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崂山道士
崂山道士  发于:2011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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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有功劳,他入行多年,心思敏锐,眼光独到,在具体的生意经营中,功不可没。但更多的因素,却是因为东家

八面玲珑,手段高超,上上下下打点的滴水不漏,使得佟掌柜在经营中处处无阻,事事顺畅。更难得的是,东家对生

意操纵中的具体事务,从不详细过问,指手画脚,乱拿主意,反而事事都尊重他的意思。这种可以自己做主的感觉让

佟掌柜倍觉舒服,办起事来也越发地有劲头。

见面的地点定在德兴楼,以做红烧狮子头和佛跳墙闻名,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之一。佟掌柜来的次数也不多,只有见极

重要的客户,他才会把客人往这里带。他们定的是竹字厅,榧几临窗,缥缃数帙,窗外新篁,参差弄影,极是雅致清

幽。今日的会面他不敢怠慢,早了半个时辰就到了,一来熟悉一下环境,二来可以没人打扰地在包间里把要汇报的事

情清楚地再理一遍。

一条条,一件件的事儿才过到一半,便有几个酒楼的跑堂,鱼贯而入,手上端着一盘盘的时新蔬果,五颜六色,琳琅

满目,满满地摆了一桌子。佟掌柜这一生都没见过这么多各式各样的果子,何况此时正月十二,外头天寒地冻,怎么

会有这么多新鲜的蔬果,果然德兴楼名不虚传。

佟掌柜从来一心都在生意上,以前同客户来吃饭,也从不注意菜肴果品,只是眼前的果子太鲜嫩诱人,他忍不住指着

一个果子问起身边的小二道:“这是什么果子?”

那小二被问到,立即停了手中的活,脸上堆起更多的微笑。

“客官恕罪,小的也不知道这叫什么?”

“哪有跑堂的不知道菜名的?掌柜的没教过你们么?”佟掌柜顿时有些失望。

“不瞒客官,是真不知道。”有个更伶俐的小二马上接口道:“这些鲜果,都不是我们德兴楼的,是定包间的客官自

己送来的,我们也不过负责摆上。”

“这些果子啊,小的也只见过一两样,听说都是打南边运来的。咱们这边天寒地冻地,就是树上能结,这会儿也变成

冰疙瘩了。”一个小二见佟掌柜长的和善,便开口打趣道。

“还不止鲜果,一早厨房就送来一条活鱼,听说也是南边产的。厨房的大师傅说啊,这鱼专产在一条江的一段,上了

不行,下了也不行,得就舀产鱼的那段江水养着。江水的温度也是,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都得兑得将将好。这鱼

还得送的快,日夜兼程,慢了就死光了,这样下来,运十条也就一条活着的。所以说这么条活鱼运到咱们这,不说鱼

的价钱,光运费就海了去了。在京城这样一条活鱼,得上千两银子呢,吃得就是这个新鲜。客官,您今天可是有好口

福了。”

这么大的手笔,难道东家还有其他的客人,佟掌柜不禁踌躇起来,思量着汇报的各项事务该如何改改。举杯喝了口茶

,似乎也比平常喝的更香了些。

门帘掀起的声音传来,佟掌柜马上立身起来,侯在门口。

只见一人缓缓地走了进来,俊脸含笑,对着佟掌柜微微点了点头。

“佟掌柜。”

佟掌柜看见来人先是一愣,他真没想到东家是这样一个年轻俊美的公子,情不自禁地思量着这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

儿,能长出这般标致的模样。虽然杨柳公子的名头响彻京师,但真是见过他的人少之之又少,佟掌柜自然也不认识。

正沉湎自己思绪的佟掌柜此时被这一声喊才惊回神来,脸顿时通红,忙不迭地低下头来,不敢再看,仿佛一个犯了错

的孩子。

“佟掌柜请过来入座。”

这么一个老练的人,见到公子也失态了,木根不觉好笑。那迷迷茫茫的样子,可见是没听到公子的话,木根忙推了推

他。

如梦初醒,佟掌柜这才略带无措地走到桌旁,对着早已端坐的人行了个礼:“东家。”

杨柳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佟掌柜的异样,他温言道:“佟掌柜请坐,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这些果子佟掌柜可尝过?

