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天阕(鹤影关山续)——妖风
妖风  发于:2011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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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鹤盯着天空看了一阵子,即至书案前拿笔画画。然后叫过韩浩源。这烟花离关他们的密室并不远,而放烟花的地

方就在御花园里的太液池,太液池是御花园的中心,方园都是皇宫内城,他们能在这里个位置看到烟花,就表明这个

位置没有出皇城,把他们关在这里也的确是当今圣上。

他们自关在这里之后,从来没有看到过日出日落,这个气窗对着位置不是南就是北,而太液池以北是御花园,有大片

的花圃,有亭台楼阁,假山水池,也有亭台楼阁点缀其间,都是些美化作用的游廊亭轩,只有南边有大型的宫殿建筑

群,如赵祎的寝宫养德斋,皇后的寝宫银安殿,再往远一点,就是崇庆殿。但是养德斋完全可以崇庆殿与太液池之间

的线眼挡住。而银安殿旁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戏楼。剩下的就只有养德斋。

韩浩源摇头说道:“你离开京城已久,不熟悉地形不要紧。但是养德斋的每个房子我都很熟悉,养德斋里没有这么高

的屋子。”

李君鹤略一沉思,道:“也许这幢房子其实不高,不过它一半建在地面以下,就显得高了。”这间密室如是处在一处

很突兀的建筑中,就会很容易被发现,如是伪装成一处普遍不过的建筑,就没那么容易了。他相信方尧这些天肯定一

直在找他,别说皇宫内院,就算是灵霄宝殿,方尧也不退怯,然而这些天来一直没有异样,就只能说这里伪装得太好

了,方尧都没有发觉,或者外围的守卫都已经让方尧无法接近。

几只鸟惊恐着从气窗前飞过,它们也被持续了很久的烟火惊醒了美梦,吓得四处乱飞。一只鸽子站在气窗上停留了一

会儿,从窗棂间飞了进来,咕咕地低叫了几声,然后盘旋着飞落下来,那只鸽子头顶有一小块灰扑扑的绒毛,正是当

日他在琼华宫里救治那只鸽子。

韩浩源李君鹤又惊又喜,顿觉逃出生天有望,李君鹤把鸽子捧在手心,连声催足韩浩源:“快写纸条,缠在鸽子的脚

上。”

这鸽子不可能飞到方府,但是肯定会回滴翠宫,萧银心现在就在滴翠宫,她自然不会不救韩浩源。

如同李君鹤担心方尧一样,韩浩源也无时不刻不是担心赵祎,能出去帮着他出谋划策是最好的,哪怕只是看他一眼,

也能安心,比困在这斗室之间胡思乱想要强。

他连忙写了纸条,缠到鸽子的脚上,李君鹤想想还是不放心,怕纸条脱落,嗤啦一声撕下自己衣襟上的一条布,系在

纸条外面。然后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确认了没有半点疏漏。

韩浩源抚着鸽子的羽毛,说道:“鸽子大哥,不,鸽子大仙,我们能不能出得了这牢笼,就全靠你了,等将来出去了

,我定给你修座鸽仙庙,日日烧高香,夜夜供香油。”

李君鹤心情大好,笑问道:“你有那钱吗?”

“你家方尧有就行了。”

两个人同时松手,鸽子在密室里盘旋了几下,扑楞着翅膀,飞出了汽窗,眨眼就不见了。

次日一早,汽窗上显示的天才刚放亮,早饭就送了,一揭开食盒,韩浩源就怔住了,除了平日的馒头花卷稀饭咸菜,

还多了一碗汤,鸽子汤。

这间密室里连只飞鸟都飞不出去。

第21章: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自札木合之死已有半个月,这半个月对方如海来说,他所经历的起起伏伏甚至超过他为贵近四十年来的宦海沉浮。时

