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舜的脸因为最后亲昵的称呼，唰地红得像个番茄，他连忙拍了拍脸，呼呼的喘气，低眼瞧了瞧已经在梳理皮毛的金黄毛球，心里叹息，真是美好的开端。

五十二

叶舜开始找工作的这天，刚刚忙完的唐越又接了个案子。

“这个会场设计是苗晋跟进的一个分会场，规模还是蛮庞大的，仔细研究研究，下周出效果图吧。”

付行空拿笔在文件上签好字，又说，“这次梁思薇跟你一起。”

唐越抬头疑问地望着付行空，“她不是外派学习了么？”

“回来有段时间了，只是没安排，上面说先让她跟着你。”

唐越低声骂了一句，不再说话。

“唐越，梁思薇的能力不在你之下，两个人……”

“打住！老大，我知道了，这话你说几遍了。”唐越啪地合上文件，“我是说过不喜欢跟女人合作方案，既然是上面的决定，那一起就一起，我知道工作比什么都重要。”

付行空满意的点头，抬手表示他可以出去拼命了。

唐越把文件拍了两拍，转身出门。

边走边想，果然老板就是老板，只追求最大利益化，关你什么这样那样的理由，他只是生意人罢了。之所以不喜欢跟梁思薇合作，是因为梁思薇这个女人实在太聪明了。

临近午休时，太阳突然拨开所有的云朵露出脸来，金黄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阻碍，在唐越办公室里洒下好多奇奇怪怪的光斑。

唐越走出办公室，向公司走廊尽头的小阳台走去，意外的发现付行空也在那里。

“喂，老大，你这抽得跟火宅现场似的，克制点吧。”唐越一只手挥开烟雾缭绕的烟雾，另一只手伸到付行空面前，“给我一根。”

付行空瞪他一眼，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甩给唐越，“上午去看会场布置没有？”

“唔，没呢，下午去，那边动作还比较慢。”唐越咬着烟掏打火机，点燃后又说：“你这样抽小心肺癌啊老大。”

付行空抬脚就想踹那张臭嘴，笑骂：“滚开。”

唐越往后跳开躲闪付行空虚晃的脚，嬉皮笑脸地说：“切，没人关心你，也就我发发善心。”

“不用了，我已经是有妻子的男人了。”

唐越一时不在说话，那种只在法律意义上是夫妻关系的女人怎么能算是妻子？想着想着，就低头暗骂一句可耻的家族利益。

“骂什么呢。”付行空眯眼盯着唐越，语气不善。

唐越哪会跟他说明，扯扯嘴角摇摇头，“没啊，今天天气好么。”

“付总，唐越。”梁思薇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两个人同时转头看他，“小梁有事？”付行空开口问道。

“会场那边打电话说可以去看场地了。”

“嗯，叫小宇送你们。”付行空说着侧头去看唐越，就见他偏头若无其事的抽烟，付行空立马抬脚踹在他脚踝，骂：“滚去工作，装什么装！”

唐越哎哟一声惊跳起来，嘶嘶地抽气，暗骂我操，皱眉瞪付行空，嘴里应着，“知道了知道了，暴君。”在付行空准备踹第二脚的时候迅速奔逃回了办公室。

“这次的会场分两个部分，一个露天一个室内，图纸那方面我已经看了，主题根据对方给的资料来看，我认为选用艺术类的较为合适，室内准备设计搭建一个舞台，舞台背景对方要求……”

伴着午后耀眼的阳光，唐越和梁思薇两个人坐在车里，一路上梁思薇分条细细地讲着，唐越一直听着没有说话，他相信梁思薇的办事能力，是个很能耐的人。

“什么时候开幕？”

“时间暂时定在晚上，还没有最后定夺。”

唐越抬头望了眼灿烂得过分的阳光，心想，这个天气就应该出去玩儿啊。

梁思薇把文件整理好放回文件夹里，看见旁边人眯眼皱眉盯着窗外的景色不禁问道：“怎么了？”

唐越转过头，说：“没事。”

梁思薇愣了一下，薄厚适当的嘴唇弯了弯，“明明就是有事，而且还和付总有关。”

看吧，都说这是个聪明得过分的女人。唐越心里想着，望了望眼前这个美貌和智慧并存的成熟女人，“没有的事，别瞎猜。”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梁思薇也不再出声，她一直是个敏感的人，同样更知道哪些话应该说到哪种程度。

于是两个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车子终于抵达目的地，两个人在停车场前下来走进了杂乱的会场。

五十三

其实像叶舜这种有资历的人要找个新工作，说实话小公司是不太待见的，很大程度上是顾虑这种有能力有经验的人是把这种小公司的职位当成跳板，或者过渡期。

比如像现在，顶着已经偏西的橙红太阳，叶舜从第八个面试失败的公司走出来，他颓丧的坐在公司大厦前面的花台上，摸了摸有点扁的肚子，叹气，居然没有一个公司要我，好歹我也是个认证设计师啊。

“先生，你不能坐在这里。”

叶舜转头看了眼穿着保安制服的年轻小伙子，下意识的反驳道：“为什么啊？”

