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温馨的家
嘉文夏季最炎热的某个下午,伊尔专程到克鲁斯家探访十皇子。
为了争取这半天休假,他被表面不介意的王各种折腾。
克鲁斯家后花园的训练场上,算上超龄的十皇子,五个男孩一排站在太阳底下。
十皇子目前是其中最高的一个,不过凯文不比他矮多少,预计在三四年内必然能够赶超。
在气势上,凯文扮演了指挥者和照顾者的角色,很有大将风度地安排各项训练。
基础体能训练以后,十皇子被安排了用匕首扎草人的运动。
凯文沉稳地指点着什么,另外三个男孩活泼泼地在旁边围观。
看到伊尔,十皇子流露出惊喜的神情,快步到伊尔面前。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说道:“你怎么被放出来了?”
伊尔有些哭笑不得,问道:“刚才在说些什么,你看上去很愉快。”
十皇子轻快地说:“凯文告诉我怎样发力更加有效,一开始真不习惯,觉得丢脸,不过,他以后一定会是位了不起的将领。”
“喜欢这里吗?”
“当然,我很久没有过这样轻松愉快的生活。”十皇子的笑容灿烂得令火辣辣的阳光也为之失色。
两人来到树荫里,坐在艾丽薇身边。
“孩子们在最热的时间活动,不会担心吗?”伊尔问道。
艾丽薇优雅地为他们倒了杯茶,说道:“他们总是这么有活力,凯文会照顾好他们,他们也最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我只需要给予他们简单的信任。”
伊尔突然联想到,艾丽薇就像位懂得授权的将军,给予战士们最大的成长空间,反而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年轻优秀的领导者。
“练得怎么样?”艾丽薇摸了摸十皇子汗湿的头发。
“你们说得对,我需要在灵巧上多花些力气,我觉得有些进步,不过……”十皇子似乎并不满意。
“这只是让你有基本的自保能力,首要的,你得保证匕首不被人夺走,其次,捅些能让人失去反抗能力,又不致命的地方。相信我,你在嘉文要自保很简单,有谁敢调戏你,大胆地给他来一下,保证以后没人敢碰你。你记住,科斯很重视和基尔塔的友好关系,只要不出人命,谁会追究受调戏的基尔塔皇子的自卫行为?”
艾丽薇夫人温柔怡人地微笑着,完全不像在教唆行凶的样子。
最后,她补充道:“不过,如果你想少带些侍卫自由行动,就必须有更强的实力。武力或者智慧,并不存在孰轻孰重,不过武力值低确实很容易被欺负。”
十皇子努力消化着奇特的信息,坚定道:“你说的没错,我一定会坚持训练。”
说着,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朝太阳下的男孩们和稻草人进发。
“他是个不错的孩子,单纯善良,不像来自王宫。要知道,我见过的唯一王子,实在是个可怕的例子。”
艾丽薇调皮地对伊尔眨了眨眼。
伊尔不由笑了。
“好了,想和我聊聊吗?抢占了王的生日夜晚,迷得王连绝色美人都送出王宫,风口浪尖上的伊尔侍卫。”
艾丽薇真诚地问道。
“我感受到贵族们探查的目光,也有些不善的言语,不过这些并没有什么,不介意就完全不会对我产生影响。”
伊尔坦诚自然地说道。
“那天晚上,你代替了小皇子,就已经想到现在的状况。”艾丽薇肯定地说。
“我知道会有些麻烦,不过对于我自己作的选择,就能承担相应的后果,”伊尔想了想说:“说实话,也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后果,只要王……其他人又能对我做什么?”
伊尔平和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同时也产生了倾吐后的轻松感,感激地对艾丽薇笑着。
艾丽薇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感叹地说:“你啊……他感情方面的好运气一定都在你身上了。”
“我觉得他是个幸运的人,战场上,政事上,各个方面。”王确实有才华,不过没有运气的辅助也不可能如此成功。
艾丽薇轻轻摇头:“不在感情上,我们直接说爱情吧,你不能指望一个不相信男女之情的人,能碰上什么好运气。”
伊尔对于“爱情”话题不予置评。
艾丽薇笑着转换了话题,她说:“克鲁斯让我转告你,不要和这位皇子太亲近,会有人不痛快。还有,你不用迷恋皇子的美貌,王年少时比他好看。”
伊尔一愣,爽朗地笑着说:“我终于对他过去的美貌有了点真实感。”
艾丽薇也笑着说:“我可以作证,第一次见到他时我简直看呆了,那时他和克鲁斯两个站在一起,完全是金童玉女。”
“我开始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伊尔继续坦陈道,“比如,他究竟能不能生孩子?”
