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宫主轻功卓越，真是世上少有！”江南李家的李守义摸着胡须赞道。
“只怕跟李家的飞天旋花步不相上下了。”莫然阳立即附和，既是夸了轩辕德，又赞了李守义。

李守义面上淡然，心里却无比舒服，与莫然阳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对拍起了马屁。

“哥，这里好臭，我们走罢！”小夕拉了拉林枫，大声道。
“有人放屁，总是很臭的，小夕啊，去把窗户开大点。”林枫也大声回道。

李守义闻言大怒，又不好发作，莫然阳也是一脸阴沉。正在此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啊”了一声，将众人的眼光都吸引到了场中，原来是叶浪的剑正刺向轩辕德的喉咙！

眼看轩辕德就要被一剑穿喉，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短刀，黑色的刀柄，黑色的刀身，薄如蝉冀。薄刀“叮”一声，与叶浪的剑相交，发出刺耳的声音，众人都以为此刀必断，岂料断的，却是叶浪的剑。剑断之时，黑刀飞过，直取叶浪面门。

对一个剑客来说，剑无疑就是生命，在势均力敌的对手面前，当你的剑被人折断，那一刻的失败、痛苦是任何一个剑客都无法承受的。

薛如霜“刷”的站了起来，连龙小笑都不禁动容。

林枫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突然灵光一闪，大声喝道：“剑已在心中！”

黑刀泛着寒光，刹那间就要刺进叶浪眼中，就那生死一瞬，叶浪的耳只有林枫的话，‘剑已在心中’。是啊，剑已在心中！叶浪的手象是着了魔，不知从哪里伸了出来，指尖顺着黑刀划了几个圈，黑刀凌厉的杀气便化去无踪，擦着叶浪的耳边，“夺”地，插入进了叶浪身后的柱子上。

无疑今日望江楼精彩的事，实在太多，叶浪这一招以指化剑，化剑于指，也实在是精彩，众豪杰均看得目瞪口呆，连喝彩，都忘了。

望江楼里此刻很静，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呵呵，好一个‘剑已在心中’，恭喜叶公子的剑法已臻化境。”龙小笑温和而真诚的话将在场的各色人物拉回了现实。

群雄这才议论纷纷，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嫌恶，有的不屑。

薛如霜看看叶浪，又看看林枫，脸上则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叶浪看着林枫，翘起了嘴角，林枫也忍不住脸上带了笑意。

“各位，在下可作证，红岭鬼另有其人！”一个清亮亮脆生生的声音响遍了全场，说话的是一个衣服破烂，头发乱蓬蓬的少年。

“原来是丐帮的洪帮主！”有人认出了那少年正是洪亥儿。

林枫对洪亥儿微微点了点头，洪亥儿对林枫眨了眨眼睛。有了丐帮帮主作证，这红岭鬼杀人的栽脏之事，自是落不到叶浪头上，司徒十三的死因当然也就有待再查了。至于华山派的恩怨，在场的那些武林正义人士们自是不会去管的。

林枫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刚端起酒杯，又见一人从楼下飞奔而上，凑到了龙小笑身边耳语，只是这回，没有人听到他讲了些什么。龙小笑听罢脸色微变，当即起身告辞，竟匆匆离去，他这一走，七大剑门也都跟着走了一半。

看着窗外，轩辕德也是目光闪动，长声道：“叶公子剑法超群，改日领教！”说罢竟头也不回的下楼离开。

这样的突变，显是众人都所料不及的，林枫心内暗暗称奇，也往窗外一瞧，只见一队军士正往望江楼而来。难道是他？莫非叶浪早有安排，所以才有恃无恐而来？

“你是来等夏珏青的？”林枫忍不住问了出来。
“当然不是！”叶浪冷冷的看了林枫一眼，又道：“约我来的人，是叶凌之。”