“不合公司规定。”小伙子平淡的说着，又向大门指了指，“如果你累了可以到外面找位置。”

叶舜唰地一下站起来，用身高优势俯视着那个年轻的保安，被面试打击的不爽情绪噌噌往上冒，脱口而出，“我就要坐在这里呢？”

小伙子转头不慌不忙的朝保安亭的几个同样穿制服的人招了招手，又转回头，依然冷淡的说道：“那我们只好将您请出去了。”就算用这尊敬的称号，听来却是这样刺耳。

叶舜看了眼不远处三三两两的制服同伙，暗骂一句我CAO，咬咬牙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愤愤的转身往大门走去。

“尼玛的。”叶舜边走边龇牙骂娘，保安小伙眼中那种隔膜感彻底冰冷地反映着现实中彻骨的寒气。

今天出来叶舜没有开车，他走到大路上往最近的一个公交站走着，还没走到站裤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苗晋打来的，“喂，阿苗。”

“怎么还没回来？都要七点半了。”

叶舜听见男人那头有打开燃气灶“啪嗒”的清脆声音，“你都到家了？”

“我早回了，等了你半个钟头还没消息给我。”

叶舜走到公交站牌前面看着回家的路线，边看边说：“我还在顺城街这里，”上下看了看有的公交号，“唉，还得转车，可能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回去。”

“出去怎么不开车？”

“要到处跑，又要到处找停车位，麻烦。”

“你现在转车就不麻烦了？”

年轻人没心力跟男人纠缠，冲冲地回道：“麻烦麻烦，怎么样都麻烦！”

苗晋顿了顿，心想，看来今天是很不顺了。于是劝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回来路上小心，我等你吃饭。”

“哦。”叶舜应着，挂了电话，一脸沉郁的望向公交车来的方向。

唐越和梁思薇看完会场布置后就回到公司做效果图。

“这场子也够大的啊。”唐越在办公桌上画着草图，上下打量着那个会场，皱皱眉想，又要赶工了。

梁思薇在另一个办公桌上做软件，屏幕上3D模型数量很庞大，她点点头道：“是的，还只是一个分会场而已，主会场比我们这个还要大两倍不止。”

“呼——”唐越扔下笔和尺子，直起腰来，因为过久的维持弯腰的姿势，撑起来的时候身体里面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嘶，要断掉了。”唐越皱着眉撑了个懒腰，拿起烟盒便往办公室外面走去，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外面只有三三两两加班的人还在忙碌。

他从烟盒中拿出一根烟咬上，走到小阳台去，烟抽了一半就发现梁思薇也跟了来。

“你不讨厌？”唐越晃了晃手中的烟，向一旁的梁思薇问道。

“还好，不讨厌也不喜欢。”梁思薇淡淡地答道，“我只是来透透风的。”

唐越挑挑眉对这种中立的回答不置可否，然而抽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为什么叶舜没来上班？”沉默一会儿的梁思薇再次开口。

唐越心里震了震，偏头看了眼一脸精明的女人，他想作为董事长的侄女，其实这个人应该是知道什么的，又不明说还要旁敲侧击，他很不想跟这种人打哑谜绕弯子，于是直截了当的说着，“他辞职了。”

梁思薇也转回看着远方的眼睛，盯着唐越兀自分析，“因为苗晋。”说得却笃定无比。

唐越掐灭烟头，拿着烟盒在阳台护栏上敲了两敲，最后下了个评论，“女人太聪明是很致命的。”

梁思薇笑了笑，却不说话，她缓缓吸了吸傍晚微凉的空气，似乎是松了口气，转身往回走了。

“可怕的女人。”唐越低声嘀咕着，把手机摸出来打给了叶舜。

此时叶舜正腻在床上抱着糖糖左右打滚，嘴里神神叨叨的念道，“糖糖你真的又重了啊，以前可以拿来当哑铃举，现在必须用举重的标准来算了啊。”

“你手机再响。”坐在一旁看笔记本的苗晋提醒道。

“啊？”叶舜停下来仔细听了听，手机在震动，他连忙爬起来寻找，“诶？手机呢？”

苗晋坐起来扫了眼地板上震得嗡嗡响的手机，顺势弯腰捡起来扔给叶舜，“看你这没收拾的习惯。”

叶舜嘿嘿笑地接过手机，单手抱着糖糖，一手按电话，“喂，唐越啊。”

“你在忙？”

“没有啊，手机在地上又开震动，没注意。”

被箍在叶舜怀里的糖糖不满意地动了动，张嘴就咬上了叶舜的手臂。

“哎呀！”叶舜疼得一抖手就把毛球扔飞了出去。

糖糖喵呜一声蹦下床，很不屑的摇摇尾巴尖儿，踱到卧室外面去了。

唐越在那头听他一声惨叫，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怎么回事，“你又在蹂躏那只肥猫。”

叶舜短促地抽着气，恨恨地说道：“没良心的家伙。”

“哈！”唐越干笑一声，接着道：“梁思薇回来了。”

“谁？”

“梁思薇。”

