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过青山(穿越 第二卷)——香小陌
香小陌  发于:2012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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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四爷找了一把柳叶腰刀,仔细地烤干净,几个人按住大掌柜的腿,给他取子弹。

息栈跪在身前,将男人的整个上半身揽进怀中,掌心轻轻地拍抚。大掌柜的脸色略显苍白,紧闭的眼眶上睫毛微微颤栗。息栈的下巴就顶在他的额头,面庞却比他还要苍白。

十根粗糙的手指,沿着少年的肋骨,往复摩挲,指力愈加沉重,几乎抠进了肉里。眉头蹙紧,一声不吭,只有胸腔子偶尔爆出的急促喘息,似骨肉绞磨,撕扯人的神经。

息栈附在男人耳边哄着:“忍一些……一会儿就好了,就不疼了……”

丰四爷手里一刀子剜了进去,楔出一颗血漉漉的子弹头。

男人喉间重重吭出了一口气,汗水顺着脖颈暴凸的青筋蜿蜒而下,内里的中衣都湿了个透,没有说话,而是一口咬上息栈颈上的一块小肉,牙齿略微颤抖,辗转研磨唇齿间的肌肤。

口中含着的少年,鼻间抽泣,眸子上往复滚着泪花,不知是因为颈间吃痛,还是太过心疼,忍不住说道:“四爷你轻一些,再轻一些……他疼呢……”

难过地凑上大掌柜的额头,凉凉的嘴唇落在男人汗湿的发际,不再避讳四周无数人的眼,就只看着面前这一张脸,轻轻吻着,默默流泪。

四下里无数道视线交错,略显尴尬,伴着几声轻咳,却没有人张口打搅息栈和大掌柜。

生死关头,哪里还要再计较世俗伪善的眼光,哪里还需要再端起那些充给外人看的矜持面孔。

过了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今儿个晚上拖下来的鞋子,不知道明早还能不能穿上。

摔碎在瓦砾堆里的那两枚鲜艳的大红灯笼,不知道有朝一日还能否重新挂上。

一生一世共白头的承诺,不知今生何时能够兑现……

有伙计递过来一小颗大烟膏子,用丰四爷的旱烟枪胡乱烤热了,拿给大掌柜抽了几口,压一压痛劲儿。

息栈不解:“四爷,这给当家的抽得是什么烟?”

“这是大烟膏子,能止疼的。这年月若是想用麻醉药,除非去省城里正经的西医院。荒山老林里,全靠鸦片膏了。”

“是这样……”

“这东西不能多抽,抽多了上瘾。”

“哦。”

“小剑客没见过这东西?呵呵,这物只能抽,可不能吃。有话叫做‘烟膏子就酒,小命马上没有。’就只用杏子那般大小的一颗大烟膏,吞下去就可以要人的一条命。”

息栈听得心中有些硌硬,这般不洁净的东西,怎的给大掌柜抽呢,抽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手指轻轻抚摸男人的头颅,指腹顺着发线在湿漉漉的发髭间游走,无声地安抚。

黑狍子端了一碗热水来给大掌柜灌下,这时笑呵呵地说:“嘿嘿,当家的,这热水怕是不够劲儿,要不然您尝尝小剑客,啊,不是,尝尝您小媳妇的童子尿,据说包治百病、起死回生哩!”

一旁有人接口:“不是‘据说’,俺们都亲眼见着了,就是包治百病的神仙水儿!”

息栈正待翻白眼瞪那伙计,又有人起哄:“说啥子呀你们?小剑客这会儿还是小童子么?早就被咱当家的骑上去给开苞啦!尿水已经不管用了吧!”

“噗……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一伙山贼在这关头竟然还能插科打诨,还能笑得出来!

息栈无语,被这一大群无耻下流的鸟人取笑得面红耳赤。伙计们默然聚众围观小剑客与大当家当众抱成一团儿腻腻歪歪、又摸又啃,已经围观老半天了,早就憋不住要说点儿啥了。

这时冷不防听见怀中男人喉间轻咳一声,半闭着眼,淌着汗水的唇竟也迸出一丝笑意,哼道:“呵呵,老子早就想尝尝这神仙水……羊羔儿,给俺来点儿?”

