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沐桐怎么都不同意他下海游水,生怕自己被海鱼给吃了,铁杆寨的大当家才特意修了那么个池子,还洋洋得意他
修得比司马枫修的那个好。
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哪,杨柳却一点都不介意,重新在他肩窝找个舒服的地方靠了,闭着眼睛又养起神来。没有勾心斗
角,不用笑脸相迎,甚至没有账本的打搅,日子过得太过安逸,浑身都懒懒地不愿动弹。
身子落在一个软垫上,四周一打量,杨柳这才发现自己正在船上,呼呼的海风,把风帆都吹得鼓涨了起来,身下的船
正迎风破浪。
看看蓝天,看看白云,看看一望无际的海面,杨柳收回目光,凝望着蓝天下正熟练自如扯动风帆的那个人,幸福的感
觉溢满了身心。
风撩动着他的发丝,调皮地在耳边细语,偶尔一只海鸟从眼前飞快掠过,杨柳却眼睛一眨不眨,一直凝视着眼前的那
个人,他那么专注地拉动着风帆,安安静静,似已融入了他身后的大海,蓝天,白云,成了这午后优美景致的一部分
。
宁静致远,温馨隽永。
如此美好的时光,两人都默契地静默着,偶尔眼神在空中轻轻触碰,心意相通,心满意足。
夕阳西斜,暖暖的红光轻柔地笼着海面,笼着船,笼着帆,笼着他,笼着他。
杨柳微微一叹:“我们永远住这吧,在篝火旁唱歌跳舞,在星空下嬉戏欢爱……”杨柳的话没说完,那个一直静默的
人,他眼中的两簇跳跃的火苗吸引着他,似那通红的夕阳嵌入了他的眼眸。一跳一跳地燃烧着火焰,越来越近,越来
越炙热,仿佛有着焚毁万物的能量,吸引着杨柳情不自禁地迎上去,迎上去,如同迎向天边火热的夕阳,初一触碰,
瞬间便被融化,化作一缕青烟,飘飘渺渺……
回程时已是月上椰树梢,星星漫天眨。懒懒地窝在一个坚实怀抱的某人忍不住抱怨:“都是你,我原本还答应陪铁杆
子喝酒,看铁钳子跳舞呢。”
“铁杆子天天都喝酒,铁钳子哪天不跳舞。”
“呵呵,等到十五那晚,月亮又大又圆,我也给你跳舞,在月下跳,只给你跳。”
“好!”沐桐欢喜地吻了吻眼前桃瓣般鲜嫩的唇,凝视着那双晶亮的眼眸,久久不舍转眼。再抬头时,只见一人站在
他们住的房子的灯笼下,焦急地望着他们。那人带来的一个消息,使得杨柳他们不得不打点起行装,离了这神仙岛,
匆匆赶回京城。
第四十三章
佟掌柜让人带来一个消息:太后病重。
这消息其实全国上下都知道了,朝廷正四处张榜求医。铁杆寨的大当家铁杆子最先坐不住了,连疤痕都忘了要洗干净
,便要驾船赶往京城。
太后有事,自然要牵扯到朝政,特别是皇上与老国舅双方的平衡。杨柳的生意,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官场的
风吹草动,自然也会或多或少影响到他们。佟掌柜为此肯定是要通知东家,在动荡不定的时候,希望东家能回京坐镇
。
紧赶慢赶,他们在京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终于赶了回来。回京得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太后病重,只不过是个幌子,
要把自己的小儿子和亲王诓出来罢了。
第一个来拜访他们的自然是黎诗云,他带着新生一进门,看见杨柳他们便大惊失色:“怎么晒得这样黑!那些贼人,
他们怎么你们了?你们可是受尽了苦头?”
