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轻轻叹了口气,也是……这么说来,梅姨突然出现在陷空岛,不是为了岛上某样东西。
“不过么……”白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五爷,有些事您可能从来没听过。”
“什么事?”白玉堂本就是随口问,没想到真有线索了。
“咱们后山那个海岸啊,有个别名。”白福笑呵呵说,“叫聚宝盆!”
“聚宝盆?”白玉堂还是头一回听说。
“离开咱们挺远那地方,有一片海域经常出事沉船,而最有趣是,什么好东西都会冲到我们岛后岸来,可不就是个聚宝盆么……另外啊,每年三四月份,海里暗涌特别强时候,连水底沉船都能冲上来。”
“当真?”白玉堂好奇,“我从没听说过啊。”
“是啊,因为后来没有了!海龙帮大寨建造起来后,不是造了个大水闸么?”白福道,“我听几个水上老人说,那种大水闸,能将暗流全部截断,所以近几年,水底暗涌都没有了,沉船和海里埋宝贝也都上不来。”
白玉堂单手托着下巴出神,“烧掉海龙帮?那么巧……”
“可不是!”白福笑了笑,“今早还有人跟我说笑呢,说是一把大火把海龙帮烧没了,陷空岛聚宝盆,可是烧回来了。”
白玉堂笑得有些哑然,“怎么可能。”
“说笑而已。”白福见茶好了,就先别过白玉堂,和几个下人一起提着茶缸,给守岛护院送茶水去了,留下白玉堂站在原地发呆。
良久,白玉堂才起身……没去渡头,而是往陷空岛西跨院去了。西跨院那儿有座七层宝塔,是早些年建造,是用来供奉陷空岛众家兄弟灵位祠堂。这塔建在陷空岛最高处,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岛屿。白玉堂跃上了半山腰,往塔顶一看--果然,展昭在那儿坐着呢。此时,他正专注地望着岛后方,应该就是在看梅姨被冲上岸那片海岸,也就是白福说“聚宝盆”
展昭正看得出神,就听身边风声一动,警惕地一转头……就见是白玉堂。展昭脸上神色,略微带着些尴尬,“你啊……”
“嗯,我。”白玉堂站在他身旁,“不是去河帮么?”
展昭摸了摸头,显得很不好意思,“呃……”
“你怀疑陷空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白玉堂佯装严肃地问。
“我没那个意思……”展昭张了张嘴,他就是怀疑陷空岛可能有什么秘密引来了别人觊觎,但是这个话实在不好说,白玉堂可能会恼,果然吧,头一回见他脸色那么难看。
白玉堂板着脸,见展昭抓耳挠腮局促地就想要解释,突然就笑了起来。
展昭愣了愣,立刻知道被耍了,也有些无力,“你不生气就好了。”
“我生什么气啊?”白玉堂反问,“我能生气也只是你拿我当外人。”
展昭眨眨眼,“咱俩什么时候变成内人?”
……
两人对望,一时也有些语塞。
“咳。”白玉堂咳嗽一声,将这暧昧又尴尬气氛打断,告诉展昭,刚才白福说关于聚宝盆事情。
“哦?!”展昭听着也是惊奇不已。
两人在塔顶上吹冷风,边想着心思。正这时候,鸡鸣之声传来,看了看远天……似乎是就要泛白了。
“哎呀。”
展昭忽然一跺脚,踹断了半块瓦片。
“喂,猫!”白玉堂赶紧拦他,“轻点儿,下头可都是我陷空岛祖宗。”
“不是啊!”展昭一把抓了白玉堂。
“不是?”白玉堂让他闹糊涂了。
“糟了,有人想要陷害陷空岛!”展昭说着,拉了他赶紧下塔,飞奔去后院找蒋平。
陷空岛众人都还没睡着呢,蒋平见展昭和白玉堂闯进来,失笑,“干嘛呀?四哥这小胳膊小腿可经不起你们吓唬。”
“四哥!”展昭将他和白玉堂知道关于聚宝盆事情说了,蒋平愣了愣,随即一拍手,“糟了!”
白玉堂网通,“究竟糟了什么?”
“刚才也亏得那曹昕说不认得梅姨,万一他说,梅姨就是那放火女鬼,你猜猜后果怎么着?!”蒋平凉丝丝地冷哼了一声,“那海龙帮还不跟我们拼了?“
“是啊……她是陷空岛上,还说是我娘,又是纵火烧了海龙帮,海龙帮烧毁了,聚宝盆就活了,怎么看陷空岛都是最大受益者。”白玉堂连连点头,的确是很危险。
“这谣言一旦传开,也是麻烦事情!”展昭对蒋平说,“四爷,我们得先阻止这事儿传出去,以免别有用心之人挑拨离间!”
