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下——WingYing
WingYing  发于:2011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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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愿像以前那般,糊里糊涂地就干出更荒谬的事情来。

古谷川把叶海涛放回了床上,也被过身去换了衣服,然后才跟着爬上了床。留声机的音乐还在无止尽地播放着,古谷

川笑容暧昧地去环住叶海涛的腰身,另一只手还不正经地在叶海涛大腿间摩挲。

叶海涛脑子稍微清醒了,脾气就要来了,他毫不客气地拍开古谷川的手,语气却平静地道:“别闹了。”

“好,我不闹,我跟你说正经事。”古谷川依言把手收回来——叶海涛今晚确实是不成了,弄了这么久还提不起反应

叶海涛背过身,完全不在意那所谓的“正经事”,他很清楚古谷川与他不对盘,乃是不同世界的人。

古谷川并不气恼,他凑上前去轻声细语说:“我要和你说的是小月儿的事情,很重要的。”

这会儿不容叶海涛不睁眼了,他慢慢地回过身去,有些沙哑无力地问:“……什么意思?”

古谷川见自己达到了吓唬的目的,心满意足地挨近叶海涛,与对方耳鬓厮磨,柔软地说:“阿海,你这爸爸做的太不

留心了,小月儿快一岁了。”

叶海涛沉默下来——这事情他当然知道,不过每次他一想起,难免就要觉得万分心痛。小月儿……小月儿的生日,可

不就是素云的忌日么!

古谷川很了解叶海涛的想法,“不能因为林素云,就让小月儿没生日过。阿海,这样对小月儿,影响不好。”

叶海涛与古谷川对视一阵,默默地点了点头,垂眼,算是应了。

古谷川看他这模样反倒是扬了扬笑,拉起毯子,去亲了一下叶海涛的脸颊——他并没有胡思乱想,他必须专注地、认

真地,给小月儿办个风光体面的周岁生日。

囚徒 第二十六回

古谷川生了门心思去鼓弄这些事情,大张旗鼓地去张罗一番——公馆里的下人都是从那花园洋房里带过来的,零零散

散的也有十个人,古谷川认为屋子里该更加热闹,又再去找来一批,并且把杂草丛生的院子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造和修

整。

亨利也过得很忙碌,叶海涛现在全然是不管事了,空占着经理的位置,手里的事情实际上都是亨利去处理的。故此,

他在这短时间里也是越操越成材,穿了一套小西装,出门也完全是一表人才的模样儿。

但是,亨利内心却认为自己活得很孤单,他现在可是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去接近叶海涛了——小月儿不喜欢他。亨利曾

经试图想要去接近这个小主子,结果小月儿狂哭不止,还老扯他的头发。亨利被扯得头皮发麻,心里也怕极了这小主

子,但是叶海涛对这小娃娃可说是爱不释手,对自己那一点零星可怜的宠爱也就更加地淡然无存了。

亨利每天牵着黄毛大犬,孤零零地在院子角落幽晃——他现在勉强算得上有点事业了,不过内心满满的都是失恋的感

觉。他小心翼翼地扭头,瞧见了那一头美丽的画面。

古谷川穿着暗色西装,头发用发油擦得黑亮。叶海涛随意一些,短袖衬衫和褐色长裤,斯斯文文的。小月儿倒是打扮

的漂漂亮亮,一身白色小洋装,小短发还绑了个朝天辫子。摄影师——其实那人并非是真的摄影师,本职乃是一名昭

南报社的记者,是由田代副官给古谷川引荐的。

“好,看镜头——”摄影师喊了一声,打了个手势,蹲在了相机面前。

古谷川的手便搭上叶海涛的肩,微笑地把他往自己胸口揽。叶海涛难得没要闹脾气,只是抱着小月儿,脸上似笑非笑

地看着前方。

亨利低头去揉了揉黄毛,后来又觉得这条大笨狗与自己同病相怜,一直与自己相依为命,便蹲下来去用力抱了抱它,

满脸的失魂落魄。

叶海涛抱着小月儿和古谷川拍了一整天的照片,原先还绷着一张脸,古谷川老在他耳边道:“阿海,对镜头笑一笑。

你这样苦着脸,小月儿大了看照片,问我她爸爸怎么这么丑,我怎么跟她说呀?”

