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宇走出手术室时开色已晚，一身的疲惫，头脑中反复着手术的过程，猛得一阵烟味，凡宇头都没抬的说：“掐了，这里不许抽烟。”然后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你是看不见我还是怎么的。”

凡宇瞥过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于安：“你怎么来了？”

“给我打电话了？”

“几天不见，看看你死没死。”

“一起吃个饭吧。”于安丢掉没抽完的烟用脚碾灭。

凡宇坐在于安的车中，看着车窗外霓虹闪烁，若大的城市，跌进了这茫茫人海他觉得恍如隔世，街上来往往有说有笑的红男绿女，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微笑，似乎充满希望并被幸福包围着，可谁又知道那笑容背后又是怎样的一张脸。

“看什么呢？”于安眼角扫到靠着车窗发呆的凡宇。

“没什么，觉得好久没见过这么多的人了。”

“我一直忘记问，你后来去哪了？”

“先是去了一个西北的小镇。”

“令单。”

“你怎么知道？！”凡宇转过头坐直身体吃惊的看着于安。

“我回国后去过你们学校，我以为你能上研究生，结果~~”

“上研究生？~这医学得没劲！”凡宇重又倚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

“后来呢？”

“后来~我去了海边，然后来了C城。”

“为什么会来C城？”

“我也常问，我为什么会来C城。”凡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环：“那你为什么要回国？”

“你说我为什么要回国？”于安笑望着凡宇，却看到凡宇一直在盯着自己的手环：“凡宇，你记不记得我走时说过的话？”

“嗯？什么话！”

“算了，没什么~想吃什么？”

“随便吧！”

接着两人带着各自的思绪陷入了沉默，来到于安常去饭店，凡宇看着这辉煌的店面：“我地天啊，你想吃死我是吧，少爷要不你吃了我得了。”

“我请，你怕什么，走吧！”

“这地方，我指定不和你客气，我真付不起。”

凡宇就像第一次走进游乐场的小孩子，显得怯懦却又好奇的四处打量着，直到坐到位置上还是不安份的各种环顾，直到于安点好菜，还在东摸西看。

“我说凡宇，你能不能给我挣点脸。”

“这店装潢的真是太有气派了，请原谅一个许久未进诚的赤脚医生~~”凡宇说着忽然停止了调侃，而是目光整个被一个角落吸引，于安顺着凡宇的眼光望去，一名女子此时正安静并认真地吃着价值不菲的一桌菜，那场面透着一种伤感。：“这女人有魄力。”

凡宇收回目光：“于安，如果你还有1个月的命，你会做什么？”

“就一个月吗？”

“对！”

“去你们医院天天让你伺候着。”

“如果是我~我想回到海边去。”凡宇又将眼光投向那名女子：“她还能在活一个月，也许一个月都活不到。”于安看着凡宇，他看到凡宇对那名女子点头微笑，浅笑间，他看到寄居在凡宇快乐容颜下的悲伤，直击他心一阵疼痛。

“凡宇，别看了，你是医生，生死这回事别太上心了~算了~我们去别的地，走。”

“不用，就这吃吧。”

“走，没什么了不起的，结帐！”于安说着把钱丢在桌子上，拉起凡宇离开。

两人刚走到门口，一阵叫骂声打断了两人，随声望去一名男子拉扯那名女子叫骂着，并动手抽了那女人两个耳光，拖着向他们走过来，凡宇看不过去冲上去一把推开那名男子，男子没准备向后一个踉跄，凡宇顺势将女子护到身后，男子反应过来直奔凡宇挥过去就是一拳，却被随后过来的于安一把从后抱住，凡宇收到于安的眼神一拳直挥到男人的脸上，于安借力向后一拖男子一下被放倒在地上。

“狗日的冲女人使劲，他妈的是不是男人！”于安冲倒在地上的男人骂着，抬起就一脚。

“你没事吧！”凡宇问着那名女子，那名女子并没有一点反应而是去扶起地上的男人：“谢谢，我没事。”

“你行了，都有野男人给你撑腰了是吧！”地上的男子人还没站稳又是一耳光抽到女人脸上。

凡宇又要往前冲，于安一把拉住：“算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于安拉着凡宇离开，换了地却也吃得是没滋没味。

第十二章

“凡宇~”于安拉住准备走进医院的凡宇。

“怎么了？”凡宇看着表情纠结的于安。

“我在出国前，在机场说的话你真不记得了？”

“不就是让我别忘了你吗？这不是记着吗！”

于安有些失望的瞥开头，松开拉着凡宇的胳膊，点了只烟猛抽了起来。

“没事吧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嘿，我和你说话呢。”凡宇说着用手去掰于安的脸，抢过他的烟叼到嘴里。