今年刚好有一批官员进京述职,便让人捎了些来,也不值什么,只取它新鲜少见。”

“东家费心了。”

“佟掌柜辛苦劳累了大半年,我为你做这点事是应该的。本来早该宴请佟掌柜一次,怎奈俗事缠身,到今日方才有了

空闲,佟掌柜千万别见怪才好。”

“东家言重了。”

相互客套了一番,佟掌柜已是回复如常,终于能自在地打量眼前的人。修眉俊目,举止优雅,意态闲适,落落大方,

一见便有五分的好感。只是不知这上好的皮囊里头,是如何个模样。

菜一道一道上来,自然少不了酒楼的招牌菜红烧狮子头与佛跳墙,除此之外,果然还有小二说的那条鱼,蒸蒸地冒着

热气,闻着都觉鲜美。其他的鹿炙,鸡酢,羊脍等,也都极为精美,令人垂涎欲滴。

席间,自然地谈起了手上的买卖,佟掌柜准备充分,此时又没有刚见时的慌张,一桩桩,一件件事,说得有条有理,

言简意赅。让佟掌柜惊讶的是,东家一直都安静地听着,偶尔提个问题,总是一针见血,直指要害,可见对生意也极

为熟悉。更难得的是,东家对一些数字的熟稔,让具体经手的佟掌柜都有些汗颜。一番谈下来,佟掌柜不禁肃然起敬

,见面的好感,又不知不觉地加了几分,便越发的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起来。

镇定自若,游刃有余,说到生意佟掌柜如数家珍,他的自信,自得,自然地给他四十多岁平实的脸,增添了不少神采

。木根忍不住看了公子一眼,当时吴老爷推荐了十好几个掌柜的,一个个面试的时候,躲在帘后的公子,当场就定下

了这个佟掌柜。当时的自己极为不解,面试的那十几个掌柜中,不乏资历出众之人,不乏机智善辩的之人,不乏老于

世故之人,偏偏公子看中的是这个毫不起眼的佟掌柜。大出自己的意外,木根便以为是因为公子躲在幕后,没有看清

的缘故。此时想来,公子看人的眼光,确实独到。

回顾了过去一年的生意,展望了下一年度的计划,一顿饭吃了近两个时辰。大病初愈的杨柳,已略显疲态。又接着聊

了几句家常,连佟掌柜都感觉到杨柳的不适,又见他自从落坐,桌上的菜肴,只略动了动筷子,仿佛完全是为了陪他

才浅尝两口。佟掌柜此时便忙起身告辞,嘱咐他好生修养。

从德兴楼出来,冷风一吹,杨柳顿觉清爽。举步方要蹬车,却一眼瞥见一个不相识的女子快速地跑近,一把拉住木根

,嚎啕大哭。

“公子,公子,我终于找着你了,你行行好,救救……”

第二十九章

看见一个女子这样在大街上拉住木根,杨柳不觉有些诧异,难道木根表面上木木地,暗地里真的到处沾花惹草不成。

再细听那女子的话,登时心中一紧,脸色骤变。

原来,那拉住木根的女子也不与木根相熟,只听她眼泪汪汪地说道:“公子,公子,我可找着你了。你可是沐桐哥的

朋友?你救救沐桐哥吧,他快不行了。公子,求你救救沐桐哥。我也不知道找谁好……”

“你说什么?沐公子怎么了?他不是出京游历去了么?你说仔细一些。”沐桐也吃了一惊,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杨柳很快镇定下来,他说道:“先上马车吧,到马车上再说。你先带我们过去看看。”