杨柳一本正经道:“可不是,给我们刷了一层一层的油,放在日头下面烤,放在火边烘,烤的香喷喷的,那些天天围
着火堆饮酒作乐的贼人,想起来就割一块下酒。”
“啊!”小新生吓变色,眼睛怯怯地不住望杨柳他们身上瞟,想看看他们到底被割了哪块。
“少胡说吓坏孩子。”黎诗云不悦地瞪了杨柳一眼道:“我正经问你呢。商会那些人都传,你们被贼人俘虏后,被逼
着在船上做苦力,又有人说你们已经被卖到海外为奴去了,还有传得更难听的。我们不知道有多担心,叫你别跟着去
你偏不听,这回吃苦头了吧。”黎诗云说着红了眼,杨柳不再胡编乱造,跟他保证并没吃什么苦。黎诗云却不信,他
说:“你道我不知道么,那些强盗会是什么善类。你又得了他们的降书,又让他们保证不抢过往商船,这样的好处他
们会白给么?商会的那些阴险无耻家伙,表面上赞你为商会什么殚精竭力,什么鞠躬尽瘁,背地里却不知道把你传成
什么样。”黎诗云微微迟疑道:“你,你真的?那些人会这样轻易放你们么?你可是,可是用自己换的?”
杨柳哭笑不得,不仅黎诗云,连木根小怜都经常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们,仿佛他们真得经过了多少苦难才好不容易逃回
来似的,杨柳只得把这几个月的经历简单告诉他们,当然,其中铁杆寨大当家的真实身份没有透露,人家还打算以后
继续当海贼呢,哪能这么快就暴露了他的身份。
商会的人或其他不相干的人也好奇地想过来探听消息,都让木根给挡了。杨柳静下心来,陪着沐桐温书,以备来年二
月春试。
经过上次缺考落榜,沐桐也不敢再怠慢,从清凉寺过完年回来,他便关在书房,熟读典籍,细细地研读体会经义,又
或者苦练策论文章,连上元灯节的热闹日子,他也足不出户。
被太后关在宫里好几个月的和亲王却早就按捺不住了,天还没有黑就派了马车过来,要接杨柳赏花灯去。
大街上人稠物攮,热闹非凡。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家家相继在自家大门口挑出了花灯,藕丝灯,雪花灯,芳苡灯,
火凤衔珠灯各式彩灯,挂满了街市,霓虹盏盏,仿佛九天银河下落了凡间。
月上柳梢头,杨柳与和亲王裹在如织的游人当中,停停走走,对着路旁的彩灯指指点点。和亲王一路雀跃着,他兴致
勃勃地述说着各盏灯的来历,背后的故事,每盏灯的各个讲究。
走到一条笔墨古玩街上,铺子里挑出的彩灯,上面全都挂着迷条,任人揣度,猜中铺子里还备了奖品。各种奖品摆放
在铺子前的几案上,无非是一些扇子香囊字画之类的小玩意。
“灯谜!”和亲王惊叫一声,兴致越发高昂,拉着杨柳挤进人群。
璀璨的茜纱宫灯下,飘着通红的纸笺或红绸,上面写着一句或一字,旁边标注谜底范围。猜中的人就把纸笺取下来,
到铺子里头去对谜底。
杨柳他们对奖品自然是没什么兴趣,但却不妨碍他们边走边猜灯上的迷。和亲王一路叨念着:“仲尼日月,射人名那
不是孔明么;心无二用,射成语一句是一心一意;半部春秋,射一字那是秦;洞房花烛夜射中药名,嗯?是桔梗。唉
,太简单,太简单,没意思。”
一条街快走完时,杨柳指着一个迷面道:“这个有意思,说得可不就是你。”
“哪个?哪个?”和亲王兴冲冲过来看时,只见上面写着:“是非只为多开口,射一字。”
和亲王刚念完,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道:“杨柳公子好大胆子,竟然敢骂我们堂堂的和亲王为匪。”
杨柳循声望去,原来是德亲王,他身后跟着一个人,却是杨柳不太愿意碰见的。
“大皇兄,”和亲王马上招呼道:“你也来看灯么?”
