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大厨 上——凤初鸣
凤初鸣  发于:2012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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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白很奇怪地看着他。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转眼红日西坠,客人告辞时,叶乘风送他出去。

临上车时萧白突然伸手捏叶乘风的脸,往外拉扯。

“哎,你扯我的脸做什么?”叶乘风皱起眉头退后一步。

“我听说有种邪术叫易容术,可以妆成另外一个人,所以想看看你是不是别人假扮的。”萧白很认真地打量他。

叶乘风哭笑不得:“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因为你好象换了个人,以前别人要你干什么,你偏不干什么,现在那位何姨娘要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这不是大异往常?以前,谁要是端上贫民吃的粗食,你不得掀桌子呀,现在你非但没有掀桌子,居然还吃下去了?以前,不管什么菜你都要挑毛病,现在居然没怎么挑。以前……”

“行了,你少说两句成不?”叶乘风不耐烦把他推上车子,再一挥马鞭,萧府的小厮赶紧跟上。

送走客人回到内院,却见家乐伸着脖子在等他。

叶乘风不知不觉嘴角弯起弧度:“你在等我?”

“是啊,”家乐急切问出心里想知道的情况,“那位萧公子性子和人品怎么样?家里父母可在堂?可有兄弟姐妹?”

登时,叶乘风火冒三丈:“该死的,你问这个做什么?别忘了你现在什么身份,方才席上老是用眼瞄着人家看,我都没说话,现在居然问一个年轻男子的事,知不知道羞耻?简直不守妇道。”

原以为他与其它女子不同,有信念、有原则、清高自持,不料却是个看到帅哥就挪不开眼的货。

家乐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想起自己的身份,不但冒充女人还在充当他的妾室,难怪他误会了。

“啊,我问他是有原因才问他,你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家乐本来想给他解释,可是被他一吼,火气也上来,嗓门也跟着高起来,“你身上有病,小心发这么大火会中风的。”

“呸,你少威胁我。”

“我是看他品貌上佳,与我家二妹妹正好年龄相当,所以才问的嘛。”

一听这话,叶乘风顿时消了气,无名火来得快消得快,又恢复了翩翩佳公子风度,说:“你是想替你二妹找人家吗?”

家乐点点头。

叶乘风又说:“如果你二妹与你相象,想必相貌也是出挑的,只是萧家家世豪富,祖上也是做过官的,萧白又是长子,要继承家业,萧家未来主母一定是个有才干有相貌更有地位的女子。你家这种情况,你妹妹容貌人品再好,只怕也难以嫁入萧府。”

家乐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看他脸色不好,叶乘风觉得自己话说的有些重,又解释说:“我不是瞧不起你家,我只是在说一件事实,实在是你家和萧家地位悬殊,结亲是有困难的。不过,你若是觉得萧白不错,我可以替你家说合,你妹妹可以为妾……”

“呸……”家乐怒视他,“我何家现在败了,以前也是书香门第,断不肯把女儿卖给人家做妾的。”

叶乘风看他发怒,也想不到他居然如此烈性子,又解释说:“只要相公宠爱,为妾也没什么,如果再生个一男半女,谁敢小看。”

“一个女子把自己的命运维系在男人的宠爱上岂不可悲?何况,相公再宠爱,终究是侧室,还得对正室做小伏低伺候,比奴才又能高多少?生下孩子还不是管正室叫娘。爱情是唯一的,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怎能真的天长地久。”家乐不想再说下去,握紧拳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在科考中取得功名。

叶乘风想不到他说起这番言语,震惊了一会儿,回过味来,冷笑:“你是在为你自己报屈吗?既然这么清高当初就不要收下我的银子进我的家门,你以为就你那身份能在我叶家做正室,想得倒美,也不是拿镜子照照。”

家乐哑然,原来他以为自己这番话是借题发挥,目的是想试探他的心意,谋上叶家少奶奶的宝座。

家乐也是宁折不弯的性子,也冷笑:“你放心,我不会图谋你叶家少奶奶的位子,也不稀罕什么姨太太,等我还了你的钱,麻烦你放我走。”

“你,你……”叶乘风气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你说什么?”