原来过来拉住木根的便是小春,她家的茶棚就在德兴楼坐落的这条街的街尾,刚巧路过这,遇见木根,正走投无路的

她马上便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放手。

小春其实并不认识木根,是二狗送货的时候见过沐桐与他说话,两人像是关系挺好的样子。有天沐桐经过茶棚,他便

指给了她看,说别看沐桐哥落魄,其实认识许多有钱的朋友呢。在二狗的眼里,木根这样,也算是有钱的朋友了。小

春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做茶摊生意久了,记人还是极准的,这时便忙不迭地拉住木根。

“沐桐他怎么了?你细细说一遍。”三人都上了马车,杨柳忙开言问道。

“那天,有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找沐桐哥,没说两句,沐桐哥便跟着他走了。这一走,就好几天没有音讯。我们虽然

着急,却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又想到他走的时候好好的,那个和他说话的人也像没什么恶意的样子,我们便以为沐桐

哥是去哪个亲戚家玩几天。沐桐哥虽然没有什么钱,但他的样子一看曾经也是有钱人,偶尔去哪个亲戚家住几天,也

是有可能的。

就这样过了又过了两天,我二狗哥的一个朋友来找他,说是让他去认一个人。二狗哥过去一看,竟是沐桐哥,被人打

的不成样子,就只剩一口气了。忙让朋友帮着,把沐桐哥抬了回来。我们见他满身的血,都吓死了,后来找大夫医治

过了,那大夫说无妨,几贴药就好了,我们便信了,放下心来。

沐桐哥一直教二狗功夫,跟他师傅一样,见沐桐哥被人欺负成这样,二狗哥安置好了沐桐哥后,便提着刀去了朋友家

,追问事情的缘由,想帮沐桐哥报仇。谁知那个朋友说,他也不知道是谁打的沐桐哥。他那天有事,经过乱坟岗,见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乌突突地被扔在那,大过年的,心有不忍,刚好前天夜里赌钱赢了几两银子,便想着给这个可怜

人捐个棺材埋了,也算做了桩善事。找了两人帮着抬到了棺材铺子,装殓的时候,不小心摸了一下胸口,竟还有些热

气。棺材铺的小伙计忙烧了碗姜汤灌下去,这人的气息就慢慢回复过来,竟是活了。二狗朋友说,他本来想做个善事

把人埋了,没想到人竟然活了,这倒叫他踌躇起来,总不能让他一直养着吧,大过年的,扔出去也不合适,好不容易

活的。正没个计较,有个人认出了他便是在我家茶棚里摆字摊的先生,才过来找二狗哥认人。既然找不着打沐桐哥的

人二狗哥也就回来了,只嘱咐朋友帮着留意,怎么也不能放过打人的人。

再回来看沐桐哥,虽然药天天喝着,伤势没好,反倒重了,我们这才知道找了个庸医,再去找他的时候,那庸医早就

跑了。又找其他大夫看,全都摇了摇,说是已经没救了,呜呜……昨天开始就越发不好了,水米不进,连药都灌不进

去了。大夫也没有一个肯上门了,只叫准备着后事,呜呜……”

杨柳早就翻江倒海,脸上已经惨白一片,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他不会有事的,那么强壮的一个人,谁死了他也不会

死……

“公子。”木根不放心地喊了一声,忙坐过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你别管我,吩咐车夫先到于大夫家接上于大夫。”杨柳一把推开木根,又转头对着小春,想问她些什么,只说了个

:“他……”要出口的话都哽在喉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问起。

“公子莫担心,沐公子不会有事的。”木根吩咐了车夫,忙又进来安慰杨柳道:“于大夫什么人,活死人,肉白骨的

事都做过,肯定能医好沐公子的。”

杨柳从没有这样急迫过,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呼吸都快忘了,只恨不能长了翅膀飞过去。

于大夫刚上马车,便不得不先给杨柳喂了两颗药,又扎了两针,差点遣人先把他送回去。不过看杨柳坚决要去的样子

,也只得作罢,嘴里却不肯饶人。

“不是都放弃了么?这会儿又瞎紧张什么。人都还没看见,倒是自己先吓着自己。瞧着挺聪明的人,原来这么的傻。

也不知道是药起拉作用,还是于大夫的话起了作用,杨柳也逐渐安定下来,到了的时候,竟然自己第一个跳下了马车

进了个简陋的房间,再看见沐桐时,杨柳才放下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这是沐桐么?那个奄奄地躺着的人竟是沐桐么

