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烟盒里剩下的烟全点完了,然后,慢慢起身去洗澡。
生活永远具备无限可能。上天偏要他遵循着最艰涩的那一种,陈扬觉得他也无力去争辩什么。他已经没有十几年前一
意孤行的勇气。
那晚铃声响起的时机极好,就在浴室水声停掉的几分钟后。陈扬接了,“喂”完了就不再出声。
叶祺的声音听上去特别地低,低得让人心疼:“陈扬,你能下来么,我在你家楼下。”
陈扬心里一沉,生怕他再出点什么事:“你等一等……不要挂电话,我马上下来。”
叶祺握了手机趴在方向盘上,说不清胸口呼之欲出的是酸还是涩:“好,我等你。”
一楼大堂的灯光映着那辆黑奥迪,勾勒出一道明亮的线划开了满眼晦暗。叶祺自陈扬出现起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
到他在车窗前停下脚步。
陈扬专注地看着他,顿了半天想开口,却被抢了先。
叶祺骤然调开视线,好像直视着他是一件凝重到无法承受的事情:“行李在后面。”
就像他出了一趟远门刚刚回来一样,陈扬沉默着陪他把三个箱子一路搬到客厅。都是最大号的拉杆旅行箱,搬出门的
时候不觉得重,眼下这区区几步路却受不了了。叶祺把它们一一放平了掀开来,看到杂七杂八的一堆就头大起来。
陈扬站在他身后,听到他头也不回的问句:“可以明天再收拾么。”
“可以。你先去洗澡吧。”
叶祺点点头,俯身从箱子里拣出毛巾、牙刷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其余的就置之不理了。
之前照顾病中的陈扬让他熟悉了这里的开关和电器,于是浴室里的灯暖很快又亮了起来,细密的水声接踵而至。
陈扬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愣了一会儿便坐在了沙发上,望着一地敞开的大箱子继续发呆。常用的书、琴谱、各种充
电器和连接线、笔记本电脑、甚至还有泛黄的陈旧信件……他用目光缓缓地审视那些物品,最后停在两轴卷起来的地
图上。
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九五年版的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它们原先被挂在叶祺家中的卧室墙上,看样子也是那所旧宅里
为数不多的、叶祺拿出来带走的旧物之一。它们是叶祺外公的遗物,某种程度上也是他心目中“家”的象征,走到哪
里都一定要带在身边。
陈扬终于相信,他不会再生反复。
浴室里,叶祺按照陈扬的习惯收拾好了残局。台面上的水渍全部擦干,毛巾拧干挂好,最后关灯开门,让水汽在夜里
自然散尽。
陈扬在卧室放了个顶天立地的衣柜,上面挂西装下面都是抽屉。叶祺走进去的时候陈扬正蹲在那儿整理衣物,听他人
近了才开口道:“我腾空了一半的抽屉给你,你待会儿……”
叶祺在他身后半跪下来,一低头先在他后颈上落下一个吻:“不是说了明天再收拾么。”
陈扬的身体起初有点僵,在叶祺伸手拉他站起来之后依然显得局促。久行雪原的人忽然被塞进了满怀温软,陈扬犹豫
片刻后用力地加深了他的拥抱。
叶祺在他耳边柔声低语:“我回来了。”
言语上的安慰统统是苍白的,裸裎相对后叶祺按住了陈扬的胸口,稍用了一点力他就顺从地躺回了枕头上,只是眼神
愈发凝定地看着叶祺。
叶祺并不计较他的寡言,侧躺在他身边慢慢地亲吻他。陈扬配合地仰起头,柔软而致命的脖颈被叶祺一寸寸吻过,然
后吻蔓延到了胸口,愈发耐心地巡视着久别重逢的肌理。
在一侧突起被含进口中的一瞬间,陈扬浑身剧烈地一颤。
记忆中他从来没这么容易被撩拨,叶祺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手指轻轻抚过陈扬的下唇:“你怎么这么……”
陈扬眼里有种近乎狼狈的情潮,顿了顿还是选择了闭上:“轻点……我很久没有……”
叶祺恍惚是笑了一下,或者没有,陈扬已经分不清了。细致执着的唇舌辗转里包含着不容拒绝的温存,由于速度过慢
,叶祺吻上他的小腹时他居然有些久违的尴尬。
壁灯没有关,叶祺的身体曲线在光线里反而模糊起来,陈扬将这奇诡的视觉效果归为自己浆糊一般不清不楚的脑子。
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杯纯水,叶祺低低笑着说了一句“放松一点”,然后含进半口干脆地俯下身去。
那是热水。
冗长的前奏使陈扬不知不觉间分开了腿,叶祺非常方便地用手覆住了他的大腿内侧,于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挣扎都被彻
