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能到。”
“中午能到?”
“前有朝山,后倚龙脉,山峰把守水口,此地点,我已经看到了。”
******
翌日清晨,山间还缭绕团团湿雾,一行十几人在雾气中穿行,远远看去,仿若林间仙人。
而这一行人中,有个小个子,行路歪歪倒倒,时不时被后面人推上一把。
小个子就是陆庸,仍被缚,树上捆了整夜,腿脚麻痛得不听使唤。
“快点!”后面推的是雷五。
“这么急,赶投胎啊。”
“臭贼子!”
太阳升高,雾气也照散,前方山丘逐渐明晰。
“主子。”雷五手指前方。
众人顺着方向望去,云雾淡淡,隐约似乎是一道山间豁口。
陆庸缩缩脖子,“黑黢黢怪吓人,还是绕道吧。”
刘总管上前一步,道:“这里,正是这里!”语调透出些许欣喜之情。
“果真是这里?”张遥更加惊喜,急步走去,陆庸被推搡着,只得跟随。
散开了薄雾,一行来到豁口前,总算看了明白。这豁口仿佛是巨斧劈山而成,两边峭壁笔直,生有斑斑青苔,再顺着
峭壁往上,只能看见一线天空。
“够一人进去。”张遥伸臂在两壁间比画了一下,“我先进。”
“主子!”雷五揪着陆庸,“叫这贼子去。”
陆庸暗骂雷五阴险,浑水倒叫他来趟。雷五在他背后重重一推,“快去!”陆庸哼一声,昂首迈了进去,消失在豁口
的黑暗中。
这一伙人不怕陆庸借机逃跑,因为陆庸双手反绑,绳子极长,一头抓在雷五手里,有何闪失,也好知晓。
不过一刻,绳头骤紧,雷五朝豁口处喊,“到了吗?”
没有回答。
“莫非出了什么事?”张遥望刘总管。
刘总管看着豁口,“不似凶险地方。”
“那臭小子怎地还不出来?”雷五不耐烦,使劲一拽绳子,只听豁口那头“哎哟”一声,正是陆庸声音。
“臭贼子,刚才叫你你还不吱声!?”雷五气骂。
陆庸的声音幽幽传来,“疼死我了……有本事你自己倒来呀。”
“看来没事。”张遥松了口气,“走吧。”
“我,就不进去了。”刘总管忽地背过身,淡然道。
雷五焦急,“先生,您不帮我家主子了?”
张遥叹息,摆摆手,“我们所做,毕竟是损德折寿的事情,强拉先生一起也是罪过。”
刘总管摇头,道一声“张公子好自为知”,便拂袖离去了。
众人由张遥领头,小心翼翼走进了豁口。
一进去,凉气仿佛是凭空生出来的,人走在两壁间,皮肤几乎贴在壁上,寒气从两边的岩鄙中渗出,直透骨髓。
周围也越来越黑,走到二十几步,头上一线天几乎愈合。人处其中,就像与世隔绝,被巨大的黑暗积压,喘气都有些
困难。
雷五都禁不住一哆嗦,“什么鬼地方。”
突然间,前方隐隐透出了一点亮光,众人一阵心喜。
走在最前面的张遥道:“大家快些,快到出口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光由弱变强,越是向前走,那道光亮越是明亮。
终于到了岩壁尽头,一条光线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三章:圈儿村
“到了!”张遥欣喜异常,三两步迈了出去。众人也急忙冲出,霎时阳光扑面,豁然开朗。
眯着眼,还不大习惯突来的阳光,当众人适应光线,定睛一看,惊得几近说不出话来。
豁口这头,别有洞天,恐怕只能用“世外桃源”形容,而只有眼前这样的情景,才配得上“世外桃源”这个四字了。
“好地方啊……”雷五张大了嘴,赞叹万分。
这里是一个村庄,围着齐腰的木栅栏。
远远的,一片花林,绯红色的花,不知什么品种,也不知为何会在这时节盛开。花林前是住家,房子不高,排列整齐
,茅草屋顶,却显朴素雅致。房间有田地,田间小路交错相通。
远见小路那头缓缓走来了一人,粗布衣,包头巾,头巾遮住眼,仅留嘴鼻可见。
“喂,那边的,过来!”雷五朝那喊。
那人好像没听到,依旧慢慢悠悠,醉酒似的。
“找死!”雷五正欲上去,张遥一挡,冲那人道:“那边那位兄弟,请留步。”
那人闻言果然停下,一瞧,叫起来:“呵哟,小山旮旯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喽,可是热闹喽。”话语淳朴土气,一
看就是地道山农。
还不等答话,那人急急跑来,这一上前不要紧,一股呛鼻味道直冲。
“臭死了!”雷五一手捂鼻,一手挥。
那人低头嗅嗅,嘿嘿笑,“屋里腌渍菜,这不还没来及去河里淌下。”
“好了好了。”雷五示意他远些,那人没明白,还想上前招呼。这时又走来一人,同样粗布麻衣,叫道:“哎?这是
咋?”
