷细雨中,紫色的伞下是高挑的青年,一张如同羊脂白玉雕琢出来的颜貌无暇,温和安谧的目光拂去了尘世的浮躁,很美好,也很……吸引人。
“抱歉,吓到你了。想什么呢?专注得都出神了。”陈远文态度温和地询问,颇为安抚。
他张了张嘴,想回答转换一下话题,可却发现嗓子干涩无比,他咽了口吐沫,“想家。”吐出这两个字以后,他发现相较于抱着戒备心,对陈远文一如既往的坦率是比较容易,很自然。这是不是说他心底里就是相信他的,还是潜意识的已经把昭然和傩姝的劝诫踢到爪哇国了?
“想家,下雨的时候想家”
“不光是下雨,从我到学校的时候就时不时想。”他说完,就不动声色地低头瞄着陈远文空着的单手,“你路过?”
“不是,我专程来接你。”
他震惊得抬起头瞪视着对方,心剧烈地跳动。凉寒的风中,他却觉得全身发热,又开始止不住颤栗。激动使他想不间断的放声尖叫。
“怎么了?”陈远文伸出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肩膀,迷惑地问道。手指却不经意擦过了他的耳朵,那种温热的触感,瞬间让他觉得下一秒头顶就要冒出烟了。
“你有一双好耳朵?”
“什么?”
“没什么。”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灵均害怕会再看见那张诱人的脸庞,因此把目光从陈远文的脸上移开,不自在的调整了一下站立的姿势。
“约莫猜到的,我问了学生会一年级的考试时间,又看了天气预报,而我估计你会一心考试,之后也不会带伞,没有手机下了雨也习惯避雨,再之后我守株待兔就可以了。”陈远文说到最后嘴角的向上扬起,眉眼间都带了些小小的得意。
“没有,你预测的和正确。我的特征和行为你都很了解,和大多数书呆子一样,死板并且习惯于接受。”
“灵均你和这个学校里大多数人还是不一样的。”
“我真心希望这不是恭维。”
“当然不是,你有一些特征很不一样,与众不同。”陈远文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可他停顿了一下,又想了想,才又重新开了口,“像只迷路受惊的羚羊,总是用湿漉漉的双眼注视着。”
“呃……有吗?”他腼腆又不自在的顺口。
“呵呵,希望我的话不会让你在暗地里诽谤我虚伪得让人反胃。”
“没有……”
“你不介意去我家里坐一下吧?饮料能让你暖和一点。”
“好。”
陈远文的房子在一个很幽静的小区里,虽然有些老旧但很适合学生居住,独门独户,没有噪音和打扰。
雨还在下着,砸在玻璃上,砸在窗框上,密集的滴答声,在屋子里回荡着,一下一下,杂乱而又空落,让人不由心里发慌。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一阵脚步声把他拉了回来。陈远文端了两杯温热的饮品走了进来。
“你喜欢可可吗?”
“可可,不是说喝咖啡吗?”
“没错,我喝的是咖啡。但是我觉得你大概不会喜欢喝苦的东西,所以冲的可可。”
“比起咖啡我确实更喜欢可可,我觉得咖啡太苦,平常都不怎么喝。孩子气,土气,没品之类的我也早就听习惯了。”
“灵均因为一点与众不同而贬低自己,没有必要,你比自己预计的要好很多。”
“恩。你最好也少摄取些咖啡因。”他听着陈远文认真的口气,应了一声,又随口岔开话题。很不明白为什么陈远文总在一些不起眼的事情上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