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音响打开，声音已经开到最大了，幸好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差，不然早就该有人来敲门投诉了。他必须在嘈杂的环境里补眠，不然一旦安静下来，满脑子都是苏策的脸。

音响里还是他自己的声音，新专辑里的主打歌《末日狂欢》，此时此刻，沈致躺在床上，听着音响里传来自己的声音，从未觉得歌词是如此的贴切过。

“支离破碎的空间，

燃烧的画面，

百感交集，无法继续，

标识的记忆，怎么瞬间忘记，

爱这种东西，不可言喻的气息，

走到这里却放弃，实在不是我想要的事情，

不要让我醒来，即使是最后一个个世纪，

精神离开身体，残忍的剥离，

你的背影锁在脑海里，游到中途不能靠岸，

其实你不知道，我就是想要享受这个末日般的狂欢。”

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助理把衣服递过来的同时，方世头大的迎了上来，“小冤家，你还没打电话给你母亲？”

沈致把身体包裹在厚厚的衣服里，边走边回答道，“我不是把手机扔了吗，再说也没什么大事。”

方世一脸无奈，“她已经骚扰我一个上午了，我实在是无法招架。”绕到沈致面前把手机扔给他，“快打电话，说我没绑架你，快点。”

沈致一个白眼递过去，还是认命的把电话接了过来，方世见状赶紧识相的跑了。

那边电话接得很快，沈致只好呆呆的喊了声，“妈妈。”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沈素的声音隐隐的含着怒气。

“我把手机掉了。”沈致只好找了个理由。

“结束工作立马回来，”沈素的话不容辩驳，“是立刻。”

沈致对她命令式的口气感到无力，“我现在在新西兰。”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又说道，“这个我知道，总之你必须回来……你外婆现在在医院，可能就这几天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致收了线，恨不得在沙滩上躺着滚个几十圈，再顺便把自己埋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二连三的事弄得他快窒息了，不过一想起外婆此时此刻还在医院，也顾不了这么多了，给方世说了情况，两个人先行离开团队，搭乘最近的一班航班回国。

沈岚搂着苏策的手臂，两个人在离公司最近的一个公园里漫步，确立关系这件事最早还是她主动开口的，她一直觉得苏策话非常少，整个人都显得闷。但是她就是看上他了，苏策的一切缺点在她眼中都是优点，简单说来苏策在她眼里完美得无懈可击。

她很明白机会不等人这个道理的，若是她不喜欢苏策，不抓住苏策，那么苏策不是她的，也会是别人的人。关于自己提议要不要两个人试着接触一下时，苏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了“好”。这个算是爱情建立的第一步，她是很有自信的人，她有信心让苏策喜欢上她，并且最终成为她的丈夫。

沈岚觉得自己和苏策到了这个地步，交往的时间也不短了，也就有必要让苏策了解一下自己的家庭。

“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儿，我爸爸我就不说了，这个我相信你也知道。”沈岚没有一丝炫耀的情绪，她只是很简单的在表达自己所要告诉苏策的，“我还有两个姑姑，和一个叔叔，姑姑就在这个城市，小叔是见不到人影的，我们家掌权的是我奶奶，不过她最近住院了……还有两个弟弟……”

苏策打断她的话，他这个时候对了解沈岚的家庭组成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他还不确定是不是要和沈岚继续发展下去，当初为了摆脱沈致答应与沈岚交往，但是现在他却有些怀疑这样子做的正确性，沈岚虽然好，但是他不爱她，谈起结婚，选择的对象严彩会更好一点，毕竟他心里至始至终都对这个人有愧疚感。

沈岚丝毫没显得不高兴，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我爸爸正缺个副手，苏策你有兴趣去他身边吗？”这个摆明了就是邀请，沈岚的父亲沈岩是宏业的高层，苏策若是能进入高层，那么以后的发展势必又会不一样了，所谓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苏策有些犹豫，他也理解了这其中的含义，他要想一步登天，那么就必须和沈岚交往下去，沈岚是他成功之路不可缺少的一环。

他看了看牵着自己手笑得灿烂的沈岚，就人品和性格而言，真心觉得她非常的不错。他又想起了沈致，离开之前绝望的看着他的沈致，到这个地步，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苏策收敛了下情绪，“你爸爸同意？”

沈岚高兴的笑起来，有些害羞，“我和我爸爸提过你好多次了，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个周末我们抽空去见他好吗？”

苏策点点头，“行。”

要想得到就必须付出，苏策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

他这样做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他想，我不过是在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这个有什么错。人都是有欲望的，他是一个凡人，也不能免俗。

沈致下了飞机，立刻给自己母亲打了电话，沈素告诉他林成芬的情况还算稳定，叫他回去换件衣服再去医院，沈致想，大概沈素觉得外婆会嫌弃他身上这身行头和气息，他的外婆本来就不太赞成他的工作。