至今日,他紧绷着神经才终于稍微地松了一些。

札木合辽人的身份被揭露之后,明王带领各宗室亲王郡王们纷纷上奏暂缓立太子,曹氏联络各京中仕子们准备上万言

书,请朝廷谨防外戚专权。后宫谣琢纷纷,都说当今圣上欲效法汉武帝诛钩弋夫人。

方丞相带领众门生力压各种非议,左支右绌,还未见奏效,己方阵营里已阵脚已开始松动。本来他跟方尧订下逼宫的

计策,不仅逼皇帝下旨册封赵晖为太子还要立即禅位于赵晖。所有的计划他都与方尧计划周详了,他马上就会从成为

第二个曹操,他相信他比曹操会做更好,曹操身逢乱世,而此时是太平天下,龙椅上坐着是他的外孙,他可以明正方

顺地挟天子令诸候。

然而,李君鹤突然失踪,连同韩浩源也不见了。方尧不敢妄动,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他甚至一声不吭就把城外的两

千精兵交了出去,还好他没疯到连燕云骑一块拱手送出。

他费尽了唇舌也没有办法劝动方尧,眼见身周平日里拥簇着的门生官吏们已开始跟他保持距离,唯恐祸及自身,几乎

有了一种大势将去的绝望。

然而,前天,赵祎还是于寿辰之际下圣旨,册封赵晖为太子,惊喜之余,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赵祎这次几乎是一意孤行

的立赵晖为太子,但是很快他就不去想了,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赵晖登上太子的宝座,还只是一个开始,在即位

前保住这个位置才是最重的。

昨天赵祎亲率文武百官于太庙祭祖,以告列祖列宗,储君已定。这其中发生了两件令他并不太愉快的事情。一件是太

祖幼子,即明王的从叔,赵祎爷爷辈的一位老亲王,在太祖金身像前,痛哭流涕,嘴里没完没了地念着,鄙于侧出,

不预入流,尚书列侯第,外戚近臣家……云云,以表示宗室对赵晖被册封的愤懑。第二件事,从太庙回来的路上出了

小小的差乱,数名刺客从天而降,意图很明显是冲着太子来的,最后被众侍卫格杀。

相比较太子之位终于落定,这点小小的风波并不算什么,方如海和方贵妃还重赏了那些护驾有功的侍卫。至于老亲王

,方如海还暂时动他不得,只有巩固了太子的根基,这些行将就木之辈算什么?他其实真正顾忌的明王。表面上,明

王自太子被册封之后再无动作,其实是静水暗流,暗潮涌动。

今天赵祎在众多的东宫官吏陪同下迁进东宫宫殿景福宫,接受百官朝贺,至此,册封太子仪式算是正式结束。

这些东宫官吏中包括了新近从翰林院里挑选出来的侍读,却唯独没有太傅。

文武百官都在猜测太傅之职非李君鹤莫属,即便是人失踪了,只要未确定死讯,这太傅就得给他留着。

李君鹤的失踪,让方如海的心情有些微妙,一方面,他觉得李君鹤的确是个人才,自己年事已高,将来总会撒手人寰

,方尧终是武将,李君鹤是辅佐太子是最理想的人选

但是另一方面李君鹤同时又是他心底的一根刺,他拐走他最出息的儿子。

现在这根刺被人拔走,痛快是痛快了,但是刺被拔出来的时候,难免会渗出血来。也罢,方如海自问能教出一个靖北

将军一个贵妃娘娘,自然也有本事教出一个能治国安邦的太平皇帝。

更敲三鼓,他还是没有回卧室,明天会有很多的同僚以亲王郡王们的来登门道贺。方如海早就该休息了。但是他一点

睡意都没有,如不是照顾方尧的情绪,方如海还很想大摆家宴,举家同贺一番。

他在书房里绕着那些书架走了几圈,这几天他会找时间请那些侍读们过来一叙,如何教育太子,还得他亲自出面支会

那些侍读们。他甚至已经在心里为太子列开了书单。这时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然后门被推开了。

是方尧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身轻袍软甲,腰悬长剑,带进来的风吹得,蜡烛一阵摇曳。

方如海一怔,随即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方尧点头答道:“我要进宫。君鹤在宫里。”他是他的父亲,他也很清楚这一去,不知道还没有机会再回来,所以他

应该来告别一声。

方如海缓步走到太师椅跟前,坐定了,才问道:“你有证据吗?”

