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展昭靠在桥拱壁上,看着眼前湍急的河水和河岸,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白玉堂不解地看他。
展昭蹲下,探出身去看河岸。
“喂。”白玉堂赶紧拉住他,“我不会游水,你小心掉下去可没人救你!”
展昭却伸手也拉了他一把,“你看,为什么水草都在外面?”
白玉堂愣了愣,蹲下看,“什么水草?”
“你看啊!”展昭指着河岸,就见岸边的草位置很高,而靠近水面的那一段碎石面上,竟然有很多的水草和螺蛳之类。
白玉堂伸手摸了摸河边,发现石头打滑,显然是常年浸泡在水里的,立刻明白过来,“似乎水位下降了很多。”
展昭想了想,问白玉堂,“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海水的水面也下降了,所以我们觉得那座岛屿升起来了?
白玉堂觉得有理,“对啊,海龙帮的地界也突然变大了很多!可能也是因为……”
正说到这里,忽然……两人就听到了一阵马嘶的声音。
同时转眼望去,就见不远处的雨地里跑来了一辆马车。两匹黑马拉着一辆小马车,赶车的是一个戴着竹斗笠的少年。
那两匹马冲入对岸桥下的遮雨处,停了下来,甩了甩湿透的鬃毛,在桥下的干地上站着呼出白气。
那少年摘下斗笠拍着身上的水,嘴里念叨,“这鬼天气!”
展昭和白玉堂看到那马车,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因为那两匹马是红色的眼珠,而那少年和那马车上的古怪花纹,都似曾相识。
白玉堂立刻想到了,自己身上还揣着那串招魂铃呢。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桥下两人一车隔岸对站着。那少年抬起头,看到了展昭和白玉堂,忽然乐了,赶紧招手,“唉,是两位好心的公子啊,咱们真是有缘啊!”
这时,车里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来,“和谁说话呢?”
“爷!是那日帮我们把马车从坑里弄出来的那两位公子啊!”
“哦?”那人用干哑的声音低笑了一声,道,“那还真是有缘的。”
19.月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看了看彼此,随即望向前方那辆小马车,这车上究竟是个什么神秘人,身上带着招魂铃,可见与这次案子有莫大关系!
正这时候,就听那马车中那个苍老声音又响了起来:“什么那么香?”
那少年有些莫名,耸动鼻子左右闻了闻“没!爷您闻着什么香了?草香?饭菜香?”
车中人沉默了一会,出声道:“尸香。”
“哎呦爷!”少年赶紧跳着脚说“您别瞎说,这大白天的......”
只是话没说完就停住了。展昭和白玉堂也不由自主皱起了眉。
就见不远处临近桥河面上漂浮着一艘小船,那船很小很小,看着就跟一只大浴盆相似,正一点点地漂近,很快漂到了桥下,它就从展昭他们眼前漂过,只见船上躺着一个人。
白玉堂和展昭看了一眼,同时睁大了眼睛,船上是尸体不是人,这尸体脸色都快青了,应该死了时日不短,关键尸体穿着寿衣,已经被收拾过了,一看就是从棺材里来的。
白玉堂猛地惊了神,醒悟地大声说了出来:“这不是青龙王曹老爷子的尸体么?!”
展昭也是一惊,他不认得青龙王,所以一开始冲击没有白玉堂那么大,白玉堂说:“我搞不明白了,这尸体怎么会漂到这里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明白了过来,该不会那天海龙帮大火这尸首就漂来了。
展昭仔细一琢磨,就觉得脊背嗖嗖冒凉气,怎么说--这青龙王按理来说应该正在灵堂里供着才对,也就说要放也放在棺材里,怎么就上船了?
白玉堂安慰他:“可能有人为了保住尸体,又见火大,所以就情急之下放在小船上,顺水漂流。”
说到这,白玉堂也停住了--这河是长江支流,河水从上游下来冲入下游入海,海龙帮所在海域在下游,这尸体怎么漂也不能从下游海里突然到了上游江里,再由上游漂下来入海吧,那也忒邪门了!
两人正琢磨着,眼看着尸体就要漂了,只见那少年拿了一根树杈,要将尸体拨回来,小船在河当间呢,水流也比较急,哪里够得着。
展昭要过去将尸体收回来,白玉堂却一把拉住他,无奈地对他摇摇头。
展昭见了心中了然:这事情蹊跷,万一他们得着尸体,那才叫有理说不清了。现在身边都没个做见证人的,就前边一对路人,那若是别人指责他们偷了尸体,或者跟海龙帮大火有关,那才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更何况海龙帮毁了,间接受益者是陷空岛,现在就已经有传闻传出来了--说海龙帮覆灭,最终得利者是陷空岛,不然为什么他们愿意义务照顾那些海龙帮难民!前几天卢大嫂在为此事发脾气呢。
放任不管吧,死者为大,这么在河里漂着算什么意思。
白玉堂见展昭似乎为难,就凑过去小声说:“这个方向尸体漂向城里去,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报官,到时候就会有衙门的人来收尸,并且通知海龙帮的人来领,现在雨已经小了很多,应该不用淋多久就能被收了。咱们跟青龙王道个过,这事情牵扯到陷空岛老小的安危,托大不得。”
展昭点头同意白玉堂。
于是两人默默双掌合十,跟青龙王道了个过,看着那小船上悠悠飘,渐渐飘远,果然不一会,街上就传来了行人的尖叫声。展昭和白玉堂都无奈地摇了摇头,相比起来海龙帮其他那几个当家竟然不如青龙王,他毕竟得了个全尸。
唉。
正这时候,只听得对面马车内的人也长叹了一声:“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爷”那少年好奇地问“你鼻子怎么那么灵?竟然连尸体味道都闻得出来,还有尸体是臭的才对,你为什么说是香的?”