“来人啦,快叫大伙儿出来瞧!”于是不过会儿,村民们四面八方聚集,个个伸长脖子,新奇这一群外来人。
“你们哪来?”有人问。
张遥指身后的豁口,“那进来的。”
村民交头接耳,“是从后面进来的哟。”“那里老久没人走咯。”
骚动间,张遥突觉:“陆庸呢,陆庸不见了?”
雷五一看,手里拴陆庸的绳早不知去向。
“主子,这怎办,被他跑回去可坏事儿!”雷五自责,急得冒汗。
“别乱阵脚。”张遥道,“跑回去也需花一天时间,再者,我看他一时半刻不会跑,大约是躲起来了。”
“主子,我这便去搜。”
张遥一把拽回他,“莽莽撞撞,想让村民瞧出端倪来么?”
“主子,那您说怎么办?”
正在此时,围拢的村民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来,一个佝偻的老人蹒跚而来。这老人衣衫朴素,两鬓斑白,双眼弯
弯,一副慈祥神态。
“我是圈儿村的村长。”老人的声音浑厚。
一听真是圈儿村,张遥暗喜。
村长道:“几位想必远道而来,村小,不介意的话还请在这儿歇个脚、喝口茶。”
“多谢村长。”张遥道,“不过我们兄弟还有个不情之请。”
“哦?”
“我们兄弟几个见这青山绿水,景色秀丽,还望在村中多住些时日。”
“啊呀。”老村长微笑,连连点头,“难得难得,这甚好,几位,快请这边走。”
一行人被村民簇拥进了村。
张遥悄声对众兄弟道:“时间紧迫,速战速决,先生已走,看不来风水地势,这最麻烦。今且住下,去找陆姓小子,
尽量从村民口中打探消息,将那方位定下,若有可能,今晚就行动。”
“听主子的。”众兄弟暗暗领命。
这圈儿村深处群山之中,背靠这里第一高山芒砀山,而山岳环绕在周围。村中流过一条小河,将村子一分为二。河南
边房舍,河北边则多为粮田。
张遥心中佩服刘总管:想必当时先生登高望远,一早察觉这有村落了吧。
村长特意腾了两间大屋给他们住,又安排好饮食。村民纯朴,一吊腊肉,一篮鸡蛋的送来,一行人也借此机会同村民
们攀谈。
“大哥,你也来啦。”雷五堆笑,进屋的正是先前那一身臭味的农人。雷五对他本是避之不及,但如今任务在身,只
好硬着头皮。
“呵呵,大兄弟,你看我给你弄啥来了。”农人将一个巴掌大小瓦罐搁桌上。
“这是?”
“好东西呐!”
罐盖一揭开,雷五险些昏厥,连退几步,双手紧捂鼻子,“这、这玩意儿臭死了,快盖上!”
“你不懂了,是好东西!”那人宝贝般轻盖上盖,“开春时腌滋的,那个香的呀,几十里能闻见。”
“可不是。”雷五想,“这臭袜子味在屋里,怕十天半个月甭想消。”
“老哥,来坐来坐。”雷五搬来椅子,又取出村民送的酒,招呼那人,“咱边喝边聊。”
那人一见酒,整个人都抖落了,忙凑来,“腌菜下酒?”
“别别。”雷五摆手。
两人就着瓶酒,边喝边扯,最终扯到这圈儿村的事。
“老哥,您这儿人,听说过啥有意思的事没有?”见酒喝得差不多,雷五试探。
那人喝得脸红,扒桌上醉醺醺,“有意思的事?有!有一、一次,四叔不知从哪里淘了根人参回来……全吃了……结
果,那晚上,全村的人都听到他老婆……嗷嗷叫了一夜……”
“行行行行,”雷五打断,主子要打听的不是这种破事
雷五压低声音,“老弟我不是说这个,意思是,这周围的山上……有啥宝贝没?”
那人突然噌地直起身子,着实吓人一跳。
四下瞅瞅,那人凑近雷五,神秘兮兮,“兄弟,这事儿我只告诉你,旁人可不告诉的啊。”
雷五赶紧点头,“老哥放心,兄弟我烂了舌头都不说出去。”
那人拍拍雷五肩,借酒劲讲起了一件往事……
第四章:异闻
农人姓冯,冯二。冯二家中本有位老父,年前过世,还有个哥哥,可惜早夭。冯二力壮,却还未娶妻,而今上无老下
无小,光棍一条。
那件事发生在三四年前,那时冯二父亲健在。
冯二家田一面靠山。这本没什么,但田里庄稼最容易被山中野物偷食,每当快熟时节,狸子、野猪都嗅着味跑来,早
上庄稼倾负大片。
庄稼人受不起这个罪的。动物都在晚间出没,没法子,为保收成,轮流守夜。
冯二记得那是一个盛夏夜晚,他守上半夜,蹲在田边搭的小棚内。晚上并不很热,偶尔有些凉风,蚊虫多,赶了半夜
蚊子,冯二困得不行。
正明月当空,是该换换岗时候了。他刚要收拾起身,庄稼田里突然发出了唏唏唆唆的响动。
冯二立刻警觉,把头伸出去看。
庄稼已长至小腿高,冯二没看到什么野物,只看到不远处的田里,穗子纷纷抖动,有什么东西在那迅速地移动着。
狸子,这是冯二的第一反应,他抄起锄头冲了出去。顺田埂跑到一半,那响动忽地没了。冯二没回头,他知道狸子贼
,察觉人来它也不跑,只躲不动,让人以为它溜了,等会再出来大块朵颐。
冯二想,老子还非逮你不可,就在田边蹲下,静悄悄等狸子现身。
片刻,田间果然又有了响动,唏唏唆唆。
只见穗子抖动,那东西正往田边跑。就在庄稼田靠山的一边,一个黑影呼地窜了出来。
借着月光望去,冯二瞪大双眼,一声惊呼。
他看见了一条长长的东西,不是蛇,是一条虫子,比狸子还要大的虫子!