林枫叹息，叶凌之约叶浪今日来望江楼，不是让他来送死么？叶浪明知是计，却还是赶了来......若非楼上还有薛如霜等人在坐，林枫怕是早握住了叶浪的手，出言安慰了。

林枫发现，望江楼上的武林人士们，聚会的时候快，离开的时候更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人都已走得干干净净，至于那队军士，却是在楼下并未上来。林枫并不想问叶浪，夏珏青为何会赶来，因为林枫知道，跟屁虫们总是有法子跟上自己想跟的人，譬如自己，便是如此。

****

漆黑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

微风轻送，一片松林沙沙作响。

夜空下，松林中，忽明忽暗的火堆边，林枫的眼睛半睁半闭，小夕嘟着嘴拨弄着火堆。小夕实在不懂，叶浪要回圣月教，林枫为什么又要跟去，一路上没有少过抱怨。

“哥，你讲的幽魂谷的事，太可怕了。简直就是世上最可怕的事。”小夕见林枫又盯着叶浪，用手推了推，“是不是啊？哥！是不是世上最可怕的事啊？”

“啊，世上最可怕的事么？”林枫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叶浪，火光在叶浪的身后投下阴影。

“世上最可怕的事，”林枫喃喃道，“嗯......叶浪大笑，龙小笑不笑，岂非是世上最可怕的事？”

小夕怔住，复又大笑，“哥，亏你想得出来，我看哪，还有一件，就是你的眼睛不再看那个叶大魔头。”

小夕将‘叶大魔头’的‘大’字拖得老长，还故意瞪了瞪叶浪。叶浪象是没有看到一般，甚至连冷哼都没有。

“哥，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跟着他呢，你知不知道江湖上都说你跟他，你们......”小夕压低了声音，轻轻的在林枫旁边絮叨，可惜林枫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看着叶浪微微翘起的嘴角，林枫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忽又想起那晚，黑暗中的叶浪，那些令人心跳的亲吻，那些令人颤抖的触碰，那种狂热的渴望。

“哥！哥！哥！你在想什么？”小夕讲了半天林枫没有回应，按捺不住大叫了起来。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林枫脱口而出。刚说完，林枫又恨不得大嘴巴大嘴巴抽自己。

林枫此刻觉得，一个人在出神的时候，千万不要回答别人的话，所谓祸从口出，多半由而来。

“什么？哥，你喜欢吹萧吗？”小夕一脸迷惑，觉得林枫的心思更难懂了。

林枫吱吱唔唔半天，他是不可能去解释此萧非彼萧的含义的，但又不能避而不答，若小夕再大声追问，林枫会觉得还是死了的好。

“嗯，这个，你哥我一直善音律，喜好吟诗作对。”林枫看了看小夕半信半疑的脸，眼睛转了转，又道，“改天多作几首，今日太累，早些睡吧。”说罢林枫便侧身躺下闭了眼睛。至于小夕是否还在想些什么，林枫也不敢再去问了。

此时林枫又觉得，自己其实根本不是说谎的高手，因为他说出来的话，连自己也不相信。

****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圣月教在哪里，却没有人敢踏进圣月教一步，只因圣月教所在的那座山叫圣月山，闯入山下迷魂阵的人，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能活着离开。

而第一个走出来迎接叶浪的，不是别人，却是薛如霜。

第 54 章

圣月山临近边关，为东朝十大名山之一，景色秀丽奇绝，山青葱妩媚，水澄清晶莹，以山依水、水绕山著称。层峦叠障中，远处又有雪峰高耸，奇丽壮美。圣月教位于山腰，叠翠掩映，溪涧环绕，只是如此美的地方，却被江湖人士传为凶险无比，杀气四溢之地。

薛如霜已在山腰等了很久，她的眼睛顾盼生辉，她的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当她看到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再长的等待似乎都已值得。

“没想到，你会请我来。”薛如霜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任何听到她那温柔话语的男人，都不忍拒绝她。

叶浪也是男人，只不过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我并没有......”叶浪顿了顿，见薛如霜的脸有些发白，便道：“我并没有说，你不可以来。”