沈致坐车回家洗完澡，换了衣服，去医院也没通知任何人。

病房在六楼，这一层已经被沈素包了下来，所以非常安静，偶尔有一两个护士走过，脚步也是非常轻。沈致绕过转角，仔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离平时电视上的打扮差得很远了，觉得不错，才独自找房间号，准备进去。

不过他刚抬起头，就看到长长走廊的另一侧，一个房间门被轻轻的打开，出来了一个人。那人的脸暴露在明亮的阳光下面，眉头轻皱，却让沈致难以忘怀。

对面的人感觉到目光，转过头来，看着另一边的沈致，眼睛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紧接着又满是复杂笼盖了。

离上一次见面不久，沈致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他，似乎不敢相信，他看了良久，对方的影子拉长在光线下，阴影投在一边，光晕包裹着他的身体，熠熠发亮。

的确是苏策，不是别人。

沈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此时此刻居然又相见了。他呆呆的走了过去，苏策就这么看着他，迎接沈致的注视。

沈致在他面前站定，苏策的脸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的手曾经抚摸过这张脸不知道多少次，他们之间坦诚相见的次数也不少，他甚至知道苏策的后腰上有颗痣，还是淡淡的棕色，自己曾经多么虔诚的亲吻过它。

以前苏策是他的恋人，他可以亲吻他，抚摸他，让他进入自己，让彼此享受情欲带来的快感与兴奋。此时此刻，他站在苏策面前，连抬起手都觉得如此的困难，近在咫尺的人，他连抚摸对方脸的勇气都没有，因为苏策不是他的了。

他也就失去了资格。

苏策的神色有些动容，几天的不见，到再次相见都像时隔了几百年的错觉。沈致的眼眶发红，苏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离开自己之后或者确切的说和自己在一起之后，眼泪就变得这么多了。

人从不轻易展示的脆弱与敏感他都毫无保留向自己掀开。

没有什么语言能在这个时候表达彼此的内心所想，沈致试着抬起手去握住对方垂在腿侧的手，苏策的指节干净而修长，圆圆的指甲散发着莹润的光彩。

手抬到空中一半的距离，旁边的门忽然打开了。

“沈致……？”像是难以置信，声音显得有些上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致不动声色的把手收了回去，“我刚刚到的。”

沈岚点点头，“你进去看奶奶吧，她还没睡着。”说完又扭头看苏策，“笨蛋，我说了开水房要左转的啊，你还没找到？算了，我带你去吧。”

这个口气怎么听都似乎有点什么东西在里面，沈致脸色变了变，十足的客套，“他怎么会在这儿？”

沈岚看着他指向苏策，有些好奇，“感觉你们似乎认识？”

苏策快速接道，“我们……曾经是高中同学。”

沈致愣了一下，紧接着打起精神，点点头，“是，是啊，我们曾经……是高中同学而已。”

沈岚并未怀疑什么，只是自己看向苏策的脸变得绯红，她向沈致介绍道，“没想到你们是熟人啊，苏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在一个公司上班。”

沈致不敢相信，看着对面的两人，从南半球到北半球，天气上似乎是温暖了不少，但是他现在似乎像掉进了冰窟，刺骨的痛感蔓延了全身。

他想笑但又觉得笑不出来，这个世界是不是太小了？他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关系和苏策再见面。

倒是苏策有些疑问，指着沈致，问的却是沈岚，“你和他……？”

沈岚刚要回答，沈致率先开了口，“恐怕你不知道吧……”

沈岚紧接着回答道，“沈致就是我说过的那两个弟弟其中的一个啊。”

沈致惨白着张脸站在阴影里，地面的阳光反射进他的眼里，刺眼得一时间他都感觉整个人快要晕厥了。

60.捷径

沈致坐在床边，帮林成芬削苹果皮，苏策和沈岚已经走了，短短的几个月，苏策就有了新的恋情。自己怨恨的眼神丝毫没影响到苏策，苏策还是挽着沈岚的手在他面前消失了。

现在实在是令他难以接受，若是苏策就此和他不见，或许会好一点，但是现在，他和沈岚在一起，以后难免会有机会碰面，这个让他怎么接受？

他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你再这么下去，整个苹果都会被你削掉了。”

沈致赶紧回过神来，觉得万分愧疚，外婆都躺在病床上了，自己还有心思想念其他人。沈致用牙签插好一块削好的苹果递给林成芬，“外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林成芬接过苹果，叹了口气，她的模样比起几年前更为憔悴，不断的衰老带来的疾病也令她感到垂危的信息，“就这样了，你待会给你母亲打个电话，叫她过来，我有话要同她说。”

沈致出门找护士的时候，顾天逸和自己的小姨刚好上来，顾天逸染着一头金发，看起来非常时尚，但是未免也耀眼过了。沈致不好一句话都不说就走，只好闷着头打招呼，“小姨，天逸。”

沈芳怡穿着长裙，一只手拎着小包，晃过来，对着沈致点点头，“我妈妈她睡了吗？”

“没。”沈致指着关闭的门，“你可以进去陪她说说话。”

