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本多情 中——浮图
浮图  发于:201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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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谢晖提起,“谢暄,你既学成归来,就过来帮我吧。”他看了眼谢老太爷,然后看向谢暄,很大度很诚恳地说,“到底是我们自己家的公司,总比外头不相干的公司好,你对哪方面感兴趣,我也好帮着看看——”

这话一出,谢老太爷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很期待谢暄的回答,欧阳老太太放下了手中的汤碗,嘴角一抹隐晦的笑,目含审视。谢暄从容地喝完一碗汤,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才开口说:“这事不急吧。”他看向谢老太爷,语气真挚,“爷爷,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公司现在有二哥在,还有一大帮叔叔伯伯在,并不需要我去指手画脚——”

谢老爷子点点头,“也好,那就先这样吧。”

这个话题便揭过去了。

谢明玉一直到晚上一点左右才回来。谢暄因为时差的关系,那时候还没有睡,洗完澡便在睡衣外批了件睡袍,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看书,听见楼下一阵响动,车声、人声混成一片——他起身拉开窗帘往外看去——刚好看到谢明玉从外面回来,跑车也不开进车库,就那么大喇喇地停在门口喷水池前面,自己手一撑,就直接从跑车里跳出来了,走到门口时似乎往自己这边望了一下。

谢暄放下窗帘,坐回椅子看书,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他人虽在国外,但对国内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也难怪谢老太爷口中对谢明玉颇有微词。这几年,谢明玉做事越发荒唐,娱乐小报、花边新闻总少不了他谢小少的身影——聚赌、非法赛车、夸富斗奢、包养嫩模、与明星传绯闻、争风吃醋,真真假假,都不是什么好新闻,更有传闻说他私底下玩得很乱,男女不忌,疯起来自己的命也不当一回事,十足一个不事生产骄横跋扈又空虚无聊的二世祖。

61、谢氏

早上七点,谢暄就起来了,虽然睡得少,但精神不坏,吃过早餐,谢老太爷拄着拐杖从楼上下来,对谢暄说:“三儿,陪爷爷去散步——”

谢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搀着老太爷的胳膊,一老一少慢慢走在寂静的德清路上——清晨的小莲山还有些薄雾,青翠的山林与袅袅白雾相缠,时而伴有婉转的鸟啼,很是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

祖孙俩随便聊聊,倒也其乐融融,谢老太爷状似随意地提起来,“三儿,你的书也念得差不多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要求出个博士教授的,跟爷爷说说,有什么想法?”

谢暄早料到谢老太爷会问,也不支吾,“这几年在国外,虽然也小打小闹一下,不过也都是练练手而已,当不得真,不过是交了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认识些人罢了。国外的情形跟国内毕竟不一样,我才刚回来,还想多看看。国内的朋友要聚聚,外婆现在一个人在周塘,我也想抽个时间过去住几天,多陪陪她——”

谢老太爷很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背,“应该的,你外婆年纪也大了。你在英国那几年做的事我也略有耳闻,做得不错,几个年轻人也有闯劲,有想法,敢拼搏,这回与你一道回国的?”

“他们要晚一点,将在英国的一些后续事情处理完了才能过来。”

谢老太爷点头,“你看着将人安排好了,君以国士待之,臣才会以国士报之——你看人的眼光不错,只是要收束好了,别闯过了头,那就过犹不及了。其实人呐,不需要有多少聪明的脑袋瓜子,多少勤勉的性子,关键是要会与人结交,与什么样的人结交,用什么样的态度,你看刘备,现在人啊刻薄起人家来一点不留口德,说人家的江山是哭出来的,没有一丁点才干,若真一无是处,人家怎么当得上一方霸主,怎么手下有那么多能人为他鞠躬尽瘁地卖命?这才是一个上位者真正的手段呢,要事事亲力亲为,就算当上皇帝又有什么意思?”谢老太爷停了一会儿,继续说,“事情处理完了之后,就来谢氏帮爷爷吧,可别躲懒——”