“这样的喜庆时刻,自然是要出来与民同乐。”德亲王神神秘秘地低语道:“听说皇上都出来与民同乐了,你小心别
撞上。”说完呵呵一笑,转身对他身后的人道:“月奴,还不见过和亲王与杨柳公子。和亲王你不认识,杨柳公子可
是你的老熟人了。”
月奴忙不迭转出来行礼,杨柳只是淡淡地点了个头,心里却暗自有些讶异,他们怎么在一块了。
“大皇兄前面灯谜还多了,你们继续逛,我们就不打扰了。”见杨柳并不太愿意与他们寒暄,更何况德亲王还提到了
皇上,和亲王忙拉着杨柳一溜烟跑了。
“你那样望着那个月奴,是不是又怕他搅了你家木头的春试啊?”钻出人群,走到一个略空旷的地方,和亲王问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杨柳并不置可否,只是笑着打趣他道:“都快成街头的百事通了。”
“我是什么人,就你那点事。你放心,大皇兄撑腰,他也翻不了什么浪。”和亲王大拍胸脯保证。
杨柳笑,心中不无感激,扭头四望,一家小食铺落入眼帘,应景的汤圆在热气腾腾的锅里翻滚,锅边一人,围着兰花
的围裙,正吆喝着给客人捞汤圆,杨柳纤手一指道:“走吧,我请你吃汤圆去。”
三四张桌子,大半坐满了人。杨柳走近,提高声音道:“小春,给我们来两碗汤圆。”
围着兰花围裙的女子转过头来,面露惊喜:“公子,您怎么来了?”
和亲王大为惊奇,“你们怎么会认识?”
“怪哉!也有你和亲王不知道的事。”杨柳灿然一笑,施施然在小春收拾出来的位置上坐下,再不管和亲王,对小春
道:“二狗怎么不在?你们办喜事我们不在,你沐桐哥可遗憾了。”
“下次我们补办,专请沐桐哥和公子,就不知道你们哪天有空。”小春手脚麻利,很快两碗汤圆端上了桌:“不知公
子们喜欢什么味道,芝麻、核桃、豆沙、玫瑰、金桔、枣泥,各种口味的汤圆都捞了两个,公子吃完了再添。”
圆圆滚滚的雪白汤圆,盛在釉色陶碗中,煞是可爱。和亲王早抛了方才的疑问,迫不及待地吃起来,滚烫的汤圆烫得
他嘶嘶吸气。
“你慢点,也没人和你抢。”杨柳轻轻地搅动碗里的汤圆,笑着斥了和亲王一句才对小春道:“专请我们就不必了,
等你沐桐哥考完了,木根与小怜的婚事也近了,到时候你们都来,热闹热闹。”
逛了许久早饿了,和亲王不仅很快吃光了自己碗里的,又从杨柳碗里抢走了大半吃下了肚,这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
嗝。
杨柳并不太爱甜腻的东西,见和亲王吃好了,也放下汤勺,笑盈盈地望着他道:“付钱。”
“啊?”和亲王瞪大眼睛,“不是你请客么?”
“自然是我请客。”杨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过你付银子。”
“你。”和亲王气的咬牙。
“公子玩笑呢。你们难得来一次,一碗汤圆怎么还付银子。”小春玲珑地过来圆场。
“你们小本买卖,怎好吃白食。他有得是银子,不要白不要。”
从小春的那出来,已经月上中天,银辉的月光与灯光交相辉映。杨柳拢拢斗篷,雪白的裘皮越发衬得他白净俊秀,五
彩的灯笼下,晶莹的双眸流光溢彩。微风轻拂,发丝飞扬,衣袂飘飘,踏着月色,杨柳缓缓而行。突然感觉一丝异样
,似有一道尖锐的目光刺在背上,杨柳蓦然回头,身后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第四十四章
“沐大人回来了。”小怜老远就招呼,沐桐却故意沉下脸来,瞪了她一眼,“都嫁人了,倒越来越顽皮了。”
小怜嘻嘻一笑,忙道:“沐大哥,公子在书房。”
一进门,便迎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从厚实的红木书桌上方望过来,眼眸中流着转毫不掩饰的看见自己进来的喜悦
。
“沐大人回来了,不知沐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拖长的语调,透着欢快的戏谑之意,然而沐桐根本就没注意,他只看见一只犹如新破榴实的莹粉小口,一张一合,煞
是诱人。径直走过去,俯下身来,轻轻含住……
眉眼盈盈的眼眸渐渐氤氲迷离,沐桐及时地伸出双手,抱住似融化的蜜糖般瘫软的身子,迅速攀升的体温,蒸腾出的
体香,在沐桐鼻端萦绕,那是他最喜欢的味道,他怀中人特有的幽香。
干脆把人打横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如双手掬起一捧春水般的小心轻柔。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放入抱着的人手上。
“什么?”