“怎么?大少爷不是对人很大方吗?合则留不合则去,被你玩腻了的人,不是都可以好离好散吗?”

叶乘风怒火三丈,狠狠抓住他的手腕:“你想离开我,休想,你是我的人,除非我不要你,否则你休想离开我半步。”

“你放手。”家乐被他捏的快掉眼泪,仍然毫不示弱回瞪。

叶乘风也不知拿他怎么办,一甩手把他甩出去,桌子被重重一撞,桌上的茶碗摔成粉碎。

家乐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腿疼,马上撒腿跑出去,叶乘风看着他的背影直喘粗气。

水仙带着丫环端着洗脸水过来,看见地上的碎茶碗,摇头叹气:“爷才好了几天,怎么又发起脾气了。小心气大伤身。”

水仙领着丫环伺候叶乘风更衣洗漱,一边说:“太太那边来了话,今儿过年要少爷回京过年,到时候肯定又要提起少爷的亲事,少爷心里有数。”

叶乘风沉着脸不吭声,好象没听到一样。

水仙见他不理,继续劝说:“爷纳了多少房妾,太太都没有计较,可是正房奶奶一定要出自名门,一旦定了亲,爷屋里收的那些最好提前打发了,否则世家小姐没过门就看见爷身边这么多妾室,心里肯定不痛快。”

“烦死了。”叶乘风又发了脾气,“你有完没完,简直就是太太安放在我身边的监察御史,时不时往京里报告,只是你再巴结太太,叶家大少奶奶的位置也轮不到你。”

水仙气得噎住,半天才缓过来,心平气和的说:“我是从小伺候在少爷身边的,看到少爷做错了事,有责任规劝,劝不得自然要报给太太请长辈规劝。若是少爷做得好,自然也要报给太太,也让她高兴高兴,少爷不喜欢我也得这么做。以少爷这样的身份家财,多少人巴结不得,若是无人规劝约束,还不知做些什么呢。”

“看来我没有走上邪路,倒要感谢你的约束了。”叶乘风冷笑一声,刚才口出恶语他也后悔,有些歉疚却不肯表示出来,把水仙哄回内院休息之后,自己躺在床上左思右想,风流多年,也该娶妻了,这颗泊的心也该停驻下来,可是,哪一朵花才是真正值得栖息?

迷糊中,一张清秀的脸孔浮现在眼前,倔强,认真,执着,又聪明。

他很认真地说,绝不做妾,也绝不和别人分享爱人

可是……

真贪心,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居然妄想爬上叶家正室的位子,还以为他多么清高,想不到居然藏得这么深,原来和一般虚荣小女子也没什么两样。

可恶,怎么一想到该娶妻了,居然会想到他呢?

叶乘风狠狠砸了一下枕头。

第二天,叶乘风顶着两个熊猫眼起床,浑身散发着压死人的郁气。家乐也不理他,更不主动问一句“你又怎么不高兴了?”只是按时呈上饭菜,生气归生气,做的饭菜仍然精致可口,吃的人不难感到其中的诚意。

叶乘风却越来越烦燥,出去和人谈生意,酒桌上照例叫局,可是不知何时开始,他对这些脂香粉艳有了抗拒的意思。同座的人看他对美女不大感兴趣,纷纷打趣说:“你是不是打算娶妻了,现在居然这么端庄,难道心里有了人?”