方尧摊开手,手掌里有一寸来宽,四五寸长的布条,石青色,方尧认识这布料,石青色是李君鹤最喜欢的颜色,失踪

的那夜,他去找韩浩源,衣服是他亲自替他找出帮他穿的,夜里冷,怕他凉着。特意给他找了件厚茧绸:“这是我在

养德斋外的捡到的。”

方如海终于没忍住心底的震惊,眉心跳了一下:“你去过皇宫?”也是,这个儿子为了那个男人是有什么事情不敢去

做的。

“自从君鹤失踪之后,我每晚都会去皇宫。”李君鹤一失踪,他的七十二燕云骑全被派了出去,每个人可疑的人,有

动机劫走李君鹤的人,都在燕云骑的调查当中,他把最危险的地方留给了自己——皇宫,每个晚上他像狼一样审视皇

宫里的重楼玉宇,他感觉得到皇宫里的守卫比以前更森严,看得见的明哨,看不见的暗哨,还有那些隐藏在不为人知

的地方的魅影。

方如海警惕地看下四周,压低声音了,却没挡住流露的恐慌:“你疯了!”夜闯禁宫就是死罪,这几日太子的事刚算

是笃定,如是之前方尧被人发觉,天知道这太子还轮不轮得上赵晖。

“我没疯,我要疯了我早就在君鹤失踪的当天就杀进皇宫。”方尧恨声说道,用力呼吸了几口才压制住情绪:“我知

道我不能因为我要救君鹤就把整个方家都赔进去。我一定要有确定的证据才能动手。”

方如海猛拍案几,近于咬牙切齿地说道:“太子名分已定,我们还有很多的大事要做。你自小就应该明白,你不是普

通人家的孩子,你没有快意恩仇的权利。就算在战场上,你手起刀落的后面,也有数不清的决策战略。这些你都应该

懂,李君鹤很重要,但是他决不是最重要的。”

“对别人来说,他可能根本不重要,对我来说,他的确是最重要的。我要去救他。我已经找了他很久了。我怕我再不

去,他会撑不下去。我不会连累方家,如是将来有什么变故,我的燕云骑会把您和妹妹还有晖儿一起接到延州。其实

在延州做个普通老百姓也是很好的。”这最后一句话,与其说在是劝方如海,不如说是方尧在后悔。后悔当初不该为

了自己的雄图大略,把自己和李君鹤都留在了官场。才会有今日的局面。这世上真的只有享不起的富贵,没有受不住

的平淡。

“晖儿已是太子,他的将来是明正言顺地登基接位,不是逃亡延州。”离天子宝座只有一步之遥了,他岂会能让赵晖

从掌控天下转眼就沦落到逃亡天涯?

“晖儿将来能做什么,看他的造化,方家的富贵荣华不应该是用君鹤的生命来换。任何人都不可能阻制我的,包括您

。”

方如海颓然的靠坐到椅子上,他劝不了这个儿子,唯一能劝住他那个人杳无音信:“你一个人进宫吗?”

“是。”七十二燕云骑已经全数被他打发走了,他在延州的一切需要有人去安排后续,老札的骨灰还没有入土为安,

另外还有十个燕云骑奉命以曹府伏击曹守仁,然后挟制到刑部,救出阮平和舒楠,再带着他二人一起去延州。而且,

李君鹤被当作人质,去的人越多,死得人就越多。

方如海无可奈何,近于哀求地说道:“你先等等,咱们再想想办法,想个两全其美,可以救李君鹤,又可以保全方家

的法子。”

方尧淡淡地看了方如海一会,没有吱声,他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两全其美,赵祎恨他恨了这么久,这次拿着李君鹤当