谢暄弯了弯眉眼,笑得很温驯,“我知道了,爷爷。”

上午谢暄去了汇文路看了他奶奶,老人身体依旧康健,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有条不紊,心如止水,谢暄也就放了心。中午回来,才走进门,就看见谢明玉打着哈欠披着晨袍从楼上下来,脸上是宿醉未醒的颓靡,看见他,懒懒地打了声招呼,坐在桌子边一边吃一份已经可算是午饭的早餐,一边随手翻着报纸,看到娱乐版头条就是他跟一个当红女明星的绯闻,写得惊天动直逼现场直播,撇撇嘴,将报纸扔到一边,抬头,正看到谢暄在草地上与饭兜玩飞盘——初春明媚的阳光下,他穿了一身米白色的家居休闲服,比起曾经单薄的少年模样,光身量就长开不少,长身玉立,已具备一个男人修长挺括,身上的从容稳健更胜从前。

谢明玉捏着刀叉,心绪起伏,没了胃口。

谢老太爷虽然年纪渐大,行事依旧雷厉风行,谢暄刚从周塘回来,已经许久不管事的老太爷就出现在谢氏周一的例行公会上,将一干经理元老惊得惶恐不安,纷纷垂首聆听训示。老太爷坐在主位,笑呵呵地安抚大家,然后轻描淡写地指着谢暄介绍给众人。众人心里亮得跟明镜似的,明白这又是个太子爷级别的,忍不住在心里掂量谢暄和前几年进谢氏的谢晖。谢老太爷的语气很温和,态度很诚恳,大概意思是谢暄虽然是他的孙子,但年纪还小,先前又一直在念书,还要各位多多提点,也当着众人的面儿严厉地告诫谢暄,不可仗着自己的身份颐指气使,多多向前辈学习。

自始至终,谢暄就是一副温和谦逊不卑不亢的模样。末了,谢老太爷仿佛随口一说,就将谢氏准备了将近一年的开发案交给了谢暄负责,当然,名义上他只是协理,但谁都知道,他才是主事儿的。众人心思各异,几个老江湖已经敏感地嗅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了。

谢晖的脸色不大好看,那天在饭桌上他邀谢暄过来帮自己的忙,也是在试探的谢老太爷的态度,当时谢暄推脱了,他看老太爷也没有一定要谢暄进谢氏的想法,还稍稍松了口气,谁知才过多久,谢暄就以一副被寄托厚望的高姿态进入谢氏。不过进来就进来了,他原也没指望能拦一辈子,不过那其中也有区别,谢老太爷一下子将这样重要的开发案交给他,一下子使两人形成分庭抗礼的局面,即使他负责的东西与谢暄完全是两个领域,但谢晖一下子感觉到紧迫感。

即使心里有些不乐,一些表面功夫还是到位的,因此他走过去,拍着谢暄的肩完全一副好兄长的模样,“谢暄,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我,虽然不一定帮得上什么忙,不过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

谢暄微笑,“谢谢二哥。”

谢氏的发生的事情瞒不了人,不管如何,只要与此相关的人就没法做到一脸淡定,为这,谢明玉被他母亲特地叫到跟前——

谢明玉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厌倦无聊的神色根本不掩饰,“叫我来有什么事,我下午还有事儿呢——”

他母亲黄子怡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灰色连衣裙,一条镶钻的细腰带勾勒出细细的腰肢,低调奢华——那么多年养尊处优的贵妇生活打磨下来,她的身上也有了安闲从容的优雅,只是现在,精致的眉毛一皱,便有些不乐,“你有什么事?还跟那个温琳琳牵扯不清呢,报纸上沸沸扬扬,言之凿凿的,你是不是真傻呀,人家借你搏出位呢,小小年纪,心机那么深,这样的女人你也喜欢,就是玩玩也给我注意着点,没见你爷爷奶奶对你已经很不满了吗?”