“行了~滚吧你！”于安甩开凡宇的手，准备上车离开。

“于安~”凡宇口中叫着于安却向另一边望去，那是几个匆忙的人，他们正抬着一个受伤的女人，血顺着女人的手一直不住的流淌着。

“那是不是饭店的那个男的！”于安认出了其中的一个人。

“你先走，我去看看。”凡宇说着丢掉烟，奔着那几个人跑了过去。

急诊室几个男人叫嚣，医生抢救室治疗着那个女人，场面一片混乱。凡宇推开挡在门口的男人直冲进抢救室，一看主治医生是天海，“怎么样，会不会有事~。”天海抬起头看着凡宇轻轻的摇摇头，凡宇愣在那里看着那名苍白的脸庞，血肉模糊的手腕，心中全是愧疚与自责。

“你们怎么当医生的，这种绝症的事怎么能和病人说~哪个医生干的！你们必须负责！”男子叫嚣着，拉扯推搡着挡在门前的护士。

“是我告诉她的，有什么责任我担。”凡宇拉开门站在那几个男人面前，之前挨打的男人一眼就认出了凡宇：“原来是你狗日的。”男人猛得一把拉扯住凡宇的衣领，凡宇一个措手不及被男人一拳正打在脸上，由于太突然脚下一滑身体一斜摔在旁边的椅子上，另外几个人见势也冲了上来圈踢凡宇，凡宇本能的护住头蜷缩成一团，天海见状冲过去想要护住凡宇，却被另一名男子一把扯住。场面陷入一片混乱：“去叫保安。”天海对愣住的护士喊着，凡宇全然没了反抗的力气，只护着头任几个人殴打着，忽然一声惨叫最先动手的那名男头上鲜血直流的倒在了地上。另外的几名男人停止对凡宇的殴打，定格一样看着手握残碎酒精瓶的于安，整个混乱的急诊室就在这一瞬间陷入死寂，然后便是更加的混乱有人冲上来与于安撕扯了起来。

天海冲到凡宇身前：“凡宇伤哪了！”

“没事。”凡宇看着被群殴的于安，站都没站稳就甩开天海冲过去加入了战局，天海愣在当场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一下子有此不知所措，两人明显招架不住，天海看着于安将凡宇推到角落用身体整个护住，手上还流着血，他被这样的于安震住了，那是带着一种不要命的架式在保护着凡宇。

“你们两个是不是疯了啊！”一切在警察的到来下归于了平静，两人坐在急诊室的处理室中，天海站在两人面前就像是一个家长在训儿子般，两名护士帮着凡宇与于安进行着伤口处理，而凡宇与于安就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于安嘴上刚叼上只烟，就被凡宇抽下来别在耳朵上。

“要是我不告诉她，她是不是不会死？”凡宇忽然抬起头望着天海，声音轻得像风吟，眼睛带着恳求一个答案的殷切。

“凡宇，我们是医生，我们有义务对病人说出实情，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为她治疗。她选择用死亡来面对，我们也无能为力！”天海宽慰着凡宇，他不忍在那清澈的眼中看到杂质，从凡宇告诉那个女人实情起，天海便已经在想着当凡宇面对这样的结局时，他要如何安慰。

“我说凡宇，她死不死和你有关系吗？再说她早晚要死，现在她只是提前把自己结束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不想被病折磨，命是她自己怎么处理和你没关系，别没事给自己戴高帽，你没那能耐把人说死。”于安拍着凡宇的肩膀，接过天海的话说着。

凡宇看了一眼于安的手：“你都多大了，打架上拳头，你上什么瓶子呀！”

“我高兴，打死了我偿命。”于安瞥过脸不去理会凡宇。

凡宇也不去理会于安和天海，而是看向窗外，一夜折腾窗外晨阳蒙着曼妙的帷幔，在天空中勾勒了一道绝美的弧度。

“喂，我一会就回去，行了别他妈的没完没了啊！”于安怒气冲冲的挂了电话。

“恋爱了啊？”凡宇转回头用肩膀撞着于安。

“爱什么爱~我去把那几男人解决了，省着他们找你麻烦。”

“你要干什么？”凡宇一把拉住于安。

于安望着凡宇：“和他们拼命去呀，把咱俩打得这么惨！”

“算了，算了~被他们打一顿就打了，那女人死我有责任，让他们出出气也是应该的。你别去惹事！”

“逗你呢，我去赔钱，高低那脑子是我开的。”于安笑着胡了一下凡宇的头发：“再说一遍，那女人死不死没你什么事别瞎想~走了~天海，小宇就交给你了哈。”

天海轻轻点头，护士忙完也匆匆离开回去休息去了，处理室只剩下天海与凡宇。凡宇推开窗户，拿下别在耳朵上的烟点燃抽了起来，天海注视着凡宇，两个人并肩而站一切似乎一成不变，可却又觉得一落已万年般，时光在两人之间潜移默化，他们就像是被牵线的木偶，怎么也挣扎不出纷乱缭绕，天海心里蹦出一个想法，他想让凡宇离开这里，却又因为这个想法心生不舍，他侧目看着凡宇，他的自私正在逐渐强大到正一点点软化着他对凡宇的心疼。

“回去睡会吧！别想了！”天海温柔的对凡宇说着。

“抽完这根烟。”