叶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挨着苗晋，伸手伸脚的趴在床上，“啧啧，可怕的女人。”对梁思薇的评论竟跟唐越惊人的一致。

“唉，这次我还跟她合作呢。又忙着赶图了，那个素材暂时没时间再找了。”

“嗯，反正我闲，我就多做点准备。”

“诶对了，工作找了没？”

“别提了，等稳妥后再讨论。”

“好吧，我继续工作去了。”

“嗯。”叶舜挂掉电话，伸头凑到苗晋正看的笔记本面前，“什么新闻啊？”

“嘿！你的头，霸屏了。”苗晋伸手揪住叶舜的耳朵，轻轻扯了扯，“有个楼盘开盘的新闻。”

叶舜顺着苗晋的劲儿往一边挪动，“嘶嘶，轻点。”拍掉苗晋的手，又说，“帮我看看招聘启示。”

“你今天一天就面试了你找的所有的？”苗晋在键盘上按了按，找到一个招聘网站。

“是啊，不是不要人就是嫌我能力过剩，没有一个要我的。”叶舜说着又想起那个保安小伙冷淡隔膜的眼神，撇撇嘴，“那些小公司之所以不能做大，就是因为没有聘用我这样有能力的人。”

“为什么不找大公司？”

“大公司太忙了。”

苗晋移开看着笔记本屏幕的眼睛，疑问的盯着叶舜。

“要比赛嘛，我想有更多的时间来准备。”

“哦，那你就找了这么个路子。”

“这不是没办法嘛。”

苗晋看着他不说话。

“你知道我不想用你的关系。”叶舜低眼瞅着苗晋睡衣上长条的纹路，小声的说着。

隔了很久，苗晋才说道：“好吧，你自己选择。”

叶舜点点头也不再说其他的，两个人在招聘网站上敲定几个适合的记了下来。

待到两人睡下，已经过了零点，叶舜习惯性地钻进苗晋怀里，男人搂住年轻人，亲昵地在他脖颈处亲了亲，轻声说道：“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不赞成你走偏路子，懂么？”

叶舜小声的嗯了一声，闭上眼睛，隐去眼底的阴沉。

隔天早上苗晋醒来的时候叶舜已经出门了。

桌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糖糖窝在纸箱里蜷成一团，呼吸匀称，猫盆里也有猫食。

苗晋拿起放在桌上的留言瞟了一眼，“记得吃苹果。”是俊逸的行书。

男人看着桌上带着水滴的苹果皱皱眉，忽而又勾起嘴角，在吃完早餐之后，乖乖的带上了那个颜色清新的苹果。

日头正旺的中午，叶舜坐在街边的一个小馆子里对老板叫了个炒饭，等待的间隙给唐越打骚扰电话，“喂，和梁思微合作的愉快么？”

“愉快得很，对图的要求比我的标准还高，改了不知道几次了。”唐越那边听着声音就无比不爽。

叶舜轻笑一声，看着伙计把炒饭端上来，于是歪着头夹着手机，一手伸到餐具筒里拿勺子，“你看，你们都是大忙人咧。”

“调侃我不，你没忙过啊，忙得吐舌头的时候还少嘛。”唐越毫不客气的回击过去。

叶舜想了想，其实就是因为忙过，现在空余的时间闲得不像样，找不到事情做的感觉让人心慌，“好了，你忙你的吧，我吃饭了。”说着就挂了电话，也不待唐越回应。

唐越望着电话，愣愣的，觉得叶舜有点不寻常。正想拨回去，梁思微的呼唤就把他招回了工作状态。

叶舜边吃边想，像他这种忙惯了的人，真是劳碌的命，于是又不可抑制的回想早上去面试的几个公司，有两个是不要人的，有一个面试是个女人，老盯着他贼兮兮的看，好似要看穿他，自己在电脑上飞快的画完一张立面图后，那个女人说着，其实我们是不需要再招设计人员了。叶舜忍着被眼神猥亵了半个多小时，礼貌的微笑，道别。出门之后恨声法克了一句，郁郁的走去了下一个地点。

终于有要招人的，但是叶舜看不上，小小的办公空间，忽然开始怀念以前宽敞的公司，转念又唾弃自己，于是他转身走出去的时候听见后面面试的人说了句，“清高个什么劲儿？！”叶舜转身一挥手，推到眼前办公桌上起码十厘米厚的资料，冷着脸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

这样愤恨的情绪带到最后一个面试的地方，只有一个前台的位置要招聘，“对不起先生，这个位置我们招聘女士，您不太合适。”年轻人透着阴郁的脸上勉强勾了勾嘴角，眼眸中暗下所有的神采，却仍然挺直了背走出去，抬头时，明晃晃的太阳烤得年轻人眼前白光乍现。

苗晋今天意外的回来得早，还不到六点他已经到了家，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时候他就听见屋内糖糖欢快的叫声，他会意的裂开嘴，转开门锁轻快的唤道：“糖糖~”

毛球窜起来，咪咪叫着，苗晋蹲下来抚摸它油光水滑的皮毛，一偏头就看见蜷在沙发里的叶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