薛如霜的脸上又带了一抹红晕。

“林公子，好久不见，你怎么也来了？”薛如霜背后走出来个穷酸书生，正是那蔡书丹。

“我为什么不可以来？”林枫板起了脸，林枫忽然觉得自己这个跟屁虫当得实在没有道理，同时又觉得若不当跟屁虫，就更没有道理，至于到底什么是道理，他是不屑于去想的。

蔡丹书红润的脸上多了几许笑容，对林枫挤了挤眼睛，正待说话，只听得叶浪一声冷哼，蔡丹书那话尚未出口，便又给吞了回去。

圣月教众一一出来见礼，有的面带兴奋，有的满脸阴沉。林枫放眼看去，除了巨风掌胡三通、天泪湖底见过的顾槐和蔡丹书，余者皆不认识。众人礼毕迎了叶浪入内，却独独不见圣月教主叶凌之。

****

新月似弓，夜风习习，今夜的月下不知又有多少人难以入眠。

自从上了圣月山，林枫已有二天未见到叶浪，就连蔡丹书也没有在林枫面前露过脸。一回到圣月教，叶浪便似忙了起来，圣月教众人人都面色紧张，对教内之事噤若寒蝉，就连林枫也隐隐感到，圣月教将有大事发生。

林枫的窗前停着一只灰鸽，取了纸筒，信纸上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哥！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上山？龙大哥说三月三日德古族大军压近边关，故匆匆别去，让你保重身体。江湖之事险恶，让你处处小心。哥，你就不能赶快下山来么？龙大哥说边关事急，我想去帮他，还有......。

这个小夕，林枫叹了口气，回了信，又觉心内烦闷，便独自闲逛，不觉已至后山，见一湖光亮如镜，湖边繁花似锦，幽香醉人。只是这花好月圆之下，一座孤零零的坟立在湖东，透着森森寒意。

这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孤坟，坟前却打扫得很干净，簇新的草在坟头飘摇，坟前的碑上却没有字。

难道这是那叶天峰之墓？或者又是华夫人？林枫的好奇心又发作了。

“这是明之杀的第一个人。”说话的是叶凌之，一个快乐的声音，一个神采飞扬的人。

“他最好的朋友？”林枫回过头，看着叶凌之，这样一个快乐的人，林枫实在想不出他居然会陷害叶浪。

“呵呵，这孩子，他总是不愿意承认，”叶凌之笑了笑，眼里带着溺爱，“他杀的第一个人，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二哥。”

林枫怔住，他没有想过，叶浪竟然会骗他，当然，他也没有蠢到现在就要相信叶凌之的话。

“你不信么？”叶凌之脸上带了意味深长，“我们三兄弟，从小便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有那样的父亲，就算明之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他。”

林枫心内一惊，是啊，‘那样’的父亲，‘那样’的环境。

“那你为何要约叶浪去望江楼？又为何要将他的行踪透露给别人？”林枫问道。
“你真以为是我约的他？”叶凌之笑意更甚。

若不是，他又为何要骗我？看着叶凌之的脸，林枫找不出来一丝说谎的破绽。

“自从他杀了他二哥，他便告诉父亲，他不再叫叶明之，而叫叶浪，”叶凌之看着林枫愣愣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伸手轻轻抚摸着墓碑，“就如同这湖中浪花，他要浪迹天涯，他要替他二哥看遍天下事，行遍天下路。”

“他总是嘴硬心软，我知道他的。”林枫心里充满了温柔和心酸，他的心也在这一刻融化了。

“这些年，明之变了很多，这圣月教，总是要有人来做教主的。”叶凌之话锋一转，眼睛望向了湖中。

一弯新月在平静如镜的湖中投下了幻影，不知哪里来的小小石子，打碎了这平静的湖面，将月影碎成了圈圈荡漾的水波。如今的圣月教，也将如这新月影一般，引来兄弟相残，血腥杀戮么？

