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 中+番外——万川之月
万川之月  发于:2011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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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致意:“叶先生好。”

叶祺安之若素,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点点头便自己坐下来:“你们约好的人还没到?”

陈扬笑而不语,依旧是小猪在一边絮叨:“他们就是喜欢迟到,每次都是这样,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

陈扬投过来的目光沉和安稳,内在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一会儿结束了有空么,一起去喝一杯?”

这样的眼神实在慑人,叶祺只敢碰一碰就赶紧收了探究的意思:“不了,我晚上有约。”

陈扬的手机适时地打扰了他们,他接起来“嗯”了几声便挂掉,回过来对叶祺笑道:“刚才我还说今晚难得有空呢,

现在我也有约了。”

叶祺不予置评,顿了顿倒是微笑着招呼了那个站在侧后方的小姑娘:“这位是……陈扬的秘书?”

这个女孩子很得体,是一眼望去便能从人堆里辨认出来的妥帖温雅,男领导绝对的贤内助。唯一不对劲的是她每每看

向陈扬的眼神,不知是因为看了还是因为不敢看,大半张精致的面容一直烧得粉红,可见是个有了心思都不会藏藏好

的孩子。

叶祺顺着她躲闪的方向,视线慢慢移到陈扬脸上,不期然再次撞上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那种神情,不由憋闷了。就在

陈扬打算问他在做谁的翻译时,某官员的秘书匆匆赶来,客气地对着叶祺道:“他们马上就要谈完了,请您……”

叶祺起身告辞,途经陈扬身边时被他一把拉住:“你忙里偷闲特意来看我?”

声音压得极低,年少时便磁得要命的嗓音如今愈发显得魅惑。

于是叶祺用更低的声音回答他:“是来看你家小秘书怎么暗恋你。”

说罢,显然是心情大好地走开了,扔下陈扬又好气又好笑地站在原地,噎着半句原该解释给他听的话反复回味。而方

才叶祺状似亲昵地拍了下他的手,掌心磨过自己手背的触感也还在那里静静地徘徊着。

他想说的是,“你还不明白么……”。这样简单的几个字原本是有时间说出来的,但正是因为叶祺太明白他,反而令

他觉得什么话都是多余。

是啊,他什么都明白的,所以也就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若要细斟年华逝水,至亲至疏若此,他们却不复往昔。

会展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便散得差不多了,叶祺到停车场拿了自己的车直接开去了超市。要是素不相识的人家就绝没

有这么麻烦,正因与阮家熟识多年,太寻常的礼物倒让他拿不出手了。讨得阮妈妈的欢心用那套英国带回来的手套围

巾应该足够,但阮爸爸……叶祺在营养保健品区转了很久,最后还是不能免俗地买了蜂胶、人参和药酒,临走之前又

在卖场一楼的花店里抱了一束香水百合。

时间还早,叶祺本想开车回去换身休闲装再去的,结果一看到书桌上扣着的原版《茶花女》就走不动了。原想着稍微

翻两页就走,但真正想起抬腕看表的时候居然连天色都早已暗了,叶祺懊恼地翻出之前包过礼盒的一套手套围巾,急

匆匆地关门出去了。

应人家的邀请去吃晚饭,六点钟了才按响门铃的确是说不过去。谁知更意料之外的事情马上就发生了:给他开门的人

,竟然是陈扬。

既然陈扬都在了,那么陈飞沁和小向晚必定济济一堂,叶祺趁着换鞋脱外衣的工夫整理了一下心情,真正进了客厅便

开始为自己的迟到而道歉。元和人都没有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听叶祺开了腔便接过话替他解围:“爸,妈,他肯定是

又困在书桌边上了。”

阮妈妈颇不好意思地接过叶祺手里的一堆东西,一面叫沁和过来摆花一面笑道:“没事没事,反正厨房里也还没弄好

。你先去看看电视吧,聊聊天也好,正好你们几个都熟得很。”

一屋子人没有谁是不熟的,叶祺在例行问候和客套后想办法单独拉住了阮元和:“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说没人回来过

周末才叫的我吗?”

元和有些歉然地看着他:“陈飞沁和的那个应酬临时取消了,我妈一高兴就叫他们把陈扬也叫来……他们都是家里人

,真要来也不用打什么招呼,难道我还当着他们的面打电话让你别来了?”

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叶祺随着元和回到一群人中间,刚坐下就听到沁和在问:“刚才在家躲着干什么呢,连上我们家吃饭都敢迟到?”