“我有数,有数!”蒋平连连点头,站起来披上衣服,“我去找大哥商议,你们先去睡会儿。”说完,快步赶去找卢方了。
展昭和白玉堂回到院子,就见公孙坐在那儿,手中捧着一个黑乎乎东西。
两人走到近处一看,都皱眉--就见是那只红眼珠儿黑猫。
“喵~”那黑猫看到了走过来展昭和白玉堂,忽然叫了一声。
公孙抬起头,“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们睡了。”
“公孙,干嘛抱着它?”展昭走近,他原本很喜欢猫,但是这只黑猫却是说不出可疑,所以一直都没怎么亲近它。
“这猫有古怪。”公孙捧着猫咪左看右看,“这双红眼未必是吃药草变红,有可能是中蛊。”
“蛊?”展昭和白玉堂都听得奇怪,“猫还能中蛊?”
“世间活物都能中蛊。”公孙说话间,天已经开始亮了,赵普带着一身大汗的箫良回来,见众人都在院子里呢,有些纳闷,“干嘛呢都?”
公孙叫了一个下人,给送来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段焦木,还有一样是一碗红烧鱼。
将两样东西放到了地上……不一会儿,就见那猫咪蹲到了那一截烧焦短木旁边。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赵普也觉得奇怪,走过去用红烧鱼引那猫,但是猫似乎更喜欢那截烧焦烂木头。
公孙又让人去停尸房,找了一块那日海龙帮失火时,烧焦尸块过来,放到更远处。立刻,猫咪跑到了尸块旁边蹲着去了。
“呵……”赵普笑着调侃,“公孙,这猫你家养的啊?”
公孙踹了他一脚,赵普也不胡说八道了,抱着胳膊看那猫,“我在沙漠也见过这种东西。”
“什么?”众人都惊讶。
“这可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赵普无所谓地一笑,“战场上狼、野狗、乌鸦……都是这种血红血红眼睛。”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看来,从这猫身上下手,说不定能得到些意想不到线索,毕竟……人会撒谎,猫却不会。
16.鬼面人
展昭提溜着那只黑猫回到了房间,坐在床边盯着它看了起来,白玉堂没跟他一起回来,说是等一会儿就来。
猫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它蹲在床头柜子上,舔着手掌洗脸。
展昭托着下巴看着那只黑猫,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摸它的毛,自言自语地说,“你说你究竟和一般猫有什么不一样呢?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奇怪……究竟是你奇怪,还是因为我们眼里你奇怪?”
“喵~”
这时候,那黑猫叫了一声,收回爪子转回头。
同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叫声,“小黑!小黑……”
那黑猫蹦下了桌子,轻轻地晃了晃耳朵,跑到门槛上蹲着,“喵”了一声。
“啊!小黑!”
同时,院子外面曹昕跑了进来,“你在这儿啊。”
展昭站起来,走到了门口。
曹昕抬头看到了展昭,有些尴尬地说,“展大人……我来找小黑。它好像很喜欢你,总跟着你。”
“是么?”展昭笑了笑,蹲下用手指头勾了勾小黑下巴。
黑猫蹭了蹭展昭,转回头坐在门槛上继续舔胸口的毛。
展昭见曹昕似乎是有什么心事,站在门边盯着小黑出神,就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怎么样?”
“嗯?”曹昕没明白展昭问他什么怎么样,抬头看着他。
展昭浅浅一笑,“心情。”
“哦……”曹昕似乎是才明白过来,松了耸肩,“展大人,你可能不相信……我并不是非常非常难过,可能太累了。”
“哦?”展昭纳闷,“为什么?”
“我爹死的时候,我已经难过过了。”曹昕无力地干笑了两声,“当时海龙帮烧起来的时候,我只觉得这样真是一了百了了。一辈子图个什么呢,就是这些名啊利啊,在扰人心。”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还挺通透么。”展昭略有意外曹昕的成熟,边问,“你和你爹感情很好啊?”
“好!”曹昕点头,“虽然我不是他亲生的,但是他很疼我。”
“你知道……你不是他亲生的?”展昭愣了愣,按照之前他们知道……没人告诉过曹昕这个秘密啊。
“嗯”曹昕点了点头,“我爹亲口告诉我……我娘是他抢的,我亲爹是他杀的,后来我娘就投河死了。”
展昭倒是很吃惊,“你不恨他?”
“应该恨和恨不恨得起来是两回事。”曹昕靠坐在门槛边,抬头望着远方天空,此时天色已经差不多大亮了。
“反正到头来,我还是一个人。”说着,他淡淡地叹了口气。
展昭虽然觉得曹昕身上有些可疑之处,但还是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别想那么多。
曹昕将小黑抱起来,“展大人,你和白五爷很熟么?”