另一个人说:“叶兄这人是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能入了他的眼,肯定不是一般女子。”

叶乘风干笑两声,不知不觉地心里又浮现那个人的音容笑貌。

14、荞麦卷

月色如水,静静洒在碧水山庄,叶乘风从酒宴上回到家,也不想惊动别人,如果让水仙知道又是一通罗里罗嗦的劝告,索性绕过水仙的院子,悄悄进了正屋,进门却看见书房里一抹昏黄的灯光,在漆黑的夜里分外醒目,也分外温暖。

叶乘风想笑,看吧,这帮懒骨头不敲打不行,上回敲打之后,也知道勤谨些了,不象往日不等主子回来就自顾自睡了。为了这内院争风吃醋一团糟的事,水仙没少给他唠叨。那些下人没有一个是省事的,姨太太们更是明争暗斗。内院管不好,叶乘风就埋怨水仙,因为内宅是她管着的。水仙却埋怨他,到现在不娶回个正室太太,她一个姨娘哪里管得住这些下人,更何况那些妾室,当家主母不进门,她一个从丫头爬上来的妾室凭什么先做了恶人,把人得罪光了,她有什么好处。

往常叶乘风在外面回来晚了,下人们都偷懒先睡了,现在居然在他书房里亮着灯,想必是水仙终于不怕做恶人,狠狠地敲打那帮懒贼了。

叶乘风带着一身酒气进了屋,只见书架后站着一个人,正拿着本书细思,近前一看居然是家乐,正拿着一本书若有所思。

一边思考着还一边低声自语:“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什么意思呢?”

他这种认真专注的样子最惹人怜爱,看他如此认真又困惑,叶乘风这几天的郁闷一扫而光,微笑解释:“这是论语季氏篇里的关于交友的一句话。就是说:同正直的人交朋友,同诚实的人交朋友,同见多识广的人交朋友们,这是有益的。下一句是‘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便辟指阿谀奉承,善柔当面恭维,背后诽谤。便佞指的是花言巧语。你说说是什么意思呢?”

家乐见他突然出现在身后,略吃了一惊,听他发问,立即回答:“就是说,同阿谀奉承的人交朋友,同当面恭维,背后诽谤的人交朋友,同花言巧语的人交朋友,这是有害的。这个不难理解,可是好人坏人又不是写在脸上,怎么分得清呢?”

叶乘风见他能举一反三,又有一股认真的劲,笑意更深。说:“有种人从不对你说‘不’,总是能体会你的心情称赞你,这种人的原则就是让你高兴,以便从中得利。跟这种人交朋友可以让你舒服愉快,可是久之会失去自省能力招致灾祸。这就是‘友便辟’。还有一种人是两面派,当着你的面和你好,你和他掏心窝子诉说秘密,背底里他却利用你的信任传谣言会诽谤你。这就是‘友善柔’。还有一种人言过其实,只会耍嘴皮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实际上他什么都不通。这就是‘友便佞’。这三种人到处都有,所以我们要细细分辨才能免受其害。”

“那么怎么分辨益友损友呢?”

“子曰:听其言而观其行。你不能只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细察他做了什么,这样就可以分辨了。比如……”叶乘风想为他举例,随手把书一翻,翻到“见得思义”字样,又说:“比如有的人满口仁义道德,可是一见到利益就什么都忘了,而有的人平时不说话,可是见到利益,首先想到的是义……”

叶乘风想起家乐和自己吵架,说话挺逆耳还有些尖刻,可是面对利益和好处,明知道讨得主人欢心就可以得到好处,首先想到的却是“义”,坚持信念,只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不泯本心。

家乐又转动黑宝石般的眼珠,想了想,又问:“那怎样才能交到益友呢?”

叶乘风指指书上一行字“德不孤,必有邻。”说:“你回去自己想想吧。”

看他又陷入沉思,叶乘风趁机捏了捏他的脸,笑说:“你又不考状元,干什么把书读得这么深呢,略知一二就可以了。”

“嗯,我也不敢妄想考状元……”我只要考个举人中个进士就满足了。这话家乐不敢说出口,被叶乘风逼得很近,几乎鼻尖相对,温热的气息喷到脸上还带着酒香。

“你又喝酒了?”家乐皱起眉头,睁大眼睛瞪他,“不是给你说了,你的病不能喝酒么?想死呀?”