“克鲁斯相信他的朋友没有在这件事上做过什么手脚,除了相信某人靠不住的人品,最站得住脚的理由是,这会让人怀疑他的男性能力,而男人都不会接受这样的质疑。”
“我对此持保留意见,某人的想法不是能以常理揣测的。他是那么的不喜欢他的后宫们,我一直认为没有什么事情是他想不出,做不到的。”
“贵族们已经开始想方设法说服他扩充后宫,早生子嗣了。很奇怪是吗?他们只是看不得他这样清静,想给他多找点事情,不要把精力都用在对付他们身上。他们还想到了他的母亲,那位给四十岁多年无子的王带去子嗣的神奇女人。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就在等贵族们请他召回自己的母亲,这样他就不算违背他父亲的意愿……”
伊尔默默听着,在艾丽薇的帮助下,他大大提升了对于王的子嗣问题的认识。
“孩子的事情,说实话,在生出一个以前,谁都不能确定究竟能不能生。”艾丽薇做出精辟的总结。
“我想,等他找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我就可以离开了。”伊尔同样总结了自己的态度。
“你的决定很明智。”艾丽薇非常支持。
远远地,两人注意到布尔加将军悠悠然地走了过来。
老将军迎着太阳,小莱拉奔奔跳跳地走在他的影子里,他不时回头看看小孙女,露出满足的笑容。
两人一路走来,老将军厚实的手向后探去,小莱拉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拍他的手掌,拉拉他的手指,快乐地玩耍着。
男孩们看到他们也围了过去,逐个儿拥抱唯一的小妹妹。
最后,莱拉被十皇子小心地抱在怀里,万分珍惜地吻她的脸颊,用自己的额头轻触她的额头,把小公主逗得咯咯直笑。
伊尔明亮的绿眸中透着温柔期盼的光芒,深深地微笑着,问女主人道:
“如果以后我离开王宫,在去其它地方以前,我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们会欢迎吗?”
“当然,而且你绝不能一走了之,一定要经常回来,这里就是你的家。”艾丽薇给予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最炎热的时节渐渐步入尾声,伊尔的判断完全没错,不管贵族们怎么借他的事情给王找麻烦,他的生活仍然照常运转。
侍卫们对他的态度一贯如常,随着近期的深入交往,他和克鲁斯一家人的关系也愈发亲密。
至于王,在他找女人之前,他们应该会继续保持和谐良好的关系。
而之后,应该就会放他自由了。
仔细想想,他能对此如此确信,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总之,简单地无视了一些声音和眼光后,他继续自在地生活在王宫里。
科斯历225年夏末,图特家揭开了嘉文贵族圈新一波的风起云涌。
最开始,一切看起来像是简单的乌龙事件。
贵族男人和有夫之妇在议事厅建筑中偷情——议事厅的建筑群庞大,大部分区域包括书室一直向贵族开放,此处作为密谈偷情场所的历史由来已久,后来因为王常年征战在外,以及拜他的混乱后宫所赐,此行为更加盛行。王归来以后,有些人反而认为这样更为刺激。
前因是,这个贵族男人在一次办事过程中听到了一些响动,感觉有人在房间里,因此软了。寻人未果后,被情人大为耻笑。
在此激励下,他锲而不舍地力图寻求真相,终于被他在那个房间中找到了密道,并发现了议事厅庞大的暗道体系。
感受到某种阴谋的贵族,把这件事情上报给王,王暗地里派人埋伏了很久,终于抓住了在密道里活动的几个人。
这些人,居然都是图特家的,其中还包括了图特公爵的亲信。
而后不久,有人招供了图特公爵意图谋刺王的阴谋。
王带他参观那片秘密领地时,曾经告诉他:
“某一天,他从他家的故纸堆里翻出了这里完整的结构图,以及各种暗道的分布。于是这里彻底成了我们的天下。”
“这似乎是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秘密,但是又显得难以相信。”
“经过几次试探,我们也终于确定,这只是又一个消失在时间中,又在偶然被挖出来的秘密。”
……
从今往后,这必须成为不能言说的秘密。
王曾经对克鲁斯说:“不要让海恩·图特拦在我们前进的路上。”
此时,伊尔深深叹息,克鲁斯这是把整个图特家族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了王的手上。
第三十八章:秘密产生的秘密
议事厅中,王威严地直视图特公爵,郑重说道:“经过调查,密道中有多处能够窃听议事厅主要房间内的谈话,这件事情,图特家必须给出解释。”
贵族们窃窃私语,想到自己在这个建筑中做过的见不得人的事情,看向图特公爵的眼光带着警醒和不善。
图特公爵额头微微冒汗,力持镇静,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一系列建筑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前朝,图特家族接手以后,并不知道密道的事情,直到……”
王打断他,优雅得体地微笑道:“你的意思是,图特家族就这样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建筑充作王宫,并对它的秘密一无所知?在场的各位相信吗?”
王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扬了扬手中的图册,嘲讽地问道:“何况,在你的亲随身上搜出的完整建筑图又是什么?”
在场者一片哗然。
“这个,只是我最近偶然在家族藏书中发现的……”图特公爵涨红了脸分辨道,在压力下开始失措。
“噢,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你对书本的兴趣?那么,你没有把这个发现上报给我,究竟是想干什么?”