“我的俸银。”沐桐满面含笑,“刑部的同僚罗大人说,有家有口的官员,领了俸银都要回家交给娘子。”
沐桐笑着,心里却略带忐忑,自己提到娘子,肯定要惹他不高兴,但下午领俸银时,听罗大人这么一说,他便自然地
想到他若是要上交便是交给柳儿。这时见他一直垂着头,手里一直掂着二十两俸银不语,也不知道心里想什么,便打
趣道:
“下官职微俸少,还请娘子多担待,不要嫌少才好。”
“谁是你娘子,我是你老爷,你敢忘了。以后的俸禄,一钱不少都要交给老爷,你可记住了。”
肩上被重重地锤了一下,沐桐心里却喜滋滋地。
“是,是,老爷。不过,老爷能不能给小的留几个小钱打打酒喝。”
“这个啊,……”老爷还在那卖关子,就听小怜在外面插口道:“公子,和亲王来了。”话音还未落,门帘一掀,接
着是和亲王乐呵呵地脸。
杨柳倏地从沐桐的腿上下来。沐桐怀中一空,心中顿时有些不满,这个和亲王,来得也太频繁了,简直快把这当家了
。
“杨柳,杨柳,你家木头给我脸色看。”和亲王一进门就立即囔起来。早就了解他的性子,杨柳根本不理会,只问他
道:“你的事怎么样了?我的船过两天就开了,你要是还没打理好,我可不会等你。”
“唉,太后如今盯我,比盯着犯人还紧,暗中还不知道有几路人监视着我呢,”和亲王沮丧地道,“不过,”很快他
就又雀跃起来,“我是谁啊,那些明卫暗卫他们能困住我,金蝉脱壳之计,我早就安排好了。我很快就能见到我家宝
贝铁钳子了。”
沐桐蓦然心中一松,终于要送走这个瘟神了,这几个月来他有事没事就往这跑,严重影响了他与柳儿的正常生活。但
是他还没高兴两天,一个噩耗接踵而来,向来强健的太后,突发急病,一下子病倒了。和亲王虽一向荒唐,却极是孝
顺,这时自然是不会走,衣不解带地守了半个月,终是没能留住太后的逝去的生命。
大丧后,杨柳只见了和亲王一次,瘦了一些,胡子长了一些,话语少了一些,但他的眼睛里,却多了一些什么,一夜
之间,他仿佛长大了不少,举手投足见多了些许沉着稳重。
深秋时节,他突然消失了,杨柳知道他去了哪,却还是忍不住会想念。经常搂着雪儿,历数着铁杆寨里头各色的新鲜
果子。雪儿没馋到,他自己却情不自禁地流口水,到最后自己也觉得好笑,到底是想那个人呢,还是想他的神仙岛,
神仙岛上的果子,亦或只是怀念岛上无忧无虑的几个月快活日子。
特别是太后去逝后,朝堂人事的变更,杨柳的买卖自然受到不少冲击,重新建立自己的关系网,花了他不少的精力。
整日俗事缠身,就越发地感觉过去岛上几个月日子的弥足珍贵,差点萌发了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从此天地任逍遥的
念头。
只是,上上下下还有不少人都指着他吃饭呢,哪能就轻易地甩手不干。特别是现下,小怜怀孕了,雪儿的小嘴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