山里有种百足虫,喜欢呆在岩缝里,棕亮壳,头顶一对须子抖动,身子细长,下面千百只脚轮流爬动。
冯二不是个娘们,再难看的虫子他也敢抓,但这次他真是吓破了胆了,他看到的是一只巨型百足虫。
那虫足有扁担长,狸子的腰那么粗,月光下棕亮的壳映成了苍白颜色。
溜出庄稼地,虫子便一路往山上爬,爬行的姿态弯弯曲曲类似蛇。爬到半山腰,这条百足虫猛然停住,将头和前半截
身子抬离地面,半立了起来,两只触须上下画着圈。它抬离地面的两排小脚在成波浪划动着。
据描述,还能看到它呲在外面的两颗獠牙,像两根手指头。
虫子立了一会儿,又重新趴下继续爬,眨眼爬上山顶,消失在山背。
用冯二的话来说,当时他吓得连爹是谁都忘了。
等再回过神,已经天边泛白,即将日出。
庄稼地里格外安静,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只有冯二瘫在田埂上,一身冷汗,手中还攥着把锄头。
******
“哈哈,大虫子,老哥你看错了吧。”雷五拍着冯二的背大笑。但他很快便不笑了,因为冯二的背在颤抖。
“你……没看错?”雷五大胆不信邪的人,妖魔鬼怪他也敢抡上一拳,可对虫子,他还是比较厌恶的。
冯二闷了杯酒,“骗你做甚,蹲田这么些年,我冯二的眼睛比鼠的还尖,能看错?”
雷五始终觉得难以置信,“然后呢?那东西再出来过没?”
冯二干笑两声,“后来的事情……那才叫真邪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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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二说,那天早上他连滚带爬回家,回去把怪虫一说,他老爹却并不大信,认为冯二在为守夜打盹扯幌子,可后来见
他真吓得不轻,说话都结巴,就带他去找村长。
村长说这事还是查查的好,当天组织了批年轻人搜山,搜了一圈,花了三天,就差没把地皮翻开,却连怪虫的影也没
见。
村长又说,晚上在田边蹲点,看能不能等到大虫。天一黑,十几村民藏在了田边草丛里。冯二心里不情愿,但被几个
朋友死活拽着一起。
等了大半夜,圆月高悬天际,蛙蟀鸣叫,有人直打哈欠。
突然,“啊——”的一声尖叫,在寂静夜里刺得人头皮发麻。
带头村民忙问是谁。
大伙儿我看你你看我,均摇头,都是大老爷们,没人叫。
那又是谁。
紧接,又一声尖叫,然后是一女人的哭喊:“来人,快来人啊!救命啊——”
“四叔家的!”有人听出,是四叔家女人哭声。
一定出事了,大伙急忙爬起,向四叔家奔去。
远远的,就见四叔女人跌坐在门口,失魂落魄的样子。大家上前扶她,问出了什么事。女人嘴哆嗦着,断断续续说了
出来。
原来冯四叔起夜,四叔女人见他半天还没回来,披了衣服去后院瞧瞧。哪知刚进后院茅房,就看到一只大虫子盘踞在
地,她惊叫着夺门而出。
问她是否花了眼,四叔人在哪,她已哭得说不出话。众人顿感不妙。
有人燃起火把,要去找四叔,其他人也都持了火把。人多不怕鬼,众人互相壮着胆子进了屋。
一下涌进十多人,大家看四叔衣物还在床头,又举火把四处检查一番,家什静静,什么也没有。
“后院。”众人又持火把到后院。
后院茅房的门关着,大家聚在门口,谁也不先去开门。
“说不定就在里头。”有人道。毕竟大家十分担心,于是一同开门。
众人伸手在门板轻轻一碰,那木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没有想象中一条大虫忽窜出来,大伙松了口气。有几个人举火把往里照,喊道:“四叔,你在吗?”没人应,几人走
了进去。
冯二始终怕得很,跟在最后,他也举火把探头看去。突然,他身子猛僵住了,两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大、大家……别动……”冯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