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相濡以沫

在苏策家里住了不到两天，沈致被自己母亲叫回去了，虽然万般不舍，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和自己母亲摊牌的好时机，临走之前叫苏策把新学校的地址发短信告诉他，这次一走，加上要拍新戏，因为肯定要先适应角色，提前进剧组，所以和苏策在开学之前见面基本不可能了。

短暂的相处之后即将面临分别，苏策头一回觉得面对离别，自己是如此的脆弱，看着沈致上车，真恨不得把他拽下来。他想把这个耀眼的大明星偷偷的藏起来，只能自己一个人看见。

当然这个是不可能的，即使自己喜欢沈致，也没办法叫沈致放弃他本身的爱好。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沈素坐在长桌边，她穿着睡衣，刚从日本飞回来，睡了一觉之后，司机就把沈致接回来了。

沈致坐在她对面，“阿姨，我要杯可乐。”说完又看向自己母亲，“你看起来很累。”

沈素揉揉额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真想知道沈致这几天到哪里去了，只见沈岚一个人从罗马飞回来，却不见自己儿子，一问才知道沈致提前回国了，但是问家里的佣人，都说看见他回来，但是呆了一会儿就出去了，直到沈素回来都不见踪影，“你把沈岚一个人放在罗马，这不是一个绅士的行为，即使她是你姐姐。”

“她又不会丢了，”沈致从佣人的手上接过杯子，一路回来觉得口渴，“我去我朋友家了。”

“朋友？”沈素第一次从沈致口中听到朋友这个词，沈致一直鲜少给她说他自己的私事，由于沈致的成长环境，他直到今天也没什么相处得特别好的朋友，工作上的那些勾心斗角在沈素看来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朋友。

沈致并没有向自己母亲多说的打算，站起身来，走进厨房，把杯子放下，从另一边绕到旋转楼梯边，“就是朋友，妈，我先去睡觉了，明天要去公司谈剧本了，当然。”他上了楼梯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方世是CR公司的王牌经纪人，以前他是娱乐圈最红的歌手姜可的经纪人，但是今年年初却被CR调换成了一个人气极高的新人的经纪人，关于沈致，他也听说过，因为电视剧而走红，是娱乐圈中典型的一夜爆红的例子。在接手时，方世看了看他的资料，沈致，18岁，年龄不大，所以以后发展的空间也就不会小。

照片上的脸精致迷人，方世却并不看好，仔细看了沈致演的电视剧和代言，觉得他演的基本都是贵气逼人的角色，很讨好，但是长久看来，一直接这种雷同的角色的话，演艺事业并不会有多大的发展，甚至可能就此埋没了。

方世立志要做最好的经纪人，他带红了不少明星，姜可就是最成功的一个，唱歌演戏主持三栖发展，是娱乐圈最当红的男艺人，拥有众多的支持者。沈致条件优秀，好好的发展的话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于是公司帮沈致精心挑选的复出的投资巨大的偶像剧全部被方世一口否决，全部推掉，沈致若是想长久的发展，给观众的新鲜感就必须保持，一直都是同样的戏路是不会有突破的。

大家虽然对方世的行为有疑问，但是鉴于他是资深的经纪人，带红的明星又不少，倒是尊重了他的意见。

“仆人？还是战争年代？”沈致翻了几下剧本，方世已经把他的台词勾划出来了，对于方世帮他选的角色，沈致确实没想过会是仆人，他也想过，若是方世当了自己的经纪人，偶像剧什么确实会减少了，但是他看了看自己的脸……

这哪里是随从的脸啊？！他哪里长得像仆人了？！

沈致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复出若是接古装戏，怎么的也该演个王爷或者皇子吧，即使是民国大戏，那么也应该是个为国为民的领袖的少年时代吧，虽然他年纪确实不大，但是化下妆应该还能应付。