众人“你必须解释”的目光从各个方向刺向图特公爵。
“我——只是想要研究清楚,再向您报告。”图特公爵难掩声音中的虚弱,似乎自己也知道这个解释欲盖弥彰。
显然,从前天晚上亲信被捕,昨天王不置一词,到今天的当场发难,两天的时间并没有帮助图特公爵准备好合理的解释。
王哈哈大笑,摇着头问道:“你们信吗?总之,我是不信的!”
贵族们认清形势,也跟着哄笑起来。
图特公爵额头上的汗珠滑下,身体难以克制地颤抖起来。
图特家一直被排除在军权之外,表面看上去掌握科斯财政大权,风光无限,实际上不过是为科斯军队服务,始终低军队一头。
索亚的父亲,内斯特公爵在世时,他并无感触,只觉得那老头无财无势,也不是多么会笼络人心,还管教不好儿女,不过凭仗内斯特家在北方的军队,贵族们才敬重他。
到内斯特公爵去世,老内斯特将军来到嘉文,他才真正感受到图特家族潜藏多年的怨念之处。
老内斯特将军看他的眼光充满了不屑一顾的高傲,像是鄙夷地说“不过是铜臭的商人之家”。
他于是变本加厉地在北方军和东征军费用上找麻烦,只是为了证明“你们会打仗又什么用,还不是要靠图特家?”
没想到,议事厅中,老将军直接拔出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森冷的杀气和迫人的威严彻底让他胆寒,他咒骂道:“没上过前线的孬种,再在军费的事情上指手画脚,你的脑袋就不会在你的头上了。”
事后,这件事在贵族圈内玩笑般流传,而后也就过去了,谁敢去指责这位言出必行,不讲道理情面的老将军?
这也就是为什么图特家始终低内斯特家一头,直到迁都以后。
没有武力倚仗的图特家,和军队中的野蛮人讲道理?完全是个笑话!
而贵族之间的表面亲密又有什么用处?就像现在,还不是完全倒戈,连个会帮他说话的人也没有?
为什么?因为王背后庞大军队的支撑!
其实,图特家这一代也并非没有军权——图特公爵望向他从小不喜欢的弟弟。
克鲁斯面无表情地站在角落里,微微低垂着头,似乎对他的情况深表遗憾……
该死!他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垮台,图特公爵的位置一定会落到克鲁斯身上,那么多年以后,还是要被他爬到自己头上去?!
图特公爵怨念的眼光落到王的眼中,王抛下最后的致命打击:“你的亲信已经供认,你们探查地形,是为了寻找机会谋刺我,并且已经有了几套方案。”
一片静默。
图特公爵震惊地看着王,而后了然,人在他手里,他要什么供词没有?
他真是一念之差,以为有了那张建筑图就掌握了更多的秘密,派人潜入并成功窃听了一些情报后,更是不愿放手。
到现在,被人握住把柄,谁愿意相信他没有意图不轨?就算大部分人心里清楚,他不敢谋害王,又有谁肯帮他说话?
“看来你没有什么要说的。来人,把图特公爵暂时收押,这件事情我会继续彻查,如果还有什么隐情,我一定不会冤枉你。”
王轻描淡写地说道,示意侍卫们上前。
图特公爵如遭雷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再也不会被放出来了!
眼角的余光瞥到克鲁斯焦灼的神情,不经思索地出口:“确实有隐情!”
王示意侍卫们停下动作,问道:“你想说什么?”
“是克鲁斯,”图特公爵吸了口气,说道:“地图是克鲁斯给我的,他想自己当王,他说如果没有你……我没有同意,没想到他竟然串通了我身边的人。”
真是漏洞百出的说辞,经不起推敲,完全是临时编出来的样子。
王和缓地说道:“既然你这样说,我一定会追查,但是现在并没有证据支持克鲁斯将军和这件事情有关,所以你收押在王宫,克鲁斯卸下所有事务,不得离开住所,直到这件事情查清楚为止。”
图特公爵对于这个结果愣了愣,难道?竟然……
图特公爵神色复杂地看了克鲁斯一眼,而后被带了下去。
克鲁斯行礼告退,自觉遵从监禁的命令。
贵族中有心思敏捷的,马上想到,王和克鲁斯交情再深厚,毕竟不是亲兄弟,况且克鲁斯一向是个中间派,说不定就趁这个机会……
唉,图特公爵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终究是亲兄弟,真的这样图特家就彻底完了。
初时只有个别心思复杂的人疑心王想借这个机会对克鲁斯下手,当一个月后,克鲁斯仍然被关在家里,王完全没有提起他的意思时,许多人对克鲁斯的未来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或许也得怪克鲁斯过于认真负责,自己矜矜业业地处理各项事务就算了,还很重视人才培养,回嘉文的两三年间,挑选和教导出了一批得力手下,以至于他不在的一个月似乎也一切如常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