叶乘风看他生气,立即心情大好,笑嬉嬉说:“都是一帮好朋友,人家劝酒,我不喝也不好。”

“这就是‘友便辟’,只顾讨你喜欢,却不顾你的身体劝你喝酒,只顾表达自己的热情好客,一味劝酒,最讨厌了。这哪里算朋友?”

看他一脸气愤和认真的样子,叶乘风忍不住直笑。

“笑什么笑?”家乐更生气,“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别人不顾你的身体,你自己也不顾吗?我说的话你就是不听。”

“你弄清楚再下结论好不?我没喝酒,朋友劝酒时我尽量推了,推不掉的偷偷洒掉了,你闻到的是我衣服上泼洒的酒。”

“真的?”家乐不相信。

“不信你闻闻。”叶乘风把头凑过去,张开嘴朝他的鼻尖呵气,家乐略踮起脚凑过去闻,他的嘴里真的没有酒味,难道这个酒色之徒真的是狗改了吃那啥,怎么可能?

家乐又凑近些,直直凑到他的嘴上细细的闻,叶乘风见他送上门来,哪里还客气,直接把唇按到他的唇上,又伸出舌头追逐着慌乱逃跑的小舌。想不到他的味道是如此的美味,比他做的那些菜好千万倍,好在清甜,好在青涩,好在与众不同。

家乐头一回被人吻,慌乱地直想后退,可是背靠书架根本不容他躲避,直被他吻得晕头转向,天旋地转,连骨头都酥了,最后居然无意地迎合着。

叶乘风狠狠掠夺着,直到他身子软趴趴靠在他身上才放过他。脸上带着邪邪的笑意看着他:“这么晚了你跑到我的书房来,是不是在等我啊?我知道你很想我抚慰你,我就勉为其难一下……”

说着,一双手搂向他的腰,家乐被他一摸,忽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猛地把他推开,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桌上给你留了宵夜。”

叶乘风冷不妨被他推了个跟头,纳闷地看着他象见了鬼似的跑掉。不禁拿面镜子照照,左照右照,镜子里的人仍然英俊潇洒,为什么那个人这样害怕?难道他的魅力碰上这个冤家就这样荡然无存吗?

叶乘风对着镜子无比郁闷。

转头看向那个先前没有注意的食盒,打开来一看,温盅里温着粥,白粥和着绿色的菜叶,红的肉丁,褐色的皮蛋和金黄色的海米,衬着米粒的雪白底色,真象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吃下去清香爽口,再配上佐粥的甜酸鲜脆的白萝卜真是吃着舒服。

还有一盘是荞麦卷,听说荞麦是平民在青黄不接时吃的东西,助消化,还对消渴症有好处,只是不容易做的可口,所以富人家很少吃。

叶乘风尝了一口,荞麦皮是用荞麦和糯米粉调和在一起包的,里面包着白萝卜、水芹菜、香菇和绿豆芽,内容丰富,就是没有一点肉,可是很好吃,每咬一口都带着山野的清香,再醮上小碟里的酱油更是是回味无穷。只是这酱油很特别,带着一股隐隐约约的清甜,绝对不是市上售卖的酱油,不知道怎么弄的。

虽然没有肉,叶乘风却吃得极满意,酒席上来往劝酒,脂香粉腻,大席上的菜油光发亮,味厚甘美,店家为赚钱,尽量使大油,多用昂贵的材料,可是滋味并不见得比家常小菜好,尤其是养人方面更远不如家常菜。

叶乘风吃了宵夜,觉得很舒服,忽然想起一首民谣:“远方的游子莫要流恋异乡富贵,你可知最暖人的是家常衣,最养人的是家常菜,最疼人的是糟糠妻……”

15、丝娃娃

家乐逃命般逃回自己的屋里,好象身后追着一条大色狼。逃回自己住的小屋,反手紧闭屋门,背靠屋门气喘吁吁,才发觉后背冷汗漓漓。方才在书房和叶乘风那辗转绵长的吻好象还有温暖的感觉残留在唇上,可是,让他意外的是他居然不是很讨厌这种感觉,也不抗拒进一步的接近,如果是郎情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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