但是方世破天荒把他复出的戏方向对准了民国大戏，电影名字叫《迁移》，讲的是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东三省沦陷，中华民族进入危难之际，为了不让文物不落到日军手里，故宫博物院决定把所有文物南迁，以避免遭到日军的焚毁和劫掠。沈致的角色就是这次大迁移组织者蔡元培的随从，一个没文化的还有些缺心眼的小随从，最后却为了保护国家文物，死在日军枪下的小人物。

剧本多少有些悲壮渲染的色彩夹杂其中，沈致演的随从算得上是男五号，戏分不多，但是方世却说这个角色感染力极强，若是演好了，将会给观众极大的触动。

“你对这个角色的想法怎么样？”方世伸出食指在会议桌上轻轻点了下。

“我对历史不熟悉。”沈致实话实说，他的确不是怎么了解。

“我猜到了，”方世站起身来，绕到自己的办公桌旁，蹲下把打包好的书提出来，“特意给你准备了，回去看看，会对你领悟这个角色有帮助的。”

沈致看着那一堆书，眉头忍不住皱起来，“老实说，我不是很喜欢这个角色。”他一直演的是主角，这个戏男五号就不说了，最后还死的那么惨。

“导演是高成，得过奥斯卡最佳导演奖。”

“我知道。”

“男主角是裴毅，上届金狮奖的最佳男主角，简单说，就是影帝。”

“这个我也知道。”

“美术指导是张丰，他也是……”

沈致打断他的话，“我清楚，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非接这个角色不可？”

方世绕到他面前，“我想你的目标是影帝吧？所以你觉得呢？”

想起自己曾经夸下海口，告诉苏策，他总有一天会拿到影帝，而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在这条路上努力，“你是个很好的经纪人，非常高兴以后能合作，这个角色对我来说，很好，我会把这些书看完的。”

方世忍不住鼓掌，“沈致，太出乎我意料了，我原本准备了一大堆话说服你接下这个角色，现在看来，你很聪明，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很希望，我们能携手，帮你拿到影帝。”

新戏就此确定下来，方世提议出去吃饭，庆祝沈致和他的第一次合作。沈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打电话叫司机先把书搬回家，自己同方世一同前往餐厅。

从电梯出来，沈致却碰见了一个令他十分意外的人。

顾天逸。

他怎么会在CR？

沈致相信他也看见了自己，但是顾天逸带着墨镜，没打招呼直接从沈致身边擦肩而过了，沈致只感觉一阵风强劲的扫过，顾天逸昂着头似乎根本就不认识沈致。

沈致暗笑，这个顾天逸未免也太小气了。

方世见他看着公司的新人，不由得帮沈致介绍，“顾天逸，上个月签进CR的，不过他是唱歌的，当然也是只是暂时，CR毕竟是电影公司，估计是先培养人气，以后还会接戏吧，比你小，才十六岁，现在抱着明星梦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小。”

“他要出唱片吗？”沈致从来没听过顾天逸唱歌，不知道他唱得怎么样。

方世作为经纪人直觉很强，“你认识他？”

“一个熟人而已。”沈致并未讲明顾天逸是他的弟弟。

泊车的小弟已经把车开到公司门口，方世接过钥匙，绕过车头坐到驾驶位，沈致跟着坐在了他旁边。

方世踩下油门，“演艺圈哪来的熟人，只有敌人。”

“……”

“也许今天这个角色是你的，可能明天在现场的人却是他，今天和广告商谈代言的是你，但是明天站在镁光灯下的就是他。”

“……”

“这是我最想告诉你的。于是西班牙菜怎么样？”

回家的时候，沈致没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上了三楼，敲了敲沈素书房的门。沈素最近几天都呆在家里，公事也是直接拿回家处理。

“门没关。”

沈致推开门，没直接进去，只是站在门边，“去了公司，大概出外景就在两天后，关于学校，你能告诉我你填的是哪里吗？”

“你有没有出国念书的意愿？”