众人抽搐狂笑声中,小凤儿怒哼哼地偷掐了男人一把:“小爷没有!你歇着去……”

夜深人寐,月晦风扬。

火烬影斜,鼾声正长。

岩洞深处干燥僻静的一角,息栈和大掌柜以牛皮垫裹身,躺在一起。

黑暗之中四目想对,静静地望着。凑上唇,贴合在一处,轻含对方的唇瓣,令人心安的温热与柔软,情到深处的抵死缠绵。

“当家的,知不知道紧咬咱们不放的那一路敌人,究竟是谁?”

“看着不像官军。”

“不是马家军的人?”

“不是。扛得家伙事儿和摆得那阵势,是土匪。”

土匪?

土匪……

息栈和镇三关对望一眼,同时轻声念叨出名字:“柴九。”

息栈这时心中只恨当日在安西城,怎么没有把那姓柴的家伙给一剑戳死。妇人之仁,留了个祸害,如今竟然如此凶残,差一点儿就害了大掌柜的性命。这厮果然是块狗皮膏药,死咬上了就不松口,穷追猛打,纠缠不放。

下次若是再见着了这柴皮膏药,定然要血今日之仇!这鸟人敢打伤了自家男人,小爷在他身上也戳十个八个窟窿!

大掌柜拉过小凤儿的手,两只小手掌如今缠满白布条子,偶尔暴露出一块骇人的红肉。

“傻羊羔子,疼着了吧!逞能……”

少年冷哼一声不答话,翻过手掌,用没有受伤的手指甲,轻轻抚着男人的面颊。

男人眸子里流动着两抹浅浅的柔金颜色:“羊羔儿,老子是不想欠了你。老子要是这回真的躺了,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

“你知道就好。”

“呵,老子打从娘胎生下来就是个土匪,这辈子就是打打杀杀,亡命边关,将来也不会有啥好下场。羊羔儿,你可真的想好了?”

少年的两枚凤眼刻着决绝,恨恨地说:“你别跟我讲这些,你还没娶我呢!你说了要跟我成亲的,你这人说话究竟算不算数呢?”

镇三关咧嘴笑道:“老子说话算数。”唇齿畔依旧是几缕迷人的深刻皱纹。

息栈倔强地啃咬下唇,瞪着男人:“好,我信你的话,那我等着你娶我。”

说话间眉心扭在一处,眼眸径自涌动淋漓雾水,喉间哽咽:“从来就没有人说过要娶我的话,上辈子没有,下辈子不知道在哪里,就只有你一个……你不能说话不算数,我就等着你娶我的……”

大掌柜定定地望着小凤儿,这时扯过少年的一只手,探进自己的裤腰。

息栈皱眉:“你干嘛……”

“老子‘想’你。”

息栈窘得哭笑不得:“你这会儿还能‘想’我?”

男人挑眉笑道:“咋个这会儿就不能想你?俺天天都想着俺媳妇。”

“你又不疼了?刚才也不知是谁疼得到处咬人!你也不怕待会儿血全都涌出来……”

“呵呵,过来,羊羔儿,让俺再摸一把小嫩肉儿……”

缠着布条的粗糙手指,没了往日的灵巧温软,这时略显笨拙地在男人身上抚弄,偶尔碰疼了各自指缝和腿上的伤口,皱眉,喘气,轻声地咒骂。

息栈把大掌柜的头楼到怀里,摸摸脑后的硬发,轻声哄了哄:“不要胡闹,乖……等你好了,等你伤好了……”

喉间压抑不住抽泣,泪水偷摸流淌。男人凑上来吻,吮干净挂在息栈眼角和脸庞上的道道泪痕,粗裂的指痕在少年的胸腹与腿间游走。

借着夜色和衣物的遮挡,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紧密地贴合,轻轻地磨蹭,温存地抚慰。