沈芳怡跟沈致没什么聊的，索性进去了，倒是顾天逸，停在原地并未移动步子，他倚着墙面，鲜艳的头发和白净的墙面形成鲜明的对比，斜着眼看沈致，“怎么赶着回来分遗产了？”

他十分不客气，鉴于现在在医院沈致不想和他吵，“你说话你不能好好说？那里面也是你外婆。”

顾天逸摊手，表情无辜，“我的外婆怎么不送别墅给我？”

沈致看着他，觉得与他交流无能了，随即转身，暗自决定以后没有必要的话，不再和顾天逸打交道了。

苏策现在才知道了一个事实，沈致是沈岚的弟弟，沈素是沈岚的姑姑。他躺在床上觉得无所适从，其实仔细想就会发觉其中的蹊跷，这个城市就这么大，姓沈的，还是大家族的，就只有宏业了。只是自己之前没特别注意宏业的掌权人，所以连沈素是宏业的总裁他也是现在才知道。他若是和沈岚结婚，以后难免会遇见沈致，这个实在是个不怎么好的处境。

借着周末的空隙，苏策给自己母亲打了电话，张碧云却谈起了苏航的工作问题。

“苏航也老大不小了，你叔叔托我问你，你那里有没有适合苏航的工作？”

苏策蹙着眉，现在开始求他了？

“我自己还没稳定下来，怎么帮他找工作？”

“也不要太好的，你叔叔说可以糊口就行了，苏航在家呆着也挺无聊的……”

苏策实在是不想和自己母亲讨论其他人，只好转移话题，“我要是站住了脚，就把你接来。”

“你成家了再说吧，现在也不急。”

苏策本打算告诉自己母亲有结婚的打算，但是最终却没说出口，这件事没确定之前，他还不想这么快就通知自己母亲。

坐在后排，沈致觉得车内空气闷，开了后窗，风呼啸着灌入脑中他才觉得稍微清醒一点。沈素对于知道苏策和沈岚的事，并未和沈致交谈，不过目前看来沈致的确是和苏策分开了。

她觉得事情好了很多，不过还是令他感到不舒服的是，苏策又和沈岚凑到一块了，比起苏策放开自己儿子，缠上沈岚，她到更宁愿苏策最好远离沈家的视线。林成芬对苏策没有任何看法，确切的说她是不怎么关心了，沈岚到了结婚的年龄，她一个做奶奶实在不应该再干预，对于苏策的出身也没发表任何的意见。既然自己的母亲都没发话，沈素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多管了。她能做的，就是尽量让沈致离苏策远一点。

最可笑的是，林成芬一病，所有的和沈家都一点沾亲带故的人都赶着出来探望了，一些长辈沈素也不能开口赶走，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看着那些人慌忙讨好的样子，她不由得觉得可笑。

直白的说，大家关心的不过是遗嘱罢了。就连顾帆这个时候也出现了，他一向很少在沈素面前出现，沈素看不起他，他当年就是靠自己妹妹才能发达的，可是到这个时候，她也知道芳怡和顾帆到了什么地步了，只是不去点明罢了。

顾帆从病房出来，看着沈素假惺惺的凑上去，“哎哟，二姐，好久没见了。”顾帆年龄比她要小，人长的还算体面，但是沈素莫名觉得这个人怎么看怎么的怪气，就连他笑着的时候都觉得皮下藏了把刀。

“是很久没见了，突然看到你我还有点不适应。”

“哪能这么说。”顾帆绕到她面前，“以后见面的时间就多了。”

沈素懒得搭理他，这个时候沈芳怡推开门出来，顾帆扔下一句，“我下楼等你。”就先行离开了。

沈芳怡没有要走的迹象，沈素知道她有话要说，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开口，“你要问什么？”

“算了，姐姐我只说了。”沈芳怡叹口气，“妈妈立了遗嘱了。”

“哦，是吗？”沈素扬起眉毛。

“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清楚什么？妈妈躺在床上你在这儿和我说什么遗嘱？该不会是顾帆叫你问的吧？”

“跟顾帆没关系。”沈芳怡红着脸，“何况我和大哥都是沈家的子女，我们应该有权利知道吧。”

沈素直起身子，转过身，“你那么想知道就去问律师好了，总之我不知道。”

说罢进门随手关上了门。沈芳怡站在原地心情很复杂，顾帆确实在她耳边提过这个问题，意思是大致财产的分配，照这个样子她和自己大哥很可能拿到的不多。

沈芳怡关上车门，顾帆赶紧凑过来，“你姐姐怎么说？”

沈芳怡完全不看他，“需要我重复一遍吗？她会怎么回答你应该很清楚。”

顾帆恼怒的捶了下方向盘，“这个贱女人还不打算说了？！这么大一笔难道她要独吞？！”

“什么贱女人？！”沈芳怡鄙夷的转过脸来，“你心里除了那个小骚货还有谁你看得上眼？我姐姐不需要你来点评，再说，我们沈家的事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