谢明玉盯着墙上的一幅仿十八世纪英国画家Haydan的人物油画,神色淡漠,油盐不进。

黄子怡明星出身,长了一张美艳风情的脸,身材堪比模特,没有大红过,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但手段了得,在从来更新换代快过女人换衣服的娱乐圈,始终话题不断,三十三岁时抓住青春的尾巴,低调嫁入豪门,彻底退出娱乐圈,一心一意做她的豪门贵妇。

但这豪门贵妇也不是那样好做的,公婆不喜,儿子没养在自己身边,不跟自己亲,丈夫到了这个年纪还要在外面拈花惹草,时不时闹点绯闻,她还要端着笑脸装大度装甜蜜,婚姻早就貌合神离。或许因为自己出身的缘故,她非常不喜儿子跟娱乐圈扯上关系——

“不要成天想着玩,有时间多陪陪你爷爷奶奶,你看看谢暄,这才刚回来呢,就把你爷爷哄得团团转,那么大一个案子说交给他就交给他,你也不小了,该好好想想以后的事了,你奶奶最疼你,你要多……”

黄子怡提到谢暄,让谢明玉的胸口烦闷起来,他霍的站起身,“没事我走了——”

“哎?”黄子怡的声音戛然而止,跟着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儿子,“吃了饭再走吧,我叫阿沁炖了你喜欢吃的排骨——”

谢明玉看着自己的母亲——黄子怡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现在依旧风韵犹存,只是再精致的妆也掩饰不了眼角的鱼尾纹——从来美人如英雄,不许人间见白头——谢明玉忽然有些伤感,缓了语气,“不了,下次吧。”顿了顿,他说,“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想想的。”

“你等等——”黄子怡急忙拉住他,回头朝屋里喊,“阿沁,阿沁,把放在我屋里的那盒燕菜拿来——”

没多久,就见佣人阿沁手里提着一个高档的礼盒,匆匆出来,“太太,是这个吗?”

“是的,你去忙吧。”黄子怡将礼盒硬塞到谢明玉手里,“这是上好的燕菜,给你奶奶送去,是最养颜的。”

谢暄接过礼盒,说了句“我走了”便转身离开了。出了门,将礼盒往副驾驶座上一扔,心里面堵得厉害——其实,这东西他奶奶那里怎么会缺?就是黄子怡巴巴地送去,他奶奶最多也就抬抬眼皮。

他爷爷心疼谢暄,大家也都觉得谢暄可怜,其实,谢暄有什么可怜呢?没错,他父亲没像二叔和自己的父亲那样自小锦衣玉食,他打小儿身体也确实不好,大伯和大婶婶也确实对他有些疏忽,但至少,他父母感情和睦,清清静静,他外婆出身名门,外公也是一身军功,他母亲出身堪称清贵,哪里像自己外婆家那一摊乱七八糟的事儿呢?他外婆和两个舅舅好赌,欠下一屁股债,他母亲当初是迫不得已才卖身娱乐公司,这样的家世,在谢家怎么抬得起头来?

欧阳老太太不喜欢这个媳妇,是连装样子也懒得装的,他也不想为自己的母亲洗白,进了娱乐圈那样的染缸,没几个人能够干干净净地出来。但他母亲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母亲,偏偏,欧阳老太太又是真心疼他这个孙子。

谢明玉心里烦,将车开得飞快,没多久就到了“锦都”——锦都是这两年在这地界儿新冒出来的销金窟,集吃喝玩乐嫖赌抽于一体,而且将这每一样都做到温润精致到极致,很有格调。谢明玉爱吃这儿的私房菜,有事没事就爱窝这儿胡作非为,简直拿它当自个儿的私人俱乐部——

谢明玉的号召力不是假的,一个电话,只说无聊让出来吃饭,一桌人便绝对满满当当不凄凉。这么些人亲疏远近一目了然,坐谢明玉身边的陆眠和孟古,绝对的瓷实,打小儿的交情,兄弟。再过去点儿就是声色场上的朋友,见着面小少李少的喊得亲热,玩乐干架帮个小忙不在话下,但正事是绝不会找上对方。再过去,那就是别人喊来的了,纯粹面儿上的事儿——不过,人的交情不就是这么一顿一顿的饭局上套出来的嘛,饭桌上的座位总是在不断变动的。

酒酣耳热,陆眠忽然扭过头问谢明玉:“你那个三哥是不是回来了?”