“这烟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天海拿过凡宇手上的烟，在窗台上碾灭。

凡宇看了一眼天海：“走，回去睡觉，你也回家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就像从前一样凡宇有一搭没一搭的唱着不知名的跑着调的歌，天海静静的听着不去打扰。

“于安~”凡宇看着正准备开车离开的于安喊着。

“他们以后不会在找你麻烦了，以后办事留个心眼。”于安推了一把凡宇。

“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他们跟本就是想要钱，那女人~算了！~回睡觉吧，天海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了，我先送凡宇回宿舍。”

“那行，走吧你们。”

于安站在车边，目送着天海与凡宇离开，他不清楚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好是坏，也不确定这种暗藏在心底的悲哀情感算不算卑微，他自嘲的笑了起来。

“于安，找你真不容易。”

“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吗？有什么怕我看到的？~是他吗？”

“你要干什么吗？”

“哼~~凡宇！！”

凡宇没有走出多远听到有人喊自己，便转回身去看，他看到于安正与一个人拉扯着，那个推开于安笑着对着自己挥手，凡宇觉得10分的眼熟，便向前走了几步。

“凡宇，没事你走吧。”于安说着把那人硬丢进车中，转身自己也上车。

凡宇越来越觉得那个人他认识，他快走了几步，他看到于安开车从自己眼前开过，一瞬间他看清了车中的人：“张静！”

“谁？~”天海走到凡宇身边问道。

“车里的是张静。”

“怎么可能！！”天海看着于安的车闪着尾灯消失在街角的转弯处。这一刻天海希望凡宇看错了，而凡宇也同样希望自己看错，张静就像他们的魔咒，映衬着各种疯狂。

第十三章

8年前于安远走大洋彼岸，在走过了千丘万壑，游历了万般风景，一路风尘中生活却与理想背道而驰着，在那些没有希望，没有信仰的日子里，忘却了爱或不爱，真不真实。不羁岁月里用尽各种方式抓住一切欢愉的因子，拒绝负荷创痛，不相信感情，用沉沦欲望旋涡来抵抗孤单寂寞，可无论如何却在心中一直留有那么一束光，让它照亮暗藏某一个角落里存放着的那一段纯洁岁月，在那岁月中停留着一张清澈明亮的笑脸。

8年后他满怀着希望回国，却发现那清澈明亮的笑脸已遗失，他追寻着一切可能的痕迹却依然找寻不到，他又一次沉沦在欲望的旋涡中，他无可自拔，只能用沉沦来驱散失落。

第9年，一次竟外，他遇到了遗失掉的清澈明亮笑脸，可却在那笑脸中看到了沧桑，悲伤，绝望，他心疼碎裂，他想在没有他的日子，他受了怎样的伤，才会变成今日带着快乐面具的悲哀之人，他要帮他治愈那曾经的伤，他要用心中仅藏的那束光去照亮他阴暗的过往他要他变回他心那个有着清澈明亮笑容的凡宇。相处的日子他忽觉自己因放纵而一身污浊，他踌躇徘徊，他竭尽全力隐瞒掩藏着自己的污垢，他怕污染了他，更怕他因他的污浊而远离他。可偏偏命运就是那样的无耻，不管怎样的隐藏，掩埋它都会用一个奇妙的方式将那些污点曝光在最不愿让知道的人面前。

现在于安与凡宇并肩站在天台，两人对视着，他在等他开口解释那天车上的人，他在想要如何去说这些年，于是他们沉默着一直沉默着，直到手上忘记抽的烟燃尽烫到了手指，发出一声咒骂才打破了那难熬的安静。

“我认识那天你车上的人。”

“你们是一个医学院的。”

“你们？”

“凡宇，我们并没有像我们想象中地那样长大。”于安说着双手一撑站上了天台的边缘，风呼啸的从面颊耳边吹过，他悠然的闭上眼。凡宇抬起头一道刺眼的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隐约中他看到于安拇指与食指随意的夹着又点燃的香烟，放在嘴边猛烈的吸吁着，整个人带着荒芜的颓废沐浴在阳光中，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还记得高中时你第一次把我拉上天台站在边缘，你对我说~于安，这样迎着风张开手臂，会有一种飞翔的错觉。”

“人不会飞！”凡宇收回望着于安的眼神，一阵黯淡，他早就忘记什么是自由，那曾经是他的向往追求，不断渴望的，可有一天一切都变了，他收敛天性选择墨守陈规的做一名医生，断了一切欲念不求回报的去守望一个人，可怕的是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上来~”于安将烟叼在口中拉扯着凡宇。

“别闹了于安。”凡宇忽然惧怕站到那边缘上去，他怕站在风中的那种自由感会激发他内心最原始的渴望，那是他血液中的基因，他是向往自由暴走的，可他知道他不能。

“你在怕什么？”于安跳下边缘，就站在凡宇面前，脸近乎贴到了他的脸上，彼此的呼吸打在对方的脸上，凡宇瞥开脸推开于安：“人不会飞，我怕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