叶祺老老实实作答:“桌上扣了本茶花女,一拿起来就……”

陈扬恍若无意地笑笑:“看到第二十四节结束?不看到剧情告一段落就放不开手是吧。”

叶祺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真心希望陈扬不要抓住一切机会向自己证明他的独一无二。只有他知道自己看小说的习

惯,也只有他的阅读经历能跟自己的大范围重合。

“嗯,差不多吧。”

话到这里便绕死了,大家都装作专注在电视上,一时没有人再出声。向晚自己从沁和膝上滑下来,顺理成章爬到陈扬

身边去说她那个饲养小蝙蝠的神奇经历,渐渐地连叶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陈扬叔叔和元和舅舅都是向晚很喜欢黏着的对象,这今天再寻常不过的一幕忽然引得陈飞抬起眼来。他用一种极其复

杂的眼神打量了陈扬和叶祺一遍,随即被沁和摇摇头制止了。

叶祺自然是察觉到了,坐了一会儿索性走到厨房去帮着阮妈妈拿菜盘子。在一片“你是客人你怎么能动手”的声音里

,一家人总算是各就各位,连小向晚都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陈飞怀里。

看样子前一阵给元和物色女友的惯性还在,阮妈妈吃了没几口就关心起了叶祺的个人问题,笑眯眯地先给他夹了一块

糖醋鱼:“叶祺啊,结婚了吗?”

叶祺差点被呛着,故意忽略掉元和在一旁的暗笑才按捺着回答:“我如果结婚了怎么会不告诉阿姨呢,当然没有了。

“那女朋友有了么。”

这下连沁和都幸灾乐祸起来,隔着一整张桌子遥遥向他举杯,还自得其乐地抿了一口。

“……没有。大概缘分不到吧,还没找到。”

阮妈妈被孩子们理所当然地瞒得很好,于是兴致盎然地继续着:“你喜欢这么样儿的?告诉阿姨,正好替元和看的时

候也替你留意留意。”

在场的知情者们从这一刻起彻底佩服了叶祺的场面功夫,因为他不仅笑容丝毫未变,连给出的答案都十分合理且顺畅

:“那先谢谢阿姨了,但我现在有看上的人了,只是还没成而已。”

阮妈妈笑得神采飞扬:“诶呀这可巧了,今年你和陈扬都红鸾星动了吧,前头我问他的时候他也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

同是出身文学院的陈扬和元和对视了一眼,最后元和开了口:“妈,红鸾星动是形容少女怀春的……”

一桌人哄堂大笑,平日总是严肃着的阮爸爸也撑着额头半天没抬起来,如此当真是宾主尽欢,不亦乐乎了。

陈扬趁乱在桌下握住了叶祺的手,在他发愣的时候迅速问道:“你是看上了我吗?”

叶祺不动声色地甩开,但碍着满屋的人都在,转眼唯有佯装无事而已。

第五章:至亲至疏(2)

家里毕竟是来了客人,沁和特意准备了一个水果冰激凌拼盘,早早就冻上了这会儿才端出来。大约是估算过小向晚一

个人就能吃掉多少,这个盘子看上去有些大得吓人,正欢声笑语的一伙人一时全愣住了,又是一通没头没脑的大笑后

才开始动手。

年轻人聚起来的笑声总是很有感染力,阮妈妈兴致高涨地又进了厨房,这回说是要给他们尝尝新买的咖啡豆。可不一

会儿老夫人又走了出来,一脸为难地说那个新买的咖啡器具不是很好用,让他们随便谁去帮忙看一看。

叶祺在大家抢着答应之前已经站了起来:“阿姨您坐着,我去做咖啡吧。”

阮妈妈当然不同意:“前面不是说过了么,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

陈飞探身拦住阮妈妈,笑着劝道:“妈,人家叶祺在英国待了那么久,弄杯咖啡还能不比我们在行么。就让他去吧,

我看他也是吃了您的嘴软,不做点什么就不舒服。”

叶祺进了厨房才知道,原来阮妈妈买来的是一个容积有限的虹吸式咖啡壶。这么多人都要喝的话怕是要等很久,他干

脆把整套东西都搬到了茶几上,众人一边吃着拼盘一边看电视,顺便一起等着一次只能煮一杯的咖啡壶辛勤工作。

阮爸爸几十年如一日地固守着看新闻联播的习惯,连后面的焦点访谈都在必看之列。大家陪了一会儿不由想起了几年

前网上总结的新闻联播套路,几个人一起回忆一段笑上一阵,很快气氛就比杯里的咖啡还要暖了。

好不容易笑声平息了一些,卧室那边的说话声便逐渐清晰地传了过来。好像是陈扬让向晚不要玩什么东西,区区几句

话后陈扬就有些声厉色茬了,用于跟小孩子说话显然是动了气了。

客厅里的人面面相觑,沁和犹豫着开口:“刚才向晚在叶祺外衣那边拿了什么东西在玩,我看亮晶晶的以为是硬币,

就没管她……”

叶祺忽然脸色一变,急急去翻西装内袋的动作也显得过于慌张,最后自己往卧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沁和下意识要起身跟过去,不料元和伸手按住了她:“你别去,你劝不住陈扬的。”顿一顿,微微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不如我去看看呢,你们接着谈。”

屋里,陈扬正蹲在向晚面前,摊开手问她要她手里的东西:“乖,一会儿给你玩别的东西,这个真的不能摔不能乱动

。”

向晚手里死死攥着的物件叶祺再熟悉不过,仅笔帽上折射的锐光就足够他证实自己的猜测。陈扬回过头看着他一步步

靠近,然后同样也蹲在向晚身边:“玩别的好不好,这件东西对叶叔叔很重要。”