谢明玉跷着椅子笑,“是啊。”

孟古忽然一拍大腿,恍然,“我说呢,怎么这么眼熟——”他这一嗓子,把一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他还没有自觉,自顾自地说:“刚我还看见了,他也在这儿吃饭呢,刚过来的时候路过一包厢,服务生刚好进去送菜,我就这么顺便看了一眼,就觉得一个人挺眼熟的,还没回过味儿来呢,原来是谢暄啊——”

在座的人对谢三少的名讳都不陌生,但都没见过人,便有人掇窜,“明玉,既然遇到了要不要去打声招呼,毕竟是你三哥嘛。”

谢明玉斜了说话的人一眼,“多事。”

说话的人笑嘻嘻地不再提了,谢明玉撑着椅子环顾了一圈儿,才像想起什么,“哎,上次那个叫什么笑话的人呢,怎么没来?”

立刻有个胖子笑道:“哎哟,小少哎,上次的事儿是谈笑有眼不识泰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您也把人整治得不轻,这还没消气呐?”

谢明玉嗤笑,“那算个什么,你叫他来——”

胖子拿出手机一边寻号码一边说:“我怕是人家怕了你了,不肯过来了。”

谢明玉伸手,“手机拿来,我跟他说,看他过不过来!”

62、形势

谈笑一边往锦都的蒹葭厅赶,一边心里要骂娘,当初真是瞎了狗眼,色迷心窍,谁知道惹上一个小阎王——他第一次见到谢明玉,心里面就咯噔了一下,谢明玉长得很漂亮,但不是那种脂粉气重的女气,而是那种养尊处优的精致,他看着你笑,漫不经心又像是打着什么坏主意似的,一双眼睛像会说话,谈笑就觉得自己要栽。

后来被谢明玉整了两次,那个心思就淡了,不过,心里头还是有点不甘心,舍不得那张漂亮的脸是其一,也有憋着劲儿想找回场子,怎么着也得让他得手一次吧——

一打开包厢的门,呵,一屋子的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谢小少的就坐在上首,吊儿郎当地敲着碗,看见他,转过头对旁边的人说:“都看见了吧,我说人肯定到——”

周围一片笑声,有说“那是,谢小少的话谁敢不听呐”,也有对谈笑怒目的,“你小子咋就这点出息啊”——

谈笑心里面清楚谢明玉这又拿他说事呢,面上依旧一副笑脸——说实话,谈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他头脑还算灵活,虽然不大用心,但成绩一直不错,高中家里出事儿,没念大学就进了社会,到现在,很多人眼里也算是很不错了,心里面其实不大看得上这帮二世祖,但谁让形势比不过人,这帮太子爷随便动动手指头都能将他压得喘不过气嘛,客气点,人家叫你一声谈少,但自己可千万别当了真,还是守好小老百姓的本份——

酒席上一时挺热闹,有人说:“谈少啊,最近都不见你出来玩啊——”

谈笑就说:“就瞎忙活呗,哪儿比得上你们清闲啊——”

“忙什么呀,忙闷头发财吧,有什么财路,也给兄弟指点指点?”

谈笑就说:“您别寒碜我了行不,就我那一亩三分地儿谁瞧得上眼——”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些年,别的不好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套已十分麻溜儿,就是这种在这种全是得罪不起的官二代富二代的场合,那也是不怯场的。

他一边说,眼睛还时不时地往谢明玉那儿瞄。谢明玉呢,好像压根不知道似的,偶尔跟他目光对接,也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忽然筷子随意往桌上一扔,人已经站起来——他一动,其他人便跟着停下来看他,谢明玉一笑,“你们吃,我上个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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