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晋见他不回答,伸手扳过他的脸,那力道一点也不容人反抗,仔细看着年轻人脸上的伤,左边眼角处有很大一片红肿,脸颊也擦破了皮,鼻子里还有血的痕迹,嘴角裂得厉害,可以看见很明显的口子,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在叶舜那张英俊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叶舜感觉自己的下巴真要被苗晋捏碎在手里,他不舒服的挣扎了一下,换来男人刀锋般的眼神遏制,只得轻唤,“阿苗……”
“一脸青紫的样子你觉得很舒坦么?”
“没……你先放开我……”
“放开你?”苗晋歪了歪头,“又开始对我发号施令?”
“不是的……”叶舜望着苗晋冷峻的脸有些怕,跟着气势都降到了最低点,下意识的就开始往后躲。
苗晋盯着眼前惊怕的人,突然低下头吻住叶舜,那力量大得如同翻滚的烈火,在叶舜嘴里横冲直撞一点也不怜惜,嘴角本就未愈合的伤口一瞬间就崩裂开来,血腥味儿就像空气一样侵占嘴里每一寸肌肤。
叶舜被苗晋突如其来的攻势惊得绷紧了脑袋里所有的神经,缺氧得状态让他眼前直发黑,然而男人的舌头还在他嘴里攻城略地,刷过每一颗牙齿,最后竟然吸吮上他嘴角崩裂开的伤口,“啊!”叶舜惊叫一声想要推开苗晋,这一刻的男人就像个吸血的恶魔。
苗晋并没有狠命折腾那道深短的伤口,他制住挣扎的叶舜,舌头抵在那道血腥味十足的口子上,阴郁地开口道:“除了我,不准再随意伤害你自己的身体,包括你自己,听见没有?”
叶舜身上每根汗毛都立了起来,听到苗晋的话后愣愣地点点头,心脏跳得是前所未有的快速,胃里也在痉挛的翻搅。
苗晋见他点头,便放开了力道,咂咂嘴,满嘴的腥味儿,他冲吓呆的叶舜勾勾嘴角,语气轻松,道:“下车,回家。”
本来已经睡得很沉的糖糖,被钥匙的开门声闹醒,不得不伸展四肢起来迎接自家主人的归来,“喵~”首先打个哈欠,眯缝了眼瞅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跨进来。
“你先坐着休息下,我去弄条毛巾。”苗晋说着就走进的卫生间。
叶舜垮着肩膀往卧室走去,还没走到床边侧头就看见自己做的模型被分解得乱七八糟散在地板上,“嗷嗷~阿苗你来看!”叶舜一声哀嚎,扑倒在自己还未完成的模型上。
苗晋听得他一阵嚎叫连忙走出来,看着一地的模型碎片很快明了,他转过头去寻找罪魁祸首,那只叫糖糖的嫌疑犯蹲坐在不远处,眨巴着金黄的眼睛,无辜地盯着这边。苗晋拿着毛巾冲小家伙挥了挥,“你啊!”说着就走到叶舜旁边,年轻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抬头看他,“怎么办,马上就要到参赛的截止日期了。”
苗晋把毛巾递给坐在地上的苦着脸的年轻人,安慰道:“明天我休,帮你赶工吧。”
叶舜瘪着嘴,拿毛巾擦自己的脸,粗糙的毛巾面沙得他嘶嘶抽气,苗晋看不下去,拿过毛巾帮他擦,小心的在红肿的地方轻轻擦着,忍不住训道:“你到底是二十七的人了,不要动不动就用这种方法来解决问题。上次打架那事没打你,你就记不住了是不是?”
