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烦心事缠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甚至连个倾诉的对象也没有了。

苏策没打电话给他，他倒是打了电话，但是苏策根本就不接，到最后直接是关机了。沈致后悔，他以为这样做是最好的，但是结果看来并不是这样。

分开并不能解决问题。

方世站起身来，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你要是觉得不满意，叫你经纪人来和我谈。”

说罢出门，沈致觉得呆在这里也没什么话说了，顾天逸看着他的眼神就像要吃了他一眼，为了不遭受这种目光，他紧跟着方世出去了。

顾天逸呆着也自讨没劲，把曲谱塞到助理身上，又气冲冲地走了。

一时半会儿没什么事，方世提议去打网球，太精致太难学的他也不会。

沈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想了想还是开口了，“忘了告诉你，其实……天逸是我小姨妈的儿子，简单说，就是我弟弟。”

方世像是早有料到，“我就知道你会主动和我说的。”

“你知道了？”沈致扭过头看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不但知道他是你弟弟，我还知道你是沈家的少爷，我没说错吧？”

一般来说，他们这种富家子弟出来当明星的，身份一般隐藏得很深，方世竟然知道他的确切身份了。

方世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还能有我不知道的？！”他口气狂妄，但是却让沈致觉得亲切，“你身份再高，也是我手上的艺人，工作上的事还不得听我的？！”

“好了，走吧。”

“哈哈这么想来，我间接的领导了半个宏业啊，大少爷在我手，我下辈子肯定不愁吃不愁穿了！”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沈致出口阻拦他不着地的幻想，心里却稍微好了一点。

至少在很短的时间里，他不用再去想苏策怎么样了。

58.划清界线

夜风从巷子深处吹过来，灌到月光铺满地的狭窄通道里，引起阵阵的空洞的回声。沈致看了看时间，他还能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他必须赶去机场，新专辑的MV将在新西兰拍摄，他好不容易抽出一点时间出来决定见苏策。

但是在这里等了快两个小时苏策也没出现。

他怀疑苏策是真的不想见他了，没有任何联系的二个月，他以为自己会回到最初的生活，他仍旧是那个谁也不理睬的沈致，他一天所要做的就是顾好自己就是了。

但是这两个月证明了，他永远回不到从前了，只要他一坐下来就开始想念苏策，尽管知道苏策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他还是忍不住把手机握在手心里，害怕错过任何一个能让他们有转机的电话或者短信。惹得方世都忍不住揶揄他是没骨气的人，被甩了还心心念念等着对方打电话。

方世作为经纪人最好的地方就在于，他从来不主动问及沈致的私事，除非沈致主动说，不然他是不会开口询问的。

突然空气无声息的波动，沈致倚在水泥墙面的身体站直了，他抹抹了眼睛，远远的看到苏策高大颀长的身影正从这边走过来。

沈致赶紧走了几步迎上去，苏策闷着声走路，突然看见地面的阴影，抬起眼皮一看，许久不见的沈致就在面前。

模样基本没怎么变，苏策一直觉得这几年来，沈致只是个子高了，年龄大了，但是个性和脾气一直都停在十七岁，幼稚而冲动，但是也可爱。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望着，谁也没开口。沈致把手塞进外套的口袋里，仿佛觉得万般尴尬，又伸出一只手挠挠头发，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本来见到苏策很高兴，但是一想到他们目前的状态，沈致怎么都觉得笑不出来。

苏策的显得很平静，一丝波动的情绪也没有，直到他利落的从沈致身边擦身而过，听到沈致有些紧张的声音，“苏策……”

苏策站定，但是没转过来，过了几秒才淡淡的开口道，“进去再说吧。”

沈致用两只手捧了捧自己的脸蛋，止不住的高兴，苏策肯见他，说明他至少还有解释的机会。他安静的跟在苏策背后，直到苏策开门，再关上门。

苏策把钥匙扔到桌上，把窗帘拉开了一点，光线斜着照进来，这里交通不是太方便，所以从窗外望出去也看不到什么霓虹或者高楼大厦之类的，连大的声音也听不见。空气里流动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一旦相会就闪烁的目光。

密闭的空间里，人的思绪总是不能很好的理清。沈致本来准备了一大堆的话要说，但是看到苏策的一瞬间，却全部开不了口。他向前走了几步，苏策看着他也没后退，他咬了咬牙，走过去抱住苏策。

苏策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家伙就直接冲了上来，紧紧的搂住了他，一句话也不说，自己挣扎了几下，但是无用。

沈致把脸埋在苏策的颈侧，手缠在苏策的脖子上，时隔了几十天，再次感受到了属于苏策的气息。一瞬间他误以为什么都没发生，他和苏策没有吵架，没有分开，苏策还是沉默的苏策，他还是那个下了通告然后把自己包裹得密实的急急忙忙跑来见苏策的沈致，他们还对彼此充满了渴望，紧紧的抱在一起。