叶海涛抿了抿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稍稍扬了嘴角,古谷川马上拉着他对着镜头,春风满面地对摄影师指使说:“再

来几张。”

这一小叠的照片赶在小月儿生日当天就洗好送过来了。

那一天整幢房子都好好地打理装饰了,这时节米粮值万金,古谷川自然不会让叶海涛父女委屈,依旧是好吃好穿的供

着,而这下要办喜事,自然是又要大费周章。他不仅给叶家父女都裁制了新衣,还给了笔钱让奶妈去处理——买些糕

点或是喜饼,派给屋子里的全部下人。

古谷川这些习俗都是从旁敲击的,一切按照华人的传统来办,好让叶海涛明白自己确实是有十足的诚意的。

古谷川把原来的长方餐桌给撤下去了,换上一个崭新的圆红木桌。他这是听奶妈偶然提起的——一家人嘛,围着圆桌

吃饭才好,团团圆圆的,谁也不分开。

尽管古谷川这样大张旗鼓地,弄得跟要过节一样,实际上也就只有叶海涛父女和他自己三个人要一块儿过而已。叶海

涛先前还会酸一两句,只说煮顿长寿面红鸡蛋,打个金锁也就得了。古谷川满嘴称是,转个眼就把叶海涛的话给扔到

脑后——他也是小月儿的爸爸,这次一定要照他的意思来,决不能让女儿委屈了!

小月儿的生日按着农历来看,和中秋佳节可是同一天,这严格去讲,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是该大办特办的。

叶海涛不能在这事情上阻止古谷川,一如他不能阻止古谷川去疼爱自己的女儿——叶海涛抱着牙牙学语的小月儿,顿

时百感交集起来。

生日当天,桌上摆的自然是由日本馆子买来的好酒好菜。叶海涛也起了个大早,一个大男人亲自去厨房熬了鸡汤下了

面,煮了鸡蛋用红色素染了。古谷川也偷偷摸摸跟下来,倚在门柱柔柔和和地偷看。他见叶海涛满头大汗、手脚不伶

俐的忙活儿时,心疼地要去让人来帮忙,叶海涛却把他拦住了,语气和缓地道:“我自己来吧,我这爸爸没本事,没

什么能送小月儿的,煮锅面线还是成的。”

古谷川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到后来也只是微微眯着眼,浅笑看着叶海涛。正当他在恍神的时候,叶海涛

忽然转了过来,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难得温和地问:“姆妈把小月儿抱下来了么?”

古谷川点头,叶海涛挥汗如雨,犹犹豫豫地扔下一句:“吃面吧。”

古谷川差点把桌上的好菜都往地板扫去了,他力大无穷地去把那一锅鸡汤扛出来,搁在了中央,捞了两大碗的面线,

还有小半碗。叶海涛觉着前头火热的视线要把自己烧了,不自在地说了一声:“别老盯着我,吃你的吧。”

古谷川是掩不住脸上的笑容了,不知是让热烟熏的还是怎么,那张脸也跟着热烘烘的,好像和叶海涛一样,都红成了

猴子屁股。

古谷川怕肉味儿,不过他对着叶家父女,过去记忆里的那点恶心和厌恶全都烟消云散了。

赶早吃了面线,叶海涛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形形色色的东西——书本、零钱、算盘等等……好歹也有个六、七样玩意

儿,亲自去摆成了一个不大的圆圈,把小月儿放到了中央去。

古谷川还是第一次看这新鲜玩意儿,觉得十足有趣。叶海涛大略说了小孩抓周的意思,古谷川听罢觉着这习俗古怪,

正要再问些什么,转眼看见中央的小月儿已经动作了起来。叶海涛两眼都瞪圆了,表情认真地盯着前头——实际上抓

什么都是一样的,皆是图个吉利,明白小娃娃心里爱些什么。

古谷川在旁同时注意着这对父女,忽然抬眼看看这幢房子,接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半掩着嘴暗自乐了起来。

