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小祖宗啊！”跟在后面的老太监夸张地叫了一声，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才小声地对风莫言说道：“一会儿见着皇上您可不能再这么胡说，要是被有些人听见，又是麻烦。”

梦若渡这是第一次进宫，看什么都感觉新奇。况且他们现在正路过御花园，虽然是人造的景色，但确实不错。冷不丁听到风莫言冒出这么一句话，也没当回事。这里的景致虽然漂亮，但是他也不怎么喜欢。所以看到风莫言的样子，他只是轻轻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想要给他一点安慰。可是看到老太监紧张的样子，他也禁不住有些担心了起来。他对皇家的事情不了解，但是道听途说的也不少。而且这个老太监据说已经跟在皇帝身边三十多年了，他说的话应该没错的。而风莫言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万一说了什么禁忌的话，那该怎么办？

看着梦若渡担忧的神色，风莫言狠狠地瞪了“危言耸听”的老太监一眼。笑着安慰道：“不用为我担心，好歹我也在这里住过八年，现在不是也完好无损地长到这么大了？”风莫言说这话并不是刻意地安慰梦若渡，如果回到这里的是真正的风莫言，那么得罪人是肯定的。可是他不是，前世的他为了生存，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几乎已经融入本能。

这倒不是说他现在这种活泼开朗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是伪装出来的。这一切纯粹是发自内心的，因为这才是他真正的内心，而且在爱人面前不需要伪装。渐渐地在他在乎的信任的人面前，他也会不自觉地卸下伪装。向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因为皇宫是皇权的象征之一，他说讨厌这里对皇权来说就是一种挑战，这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而他敢这样冲口而出，是因为直觉告诉他身后这个老太监不会伤害他，甚至不会允许别人伤害他，虽然他不知道原因，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也可以说是一次试探，试探自己的直觉到底可不可靠。如果这个老太监真的能站在他这边，那么云飞争夺皇位的机会又会大了很多。看看，为了他的弟弟，他的心也不再那么纯净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从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啊。只要自己在乎的人不受到伤害，他可以利用任何人。

131 父子相见

看到老皇帝的时候风莫言有一瞬间的惊讶，因为老皇帝的模样和他想象中的差距实在太大。虽然早就听说老皇帝不久于人世，可是风莫言一直认为可能是生了什么重病的缘故。前世的他二十六岁，而风沐阳也不过四十多岁，保养得当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老皇帝最大的儿子也不过二十五岁，比前世的他还小一岁，再加上古人的早婚，风莫言一直觉得老皇帝应该比风沐阳更年轻。虽然他总喜欢叫他老皇帝，或者老头。所以当他看到那个满头华发加一脸皱纹的人的时候，他差点认为这人是他的爷爷。可事实证明这人是他的父亲没错，原本冷漠的心霎时有些软化，尊老爱幼的思想在风莫言的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以前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和风沐阳对抗是因为风沐阳看上去很年轻很强大，这让他没有一点负担。可是眼前这位怎么都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欺负他会让风莫言有一种负罪感，而且万一把老头气得心脏病发那他岂不是要背上弑父的罪名，这样的做法可不怎么明智。

但是有一件事他绝不会妥协，那就是他绝不会对任何人下跪，即使这个人是他名义上的父亲。所以昨晚那些人去宣口谕的时候他自然更不可能下跪。而且他自始至终没有放开梦若渡的手，只为了向那些关注他的人表明梦若渡的地位。以前他是紫陌的时候和梦若渡在一起，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梦若渡的男宠。因为他们一个是小倌，一个是武林盟主，身份上差距太大。而现在他身为五皇子，高高在上的皇族，梦若渡这个武林盟主在皇族眼中也不过是个江湖草莽的头子而已，身份的差距同样巨大，只不过两人的位置对换了一下而已。所以，此时梦若渡在这些人的眼里也就只配做他风莫言的男宠。但是他决不允许自己的爱人受到这种待遇，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

老皇帝虽然年纪大了，而且身体似乎也真的不太好。但是在那个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他的威严也不是可以轻易挑衅的。而风莫言此时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仅仅看做是对他权威的挑战了，在他看来风莫言这是根本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这样的罪行自然是不可饶恕的。但是老皇帝却什么表示也没有，仍然是一脸冷漠的表情。因为这点小事根本不用他亲自出手，自然会有人代劳。

“逸王不会是在宫外住太久，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吧？难道不知道见到陛下要下跪请安吗？”一个柔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声音很好听，但是说出的话却总让人感觉有些阴冷刻薄，顺带对声音主人的印象也差了很多。

风莫言顺着声音看去，终于发现原来老皇帝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他微微歪了歪头盯着那人看了良久，表情越来越疑惑，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好像遇到了难题一般。