只是这次苏策没有回手搂住沈致，他的手垂在腿侧，动了动，终究是没抬上来。

“苏策，我后悔了。”

苏策的声音就在耳边，暖暖的气息，“后悔什么？”

沈致抬起头来，“分开，苏策……我后悔了，我我，我太想你了。”

“……”苏策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抬起手，把沈致推开，然后向后退了一步。沈致着急的站在原地，刚想说什么，苏策却开口了。

“我记得当初我问过你是不是开玩笑。”

沈致慌忙的解释道，“我当时不清醒，被严彩刺激到了所以胡乱的发脾气，你原谅我好吗？苏策，我不想真的和你分开……我们不能就这么完了……”

苏策打断他的话，“我仔细想了想。”

沈致紧张的等待他的下一句，也许这句话可以把他送进天堂，也可以把他打入地狱。

“你说的是对的，我们之间矛盾很大。”

沈致整个身体都僵在原地，移不开步子，他有些害怕苏策说的话，如果苏策不愿意持续下去，也许他们之间就真的玩儿完了。

“分开是个很正确的决定不是吗？”苏策轻轻的说道，随即笑了笑，带着那样动人温和的微笑，“其实你一说，我也觉得我们之间可能不会长久，沈致，现在我23岁，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沈致突然坐在桌子的一侧，眼睛看着桌面，“你的意思是我影响到你了？”

“你见过我的母亲，她这大半辈子都在农村，我想把她接到这里来。”

“这有什么关系？”沈致抬起头来，辩解道，“我也会对她很好的。”

“我是说，”苏策顿了顿，往窗边移了一点，抱着双臂，看着沈致，“我过几年，也许就明年，也许就今年……我要结婚了。”

沈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他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苏策，“结婚？”

苏策默默的点点头，似乎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清楚继而补充道，“我们就这样吧，这两个月我想了很多，我曾经试着去找你……”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沈致追问。

“你没了我过得很好……”

“你他妈那只眼睛看到我过得很好了？！”沈致蹭的一声站起来，有些愤怒，“我是不是该在电视上哭得让你看见，你才觉得我过得不好？！苏策！那是工作！工作和生活我分得很开！”

苏策叹了口气，“总之，我们没了彼此也过得挺正常不是吗？”

“你看到我死，你才会觉得我过得不好吧？”

苏策皱起眉头，“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察觉苏策的语气变得冷漠，就好像回到很多年前，他们彼此都不认识的时候，苏策对他就像一个陌生人的说话态度。现在他们好歹在一起这么久，自己无意间说了分开，现在想挽回，而苏策的口气却变成了这样。

沈致觉得眼睛涨得疼，泪水溢不住想要夺眶而出，“苏策，你和严彩在一起了？”

“没有。”苏策直白的回答他。

瞬间的沉默，苏策看着对面人泪眼朦胧的样子，想伸出手去帮他抹干眼泪，但是又忍住了。

沈致没心情去关心苏策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沈致退到灯光的暗处去，他的脸埋在阴影里，也不说话，就这么闷着。

苏策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刚想开口，就听到对方带着哭腔的声音，“苏策，你不要我了？”

面对这样的沈致，苏策不知道说什么，爱情本来就是个梦幻的东西，遇到现实与物质时，能不能坚持下去都是个很大的问题，何况他和沈致这种被现实社会狠狠压制着的感情。

他虽然喜欢沈致，但是仔细想想也许也没喜欢到那个份上去，倒是沈致把感情看得太重，他很想告诉沈致，现实生活中并不是缺了份爱情就活不下去的，沈致看得太重，以至于走不出来了，自己所要做的就是让他清醒，即使以后两个人见面，想起年轻时候的傻事也会觉得对方做的是对的。

这么一想，苏策觉得自己的行为无比正确，他不过是在拯救双方罢了。

这样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错误。

中途沈致接了个电话，苏策知道他应该是抽空出来的，现在是时候回去了。

沈致站起身来，他的眼角还挂着轻微的泪珠。苏策叫住他，“等一下。”

沈致的身体果然颤抖了一下，他转过身以为苏策也后悔了，他们还可以继续开始。

苏策从床下拿出个箱子，很大，抱着东西走到苏策面前，“这些是你曾经给我的东西。”

沈致瞪大眼睛，里面有他买给苏策的衣服，模型，手机，最上面还有曾经他硬塞给苏策那张的照片。苏策把东西塞到沈致怀里，在沈致没反应过来的同时，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张卡，“你曾经帮我买过的衣服钱，还有你母亲让我帮你补课付给我的酬劳，我们在一起我所应该付的花销，我全存在里面了，密码是你生日。”

他简洁的说完，最后把卡放在那张照片上面，随即打开门，“再见。”

