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 中+番外——万川之月
万川之月  发于:2011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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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泛潮。

归根结底,他能够想象的、最幸福的场景,不过是陈扬能够在他身边而已。

叶祺慢慢地坐起身来,一把扯过枕巾远远扔开,然后伸手去探自己的颈动脉。正当他犹豫着是否需要再去一次急诊室

的时候,盘尼西林的电话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叶祺,你能到医院来……陪我一会儿么。嘉玥她,出事了。”

那声音颤得很厉害,像是随时要灭掉的风中之烛,让人不忍心再听下去。

叶祺在路上打了个电话给沁和,得知嘉玥原来是流产了,现在她这个闺蜜和双方老人都在医院里守着。盘尼西林大概

是一接到消息就叫了叶祺,他自己也还在赶去的路上。

沁和的语气相当焦急,又压着声音不敢多说,叶祺的预感一点点坏起来,提前做好的此事并不简单的心理准备。

叶祺停好车从地下车库爬上来,电梯在一楼停了一下,门一开迎面便是盘尼西林满头大汗的脸。

叶祺定定看了他一眼,平和地开口:“先缓一缓,你老婆还没出手术室。字是你丈母娘签的。”

从小跟叶祺一起长大的这帮人里最亲近的就是盘尼西林,后来的交际圈也最大程度地融合了,算来算去还是他性情最

真。这会儿被叶祺两句话一堵,小林同志还真的深喘过几口气稳下来几分:“为什么你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叶祺宁静地注视着电子屏上跳动的楼层数:“因为你挂电话太快了,你家人想说什么都来不及。”

神机妙算吗?其实也不算。盘尼西林挂电话堪比光速,这一点是人尽皆知的。

凡是医院都有长走廊,上下左右全是白粉墙,挂了一些巡诊记录或者白血病儿童创意画之类的东西,散发出让人心情

沮丧的潜在能量。叶祺习以为常,他看着盘尼西林的脸色明显地逐渐阴沉,于是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走到了他前面。

如果真有什么事,好歹还能拦他一把。

果然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两家的老人旗帜鲜明分成了两派阵营,一派坐一边。阮沁和一脸无奈坐在其中一边长椅的末

端,看到叶祺过来了立刻两眼一亮。

老丈人丈母娘需要打招呼,自家爹妈需要赔小心。趁他们一家子人纠缠不清的时候,沁和迅速地拉过了叶祺:“嘉玥

这回怀上了自己根本不知道,今天加班晚了,出来就跟盘尼西林打电话吵架,结果在电梯门口让自己的高跟鞋绊了一

跤,送来就大出血……”

叶祺犹豫着问:“怀孕了会不知道?”

沁和瞪他一眼,低声解释:“嘉玥不是身体不好么,可能一直就不规律,断断续续出血什么的……”

叶祺点点头,一回头发现两派老人居然又吵起来了。

“亲家母,不是我说嘉玥啊,这么大的人了好不容易怀上了居然自己不知道?”

“她那症状你也知道的,成天的老出血你让她凭什么判断自己怀上了?”

……

叶祺与沁和相视苦笑,想帮忙都不知道怎么下嘴。

盘尼西林一口一个“妈,您消消气”,闹到后来也不知是劝亲妈还是劝丈母娘,活像是三明治里夹得稀烂的金枪鱼肉

馅。末了,他用一种僵尸归来的缓慢速度向他们转过头来,身为旁观者的两个人都被他无措兼哀怨的眼神弄了个哭笑

不得。

谁知就是这一愣神的工夫,老人们的话题已经发展到了翻旧账的地步。

“当初要不是你们嘉玥逼着咱结婚,也许咱就不会找个这样的媳妇,连……”

——连孩子都不会生。

盘尼西林忽然开口:“妈!”

老太太也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但顿了一顿又找到了新的导火索,怒气再次炸开来:“你这小子怎么就这点儿出息?

!平时看你跟老婆吵架不是挺凶悍的么,怎么一出事……”

盘尼西林再次打断她:“就是因为出事了,我才非得护着她不可。妈,她是我老婆,再吵再闹……哪怕我这辈子就没

有孩子了,她也是我老婆。”

这话说得太震撼了,随便往那部国产家庭伦理剧里放都绝对是华彩篇章。叶祺猝不及防地心底一震,差点要下意识地

给他鼓掌。

一言既出,两位老太太都鸦雀无声了,然后寂静的走廊里响起一阵带回声的脚步声,家庭伦理剧转瞬成了恐怖片。

叶祺头皮有点发麻,目不转睛地盯着声音传来的那个转角。

结果出来的是个看上去相当眼熟的年轻医生。太年轻了,一看就可以断定是个驻院实习生。

叶祺抢在之前开了口:“有成就感吧,昨晚躺着进来的,今晚就能自个儿走着进来了。”

实习医生上下打量了他几遍,笑了:“是你啊,刚才我们程医生还在说呢,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向往归西的病人……