热热闹闹过了一天,稍晚天暗了下来,叶海涛把睡下的女儿交到奶妈手里,接着便鬼鬼祟祟地挪到了院子去了。

古谷川向来害怕叶海涛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感觉到叶海涛一离开,便要由后轻飘飘地跟上去。叶海涛已经习惯了在监

视下过活,他找来了一个盆子,手里攥着一小包包袱,一拐一拐地走到院子的角落去。

古谷川原先还不明白叶海涛是要干些什么,后来却也明白过来了。

叶海涛屈着腰,点了根火柴,接着便往盆里一点一点地烧冥钱——这事儿也许放在这时候来做相当晦气,但是叶海涛

安不下心。他也没说话,只满脸木然地往盆子里扔些冥钱,茫茫然地看着那一抹黄色化为黑烟,便再往里头扔一些。

古谷川就在不远处瞅着,他原想叶海涛也许就要烧上大半夜了,后来又摇了摇头——这不成,晚上起风要是着凉了可

就坏了。故此,他一直站到觉着差不多了,便慢慢移动到前方去。叶海涛也许是让黑烟熏得有点傻了,呆呆地弯腰,

连纸烧完了都没点反应。

“阿海。”古谷川靠近他,两手轻放在叶海涛的肩头上。不想,他才一碰,叶海涛就垂下脑袋,两肩都颤抖起来,就

这样流泪哭泣了。

古谷川知道叶海涛爱哭——想起什么事儿都要流几滴眼泪,不过却又满脸的无奈,活像别人欠了他一样。

可是有什么办法?打从他从林素云口里知道了叶海涛对自己隐约的情分,他那点铁石心肠就化成了万川流水,满心只

想着要爱这个嘴硬心软的青年了。

“阿海,别难过了。”古谷川轻声安慰,然而,他向来说不出什么好话,对林素云朦胧的好感也仅限于对方拼了命生

下了小月儿——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了。

叶海涛哭得毫无美感,呜呜地泪涕横流,哭了一阵后,模模糊糊地哽咽说道:“素云……我没给她过过好日子,我以

前傻,没本事,只想干一番事业……只有她不嫌弃我。”

古谷川静静地听,叶海涛也许是长久无人倾诉,只想要倾吐出来:“……她原本不该跟着我,我只能害了她……以前

,素云说要嫁给我,她爸爸不肯,气得要打断她的腿,结果她一个女孩子就哭着跟我说,阿海,咱走了吧,别管其他

人了……”

叶海涛说到这事情,嘴角扭曲地勾了起来。

“她是真喜欢我、真为我……我做事却从来没顾念她,我以前犯糊涂,要去当兵。她拦我,我怪她不理解我。”

“……我学人抗日,家里都没米没粮了,日子快不能过了……素云说得没错,有些东西,不是咱能做的。她和我吵,

说我认死理……我真的明白了、明白了,我不是个人物,我现在只想活着……过日子,打战了就躲起来……要不然一

块死了也好,可是我偏偏让她一个人走了……”

“我现在清楚了,我错得离谱,大错特错了……”叶海涛咕含泪咕哝着,古谷川内心也有些话,差点要脱口而出,不

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叶海涛悼念得够了,哭得眼睛也肿了。古谷川牵着他回了房间,有些担忧叶海涛失眠,就拿了混了安眠药的温水给他

喝。叶海涛疲累地躺倒在床上,古谷川就让小仆去拿点冰块过来,接着便坐在床缘,去给叶海涛敷眼睛。

古谷川侧坐着,给叶海涛敷会儿眼睛,叶海涛迷糊中觉得冷,侧了侧身,把脸往古谷川的手掌那里贴去。

古谷川微微笑了起来——叶海涛渐渐地有些心软了、死心了,决定好依附着他了。他和叶海涛兜兜转转也要二十年了

,到最后,叶海涛终究是回到自己的身边了。

他轻轻地抬起手,划了划叶海涛的鼻头,说:“傻瓜。”

