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安看着张静走出门，他转过身望着凡宇，他觉得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这不是他头脑中的那个各种放肆的凡宇，他心酸这现实到底将一个阳光般的人摧残成了什么样，他轻抚凡宇的脸颊，他竟找不出一句可以安慰的话。

凡宇头抵向于安的胸口，于安拥住凡宇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凡宇，哭吧。从前的路我没有陪你一起走，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以后的路我来走你只要跟在我身后，我给你一个家，咱们好好过日子。”

凡宇抬起手轻轻搭在于安的腰际，然后他不加隐瞒的痛哭失声，他们都没有像他们想象地那样长大，他们经历了太多的不堪，他们疲倦，路那么长，很难走，所幸现在起他们不是一个人独自去扛生活的纷纷扰扰。

第二十三章

他看着他迎着阳光走来，走进他的视线中，一张干净的脸，阳光下半眯着眼睛，眉如翱翔的飞鸟舒展的翅膀，空气中淡淡的灰尘粒子轻盈的跳动，恍惚间他想起多少年前那个眼神中毫无畏惧、毫无心机、干净透亮、那是一个将眼前一切事物放大美好，肆意随性而为生活着的少年，他就这样陷入了回忆中，眼前浮现着那段美好时光那曾心心相印的美好爱情。

“好久不见。”他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间恍惚不再，他清晰的看到一张被倦怠而侵蚀的脸，他近乎看到面前的这人被感情挫折和浑浊肮脏的现实扭曲了的灵魂般，那些被他扼杀得无路可逃的情爱毁灭了这人的一尘不染，一切消散的如被狂风卷走灰烬般毫不留情：“你~好吗？”

凡宇淡淡一笑坐在天海的对面：“挺好的，于安对我很好。”

天海低下头深深呼吸着，像是一个面对世界末日的临死之人，感慨着世间还有那么多那么多遗憾，可却将死的无能为力，他重抬起头现在一切无法重新来过，他很清楚现在再不能要求他再为自己去做什么：“要走了吗？”

凡宇点点头他没有说话，他看着天海一直局促不安的用手指在桌边滑走着，他听到天海轻轻的问着你还爱我吗，这是他们第一次将这字说出口，凡宇回答，爱。天海把手放到桌上，手心朝上感爱着阳光照射的温暖，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的问。他没有像从前一样的默默望着凡宇离开，他渴望着那一句爱的誓言，像多年前被凡宇霸道的拥着说着不分开，那像是隔世的梦般遥远，凡宇轻轻握住那只手，天海抬起头望着坐在他面前的凡宇眼睛明亮的笑着。

剧情总是这么狗血，于安只是路过于此，仅仅是在等一个路口的信号灯，阳光晃着他的眼，他只是随意的一瞥，那阳光中相视深情而笑的两人就在也晃不出他的眼，后面的车不住的鸣笛催促着，他就像是堕入感情凄凉的死亡绝境，孤零零的坐在车中看着那两人沐浴在阳光中，他们是那样般配，撕心裂肺的疼痛揪扯着他的心，他脸上的泪水、他眼里的绝望，他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中。而事实却与他的臆想背道而驰凡宇握着天海的手轻柔而淡然的说：“爱情对于你我太渺小了，它改变不了我们的生活，现在我只想和于安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虽然那不是爱情，可我知道我有一个家。天海，再见！”他没有看到凡宇起身离开，他没有看到凡宇轻轻耸肩像是卸掉了重重的负担，他没有看到凡宇抬起头迎着阳光笑了起来，像是在迎接着某种新生般，那笑容会让人想起多年前的清澈少年，只是他没有看到这是为他而洋溢的笑容。

他回到家中安静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空洞的浏览着这家中的一切，时间似乎因他空白的思绪而被拉长缓慢的流走着，这个世界仿佛根本就没有他的存在，而又是什么随着刺痛感而注射进血液中流淌，这唯剩下的空虚让他无力抵挡，毒瘾在他体内蠢蠢欲动，毒品是唯一慰藉他的良药，他开始颤抖抽搐着，他仅仅是想要忘掉刚刚在阳光中的那一幕。他告诉他做好了各种打算，他告诉他要给他一个家，他计划着奔波着，可最终他知道他的安排里从没有自己，这样残酷的消息足以撕碎他一切的坚持，他陷入毒品狂乱的迷幻中哭哭笑笑。