流荡天涯之际,生死一线之间。

第六十二回:人离散流荡天涯

午后。

春日的阳光穿透密林尖梢,星星点点,缀满山峦。

林间隐蔽处的一口小潭,高山积雪融化而就,潭底湿滑,涧水清冷。

四下无人,少年泡在潭水中,逃亡路上,难得地享用一次热水澡,水声玲珑,白气袅袅。

荒郊野外,没有锅灶,也没带洗澡桶,这些难不倒咱心灵手巧的小凤儿。这会儿好不容易找见这么一处水潭,于是在边沿儿坑洼处,用大大小小一堆岩石,将水潭分隔出一洼“泻湖”,大小刚好能盛进自己的身子。

又生起一堆火,将两块圆不溜丢沉甸甸的大圆石头投进火堆,烤到最热,冒着“咝咝”的白气儿。拿剑把石头拨弄到人造泻湖中,冰凉的潭水立时温热润手。还嫌不够热,再烤两枚石头蛋,这会儿泻湖里开了锅似的,“咕嘟咕嘟”直冒泡。

长发挽到头顶,后颈靠上石沿儿,热浪浸暖周身血脉。随手于潭边拾两把香草,投入水中,掬一捧山野间的通透幽香,看素水碎红在指尖流淌。

岩洞的角落,大掌柜闲极无聊,手里来回摆弄他的两把高档盒子炮。大腿上的伤口才刚愈合,尚自隐隐疼痛,无法走路,只能看着别人在眼前蹿来蹿去,着实把这人憋得够呛。

息栈跪在男人身边儿,帮他褪下裤子,

大掌柜伸手过去,拎起小凤儿的下巴摇了摇:“上哪儿玩去了?”

“沐浴。”

“哼,真是个少爷……老子又亏待你了。”

息栈不搭理他,拿了几枚洗干净的宽厚树叶,专心擦拭男人大腿小腿上的血污。

大掌柜手中的一把枪,“哗啦”、“哗啦”被卸成七零八碎的一堆零件儿,息栈惊奇地看着他将那一堆铁零件儿一把又抓回到两只大手里,“咔”、“咔”几下,装成了一把枪。

洞口处,黑炮头那一泡尿才撒了一半儿,嘴里哼着哨子,抽动着两条肩膀,在那里慢悠悠地哆嗦最后几滴驴尿水。大掌柜这边儿枪已经装完,扭头冲黑厮暴躁地吼道:“他奶奶的,下回撒尿滚远一点儿!你在那门口尿,老子这儿还睡不睡了!”

息栈眼里露出一丝羡慕:“唔,你装枪怎的装这么快?下次也教教我么!”

“呵呵,你想学啊?”

少年很认真地点头:“嗯!”

大掌柜冷笑一声,伸手调戏一把息栈的脸蛋:“哼,你小崽子要是把俺这几招都学会了,你就可以在这绺子里做大柜了!”

战乱纷飞的年代,能在土匪绺子里做大柜的必然都是神枪手,必须精通“十步装枪法”。啥叫十步装枪?就是在裤兜里,褡裢中,或是粪筐里,藏一把零件儿,一声令下,两手抓起那一堆零七八碎开始装,脚底下迈着步子,十步以内,这枪必须得装好,拨栓上膛就得能开火。十步以内装不上的,就别腆着脸跟别的头领争大柜的位置了,不然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敌人都冲到眼眉前,您那枪还没举起来呢就被点了。

某个很拽很牛掰的大掌柜其实不用十步,曹家老三能七步作诗,咱大掌柜七步就能装好一把枪。这厮二十年前,自己的巴掌还没有盒子炮大的时候,就开始耍枪了。

息栈从男人脸上收回痴痴然的视线,拿过自己的一领中衣中裤,打开撕成布条条。

大掌柜诧异:“好好的衣服你干哈给扯巴了?”

息栈皱眉看了看男人腿伤上暗红色的溃烂皮肉,十分忧心:“伤口上缠得那些破烂布条不洁净,你看都要感染了……这衣服我刚洗过的,烤干净了,给你用这个。”

“你自个儿不是没衣服穿了?”