于大夫也吃了一惊,不过他下达的第一个指令,便是让木根把杨柳这个碍事的家伙扔出去,有他再他不能安心地看诊

杨柳也不敢坚持,跟着木根到旁边一个房间等着。他心急如焚地坐在一边,两只手拽的发白。木根虽也急,但他却没

有闲着,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做。他打量了一下这两间破房,只能算是个堆放杂物的草棚。四壁的墙都漏风,屋外的

寒气阵阵透进来,整个房间冷得就像个冰窟窿。这种地方公子怎能久呆,忙找人生来几个火炉,又让小春帮忙去马车

上把裘皮毯子拿下来,裹在杨柳披风外面。生怕冻着了他,弄得一个还没好,另一个又病倒了。

木根又去弄了碗姜汤,强灌了下去,杨柳的脸上才回复一些,心境也逐步平复下来。等着无事,不禁思量起到底是谁

打了沐桐。沐桐这人向来与人为善,很少结怨,谁这么狠要置他于死地。自己早与他断绝了关系,应该不是嫉恨自己

的人干的,那么会是谁呢?心里把可能的人一个一个排除,蓦然灵机一动,会不会是他?

赶紧找来小春,询问他那个管家的模样,等小春说完,杨柳心里已有了七分的把握。果然是他,竟有这么狠的人,俗

话说虎毒不食子,这个人却如此的狠绝。

为了进一步确定,杨柳对沐桐说道:“你去打听一下,这次进京述职的都有哪些官员,罗列一个单子给我。”

第三十章

打他的人,确实便是沐桐自己的父亲。做了那么多离经叛道的事,沐老爷早已不把沐桐当儿子看待,只当少生了一个

。这事要怪也只怪沐桐自己,谁让他已经在京师闯下那么多的名头。又是喝酒,又是嫖娼,又是斗鸡走狗斗蛐蛐,标

准的一个纨绔子弟,进京述职的沐老爷想不听说都不能。

一向教子很严的沐老爷,听说这些后,怎能不暴跳如雷。更气人的是,沐老爷在宫门口遇见了德亲王,德亲王一见他

便问他:“令郎何在啊?上次他替我家五弟斗蛐蛐,连败我家的黑旋风和平阳公主家黄金翅,轰动了整个京城。本王

还想着找个机会与令郎讨教讨教呢。”

沐老爷口头上点头谦虚:“哪里哪里。”心里早恨不得扒了沐桐的皮,抽了沐桐的经。偏来福又到他面前提到,昨日

去德兴楼吃饭,街尾的茶棚那摆茶摊旁的那个人他已经打听清楚了,确实是大公子呢,问沐老爷要不要见见。

沐老爷一蹦三尺高,“谁让你打听他了?那个不肖子,杀了他也不解我心头之恨。你说他在哪?来人,来人,把那个

逆子给我绑来,我要亲自执行家法,我们沐家没有这样的子孙。”

盛怒之下,一看见沐桐,也不言语,直接抡起门栓,劈头盖脸地挥下来。可怜沐桐,连分辨都没来得及分辨一句,门

栓便如雨点般的砸下来,到后来便是让他分辨也说不出话来。沐老爷已经怒极,下手自然又重又狠,没个轻重。打完

了沐老爷犹不解恨,大叫着:“扔出去喂狗!扔出去喂狗!”

很快,杨柳便确定了打沐桐的便是进京述职的沐老爷,不知道为何,心里却蓦然一松。望着床上昏睡不醒的人,轻轻

地笑了笑,然后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道:“既然沐家不要你了,而我又救了你,你从此可就是我的了。”

手轻轻抚平他微蹙的眉头,细细地打量他,比先时瘦了不少,胡子邋遢地,都快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找小怜要来修胡子的刀具,挽起衣袖忙起来。虽然从没干过,但他做的异常的小心,异常的细致,异常的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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