展昭愣了愣,点点头,眯眼,“好兄弟。”
“原来真有他四个哥哥之外的人能和他熟啊……”曹昕略带吃惊地道,“以前经常听爹提起他。”
“哦?”展昭很感兴趣地问,“你爹怎么评价他?”
“我爹总是说,‘白玉堂那样的人,惹不得!’他是吃过苦头的。”曹昕笑了笑,“我以前只远远看见过他,刚开始对他的印象是--肯定是个纨绔,知道听爹说了关于他的事情。”
“纨绔?”展昭失笑,“为什么?他平时看起来并不轻浮啊。”
“这倒是。”曹昕点头,“陷空岛几位当家都很怪。大爷就整天老好人似的笑嘻嘻;二爷就知道闷头造船;三爷是个莽汉,嗓门大;四爷比较有心计一点,但是功夫不好;五爷看着是个斯文人。”
展昭托着下巴边戳小黑肚皮,笑道,“是这么回事么?”
“当然不是了。”曹昕叹了口气,“陷空岛存在得久了,我们海龙帮刚刚建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对周边海域虎视眈眈。河帮看起来很厉害,我爹他们势单力孤所以不敢去挑衅……陷空岛都是正经营生,所以当时我爹他们想去吃大户。”
“哦?”展昭吃惊,心说这不是找死么?
“老龙王先送了一封信过去,说是我们建海龙帮材料不够,想上陷空岛砍些树,再借几艘船和一些银两。”
“呵呵。”展昭哭笑不得,“这不是勒索么?”
“可不是!”曹昕点了点头,“信送过去之后,没多久对方就回信了,就龙飞凤舞几个字--东西都有,凭本事来取。”
展昭忍笑,“白玉堂回的吧?”
曹昕点了点头,“我那年还小,那字条爹爹一直保存着,据说白玉堂当年才十五岁。
“随后呢?”展昭问,“海龙帮去了?”
“嗯,老龙王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据说陷空岛四位当家都出去办事去了,就留下年岁最小的老五看家。”曹昕笑了笑,“我爹他们当年乐坏了,说干脆,也别建什么海龙帮了,去抢了他陷空岛得了。
展昭暗自摇头,问,“那之后呢?“
“据说我爹他们带了兄弟几十人,驾了四艘小船要登陷空岛。
在靠近渡头时候,发现海上漂着一艘画舫。画舫围栏上靠着一个白衣少年,正在喝酒。
展昭眯起眼睛,十五就已经这德性了啊,靠着围栏喝酒,装什么深沉。
曹昕望着远天,“那一天,白玉堂留下了海龙帮五位龙王每人一样东西。”
“啊?”展昭好奇,“留下什么了?”
“都是半只耳朵……”曹昕摇了摇头,“所有跟去海龙帮兄弟都被打趴下了,他一个人干掉了我爹他们四十多人。而那时他还是个十五岁少年,据说他一手拿刀,一手酒坛子都没放下。”
展昭忍不住嘴角上翘,心说比起自己十五岁单挑黑风岭干掉一众四十多山贼救下被劫掠的妇孺,白玉堂也不差啊。
“不过这并不是让我爹他们信服的原因。”曹昕突然说。
“哦?”展昭好奇,“那是什么原因?”
“据说打完后,白玉堂站在船头对着身后一招手。就开出来了四条大船,两艘船上装满了木材,另外两艘是粮食、银两和布匹,真将物资送给了海龙帮起家。”曹昕摇了摇头,“这是后来我爹告诉我,想象一下,当时该有多么豪情万丈啊……只可惜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又没见过白玉堂与人动手,还一直当他是绣花枕头。”
展昭听后也暗自挑眉,好啊--够气派!那耗子。
曹昕轻轻摇了摇头,“我爹死后,我经常在白玉堂常出入的酒楼闹事……”
“啊?”展昭一愣,突然问,“哦!你是不是想他帮你查你爹是怎么死的?”
曹昕点了点头,“他一直没在陷空岛,那天我看到他和你在酒楼吃饭,就故意闹了起来,只可惜他没理我……我也没法开口。”
展昭摇头,拐弯抹角做什么,有什么直接说啊。
“直到我听说陷空岛和河帮都有人和我爹一样死了,才安心下来,这样一来,他不查也会查了。”曹昕又看了看展昭,“展大人名气比白五爷只大不小,年轻时候也干过不少体面事吧?相比起来,我果然很差劲。”
展昭失笑,“找个名师好好学功夫吧,想终归是想,不如去做,反正你还年轻。”
曹昕无奈,“展大人,你怎么不安慰我说,以后会好的……”
“那不是安慰你,那是骗你。”展昭认真说,“以后只会越来越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你才能越来越好!”
曹昕出神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陷空岛上变得热闹了起来,下人们都起来开始忙碌。有叽叽喳喳小丫头探头进院子看看,见展昭醒着,就红着脸问他早上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