他的发丝被轻柔的抚动，手指带着独有的暖在他眉宇间游走，一点点搔痒着他的心，他用力挣开眼，双眼像是蒙着一层薄纱一片混沌，他拉过还在游走眉宇间的手放在心口，他极力的笑着：“你回来了？”

“你没事吧？”

渐渐的他看着眼前的凡宇明亮的眼睛、微张的嘴唇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望着面前的人，他就那样望着，然后起身拥抱入怀，头埋在凡宇的颈间：“回来了是吗？”

他感到于安的眼泪顺着自己颈间流淌如火焰般灼热，他轻抚着于安的脊背：“你怎么了？”于安却猛得从床上跳起，混乱的穿着衣服，他有些惊惑的望着于安煞白的面容：“你要干什么，你告诉我~于安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于安！”他起身阻止着于安。

“去看海，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去看海。”

“现在？”

“对，明天，明天我们就走离开这里。”

于安匆匆的开着车闯过红灯，不顾一切的急骋着，凡宇只静静的坐在一边，望着窗外闪烁的风景：“于安，如果出事我们是不是会死在一起。”

“什么？”

“你说的话得算话，你说过给我一个家，不能变。”

“凡宇~”于安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他侧过头望着依旧看着窗外的凡宇：“我要是不变，你是不是一直在我身边？”

“我早就说过了，我只有你了，我们得好好活着。”

“凡宇，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凡宇转身揽过于安的脖子，拉到自己的面前鼻息间他开口：“于安，我和你一辈子。”吻轻落唇间，像是为这个誓言烙上契约。

傍晚的海边宁静的，却也被海浪呼啸的有些喧嚣，在天地间，在大海间，凡宇就像一轮太阳，带着他闪耀光芒欢乐的在海中奔跑，回头冲着岸边的于安笑着喊着，挥舞着双手，于安望着如此凡宇，他知道自己爱的万劫不复，却仍旧愿意为他不顾一切，这爱是以死做代价的坚守。

“天都黑了，我们走吧好饿。”

于安捋着凡宇被风吹乱的头发：“走吧，回家。”

“我们明天回A城吗？”凡宇拉着于安的手像个顽皮的孩子摇晃着。

于安笑了起来：“我订机票。”

“房子怎么办？”

“找人帮忙处理了，这里我一天都不想在多呆了。”

转身离开间，不明出处的烟花突然燃放天际，夜空的黑暗将烟花的光线放大颜色，那样的绚丽。于安揽着凡宇的肩膀，凡宇把头扬起很高，升腾的火焰，照亮那略有感伤的脸，他依靠到于安的怀中轻轻转身相拥。人的一生中总是会有那么一刻，让你舍不得让其随着时间流走，留恋在温柔的气息中舍不得离去，希望时间可以就此暂停，仿佛那虚无的空气都想抓在手心中紧握珍留。

他们回到家中举杯欢庆，他们终将离开，他们笑的放肆却又都各自隐藏着悲伤，他们牵着手紧紧的不知是沉沦还是晕睡而去。

在一个阳光照耀的清晨，于安颤抖着醒来，他慌乱的起身翻找着可解救自己的良药，他迷乱间看到沉沉睡着沐浴在阳光中的凡宇，他蜷曲的坐在地上呆滞着望着那个曾经面如冠玉，单纯痴情的少年今日被伤害得千疮百孔，你看即使睡梦都皱着那如羽翅的眉，他翻出张静留下的药吞服而下，一阵干涩随手抓起桌上隔夜的剩酒一饮而尽，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像是受了蛊惑般的又吞服了两粒，继续喝着那些剩下的酒，然后他拿着那些药笑了起来，他转身向着一片炙暖晨阳走去。