车内人笑了笑“傻子,傻子,这人有香臭之分,尸体自然也有。世间万物皆有两面!”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心说这老头神神叨叨,挺能掰。
“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见尸体就不见得死了。”车内人突然幽幽地笑了两声“有些人活也有理由活,却偏偏死了。有些人死了且该死,却又偏偏活着。罪孽罪孽!”
这话让展昭和白玉堂觉得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
这时候雨差不多停了,车内人就催促那少年“快些赶路吧,迟了要出岔子。”
“好嘞,爷!”少年赶紧上马。
展昭却追上两步“等等,阁下能否下车一见?”
车内人沉默了一会,拒绝道“萍水相逢,不如不见。”
“萍水相逢皆有缘,有缘为何不见?”展昭反问。
“嘿嘿,公子你就别逼他了!”少年笑呵呵对展昭摆了摆手“我给他赶了一个多月车子了,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更别说你了!”
展昭回头看白玉堂。
就见白玉堂微微凝神,那神色展昭了解,是个做了再说的表情。此时机会千载难逢,不如见一见车里人,看他究竟是谁!
虽然有些无礼之嫌,但两人一个眼色交换,已经决定行动。
正要纵身过去,却听那人笑了起来“我生得相貌丑陋,都不敢见人,二位玉树临风,天资过人,我怎么敢下车,自取其辱。二位不要为难在下了。”
少年笑嘻嘻一鞭子抽下去,那两匹怪马就驶离了桥洞。白玉堂皱眉,侧身一跃过了河,追上几步,落到了马车车顶上,悄无声息。
展昭怕出事,赶紧跟上。
白玉堂一跃落到了那少年身边。
“唉”少年一惊,赶紧拉缰绳要停下马车“公子您这是干嘛呀?”
白玉堂并不理会,只用银刀一挑车帘,侧身让过,此时展昭正好落到了车子前头,回头顺着挑起的车帘往里一看,就见车内端坐着一个男子,那相貌太吓人了。
两人猛一看都愣住了。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色斗篷,围领很高,堪堪遮去了半张面孔,尽管如此,还是无法挡住那丑陋得惊人的脸孔,只见大半张脸上几乎都被伤疤覆盖,丑陋至极。
见帘子掀开了,车内人惊得赶紧用袖子挡住脸大喊“罪过罪过!”
那少年倒没看仔细,只跟白玉堂急嚷嚷“唉,我说你这么好看个人,怎么这么无礼!”
白玉堂被这一声喊从呆愣中惊醒了过来,回过神轻轻一跳,纵身下了马车,下车同时只见他用掌力轻轻地啪啪两声拍了那两匹马三岔股。
那黑马也不停,径直往城外跑了,少年还在车上骂骂咧咧呢。
展昭和白玉堂见车马走了才对视了一眼--说不清那感觉是尴尬当然也是疑惑,为什么凭空多了这一个面目狰狞又身份怪异的人来?究竟图些什么呢?
此时大雨已经彻底停了,当然也临近傍晚,两人连忙赶往渡头,等着坐那最后一班船去逍遥岛,省得多生事端。
“猫,”
赶了一段路,白玉堂忽然问“刚刚那怪人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
展昭了然一笑“我知道你说哪一句!”
白玉堂也笑了“那段有些人死了,有些人活着,不就说没见尸体就不能断定死了么!”
海龙帮大火,其他几位龙王都死在火场里了,现在看来--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展昭摇头,大火的确无情,但救火难,逃生容易,更何况那几个龙王都好水性好轻功,怎么能见着火了逃不掉?好些跑船的不会武功的人都逃了!
所以理由只有两个!白玉堂伸手比划了一下“要么着火前他们已经被杀死了,要么。。。”
说到这里两人会心一笑--装死!
到了渡头,赶巧了,正碰上影卫们开船准备赶往逍遥岛,原来公孙想念小四子想得不行了,赵普让赭影他们来接,顺便也接一接展昭白玉堂,因为有个极好的消息传过来,公孙他们已经找到了那所谓的猫路!
展昭和白玉堂为之精神一振,暗道赵普公孙正经挺能干,真让他俩找到了。
一起上了船,果然就见小四子和箫良坐在船甲板上呢。小四子端着个笔,箫良在帮他碾朱砂。见到两人上船了,赶紧放下手里玩意,先跑过来亲昵一番。
白玉堂问赭影怎么找到的。
赭影连连摇头“五爷这匪夷所思,说了您保管不信!”