“怎的没衣服穿?我又没有光着身子……”

“呵呵,羊羔儿,老子这皮糙肉厚的,禁折腾,这点儿小伤算个啥!可别把小少爷您身上那细皮嫩肉的给硌坏喽。”

大掌柜嘴里唠哩唠叨地揶揄息栈,眼中却缓缓流出温存暖意,轻声吐气道:“过来……”

息栈冷哼:“做什么?”

“过来,抱一会儿……”

息栈不理,躲开他的胳膊,低头弯腰给男人包扎伤患。细软的丝绸包裹在腿上,定然是比那些粗布条子舒服多了。

男人还是没停嘴:“过来,过来让俺抱一会儿……老子让你过来!!!妈的,老子这会儿动弹不方便,你自己老实滚过来!!!”

息栈嘴角翘起一枚淡淡笑容,眸底浸润着被人疼爱的得意,甜丝丝的。四下瞄了瞄,伙计们大多出洞晒太阳去了,于是四脚着地,小猫一般,想要滚到男人怀中,腻歪一把。

山下“砰”、“砰”两声脆响,毫无预料,洞中的人如惊弓之鸟迅速弹开,遍山的鸦雀呼号飞掠。

洞外一片嘈杂,山腰上各处掩体内的土匪立刻就有了回应,一时间枪声大作。

息栈面庞上的笑容和血色被枪声轰得一干二净,急急地给男人穿好衣服,一把揽过臂膀,架上自己的肩头,撑住腰杆,将大掌柜扶起:“走,我带你走!”

黑炮头将用来做水碗的一块破瓦片狠狠摔成四个瓣子,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这群鸟人,狗日的乌龟王八蛋,还让不让人活了?!”

狗再怎么日也日不出乌龟蛋,这厮的确是连着好多天跑路,跑糊涂了。

步哨急吼吼地冲进来报,神色惊慌:“当家的,是马家军,马家军!”

在场众人暗自变了脸色。这一趟走得这么辛苦,就是为了躲开马家军的王牌骑兵师团,今次若是被这帮人给撵上,伙计们没有马跑不快,恐怕真是要被围歼的下场。

更何况,现在还有个腿脚不灵的大掌柜,只能找人用担架抬着走,根本就跑不掉。

黑狍子急得吼道:“狗日的,这姓马的跟咱们玩儿命了!打就打,老子难道怕他哩!……俺说军师,你是个丰半仙儿还是丰半瞎?前儿个咋卜的卦,卜了个臭卦!你不是说跑到这疏勒山就安全了么?早知道这样儿,还不如听俺的,一直往西进新疆,好歹能出了他姓马的地界!”

慕红雪怒道:“你现下埋怨这些有什么用?不如拾掇拾掇你手里那几杆子枪,待会儿上阵别哑火了!”

丰老四的一张瘦长脸这时像是涂了一层石蜡,泛出很难看的牛屎黄色,往日里的气定神闲都找不见了,咬着牙说道:“哪个能料到马家军这一次剿山如此穷追不舍,往日里拉出来打几枪,应付应付上边儿的差事,就回去了的……剿匪得的饷银少,伤亡又大,这么拼命追赶,追到深山老林里来,究竟为的什么,书生真是想不通……”

众人这时没闲工夫听四爷掰扯,纷纷看向镇三关,等掌柜的发话。

大掌柜后背靠在岩洞石壁上,阖上双眼定了定神,两只招子再次睁开,面色如山岩般严峻,就吐出两个字:“突围。”

黑狍子端起冲锋枪,吼道:“你们护着当家的赶紧走,老子擦沟子!”

大掌柜瘸了,按照位次,就该轮到炮头去断后了,总不好让书生,女子,和做饭的大总管干这脏活儿累活儿。

两名身材强壮的伙计,用一柄树枝麻绳捆扎的粗制担架抬了大掌柜,在其余人等掩护下,冲出洞外,冒着枪林弹雨在山间小径上奔逃。男人的份量的确是忒沉,一个顶仨,跑得那俩伙计呼哧带喘,挥汗如雨。

息栈寸步不离大掌柜身边,手里提着两根枪管子,四方警戒。

大掌柜也没闲着,等拐到山林转角处,眯眼瞅准了空档,随手拿盒子炮“啪”、“啪”撩了两枪,又命中了不知道哪两个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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