“不！”林枫喃喃，林枫不能想象，叶浪会因为圣月教而杀了叶凌之。林枫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前世的记忆让林枫浑身冰冷，那冰冷的枪，那冰冷的子弹和钻心的痛。

林枫后退了几步，勉强对叶凌之笑了笑，飞一般的离开了后山，他的心里只想找到叶浪，握住他冰冷的手，温暖他冰冻的心。

叶浪的房里空无一人，雪白的纱窗，雪白的帐帘，桌上放着精致的白瓷杯。床前的短几上，放着一套雪白的衣服。林枫轻轻拿起了白衣，上好的留香绉，柔软而光滑，只是这件衣服，跟叶浪平时穿的不一样，衣领和袖口，都用金线绣了淡淡的花，花如其人，又是薛如霜么？林枫苦笑，世上痴情之人，又岂止自己一人。

呆了半晌，林枫忽然轻轻笑了起来，起身将白衣往身上一披，想学着叶浪的样子冷哼，又学叶浪冷冷的口气，无奈学来学去，却总是一副油腔滑调，看来这冷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学得来的。林枫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以后不可再冷哼，不可杀人，不可——”

“不可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枫暗暗叫苦，天意弄人，自己做蠢事的时候，总是会被人发现。干笑着回头，叶浪带着戏虐的笑容，站在门前。

“这个，我是想，其实.....”关键时刻，林枫又结巴了，“我想问，你杀的第一个人是.....”

“你已经知道了。”叶浪的笑容僵住，脸上闪过一抹痛苦。

纵有千般疑问，林枫此时，也不忍再问。

“其实，我是想......”其实我是想让你不再一个人，不再那么冷，林枫终是没有说出来。但接下来他做了一件他自认为平生最大胆、最畅快之事。

其实林枫的姿势很不雅观，因为他扑向叶浪的时候甚至还因为太过激动，差点跌了一跤。他本来是想将叶浪抱在怀里，谁知一个趔趄，就变成了叶浪将他抱在了怀里。

按林枫的话说，这是他头一回主动献上了吻，只因他觉得一切的话，都已是多余。只是林枫想要说的似乎太多，以至这一吻太过激烈，他很不小心的，又咬破了叶浪的嘴唇。

“我，我，我，对不起。”林枫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贴着叶浪的脸轻轻的在他耳边呢喃。

“嗯，你很主动。”叶浪的声音带着笑意，“这次你没有扔自己。”叶浪的话刚说完，便将林枫推倒在了床上。

如果说上一次林枫是酒后乱性，这一次，林枫便是刻意为之。只是现在被压在身下的，不是叶浪，而是林枫。

“你的脸，很红。”叶浪的唇在林枫身上游走，如电流般激起林枫阵阵呻吟。

林枫很想唔住自己的嘴，却浑身发软，使不出来一丝力气。

“你的......眼睛，好象......要吃人。”林枫断断续续的声音更激起了叶浪的狂热，一个暴风雨般的吻堵住了林枫的嘴，急促的呼吸让林枫闭上了眼睛，叶浪，我爱你，林枫的心里回响着自己的声音。

雪白的纱帐轻轻盖上了二个相爱的人，身下的痛楚和心内的快乐让林枫不能自已，他迎和着叶浪，强烈的欲望如海水般淹没了林枫，叶浪的每一次律动都让林枫攀上了快乐的高峰，那是灵与欲的交溶，心与身的结合，带了林枫最深切的渴望，带了叶浪最深切的爱恋。

“答应我......永远不要走。”叶浪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仿佛说出的不是一句话，而是整个灵魂。

“我永远......不会走......”林枫喘息着，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叶浪，就象抱住了整个生命。

一阵风从窗外轻轻吹过，风儿也似乎在叹息......

叹息的又岂止是风儿？窗外一个淡黄色的身影，又已站了很久，很久......

一双手轻轻的按住了这个淡黄色的身影，薛如霜转过身，眼里盈满了泪水。她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阳刚和可信的男人，这个男人，似乎只要看他一眼，你所有的期望、所有的安全感都可以在他身上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