白玉堂和展昭都笑了,催促道“快说。”
“原来那些小猫都顺着水面过来。”赭影一句话让展昭和白玉堂都傻眼了。
“刚刚公孙先生仔细地看了海中潮水涨落,忽然发现最近海面不知为何似乎下降了很多,近日又是大潮汐,刚才海水往下一落,海面上就零零星星地多了一个长长的坡架,有很多很多古怪暗礁,或者说矗立在海里的长石头。”
“暗礁?”白玉堂听了说“的确那一片水域的暗礁颇多,有经验的渔民都不在退潮时候下海,说是极度容易触礁或者搁浅。”
展昭似乎也明白了,一退潮礁石遍布海面,那些猫咪就蹦蹦哒哒地跑过来了,虽然方法可行,但是距离很远,它们为什么要跑过来?
白玉堂也觉得不解,想象一下一大群猫顺着礁石,横穿好几里地,从一个岛屿跑到另一个岛屿,这场面正经挺诡异。
另外白玉堂也有一些疑惑--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以前觉得没那么多暗礁?暗礁又不会自己突然长出来,这跟那个什么破......
“咦”展昭忽然一激灵,凑过去问白玉堂“记不记得有人说,追着那座岛屿去的人都没回来?”
白玉堂点点头“船放出去了,人都没回来。”
大哥们船倒放出去老远,只是就是到不了。
展昭轻轻一拍手“你说海里能不能有一个什么阵法,那种暗礁就如同五行八卦阵一类的,困在阵中就看得见,到不了,碰到暗礁就都沉船!”
白玉堂听到这,让赭影拿了一张海图来!
图上陷空岛和逍遥岛呈斜对角,海龙帮和河帮却离开了很远,分别在两家两头。
“海底阵法么,的确有这种,那出现的目的就一定是为了保护那座岛屿!”白玉堂放下笔“只可惜我阵法方面只是一知半解,具体不如回去找公孙商量一下。”
展昭点了点头。
这时候小四子凑过来,看到了桌上白玉堂将各个小岛都点上了黑点,就有些手欠地伸手用毛笔蘸了朱砂去将那些点都连上。
连了几笔,只听在一旁看的箫良小声说“槿儿,快看,像不像半个月亮?”
小四子歪着头看了看,也笑了起来“对哦!半个月亮哦!”
展昭和白玉堂一齐走过去,仔细一看,都大惊失色,原来陷空岛、逍遥岛、海龙帮和河帮四个岛屿,连在一起竟然形成了大半个月亮。
原来是这么回事!展昭只觉得恍然大悟。
白玉堂也点头,拿起画笔将那大半个月亮形状补完,不用问那真实位置应该就在刚刚补完那一笔、小半个月亮上!这整个月形海面下却遍布了暗礁,要成功到达那座小岛,就要拿到那块传说中--月琉璃!
20.噬人海域
展昭他们到了逍遥岛之后,将月琉璃和月形地图的事情都告诉了公孙赵普他们。正好蒋平也在呢,众人一起研究开了这其中的奥妙。
“月琉璃?”公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下巴,似乎是在搜寻自己记忆中,是不是有相关信息。
众人都耐心地等着,希望公孙的渊博学识里头,有哪怕那么一点点关于月琉璃的线索……别说,还真有!
就见公孙轻轻一拍脑袋,道,“月琉璃、鸳鸯璞、血翡翠、丧魂珠。”
赵普一拍桌子,“押韵!”
众人都一脸无力地看他。
公孙告诉展昭和白玉堂,“这一首诗,是说的几大阴宝。”
“阴宝?”展昭一听到和丧魂珠有关系,立刻提起了些精神,心说可别又跟展皓有关,虽说很担心他,可他也实在算是“阴魂不散”的了。
“阴间的宝贝?”赵普按照字面的意思来解读,公孙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白玉堂听后,微微有些疑惑,“宝贝还分阴间和阳间么?”
“这些东西,怎么说呢,都源自于传说,似乎有能招来魂魄,带来灾祸之意。”公孙略微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是非常清楚,需要再找些典籍研究研究。”他平日将心思都放在医书上了,这方面了解的的确不多。
展昭想了想,看白玉堂,“要不然,回去再问问你老师?”
白玉堂刚刚点头答应下来,就见小四子在一旁笑眯眯看着两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解--小家伙高兴什么呢?
只听到小四子幽幽地说了一句,“回去。”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白玉堂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展昭则是尴尬……不知不觉,把陷空岛当成自个儿家了。
“咳咳,要不要先去看看那些礁石?”赵普问,也适当地解除了展昭和白玉堂的尴尬,两人赶紧点头答应,跟着众人一起去了后山。此时后山的景象又些诡异,就见大批的猫咪集中在海滩上,只是……礁石并没有出现。
“今日的水位不太正常。”蒋平也跟了过来,“似乎是大退潮,有些反常,水位早上下降了很厉害,晌午的时候又回升了些,晚上倒是全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