疼得龇牙咧嘴的叶舜听到这里,警惕的往后退了退,却看见苗晋咧嘴笑了笑,“哦,你还是记得的。”
叶舜吞了口口水认真的嗯了一声,“记得,”顿了顿又说,“你说过你再生气都不会不理我的。”
苗晋凝神盯着他看了几秒,松松的叹口气,把毛巾放在一边,使力将叶舜拉起来坐到自己身旁,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又习惯性轻轻揉捏他的耳朵,说道:“嗯,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
叶舜低着头由着男人捏他的耳朵,心里酸酸的,说不上来的情绪,他侧身靠在男人肩膀上,轻声地说:“唐越告诉我他喜欢老付,但是他说他不会告诉老付,他这样不得一辈子背着这段感情么。”
“那些感情不一定都是可以说出来的。”苗晋答道。
叶舜坐起来,看着苗晋,“可是这样……”想了想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说明,只得重复,“可是这样的话,就……太遗憾了。”
苗晋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道:“不是所有都可以圆满,不是所有都可以完美。他自己肯定已经决定了,你如何劝说也只是平白给他增加烦恼罢了。”
叶舜决定这句话透着刻骨的冷冽,他低眼不再看着苗晋,心脏赘赘的,然而自己却想不到任何办法,也不会把唐越的感情贸然说给付行空听,这样左右受挫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事实上,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地方来储存甚至掩藏自己的记忆、思想、冲动、希望和梦想,就算经过各种事情,都要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可是记着又怎么样,在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开那些不知名的情愫后,你知道,什么都无法改变。
五十八
不管你想不想,那些被预定的事情总是在不被丵干扰的环境中,如期而至。
叶舜和唐越合作的作品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后终于出了结果,没有得到第一名,却和另一个参赛者并列第三,为了这事儿叶舜郁闷了好几天。然而也是因为这场比赛,叶舜被原来的公司名正言顺的招聘了回去,虽然职位比之以前低了一级,成了普通的设计人员,但是说实话心里是很欢畅的。
还有被工作拖期而不能顺利进行的付行空的婚礼,也在八月初被正式敲定了日子。
叶舜拿着红火喜庆的帖子坐在苗晋办公室沙发里翻来覆去看,冲画图的苗晋晃了晃,说道:“八月六号不是七夕节么,付行空他们真会挑日子。”哦,忘了说,叶舜现在是苗晋的助手。
“嗯,这种日子总是要算一算的嘛。”苗晋埋头应着,眼睛却不离开桌面上的图纸。
叶舜翻开喜帖念道:“致苗晋暨叶舜,本人付行空请柬我俩谨订于八月六日中午12时假座银河王朝饭店举行婚宴谨请光临。”念完之后撇撇嘴,“为什么我们俩就只有一张喜帖?”
“你不希望这样?”
叶舜皱皱鼻子,不情不愿,“也没有。”
苗晋抬起头,牵起嘴角,没有接着叶舜的话说,像想起什么似的,弯腰打开办公桌下面的柜子,从文件袋中找出一张照片,放到桌上,拍了拍招呼叶舜,“你过来。”
叶舜放下喜帖走过去,发现桌子上那张照片里是几年前写给苗晋的一封类似情书的东西,这大概是他认为对苗晋做得最浪漫的事情了吧,结果被苗晋评价为“不过小学水平的作文”。
他没想到苗晋会一直留着它,它就躺在相纸的中央,上面的字看得不甚清楚,开头的称谓却是真切易辨:“给我最爱的阿苗”,被苗晋用黑色的钢笔填了很粗的痕迹,笔划深刻。相纸上写着:“每次看这个就想笑。”叶舜也没想到苗晋会拿着它反复看,被苗晋评价成小学作文时还挺失望的,后来便忘了,原来他一直保存着,还背着他拿了来反复看。
想到这叶舜就吃吃的笑了出来,“怎么没在以前那堆相片里面?”说完偏头望着苗晋,那表情真是孩子气。