第二十四章

阳光异常明媚的从窗口斜斜地照进来，带着幸福的暖色洒满整个房间，凡宇慵懒的趴在床上望着湛蓝天空浮云散淡，伸出手任那光穿过手指的间隙暖暖的映在他的脸上，惘惘然他突然明白于安为什么不去挂窗帘，他笑了起来，翻身却发现于安没有如往日一样沉睡在身边，他起身走到客厅，地板上凌乱的丢着针管，他感到一阵震惊，而片刻却又仿佛是预料之中的平淡，他庆幸那些针管没有使用，走到厨房拿出冰箱中的牛奶倒进玻璃杯，残留的牛奶让玻璃透着乳白色的光，一个影子随着一束耀眼的光闪烁跳动的晃进凡宇的眼里，他笑着拿着两杯牛奶，向着阳台走去，透过玻璃门看到于安手指轻佻的夹着香烟，站在那里小麦色的肌肤似乎被阳映照的焕发出奇异的光泽，风掠过于安的发丝，他轻轻眯着眼睛，迎着阳光而站以一种回忆的姿态和方式。

凡宇手指轻轻滑碰那扇玻璃门，却发现门卡住了，他用力却发现门还是打不开，他有些错愕的望着门那边的于安：“于安，门打不开了~于安。”

于安没有理会凡宇，他只安静的站着悠然的抽着手上的那只香烟，整个场景安详地让人不安，似乎在孕育着某一种爆发，凡宇有些慌乱的丢掉手中的牛奶，玻璃杯破碎在地板上里面的牛奶泛起花朵带着刺目的白，像是他们逝去的清澈青春，他开始声嘶力竭的叫喊，拍打那将他们彼此隔绝的玻璃门。

于安转过头眼神混沌，空洞，迷惑的看着凡宇，他摇晃着向前走了两步扶上玻璃门，手指延着凡宇脸颊的轮廓游走，然后痴痴的笑了起来。

“于安，听到我说话了吗~于安！”

“高三那年下第一场雪的那天，我本想对凡宇说一些话很重要的话，我本想告诉他，我不舍得离开，可那天我看到他在玻璃上写着天海的名字，听他喊着对天海的思念，那天他教会我感受自由的风。”于安转身离开玻璃门走到窗前：“临别时我在机场说了那句很重要的话，可是他没有听到。”

凡宇随着于安的话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场离别，他们也是这样隔着玻璃门，于安灿烂的笑着那模糊不清的声音，在多年后，在生死间，他似乎听清了当年稚嫩而真挚的告白“我爱你”带着少年的赤诚真心，他看到于安的眼中溢满泪水，轻轻摇着头，手支撑上了阳台坐在那仅有一手宽的边沿上，张开双臂迎着风轻缓的闭起双眼：“凡宇说~他喜欢张开手臂迎着风，像是在飞翔。”于安絮絮的念着全然不理崩溃的凡宇：“他说他喜欢在雨中旋转，那像是灵魂被甩出的眩晕。他说喜欢落叶纷飞那是生命的飞翔……后来他爱上了天海。”

“于安，我爱你~别离开我，于安！”凡宇叫喊着，他多么希望于安听到，他慌乱的寻找着可以开启那扇门的工具，于安整个人处于迷幻中，他听不到那一直渴望的誓言，他看不到凡宇的无措，他伸展双臂像是飞鸟舒展了羽翼准备飞翔般，他昂起头迎着绚烂的晨阳，发丝随风轻舞，他闭上眼，他笑了起来，他想他飞起来了，风一阵阵划过他的脸颊，他想对凡宇说：“我爱你，我想见你……你看我终于飞起来了，替你……”

凡宇轮起拖来的椅子一声巨大的玻璃破碎的声音，破碎的玻璃划破凡宇的皮肤，他不顾一切的冲到阳台边沿，死命的想要抓住于安的手，交错间于安轻盈的从他的眼前飞跃而出，张开那修长的双臂。凡宇几乎整个人也随着跃出窗口，胳膊空荡的在空中摇摆着，他看着自己空无的手愣然，头脑一片空白。

“凡宇，凡宇~”耳边熟悉的呼唤声，凡宇迷惘的看着周围眼中那流不出的泪水使得他的视线一片模糊不清就像隔着一层玻璃，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是要拼力去咽下什么一样，你看不出他有多悲伤，只看到一个失了魂魄的躯体荒凉的坐在椅子上：“于安呢？他死了是吗！”眼前渐清晰熟悉的白惨惨：“医院？”