接着,他笑叹了一声,俯身去抱住了叶海涛,无声地喃喃:“哥比她还喜欢你,还爱你呀,傻瓜。”

◎ ◎ ◎

一转眼就到了年底,叶家父女的生活简直是和外界断了联系,平平静静地活在古谷川塑造的世外桃源里了。

小月儿在古谷川的大胆放纵之下,摔了几回之后,总算能走几步路了。而小月儿在能走路时,就爱追着黄毛和亨利—

—在她眼里,这两个活物并无多大的分别,都是黄毛。

亨利在外头是体体面面的书记,回来就要遭罪,偶尔要又要受到藤野平的骚扰,他简直要拎着狗,搬到码头去睡了。

叶海涛重拾了少年时候的兴趣,找了本影集,把拍下的照片都放在里边安放着。小月儿前些天冲着古谷川叫了第一声

“爸爸”了,叶海涛内心已经要把古谷川给妒恨上了。直到夜里,古谷川软言软语地去说,和叶海涛谈起了给小月儿

起名的事情。

小月儿只是个小名,大名到现在还没起——叶海涛不知是真忘了,还是下意识地去把这事情给忽略了。

古谷川看去也不是正经地要谈这件事,弯着眼眉专心地胡说八道:“阿海,你说小月儿得起什么好?叶海川?叶川海

?还是……”

叶海涛不与他认真,到后来总算生出了不耐烦,干脆抱起孩子扭头去院子坐着了。

古谷川满脸笑意,内心却生出了一点主意——小月儿的户籍还没办理好,眼下这局势,若要图个长远的平安,兴许得

弄个外国的户籍。不过目前来说,这样的举动暂时还不必要,等过段时间再看得了。

很快地,细雨飘飘的十二月也过去了。

一九四四年一月,缅北驻军传来了消息,中英组了几万人的联军南下反攻。

囚徒 第二十七回

战争从来都没有结束过,除却马来半岛的十几支抗日志愿军外,就属中南半岛那里情势最混乱。

年头昭南岛军政府就收到了太平洋区日军政首府的电文,其中包括了日本本国遭少盟军的毁灭式轰炸,以及印缅地区

战事吃紧的消息。

古谷川等驻南洋的二十几位日军上级长官都参与了这一次在国泰大厦顶楼办事处的秘密会议,这一次的会议有从吕宋

岛远道而来的一名叫做渡边太郎的日方空军司令,毫不保留地报告了日军在中途岛和珊瑚海战役的惨重损失。

“很遗憾的,我们已经丧失了南面的制海权,但是足以安慰的是,南洋的空陆部队依旧是充满力量的。此外,我和山

下大将达到了共识,继续支援缅北要塞。”渡边三太郎鼻梁上架着圆眼镜,目光锐利地环视一干幕僚。

“我们拥有机械化的武装部队和充裕的资源,太平洋空军指挥部也会给予支援,战争必然要持续下去。”

围着长方桌直下的两排军官们互相交换了眼神,古谷川两手合握着,两只拇指互相摩挲。

他沉默着、思考着——

还有,不安着。

这样的不安一直持续到了会议结束,仍旧在古谷川的内心盘旋。

古谷川心里想得与其他人分毫不差——他们才过了一年多的太平日子,好吃好住地过几天,苦日子就又要降临了。单

看电文,就能想象缅北的日军要塞如今受到了不一般的威胁,那可是一线战场,迎战的是中英美的盟军师团,并非那

些山野丛林的没头没脑的敢死队。

古谷川忽然有些扼腕,也许先前他应该自动请缨前往马来半岛吉兰丹剿共,那么也不必留在这里等着被相中扔出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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