沈致眼眶里的一滴泪瞬间落了下来，滴在纸箱上，浸入纸质迅速的散去。

多么绝情，就这样断得一干二净。

“我很喜欢他……”

“我知道你很喜欢她。”

“我很爱他……”

“嗯嗯，我知道你很爱她。”方世敷衍道，一旁的沈致从上飞机开始就目光呆滞，一口一个“我很爱她很喜欢她”。

方世叫空中乘务把杯子端走，旁边的人目光还是死死的盯着一处，从未移动过。方世觉得他这小模样可怜兮兮，忍不住叹口气，安慰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看开点。”

“我只要他。”沈致固执的说道。

方世没办法，只好往座位内侧缩了缩，“真是一代人不如一代人了，失恋也弄得这么凄惨。”他虽然从来不问及沈致的私事，但是这回到真有点好奇了，哪个姑娘能把沈致整成这样啊。

苏策望着窗外的暗黑的夜色，一片静寂。说不清内心这种压抑是怎么回事，他不过是做了件让两个人都好的事，为什么还是觉得不舒服，难过？

想到以后沈致可能是另外一个人的了，他又觉得心里膈应得很。

枕着双臂在床上躺了许久，直到听到一个不熟悉的铃声，他才扭过脸来，新买的手机在枕头旁边响着，屏幕在暗夜里发着夺目的光亮。

铃声实在是陌生，他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不过借着光亮看着屏幕上闪烁着的“沈岚”两个字，他揉揉太阳穴，还是把手机拿了过来。

59.复杂关系

北半球的夏季就是南半球的冬季，到七月中旬时，这里已经是最冷的天气。沈致赤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丝毫没有感觉到冰冷的地面给脚部带来的刺痛感。

方世推开门，把装着威士忌的高脚杯放在一边的吧台上，看着沈致现在的模样，不禁皱起眉头，“你有病啊，不开空调，不冷吗这样子走来走去。”

沈致踮着脚尖，一点一点的移到床上去，非常听话的把厚重的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这样好了吧？”

“我懒得理你，”方世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了一些，光线透进来，整个室内终于明亮了一些，“你赶紧抓紧时间休息，下午正式开拍，别让我看到你的黑眼圈。”

“我的粉丝就喜欢我的黑眼圈。”沈致辩解道。

“得了吧，你看你邋遢着出去还有谁认得你，叫你休息就赶快休息，别说我压榨你啊。”

沈致坐起来，“你这个乡巴佬，你懂不懂什么是最流行的烟熏妆啊？！我这样都不用化妆的。”

“OK，我不和你斗嘴。”方世摆摆手，一脸无奈，走过去，把滑下来的被子给他搭上，“你是不是应该给你母亲去个电话？”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她刚才直接打到我这里，说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话说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拐卖你嘛，最后……你为什么不接你家大老板的电话？”

沈致朝窗外努努嘴，方世觉得莫名其妙，挠挠头，“什么？”

“我把手机扔出去了。”

方世快步走到窗边，下面是波涛汹涌的大海，起起伏伏的海水撞击着岩石发出巨大的声音。

“你这个混蛋，乱扔东西是要被罚款的！”

沈致把脸别到一边，出奇的没和方世绕嘴皮子，他看着门口的方向，长长的眼睫盖下来，就像一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在黯然神伤，“我除了钱也没别的了。”

方世觉得这个境况实在不该再呆下去了，这个沈致不知道要花多少天才能彻底正常起来。不过临走时又忍不住转过身，“我一直认为我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于是？”沈致瞪着眼，毫不客气。

“……你的事，要不要和我说说？”

沈致转过身，背着他躺着，“我独家的记忆，为什么要告诉你？”

方世叹了口气，暗想到真是个固执的小家伙啊。

方世走了之后，沈致并没有睡着，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到现在他仍旧毫无困意。他在想也许当时他只要忍耐一下，不要说什么见鬼的分开的话，他和苏策就不会变成这样了，从恋人到朋友？或者连朋友也称不上了，苏策表情多么决绝，仿佛这辈子也不会和自己相见了。

近在咫尺，一转身就远在天涯了。这个算不算天意弄人，他好不容易下决心接受这份不被大家认同的爱情，渐入佳境的时候，苏策又开始退缩了。

他有一点恨苏策，是苏策最早说喜欢他的，于是在他陷进漩涡的同时，苏策爬出来了。如果不是苏策，自己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死死爱着一个男人，为了他不惜和自己母亲抗衡，然而最后这个男人告诉自己，他考虑结婚了。

这简直就像场闹剧，当初他和自己母亲说死也不和苏策分开，可是到最后最先放手的却是苏策，苏策不要他了。

他下床，把方世刚才拿来的酒一口气喝光了，仍旧觉得心里不舒服，苏策怎么能就这么把自己甩了？！自己除了是个男人之外哪点配不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