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儿子+番外——孺江
孺江  发于:2013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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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眼神示意其余四人别随意出手,只我和他过招。

他虽然一套鞭法使得虎虎生威,如山风咆哮,身法变化也极为快速,算得上是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然而他还带着一个人跟我过招,处处留心怀中之人的安全,手脚也没法施展得开,我看准这一点,双拳紧握,不留他一丝喘气的空隙,专向刁钻的角度朝他攻去。

不过一会儿,他的呼吸就渐渐急促起来,对于高手而言,气息不稳就落了下风,败象初见。

我一边向他施压,一边沉声道,“放开小云,从前种种,我可以既往不咎……”

拳风削落了他一缕发丝,贺梓洛傲慢地看着我,“你不追究又如何,我偏不让你好过!”说罢眯起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对小云说,“你可看清楚了,你爹可是要杀了你的亲舅舅呢!”

“胡闹!”我皱了皱眉,避开他突如其来的密集的攻击,看那豁出去的架势,难不保会伤及小云,“贺梓洛,你放开小云,我们单独打上一场,别波及无辜!”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贺梓洛慢悠悠地回应道。

我担心小云,不敢跟他硬拼,谁知道贺梓洛下一步是不是拿小云当挡箭牌,我一下子收不回手便伤到了他。而现下贺梓洛还没有这么做,一是我只纠缠,而没有下杀手,没把他逼到不得不玉石俱焚的地步;二是他必定在心里还是极不情愿真的与小云同死的,他来,是为了带小云走。

我正想着,若是局面真的无法收拾的话,先用缓兵之计,让他带走小云,我回头再想办法便是。但下一刻,让我与贺梓洛瞪大眼睛的事情发生了。

一直默默被贺梓洛揽在怀里一副吓坏了的表情的小云,抬起膝盖,往贺梓洛的胯下狠狠踢去……

唰啦——贺梓洛最后挥出的一鞭从我脸颊划过,因为过于惊讶而没有来得及避开,但我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面前两人,脸上那点火辣的感觉早就忽略掉了。

啪嗒——贺梓洛手中的鞭子掉落在地,他也顾不上捡起来,两手只能捂着要害。

“嘶……”面容扭曲的魔教教主弯下腰,疼痛难耐。

张了张嘴,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小云这一记断子绝孙踢实在太狠了,他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虽然脸上是一阵阵的惶恐,不过还是很快跑到了我身后,紧紧抓着我的衣袖。我四下看了看,发现众人也都没反应过来。

“小云……”我咽了咽口水,见贺梓洛暂时无法行动,找回了点堡主的气势,先吩咐左右围堵贺梓洛人马支援他的路,再迅速收去了贺梓洛的鞭子,并沐浴在贺梓洛杀人般的目光下若无其事道,“你干得不错……”

“爹……这人真是我舅舅?”小云从我身后探出个脑袋来,他还以为贺梓洛那眼神是针对他的,他害得别人下半身和下半生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了,自然心虚得很,不敢直面贺梓洛。

我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是。”反手握住小云柔软的小手,“他是现任殇鹰教的教主,你娘的弟弟。”

“为什么爹爹会跟魔教的……嗯……生下我……”小云忐忑问道,他知道我平日里从不跟他提起他娘的事情,清楚这对我而言是个不能提的话题,此刻他满心疑问实在到了顶点,不由问了出来。我本也没打算瞒他太久,只是苦于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只好叹了口气。

“过两日爹再告诉你。现在我只想让你明白,你舅舅对你,还是一片关心的,虽然他的方法有些偏激,倒是魔教中人都如此率性且不择手段,可以理解。”

“为什么……”我从他眼神里看出他想说的话,为什么爹爹要帮着魔教的人说话,而且还是想要爹爹性命的人?

这些天来唐翎骆燕她们没少跟小云说江湖上的事,也明白魔教中人都是十分危险的,况且她们没有明说之前我受的伤是拜贺梓洛所赐,只含糊跟他提起是魔教做的,因此小云对魔教心生抵触,也是人之常情。

“假好心!伪君子!杨胜天你能有种些不?”贺梓洛嗤笑道,“要杀要剐,你说一句就是,别假惺惺的跟小云说那么多!”

小云露出忿忿之色,睁大了眼睛瞪着贺梓洛。

我苦笑了下,“贺教主,凭你的武功,还不足以赢我,你可知为何杨某从未伤过你?”

“你过于自大,道貌岸然。”

“因为青湖让我不可为难你。”我叹口气,终于还是说开了。

贺梓洛瞪了瞪眼睛,满脸不相信,“……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我无需你相信,只要对得起跟青湖之间的约定。”我转过身,拉着小云缓步离开,“青湖对你这个弟弟极为疼爱,是以不管你误会了什么,做了些什么,我一概不追究,放任你至今。然而如果你铁了心要带走我儿子,我只能对青湖说抱歉,小云我是绝对不会交给你的。”

贺梓洛愣住了,随即仰天大笑。

“好,这回我姑且放过你,但你可要看好了小云,只要有机会,我定会带走他!”