叶祺顺手拍拍他的肩,寒暄了几句“这一班值到几点”之类的话,直到把他送进了医生休息室为止。

话音刚落,一直很沉默的手术室大门轰然打开。

生活,永远比电视剧更像电视剧。

“本来子宫壁就受过伤,怀上了还这么不小心,真是……”医生看了看盘尼西林的脸,颇为无奈地缓和了语气:“好

好养着还有希望,小夫妻没事儿别老吵架。”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丈母娘大人第一个抢进去看女儿,盘尼西林要跟上去却被沁和笑着拉住了:“看不出来啊,真

出事儿了你能这么情深义重。”

仿佛死过了一回的盘尼西林依旧面色凝重:“以前她是我女朋友的时候,我对不起她。现在……不管她怎么发脾气不

懂事,我护着她都是天经地义的。”

叶祺倚在墙边,抱肩而立:“跟你吵架吵流产了,这就够委屈了。大话少说,赶紧进去吧。我走了。”

盘尼西林追着他的背影送上一句“谢谢”,叶祺应付着随便点了点头,转眼人已经远了。

在这一幕的三分钟前,沁和趁乱发过一条短信给陈扬,大致叙述了这场闹剧后特意嘱咐他,“叶祺受了点刺激心情不

好,要打电话趁早。”

得了亲嫂子襄助,陈扬自然乖乖听话,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去骚扰叶祺。

叶祺确实受了点刺激心情不好,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接了。

“是我。”

“……”

“我不为难你,你不用跟我说话。你只要听着就好。”

“……”

陈扬深吸一口气,开始斟酌着词句抒情:“我知道你羡慕别人的生活特别稳定,无论出了什么事家人总是在的。我…

…我就是想告诉你,只要你愿意回来,我也可以给你同样的生活。”

“……”

“昨天你骂我的话我都想过了,都是我不好。这些年辛苦你了,看样子你那男朋友也没把你照顾得很好。”

“……”

见好就收也是一种自知之明,毕竟挂电话的主动权在叶祺手里:“连着两个晚上进医院一定很累,你早点回去睡吧…

…别去喝酒,听到了吗?”

“……嗯。”

叶祺含糊地答应了一声,挂了。

第六章:风雪夜归人(2)

叶祺的生日在暮春,今年正好三十岁。

满二十岁那天他和陈扬正好定情,所以后来他都刻意地不去过生日,前尘往事忘了最好。如果没有人替他记得,他就

自然而然地选择不记得。人不能总靠回忆旧情活着,之前的时间里他一直是这么想的,于是渐渐地不过生日的初衷便

不那么清晰了。

可眼下,陈扬他阴魂不散地又出现了。

一早醒来,叶祺在餐桌边遇上了钧彦:“嗯?你今天早上也有课?”

钧彦一边看表一边啃面包:“没有,我赶着去别的学校开会。”

视线飘过表盘上的日期,钧彦忽然一愣:“叶祺,今天是你生日?”

叶祺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钧彦走回厨房里开始翻箱倒柜:“你哪年的?”

“我跟你同届,你说我哪年的?”

钧彦把找出来的龙须面放在台子上,回头对他抱歉地笑了一下:“麻烦你年年记得我的生日,轮到你了这里连长寿面

都找不出来。你有空自己煮一点龙须面吧,有那个意思就好了。”

叶祺看了看一连多日未开火的厨房,起身绕到了烤面包机跟前:“算了吧,我随便吃点也要走了。”

钧彦没有继续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只说了句“你随意”就匆匆出门了。

外面在下雨,依稀还是春雨细如丝的情致,叶祺没来由地不想自己开车去学校了。教工班车的上车地点只有那几个,

其中之一离他的住处只有十几分钟的步行距离。一路上行人并不是太多,撑着伞独行正适合回忆一下往事。

二十九岁,博士论文答辩刚刚结束,为了庆祝在酒吧喝到半醉;

二十八岁,好像是利用假期去了巴黎;

二十七岁,不记得了;

二十六岁,刚到伦敦不久,心情欠佳,在地铁里听街头音乐家弹了大半夜的吉他;

二十五岁,硕士论文如火如荼,忘了自己还有生日;

二十四岁,胃出血出院没多久,盘尼西林和阮元和陪着自己吃掉了一锅煮得稀烂的面,青菜肉丝面;

……

再往前的事情,不提也罢。

原想这么混过去也就算了,不料他上完一上午的课回到办公室,年轻的小助教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叶老师的女朋友

真体贴,送来好大一束花呢。”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叶祺环视了一下四周,一无所获。

助教替他拉开门,声音里难掩雀跃:“隔壁办公室的女老师们都很喜欢,看你不在就先拿过去了,让你回来了赶紧过

去领呢。”