“我前些时候在我那画袋里找着的,忘了拿回家,今天想起了就给你。”这封信可以说是他们第一次坦诚自己的感情的那段时间的见证品,曾经以为再也找不到这张照片时,苗晋很是不安,终于最后被自己找回来,那种被寻回的感觉,相当安心。
苗晋有时候觉得叶舜对任何事情都很淡漠,有时候又觉得他其实还是个小孩,撒娇耍赖样样精通。他可以用“苗晋如果你今天让我做家务你就再也得不到吻我的权力了!”这种赌气小孩的借口逃脱做家务的命运,还可以用“阿苗那啥,今天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南瓜羹,就让我再看一小会儿动画成不?”这种受气小媳妇儿的话央求自己给他多点时间看动画,叶舜是个看动画很上瘾的人,可以坐在那看很长的时间而不动,最后被自己赶着骂着的才去休息,还用很忧郁的眼神瞪自己。
叶舜把那张像纸翻来覆去的看着,心里感动得很,他知道苗晋绝对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不过有时候撞见又让叶舜深刻记忆。
研三下学期结束时,两人的小情绪已经滋滋的冒个不停了,但是没人敢说出来,并不是天天都能看见彼此,碰面的绝佳机会则是在苗晋的工作室里,两个人表面波澜不惊而内心汹涌澎湃的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彼此别扭矜持的折磨对方。
研究生毕业后,苗晋回老家,叶舜准备在公司先实习一段时间。
就这段时间发短信打电话,说着无关痛痒的话,不敢打又舍不得挂。
实习结束后,叶舜转了三次车去接苗晋,三十几度的高温,他在车厢拥挤的公交上辗转上下,从三环到二环再到火车站,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他眩晕。
看见苗晋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出来,想好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傻不啦叽的笑。又怕苗晋看见自己的囧样,和苗晋走在一起却偏头看着别处。苗晋也不说什么,磕磕巴巴,低声喑哑。
打车回学校,快下车时,苗晋突然凑近叶舜的耳朵,轻轻说道:“叶舜,我想你。”
叶舜脑袋嗡的一声,眼睛发涩,又想笑又想哭,握着车门把手的手也在颤抖。
还有什么委屈,还有什么不值得,统统,见鬼去。
从那时起,叶舜才真正意识到,那个男人,是此生不可或缺的存在。
“想什么呢,看你那表情那么动情的样子。”苗晋揪了揪叶舜的耳朵,打断他的神游。
叶舜回过神,露齿一笑,“没什么啊,诶,中午快下班了啦,你收拾收拾我们去吃饭吧。”
苗晋点点头,道:“好。”
自从上次唐越跟叶舜说了关于对付行空的感情后,他们就再没有提起这个话题,自然不自然的都避着付行空这个话题。
每个人遭受挫折后,多少都会给一个理由放弃自己,或者说——杀掉原来的自己。给自己一个全新的人生。
但似乎,总有一种吸引力在把你拽回原来的样子。
早会的时候,唐越坐在付行空旁边,听着他总结陈词,却一句都没听进去。中午下了班刚吃了饭就在走廊碰到叶舜。
两个人既然碰到一起,怎么说也得去抽上两支,于是习惯地就走去了小天台。
“星期六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我的车拿去年检了,那时候可能还不能拿车。”星期六也就是后天,唐越说着灭掉手上第一支烟,抽出第二支点上,又问:“你跟苗晋都开自己的车吧?”
“嗯,到时候我先去接你,让他先去饭店。”叶舜答道,不经意的瞟了眼唐越,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不适的表情,叶舜并不想劝说什么,只是有点遗憾,或者说,失望。
“你不用为我遗憾,也不要觉得可惜,这本来就是我自己要承担的,没什么好说的。”唐越手上夹着烟吸了一口,继续说道:“我是没有勇气的人,我不会像你那样有勇气承认,更不会有勇气去说给付行空听,他就要结婚了,我不能去破坏他的幸福……”
“可是他那样幸福吗?!”叶舜忍不住抢白道。
唐越偏过头看他,“难道你觉得我和他在一起可以得到他们家族的祝福吗?我们可以幸福吗?”