任谁被这样盯着都会有些发毛的感觉，况且风莫言的眼神绝对称不上善意。那个人终于绷不住，语气有些不稳地问道：“逸王这样盯着本宫看是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是男是女。不过很遗憾，我看不出来。”风莫言的表情很无辜，他是真的看不出来嘛。这个人干瘪的身体看上去像个男人，可是那柔柔的声音还有中性的打扮再加上一张浓妆艳抹的脸，风莫言是真的分不清这人是男是女了。他只觉得皇帝老爹的品味实在有够奇怪，而且他严重怀疑老头有没有能力满足这个年纪看起来不会比他儿子大多少的人。

一直低眉顺目的老太监飞快地抬头扫了风莫言一眼，严重隐隐含着笑意。宫里的男妃向来都是这种打扮，他看得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可是被风莫言这么一说他还是忍不住想笑。而且这个淑妃仗着家里的势力行为飞扬跋扈，实在不怎么惹人喜爱。

老皇帝看着风莫言，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前的这个儿子的双眼依旧如当初被送走的时候一般清澈，但是老皇帝竟然觉得有些看不透他。在暗影训练过的人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眼神，但是如果这真的只是伪装的话，那么这个儿子的功力也实在太高了一点，因为就连他也看不出任何破绽。不过若真是如此的话，倒是老皇帝最乐见的，因为这样的人将会是最合格的接班人。

132 想不到题目

梦若渡表情不便，却偷偷地捏了捏风莫言的手。这家伙还真是不让人省心，明明答应了不会乱说话，却一上来就得罪人。虽然他也对老皇帝的能力抱着怀疑态度，但是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很明显是老皇帝的宠妃，也就是说他的家庭背景很不一般，得罪了这个人麻烦肯定不会小。

淑妃的眼中闪过一道怨毒的光芒，因为风莫言的话正戳在他的痛处。身为一个男人，没有人愿意将自己装扮成现在这副模样，可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他不得不嫁给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子，还要和无数的男人女人争夺这个人。他痛恨这种生活，却无力改变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将伤口隐藏在心底最深处。可是风莫言却毫不留情地将他想要隐藏的一切硬生生地翻了出来，他怎能不恨？

“陛下……”淑妃扯着老皇帝的袖子，娇声娇气地喊道，想要指控风莫言的罪行。可是只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了。

“最好不要让本王听到你那恶心的声音，否则我不介意让你这辈子再也不能开口。”风莫言看着淑妃，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无辜，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浓郁的血腥的气息。

“你威胁我？”淑妃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愤怒，眯着眼睛冷冷地问道。

“如果你要这样认为也无所谓。”风莫言耸耸肩，邪肆地一笑，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得邪魅狂傲，“不过你现在的声音听起来顺耳多了，如果洗掉脸上的妆，再换身一副，应该是个美男子。”对于淑妃的挑衅，风莫言根本无所谓，但是却不爽他说话的语调。淑妃一怒之下忘记了装腔作势，反而听起来顺耳了很多，所以风莫言直言不讳地将自己的感受告诉了他。在风莫言的眼里淑妃也不过是被家族利用的可怜的棋子而已，性格扭曲一些也是可以原谅的，他没兴趣去欺负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人。

淑妃微微一愣，风莫言的突然变化的气质给了他很大的冲击，更重要的却是他说的话。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真没有任何修饰的话了呢？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家族的安排他没有能力反抗，宫里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也不是他可以改变的，但是他的心是可以自己决定的不是吗？

“陛下，臣妾身体不适，先告退了。”淑妃轻声对老皇帝说道。

“爱妃身体不舒服就赶紧回去休息吧，记住让宫人传太医过去看一看。”老皇帝和颜悦色地说道。

淑妃行了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临走前看了风莫言一眼，竟是满满的感激。

风莫言侧头看向梦若渡得意地笑，看吧，我又救了一个人呢。梦若渡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这么离奇，看到风莫言得意的样子，他只是轻轻一笑。这样出色的人是属于他的，他唯一的感受就是幸福。

老皇帝看到两人亲密的神态，显然很是不满。刚才淑妃的反应让他对风莫言更加满意。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抓住一个人的弱点，三言两语将对自己的攻击化解，并且让那个人对自己心生感激，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天生的王者。但是爱情这种东西并不是一个王者需要的，这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而且梦若渡的身份也根本配不上他的儿子。

老皇帝对风莫言和梦若渡很不爽，风莫言对他看两人的眼神更加不爽。本来还想进点孝道的，但是现在他没那个心情了。

“不知父皇唤儿臣前来有何要事？”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知不到我和渡的二人世界时间很宝贵的？

“没事的话就不能叫你来陪陪朕了吗？”老皇帝冷冷地说道，显然对风莫言的态度很不满。谁见到他不是极尽所能的讨好，就算是最出色的老二和老七也不例外。可是这个老五好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133 父子争锋

风莫言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陪伴父皇儿臣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九年不见儿臣对父皇也很是想念呢。”如果忽略风莫言懒洋洋的脸和玩世不恭的语气，他的话可信度或许会大一点。