叶祺在心里咬牙切齿地祈祷,宁可是白菊花也别是红玫瑰。

真正在别人怀里看到那束花的时候,叶祺还是无法避免地被震惊到了:那是一束鸢尾。

蓝紫色的花朵散在纯黑的包装纸里,中间仅一朵孤高的百合作为主花,绝对的别出心裁。

见他进来了,众人很快迫不及待地笑着去看花里的卡片,说是当着叶祺的面看就不算失礼了。跟一群女人争执是毫无

意义的,叶祺伸手接过花束,任她们把卡片拿去仔细研究。

“诶你们看,刚才还说鸢尾是法国国花呢,这里头的字还真是法语。”

——当然是法语。既然送了鸢尾就应该配法语,顺水推舟的好事陈扬肯定不会错过。更何况他那一手字棱角太过分明

,只有用字母文字才能掩过送花人的性别。

其实那上面的字很简单,只是法语版的“生日快乐”而已。

区区两个词,陈扬前一晚在灯下踌躇了很久。

写多了唯恐他反感,不写又不够诚恳,先前车库里那一通百年不遇的火气着实吓住了陈扬,行事不得不愈发小心翼翼

料想他总不至于要拒绝签收,陈扬在卡片的背面加了一行小字,让他收到了就通知自己一声。一束花换一个电话,如

果得逞了也算是他赚了。

结果他等来了是一条短信,“收到”。

陈扬握着手机苦笑。他应该庆幸叶祺肯搭理他,还是应该沮丧他连谢谢都懒得加。

“我不想你的三十岁过得太冷清,晚上我把礼物快递给你好么。”斟酌了一下又加了几个字,“我已经准备好了。”

叶祺倒没再犹豫,很快回了他。

“知道了。”

图书馆,闭馆后十分钟。

一下班便迅速撤离,什么单位在这个传统上都保持着惊人的一致。偌大个图书馆里一点人声都不见,该落锁的落了锁

,元和就着最后一盏没关的灯翻阅着刚才看到最后一章的文言小说,一时半刻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窗外,一串乌鸦雄纠纠气昂昂地停在平日麻雀们据守的高压电线上,仿佛在聚众围观什么即将上演的大戏。

图书馆的房子是上海市历史保护建筑,地处旧租界,原来是黑漆雕花铁栏杆和蔷薇围起来的私人洋楼。夜幕缓缓降临

的时分,这栋楼都渐次阴森下来,幸而元和习以为常,脑子里只有快点看完回家的念头而已。

就在这时,书架的缝隙里极缓地挪过来一双眼睛。

干净的素颜,一丝妆饰也无的大眼睛,清澈美好却闪烁着十足的痴迷,就像见了棉花糖的小女孩,或者……见了书生

的小狐仙。

元和翻页的时候猛然撞上了两道热切的目光,生生被吓得退了一步,多亏后面还有一排书架才没直接躺地上。

“……欢,欢宜?!”

欢宜的眼睛惊慌起来的确像鹿,还是那种缺心眼的呆鹿。正因为觉得她傻乎乎的可怜,元和在她们第一天进馆实习的

时候才替她的错误辩解了几句,谁知从那以后欢宜就盯上了自己,真正形影不离,亦步亦趋。

就在他消化这份惊吓的时间里,书架那端的欢宜小心地绕了过来:“阮学长,你……你没事吧。”

阮元和不想她跑来扶自己,于是没好气地回答她:“没事,只要你别再吓我就好。”

欢宜咬着嘴唇犹豫道:“学长,我请你吃饭吧……你看你吓得脸都白了……”

阮元和默默地翻了翻眼,心想我本来就白得很,不是被你吓的。

“不用了,家里应该在等我吃饭。”

那一双大得过分的眼睛亮了起来,只听她欢快地应了:“那我替你打电话回去请假吧。”

元和实在是想问“为什么你知道我家的电话”,但姑娘看他要开口,立刻又给他结结实实地挡了回去:“不要紧的,

学长你不要客气,一点儿也不麻烦。”

“……”

——你是不麻烦,可我麻烦大了。

“阿姨好!哦,那个……我是阮学长指导的实习生,今晚想请他吃饭向他赔罪的,您能原谅他不回家吃吗?”

“就是刚才好像吓到他了,所以……嗯!好的!谢谢阿姨!”

“好啊,当然好,改天我一定去看您!”

元和几欲吐血,心想这是何等境界的自来熟,简直登峰造极无人能出其右啊。

鬼斧神工地将熟稔程度提升到“改天我一定去看您”之后,欢宜把手机交给了元和:“学长,阿姨说让你接电话。”

结果那边炸开来的是沁和的声音,或许是阮妈妈欣喜若狂跑去掩面而泣了:“诶呀没想到你这辈子还能被人吓倒啊!

……%¥……%¥%%&……%¥”

元和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压低了声音怒道:“等我回去再说!”

欢宜雀跃地收起了手机,赫然正是陈扬和叶祺当年鄙视过的夏普粉红旋转屏系列。

“刚才那是谁?是学长家的亲戚吗?听上去好年轻啊……”

元和低头看了看已经挽到自己臂弯上的手,本想躲开——却因为那粉色圆润的指甲泛出自然的光泽,而莫名其妙地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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