叶舜怔住,心里下意识的回答着,不可能。付行空连自己喜欢人都不能拥有,更不要说让他跟一个男人大摇大摆的出入自己的家门了。
“所以说,你就当我是胆小鬼好了,我自己想得很清楚的。”唐越认真的说着,没有丝毫转圜余地般,像是要断了自己的退路,“我和他,不可能的。”
叶舜掐灭烟,回道:“我知道了。”
唐越咧嘴笑了笑,在叶舜看来那个笑,真是悲壮得可以。于是,在他的故事里,没有让人痛恨的坏蛋,只有深深的惋惜。
五十九
星期六早晨。
苗晋很早就醒了,躺着没动,只是侧头仔细盯着旁边的年轻人观察。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儿,怎么都看不够。
看着叶舜安静的睡颜,他忍不住就要凑上去吻吻那柔软的唇。
“唔……”
“嘿,吵醒你了?”
叶舜眨了眨眼睛,朦朦胧胧地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贴在眼前,皱眉哼哼,“苗总管,几点了?”
苗晋伸手给他拢了拢凉被,才伸手去摸灯台上的手机,看了眼,说:“七点四十五了,要起来了吗?”
叶舜缩在被子里使劲裹了裹,最后裹到苗晋身上,就着他手上的手机瞅了瞅,眯眼叹气,“要啊,今天不是要去付行空的婚礼嘛,得准备准备。”
“又不是你结婚,你那么早起来准备个啥?”苗晋把裹成粽子的叶舜摁在怀里,身上一股燥热,心里默念,别在动了别在动了。“你再躺会儿,我去做早餐吧。”
“你得准备你穿的衣服吧,总得正式一点吧。”可惜叶舜压根没意识到,还在他身上磨蹭来磨蹭去,“唉,阿苗,我……嗯?”还裹在凉被里的叶舜压着苗晋突然一动不动,感觉到身下男人某个突起的部位,干笑几声,“嘿嘿,你怎么跟种马一样啊……啊啊啊,嗯,唔,喂,今天要……嗯……”
默念心经失败的苗晋,一把抓住叶舜按在身下,狠狠地说:“谁让你勾引我的,嗯?你说种马了,倒是让你见识见识。”话音未落,舌头已经窜进身下人口中攻城略地去了。
腰酸背痛坐进自己车里的叶舜,一阵气短,发动车子,心里暗骂苗晋混蛋,挪动几个位子,找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继续开车,发誓早上再不轻易惹那头种马。
半个多小时后,在莲花一区的门口接到已经等在那里的唐越。
“你怎么了?脸色不好。”唐越坐进副驾驶随意的看了叶舜一下,问道。
叶舜摇摇头,暗地里把苗晋从头咒到脚,“有点没睡好。”
唐越不经意的哦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一路不再言语。
等他们到达婚礼现场时,其实已经来了很多人了,大多是付行空和他妻子的亲戚,还有一些生意上的朋友。
但是叶舜没有看见早到的苗晋。
唐越看见不远处的付行空,就拍了拍叶舜说道:“我过去了。”说着指了下付行空的方向。
叶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道:“嗯。”
唐越在旁边的餐桌上拿上一杯倒好的香槟,便走了过去。
叶舜看见他勾着嘴角,拿酒杯和付行空轻轻碰了碰,开口说了四个字,叶舜听不到,而且也不会唇语,但是在那一刻,他很肯定,唐越说的是,“祝你幸福。”
“嘿!老大,看什么呢?”
叶舜转过头看见小钟站在身后笑嘻嘻的,难得一见穿着正是的西服,精神头还不错,不禁赞叹道:“小伙子挺帅的啊。”
小钟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哎哎,怎么说起我来了。”接着赶紧转了话题,“老大他们都在那里呢。”一边说一边指着另一处,果然是有很多公司的人。
“走吧,过去。”叶舜说着率先往那边走去。
一直到婚礼快正式开始的时候苗晋才出现在叶舜视线内,今天他穿了件银色的西服,配上深色的领带,叶舜觉得男人走到哪都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