“嗯。”

“天海？”

“嗯。”

“我活着？”

“嗯。”

“我没跳出去？”

“凡宇~~”

“我以为我绝望，我以为我伤心，可我却还活着。”凡宇站起身：“我还活着，可怎么觉得生不如死？为什么还活着？是还有眷恋？”凡宇一直碎碎念着向前走着，茫然的无目地的走着。

天海站起身看着走远的凡宇，那摇晃着蹒跚前行的瘦弱身影忽然停止，缓然转过身看着自己，那曾经明亮璀璨的眸子如今死寂一片的注视着自己，木讷开口：“我想看看他~”

鹅黄色的光晕笼罩着于安蒙着白布的尸体，天海想要制止他去扯开蒙在尸体上被血染红的白布，却被凡宇推开，他扯开那块布，那下面掩盖的是一具支离破碎到无法形容的遗骸，躺在这里的是这一生最爱他的人，那些繁乱得无从捕捉的爱情或是亲情，都随着这一场没有遗言与没有奄奄一息过程的死亡而宣告结束，甚至不给彼此一个告别便在一个瞬间彻底消失。凡宇无力的抬起手轻柔抚着于安的脸颊，轻轻游走他交错于安的手指，他们十指相扣：“现在连你也不要我！我该怎么办？”

天海站在凡宇的身边，他看到凡宇的泪慢慢滑下来，沿着他清瘦的脸际，他伸出手想要抚去那泪水，凡宇却瞥过头躲开了天海的手，悲伤的空气中渗透了一丝尴尬，这样的疏离感让天海无措。

一阵匆匆而慌乱的脚步随着开启的门，变得缓慢，张静失魂的走到于安的遗体边，手死死的抓着那被血迹沾染的白布，浑身不住的颤抖：“凡宇，你就这么对他的？”眼神被仇恨与悲伤充斥的布满了血丝：“他妈的就是灾星，滚~！”凡宇被张静一拳打在脸上，一个踉跄撞到旁边的柜子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天海拉住了还要往前冲的张静：“他是吸毒过量，谁也不想这样，张静你够了~凡宇也无能为力。”

“吸毒过量？还他妈的说戒毒~哈哈哈”张静的手从天海衣领上滑落，他颓力的瘫软在地上：“死了好，死了我他妈的也清静了，都他妈的清静了。”

凡宇站起身，走过张静身边向着门口摇晃的前行，天海上前扶住：“你去哪？”

“我回家。”

“凡宇~”

“没事，你忙吧。”凡宇挥开天海抚着自己的手，缓慢的走出不远，转回头望着天海：“给我支烟。”天海将烟点燃递到凡宇手中：“我送你回去。”凡宇摇摇头转身继续自己孤寂的行走。

“凡宇~”天海起身想要去追那瘦弱的背影，他有太多的话要对那个身影说，当他看到凡宇有些呆傻的坐在医院走廊，他那颗武装的心砰然破碎，他甚至能听到破碎时荡然于心的回响声，每一声都在撕裂着他。

“天海，有个急诊~快。”一个护士猛然看到天海就像看到希望一样的死拉住他，向着急诊室跑去。

“我~”天海想抽出自己的胳膊，他想要放弃一切去追寻那个身影。

“那个人要不行了~”护士焦急的看着天海。

天海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如此脆弱孤寂的消失于自己的眼前，似乎这一次的离别预示着他将永失去。

“快走，别耽搁~”护士拉起天海奔着急诊室奔跑着。

天海走着猛得拉住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医生：“帮我去看看那个病人。”说完便转身向着门外追去，四处寻着那个瘦弱的身影，他见到他时，他正蜷缩在路边失声疼哭的全身颤抖，哭声在宣泄他面对生命的绝望与对于死亡的无助，他走过去蹲下来将他扯进自己的怀中，他挣扎着，他强硬的按着，他们拉扯着终于他缩在那怀抱中：“他怎么会丢下我！”他不知要如何去慰藉，只温柔的轻抚着那清瘦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