底地压制。湿润或是粘腻都可以忽略不计了,高温的细小水流掩盖了其它的感觉,叶祺在充分地利用液体的功效,在
他完全兴奋起来的时候才把半口热水咽了下去。
接下来,是他们都很怀念的私密游戏。吞吐,舔弄,叶祺甚至兴致很好地去描绘陈扬血管的走向,时不时还用牙齿轻
咬一下顶端,仿佛是为了回馈他无法抑制的颤抖。
陈扬的手抓紧了两边的床单,腰线以下的酸软让他感到强烈的无措。叶祺的动作非常到位,挑拨之后的吞咽每一次都
容许他不断地深入,用口腔里的所有触觉引导他的快感。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那么温柔,丝毫没有侵占或霸道的意味
。
陈扬失陷在这种无限制的纵容里,应着他舌尖的邀请弓起了腰身。
叶祺用备好的纸巾处理了陈扬的体液,然后平躺回原处轻声喘息。陈扬慢慢找回一点力气,手抚过他的胸腹一路向下
,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叶祺。
只是握着而已,陈扬用征询的眼神望着叶祺,一动不动。
叶祺拉过他的头吻一吻眉心,声音稍微有一点沙质:“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眼前此人的身体总是匀称有力的,漂亮的肌肉和骨架让人移不开眼,而皮肤则散发着类似于阳光下的,干草垛的气味
,和暖而充满生命力。叶祺坦诚地凝视他,以此作为最直接的邀请。
陈扬与他深而长久地接吻,手指殷勤地疏导着他方才被激起的热情,无所不用其极。
面对叶祺亮亮的眼睛,陈扬老实交待:“家里还是什么都没有,蜂蜜……被我吃完了。”
叶祺忍不住想笑,下一刻却让陈扬更激烈地封住了嘴唇,无可奈何地在他身下绷紧了身体。
等陈扬在被子里滑下去的时候,那一杯热水正好晾成了凉水。完全放松的状态让快意得以很好地积累,每到叶祺濒临
顶峰的时候他都会换一口接近室温的水去缓一缓,这一回他好整以暇地用光了余下的大半杯。
刚刚经历过潮涌的身体总是慵懒,陈扬很轻易地把叶祺圈在了怀里,感受着他的鼻息拂在自己脸上。
一刻静谧,极致的亲近如同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媒介,于无言中连通了他们所有分离的岁月。
“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我以为你还要想很久。”
叶祺撑起上半身,认真地回答:“我累了,不愿意多想了。”
太久没有人这样亲吻他,只有情没有欲,浅啄深探俱是缱绻。叶祺转而去吸吮他的眼睫时,陈扬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为
什么,直到挪回来的吻带上咸涩的湿意才明白过来。
叶祺有些慌乱地安抚着他,一点一点把水分全部吻掉:“你别这样,别这样……”
陈扬闭着眼睛,也懒得动,任他折腾了半天才慢慢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你比我看得开,也许没有我你能更
轻松一点。”
叶祺闻言不由停住了,然后伏在他身上笑开来:“轻松?你哪儿看出来我轻松?”
陈扬抬手顺着他光滑的脊背上下抚摸,用手心的温度去暖他的皮肤。他知道叶祺有话要说,自己听着就好。
“我们分手没多久我妈就走了,临死前打了个电话给我让我好自为之。家里那套房子我卖掉了,四分之一的钱转给小
姨谢谢她给我妈送终,四分之一转给了我爸,拿了那二分之一我才去得了英国。那阵子……”叶祺笑得茫远,心神已
经沉在了回忆里:“那阵子真是难过,我有一次发神经喝到胃出血,一个人。”
陈扬没有点穿自己已经知道了,只伸手在他后脑上揉了揉:“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叶祺在他怀里寻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渐渐不愿意再动了:“手术前阮元和问我有什么要交待的,我说无论发生什么
都不要告诉你。所以他们一直不敢。”
“……为什么。”
“你太容易内疚了,你爸的事还压在那儿,我不想让你雪上加霜。”
陈扬叹气,手上加了点力道把他抱紧:“你啊,看着挺温的一个人,做事永远这么狠。”
在睡意铺天盖地之前,叶祺拉扯着棉被把自己跟陈扬裹成一团:“不管我怎么样……你都认了吧,我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