人质,不置他于死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方如海此举不过也是想拖住他。

方如海此刻已是心如乱麻,儿子要进宫救人,救得了救不了,都是方家的大劫,现在的局势已不是前几天的局势,方

尧在城外的两千精兵已被收编分散到各地,这一时半会他也很难布署出一个周详的计划,慌乱中伸手去端案头的茶水

,手不由自主的有些发抖。

方尧走了过来,替他端起茶杯,双手奉给方如海,等他微颤着接了过去,才转身走开,刚刚走至门口,又被方如海叫

住了。

“你等下。”方如海喝一口茶,脑子里恢复了一点清明,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毒:“我老了,我习惯了京城的晨钟暮鼓

,延州的天气,我也不适应。今夜你救不出人,也没有第二次机会在等你。不过,要是整个皇宫在你手里,你就算是

一寸一寸的翻也能把人翻出来。所以,明天天亮之后,天子宝座上,就一定要换人!”逼宫得有一个说得过去,拿得

上台面的理由,再丑陋的政治,也得披一件华美的外衣,这一次,他哪有时间去找件外衣来披上,就只有明目张胆的

造反了拼着遗遗臭万年才能杀出一条生路来,狭路相适勇者胜,成败就看方尧肯不肯走这条路。

深夜的汴梁城,格外寂静。天上无星无月,街道漆黑一团,方府的大门口挂站纸灯笼,灯光昏暗,在房檐下摇摇摆摆

,除了屋檐下这点灯光,整条街道漆黑一团。

方尧刚刚走下方府的台阶,就愣住了,街道两边,齐刷刷地站着几十人。正是他以为已经打发走了的燕云骑。

方尧喉咙一硬,几乎是在吼:“不是叫你们回延州的吗?”现在哪里是他们显赤胆忠心的时候,他们到底懂不懂?

戚鞑上前一步,说道:“王爷,王庆一个人回延州了,延州的事他一个就可以能处理。”王庆前几日夜闯明王府探听

李君鹤的下落,被明王侍卫查察,遭围攻,受了伤,所以他是回延州的最好人选。

方尧恶狠狠地骂道:“你们敢不听众命令?”

戚靼毫无惧色地说道:“王爷,未将的命是李公子所救,未将粉身碎骨也当回报李公子。求王爷成全。”

又一名燕云骑说道:“王爷,当日不是王爷在战场上拼死把未将救回来,未将早已几世轮回,今日未将愿誓死跟随王

爷。”

黑暗中这些忠心耿耿的热血战士都围拢过来,纷纷说道:“王爷,你还记得当初你我在战场上的誓言吗?七十三人一

条命,王爷去火里,我们去火里,王爷去水里,我们绝不退缩。”

“王爷,俺不懂什么政治局势,俺只知道李公子是好人,王爷也是好人,好人就不应该不明不白地被关起来。”

方尧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喝命:“这是我与李君鹤之间私事,不需要你们插进来!马上!立刻!离开京城回延州

去!”

“王爷与李公子情深义重,我等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王爷……”

“王爷……”

低促而又有力的声音在黑夜里围着方尧不肯散着,一双双充满殷切的眼睛如同火焰一点点地把方尧心底的坚持融化。

又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方尧抬眼一望,黑暗中又过来十来个人,竟是他派出营救阮平和舒楠的燕云骑。

“你们……”

当先一人说道:“我们众兄弟已经合计好了,救出阮平和舒楠之后,就来和各位兄弟汇合。但是阮平和舒楠两位护卫

也不肯走,我们只好也带他们来。”

阮平从人群中走出来,说道:“王爷,你答应过我,带我去边关打仗的……你不能食言。”

方尧眼眶一阵发热,努力地眨了眨,才算把恢复了常态。他知道这些人他是怎么都劝不走了,唯有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不食言。”燕云骑不肯走,阮平自小长在韩浩源跟李君鹤身边,他又怎么会走。

众人知他允了,都是一阵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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