“你是在埋怨朕吗？”老皇帝紧紧地盯着风莫言问道。想想这孩子这些年的经历，心中对自己有不满的情绪也是应该的，只是不应该这么沉不住气当面表现出来而已。老皇帝微微地叹了口气，暗想道，这小子虽然比老二和老七看上去要强一点，但还是不够成熟啊。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呵！”风莫言轻轻一笑道：“父皇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不起儿臣了。”埋怨你？那是弱者怨天尤人的表现，本公子从来就不屑。况且要不是你，他还不一定能够穿来这里得到这么一副完美的身体，还有一个相守一生的爱人呢。风莫言摸了摸鼻子，说起来自己似乎还要感谢这个老头呢。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朕说话的人。”老皇帝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他开始考虑当年那个决定到底对不对。九年的时间原本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家伙竟然变得如此桀骜不驯。而且小家伙手中握着的力量虽不至于威胁到他的地位，但是若他真的不顾一切地话夜足以让这个国家衰落下去。

老皇帝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一个小小奶娃的形象，精致的小脸，短短的四肢，不停地咯咯笑着，远远地用那稚嫩的声音喊着父皇。那天真的笑脸让他忍不住地想要给他所有的宠爱，可是他却不能这么做。因为皇宫里他的宠爱会比毒药更危险，最后他甚至不得不狠心将小家伙送出宫，让他接受那种残酷的训练。原本只想让他拥有自保的能力，却没想到小家伙出色的表现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甚至将暗部全部交给了他。可是今天他才意识到或许他当年的决定错了，正是他当初的决定让他永远失去了那个天真可爱的儿子。

“是吗？那可真是儿臣的荣幸。”风莫言无所谓地说道，好像一点都没意识到他现在的处境到底有多么危险一般。他原本想着好好和老皇帝说话的，可是谁让老头竟然敢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渡。一牵扯到梦若渡，风莫言就会失去理智。

老太监不着痕迹地看了风莫言一眼，眼中有着微微的叹息。当年的事情只怕陛下真的是做错了，而且他看得出来小殿下对他身边的那个男人很不一般，要是陛下真的把主意打到这个人身上，恐怕小殿下是真的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了。可是他只是个卑微的太监，就算是做到了大总管的位置，也只是个奴才。现在的情况他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况且陛下年纪大了，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多疑，自己要是冒然插话的话，说不定就会失去陛下的信任。

梦若渡是在场唯一一个弄不清楚情况的人，只是隐约地觉得现在这种状况好像是他的原因。

134 宁负天下不负卿【1】

梦若渡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但是风莫言和老皇帝的关系跟他和父亲的关系差不多，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勇气这样忤逆父亲。而且看到老皇帝的缅怀的神色，梦若渡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在这里他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力，只能轻轻地捏了捏风莫言的手，引起他的注意，再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意思。

风莫言转头朝他安慰地一笑，他一直渴望着亲情，又何尝想要把父子关系弄得这么僵，可是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不是吗？

“真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今晚朕安排了一个宴会让众臣都认识一下你，记得准时过来。”老皇帝忽然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让风莫言离开，竟然没有追究他的不敬之罪。

但是风莫言却没有因此而高兴，老皇帝看不透他，他同样也看不透这个便宜老爹。进宫之前，他认为自己绝没有竞争皇位的机会。因为如果老皇帝想让他继承皇位就不会将他送出宫，更不会让他掌控暗部。因为风华祖训，皇位和暗部必须掌握在不同的人手里，这样才能相互监督相互制约，风华才能长盛不衰。可是刚才看老皇帝的意思，分明有让他做继承人的想法，要不然也不会那样针对渡。风莫言有些头疼，他可不想惹上这种麻烦的事情，他还想着赶紧搞定京城的事情和渡一起逍遥天下呢。

沉思中的风莫言忽然感觉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越来越紧，让他甚至有些呼吸苦难的感觉。转头看向身后抱着自己的梦若渡，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禁不住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梦若渡有些躲闪地看着风莫言。老皇帝厌恶的目光他感觉得到，这让他心里很是不安。但是他却不敢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因为当年他也曾经因为父亲的关系数次伤害莫言。如果莫言为了因为父亲的命令而选择放弃他，他也无话可说。可是他真的舍不得离开，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他甘愿真的做莫言众多男宠的一员，只要不让他离开莫言身边就行，离开莫言他会死。

在风莫言的面前梦若渡根本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看到他闪烁的眼神，风莫言就知道这家伙在撒谎。他转身将梦若渡扑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我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

“皇上不喜欢我。”梦若渡垂下眼眸闷闷地说道。

这下风莫言更懵了，老头子不喜欢他有什么关系吗？

“我喜欢你就好了，他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风莫言挑眉说道，不能理解梦若渡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是你的父亲。”梦若渡又闷闷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