“……你怎么还不死心?”

“你肯定看得出来,他不适合当追云堡的少主……”贺梓洛恢复过来,站起了身,在我身后慢慢说道,“他连追云七式都学不来,就算要学武,他本身也只适合学阴柔一脉的武功。”

我脚步顿了顿,淡淡道,“不劳你费心。”

第九章

贺梓洛离开后,我带着小云又上了追云塔。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堡里的弟子见了我们都纷纷敬而远之,早上刚发生过那样的事,现在他们也不敢举止贸然,就连一向喜欢管着堡里大小事务的张奉之都没有过问一句,径自处理殇鹰教那帮子人留下的后患了。

登时塔顶,小云似是有话想说,瞅了我好半天。我趁他还没说话之前便跟他说,“小云,你想去城里看看吗?”

小云愣了愣,缓缓点头,“那日匆忙回来,我也没有好好逛过城里……”说着微微低下头,想要掩饰眼里流露的少年心性。

我揉了下他的发顶,温柔地笑着,“去散散心也好,趁现在还没有入冬,还有很多可看的东西,明后天爹爹带你去。”想了想,我又补充了句,“不过还是要以接济城里农户的名义去,不然奉之又要念叨我了。”

小云听我这么一打趣儿,也笑了笑,“爹爹是个善心人。”

“别,别这么说……”我扯了下嘴角,无奈地摊了摊手,“自追云堡建立的那天起,就有这个传统了,追云堡是翰城的守护,也是屏障。你爹不过是借着例行公事的借口带你去玩儿罢了,这些天一直待在堡里,也不知有没有把你憋坏了。”

“怎会……”小云红了脸,“以前我也不常出门的,谢谢爹这么关心我。”

“你是我儿子,怎么能不上心?”我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再多的愁闷也可以释怀了,“可惜这几天天气不大好,不然可以带你到那边山脚下看云。”

“去城里就够了,不用大老远的……”小云惴惴道。

我笑着看了他一眼,“你不用总这么客气,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尽管跟爹说!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嗯……这个有点难度,不过别的爹爹能办到的都会给你弄来。”

说到这,小云的脸色变了变,语气也没有那么轻松了,“是不是……因为我是爹爹的儿子,追云堡的少主,爹爹和叔叔伯伯们才对我这么好……如果我真学不来那套追云七式,爹爹会不会赶我走……”他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手,头也低得几乎埋到了衣裳里,看着他小动物一般的神情,我不由得心疼了。

“说什么呢,哪怕你真学不来追云七式,你也依然是这里的少主,我的儿子。”我停顿了一下,把孩子揉进自己怀里,感受着那张小脸贴在我胸口上的触感,“就算你不是我儿子,这么乖巧的一个孩子哪会不招人疼?”

话是这么说,我也知道这话有一半的水分,别人家的孩子再怎么好,也肯定是比不上自家的孩子的。

小云的情绪好了些,闷闷地从我怀里抬起了头,一双乌黑黑的大眼睛盈满了水汽,又看得我内心柔软,忍不住紧了紧放在他腰间的手。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安安心心的让爹补偿你就够了,这些年都没能在你身边,错过了很多,我不甘心。”我认真对他说,视线紧紧盯着他,“转眼十四年,我连你娘生得什么样子都忘了,也根本不知道原来她当年怀了你,所以让你流落在那种地方,我心里十分愧疚。所以我绝不能让你再流落到别的地方去,虽然追云堡也是江湖中三教九流之地,至少环境比魔教好多了,你也能认字读书,通晓道理,早熟懂事儿,爹既欣慰,也很难过……你这些年熬过来也不容易。”

小云动了动唇,眼里的水汽更浓厚了。

我忙继续说,“所以,我希望你过得高兴,而不想用身份什么的来压迫你,哪怕你不愿意继承追云堡,也由得你去。”

“爹……爹……”小云摇摇头,又扁扁嘴,眼泪已经是忍不住地掉下来了。我叹气,怎么他就那么容易哭呢,跟水做的似的……

“乖,有爹在。”我用袖子胡乱擦了擦他的小脸,不知道是不是力道太重,把他的脸擦得有些红了。我慌张地撤了袖子,又用手指抹去他哗啦啦掉下来的眼泪,“不哭啊……”

“嗯……”小云忍住了眼泪,红着眼睛看着我,用沙哑的嗓音道,“我、我总害怕这是梦……梦一醒来,爹爹和唐翎姐姐他们都不见了……我怕爹爹不要我了,我怕要再回到那种地方……接客……今日我方知道爹爹是真的……真的疼爱小云……我、我……”

他越说,气息越乱,没个条理,显得很是急切。我温柔地伸手点在他唇上,“是爹爹不好,之前没有对你明说。”以前是以为没有必要跟他表露这番心思,毕竟人到中年,没能体会小孩子患得患失的心情,忽略了他的压力,现在看来,我还真是需要好好了解自己的儿子才行了。

小云憋了一会儿,才又把头埋在我臂弯里,“不……爹,你真好……”

“嗯。”我应了声,也不说话了。

天边的云厚厚地积成一片,远山的峰顶没入云层,看不清那山到底有多高。孤鹰掠空而过,偶尔留下一声嘶鸣。风吹草动,空气中夹杂着水和泥土的味道。

等天色逐渐暗下来,我皱了皱眉,“看来要有一场大雨了。”

小云也看着天色,犹豫道,“那我们还出堡吗?”