向晚大概是刚才被陈扬吓着了,倔强地摇摇头,整个人往后缩去。

“真的很重要,就像向晚的娃娃不喜欢别人摸一样,叶叔叔也有不喜欢别人动的东西。”

这样解释好像更有说服力一点,站在门边的元和正好目睹了全过程,包括最后向晚把东西交给陈扬的那个动作。

叶祺出于安慰孩子的考虑,倾身去抱了抱向晚,然后才默默地接过了陈扬手里的东西。

这是太沉重的话题,谈了不如不谈。就着卧室暖黄色的灯光,元和看清了那是什么之后也选择了沉默。

回到客厅后,这件小事迅速被众人抛到了脑后,至少表面上是这样。陈飞深知自己堂弟的性情,对叶祺也多少了解一

些,忍了一会儿还是凑到了元和附近:“喂,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啊,值得他们两个都那么紧张。”

“是陈扬送给叶祺的钢笔。叶祺一直随身带着,用了快十年了。”

一顿晚饭吃得还算是顺利,剩下的一片杯盘狼藉全由阮妈妈和沁和去收拾,客厅里少了两个妙语连珠的女人就有些过

于安静了。于是叶祺起身告辞,为阮家人这一晚的款待而表达了自己诚挚的谢意,然后陈扬也随着他站了起来。

元和很随意地挥手与他们告别,然后回头向阮爸爸解释:“叶祺回来以后一直忙,他们两个老同学难得有空聚在一起

,说是还要出去再聊一会儿。”

老人宽和地笑着,点头应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准备休息了,年轻人肯定觉得还早。”

陈扬换好鞋后又说了一遍要老人保重身体之类的话,转身跟着叶祺下楼去了。屋里的元和正有一搭没一搭跟自家爸爸

说着闲话,顺便由衷地为这两个纠缠不清的人感到头大。

地下车库里有一条空无一人的长走廊,穿过去才是车位。叶祺知道陈扬早晚要叫住自己,索性自己停下来先开口:“

你想找我说什么?”

“我看你一直心事重重的,有点担心你。”

叶祺颇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过身看着他:“你知道么,如果当年没有我,你现在就应该过着陈飞那样的日子。娇妻佳

儿,家宅和睦。”

陈扬似乎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么重的话,顿了一顿才接上:“你没有权利替我决定我的生活方式。”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叶祺抢着说出下一句:“但我至少有权利决定不跟你在一起。”

陈扬在这几个月里始终没看透叶祺躲躲闪闪的根本原因,被他旧事重提后更是一头雾水,一时不知何以为继。叶祺以

为他情绪低落了,不知不觉放缓了语气:“说真的,等你玩儿够了就好好找个人结婚吧,或者能有个男人让你定下来

也好。反正你是双性恋,怎么都可以。”

挺平实的话在陈扬听来却是惊雷,他猛然间连瞳孔都缩紧了,徒劳的挣扎脱口而出:“什么叫玩儿够了?”

叶祺骤然抬眼盯住他,没准备答话。

可怜陈扬根本不敢跟他对视,很快就丢盔弃甲:“你……你都知道了。是阮元和告诉你的?”

叶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怎么,你能做还不准别人说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总想趁你还不知道的时候,尽力抹掉一点点也是好的。或者,如果你知道了……也该是我

亲口告诉你。”

叶祺这次停顿了很久,好像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组织起一个像样的短句:“你没得什么病就好。”

陈扬难以置信地伸手握住他的肩,在自己没发觉的情况下其实是用力过度了:“你不在意?你竟然不在意?”

谁也没想到爆发的契机竟是这个,包括叶祺自己。经年累月的忍耐与平和已经让人忘记了他最初隐瞒真实性情的动机

,忘记了他原本是一个多么桀骜清高且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事实上没有人来得及去细想什么前因后果,此刻的叶祺突然抓紧了陈扬的领子,整个人逼上去将他压在墙上,一开口

就是喧天的怒火:“我为什么要在意?说啊,我为什么要在意你见谁上谁?你当年说放弃就放弃了,宁可在沙发上坐

一夜都不肯进房间来见我,你想过我会不会在意吗?我那时候有多爱你,你知道吗?你爸他恨不得杀了我,我还鞍前

马后替你们家准备葬礼!是,是我犯贱去找韩奕谈什么值不值得,但你们家连韩奕都能原谅,为什么所有的后果都要

我来承担?你为什么不早点想想,这些我到底会不会在意?!”

陈扬惊慌失措地去扶他的手臂,立刻感觉他的肌肉已经收紧到微微发抖的地步:“都是我不好,真的,都是我自私,

是我懦弱。我爸那件事种下的苦果我尝到了,这些年该来的报应也都来过了,可我现在……你也看到我过成什么样子

,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回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当初是你自己爱上我,是你答应了我。我没有错。”叶祺的嘴唇在灯下几乎没有血色,一开一合间透露出强烈的不

真实感,像是下一秒就要消逝的幻象。

他的眉宇间凝结了太多无法摆脱的痛苦,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神情恍惚却执拗。随着他之前过于激烈的动作,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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