“出。”我斩钉截铁,“下过雨,冬天就该来了,以后想出门都不容易了。”

“爹……能跟我说说你从前的事情吗,跟我娘之间……”小云咬着下唇,忽然转移了话题。

我想他应该还很在意贺梓洛,就是他选择站在我身后,也无法改变贺梓洛是他亲舅舅的事实,为什么爹爹和舅舅之间会有如此深的仇恨,看来已经在他心中埋下了很深的疑惑。每每该跟他提起的时候,我总不自觉地移开了重点,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不清楚。关于那段过去,实际上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当年太过少年意气,做错了很多事,至今心里也不曾舒坦过罢了。

第十章

我记得那时候也是个深秋的日子,没有那么阴沉的天色,反而是秋高气爽的样子。

少女喜欢穿着红色的纱裙,艳红如血,十分妖娆。

而确实,那明媚活泼的性格也很对我的胃口,本来就不是个拘束的人,那些武林世家的大小姐们反而无味的紧,哪有像贺青湖那般的英姿飒爽又娇柔妩媚,我也是在遇上了贺青湖之后才发现有个女人能把两个完全不同的词汇融合得那般完美。

可贺青湖,是魔教中人。

据她死前躺在我臂弯里说,她对我,是一见钟情。我却在她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还如实告诉,第一次见她,我什么都没想。她当时笑了,眼波流转,似是想哭,又终于忍住了,没什么血色的唇抿了抿,最终叹一口气,跟我说,“……好好待他。”

那时候,我以为“他”指的是她年仅七岁的弟弟贺梓洛,没想到会是她为我生下的孩子。

我一边回想,一边不自觉地揽紧了小云的腰,在他耳边说着前尘往事。有些事情我也记不得太清了,他一直默默地听着,两人共乘一匹马,他坐在我怀里,看不见我的表情,我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车队拉着银钱和粮食从追云堡出发,到翰城,一路上我让车队先行,带着小云慢慢策马,他想听故事,我便说故事,不急着办正事。

“……唔,我记得,你娘除了红色,大约还喜欢紫色,反正是艳丽的颜色,跟你不太一样。”我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不太喜欢过于鲜艳的颜色。”

小云一直没说话,我有些尴尬,“刚才说到哪了?哦,我是在中原七星镇遇见她的,她当时正在追杀一名正道剑客,我路见不平,自然拔刀相助。”

后来呢?

后来,那剑客得我相助,将贺青湖打得节节败退,可怜她孤身一人,又是女子,纵然鞭法超然,力气上也是输了。那剑客并不懂何谓得饶人处且饶人,背着我绑起了逃离路上的贺青湖,企图羞辱于她,正好我那日四处寻不见剑客身影,根据路人描述,找到了他,赶得正是时候,他还没有对贺青湖做出点什么,就被我打晕了。

因为是正道上有点名气的剑客,当场揭穿他伪君子的真面目对他名声不好,我也是自诩正道中人,自然不想跟正道结怨,便偷偷放了那红衣姑娘。

贺青湖却并不领情,在我放开她的时候就甩了个耳光过来。

她说,没见过这么怂的男人。

我笑了笑,点头承认。

她火了,抽出鞭子要跟我打,我忙摁住她的手,说,姑娘你再不走,等那人醒过来你就走不了了。

她这才气哼哼地收了鞭子,跑路去了。

“她那性格跟唐翎有点像,也喜欢艳色衣衫,我便不自觉的像对待妹妹似的照拂她,对她也对了几分耐心。”我笑着揉了揉小云的头,“说起来……你跟你娘生得挺像,不过眉毛和鼻子像我,我是见了你,才大致记得你娘是什么模样的。”

“爹……喜欢我娘?”小云闷闷地说了一句。

我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摇摇头,“她是真性情的女子,纵是被人羞辱也不曾屈服,我欣赏她。而说到情爱之心,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那为何,为何又……有了我?”

我无奈道,“她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她知我对她并不设防,便趁我喝酒时下了药,醒来以后……就无可挽回了。我以为不过是露水姻缘罢了,她事后也未曾提起任何要与我在一起或者怀上了你的事情,我虽察觉事有蹊跷,却不知如何下问,等到再见她时,她已经被武林盟下了逐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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