沈致扶住额头，“……我希望你别把我送到国外去，再说我的分也不够。”

“我的大学时导师愿意接纳你。”

“你在英国读的大学。”

“所以你觉得英国怎么样？”

“我不想去。”沈致斩钉截铁的说道，要是他出国以后和苏策见面岂不是要隔很久？

“……我知道，所以我帮你填的国内，B市的外国语怎么样？”

“随你了。”沈致松了口气，幸好沈素没把他送出国，虽说他自己以后再学校呆不了多长的时间，但是他也不想出国，B市到S市，坐飞机的时间也不算长，他到可以经常去看苏策。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嘴角上扬，心里装了一个人，是自己喜欢的并且对方也喜欢自己的人是这么的甜蜜，以至于想起他来就觉得人生美好至极，这算是缘分吗？苏策若是那天晚上不出来找他，恐怕自己就要和苏策就这么错过了。

也许以后都见不到了，苏策会从他生命中彻底消失。

沈素抬眼看到沈致一脸微笑欢悦的表情，“你有什么开心的事？”

“没，我只是告诉你，我过几天就进剧组了。”沈致转身准备关上门，顿了顿，“妈，生日快乐，礼物我放你床前的矮柜上了。”

门轻轻的合上，沈素合上了文件夹，她站起来打开门下楼，朝自己的卧室走去，极具简约风格的卧室，什么冗繁的灯饰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她的房里。

沈素拉开抽屉，里面有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拆开外面的包装，沈住把东西拿起来看，是一只口红。

沈致虽然这几年和她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母子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大，但是毕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孩子，怎么说沈素养了他十九年，这种感情不是旁人能理解的。

虽然外人看来他们光鲜亮丽，什么都不缺，但是他们都明白，至少对方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相濡以沫的十九年，是唯一。

包装盒里还有张小小的纸条。妈，我知道你为了我好，我爱你。

沈素很多年没掉过泪，都快忘了眼眶湿润的感觉，她没后悔离婚，也没后悔独自把沈致带回家。

但是现在看到这几个字，她却有些感动，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了，沈致仍然是她的儿子，他们仍旧是彼此的依靠与唯一。

沈致在她眼里仍然是当年那个因为自己不得不出门开会，他就爬到门口，挡住自己去路大哭大闹的，迫使最后自己不得不带着他一起去，最后他却在自己怀里带着眼泪满意笑着的睡着的孩子。

藕节一样的小手和小腿，圆圆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赤着脚在家里的地毯爬来爬去的，不喜欢玩具，却喜欢把它们全部卸成一块一块的孩子。

她的儿子。

50.沉沦

“苏策……”

“说。”

“我的脸上被化妆师糊满了泥巴……”

“然后。”

“我顶着这张糊满泥的脸已经一天了。”

“你要抱怨什么？”

“好痛苦……荒郊野外的，蚊子又多。”

安慰完沈致几句，苏策才挂上了电话，对面是严彩，没错，就是高中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的那个严彩。以前她说要和苏策一个学校，没想到真的出现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苏策好奇，毕竟填志愿的时候，严彩并不在他身边。

严彩好心的接过苏策的行李，“想知道总会有办法的，我带你去你的宿舍吧，我提前来了几天，正好可以陪你逛校园。”

苏策停下脚步，“其实你没必要的。”

严彩不为所动，“好了，不谈这个了，刚刚那个是沈致的电话？我听见他声音了。”

“他在一个穷乡僻壤拍戏，抱怨到处都是蚊子。”苏策觉得没必要隐瞒他和沈致有联系，何况严彩也不知道他和沈致现在的关系。

“没想到你们还有联系，他越来越出乎我意料啊。”

开学一个多月，苏策很快适应了大学生活，在此之前沈致的生日，苏策也只是打了电话，毕竟沈致现在在个山旮旯，苏策也看不了他。

剧组帮沈致简单的庆祝了十九岁生日，不在繁华的城市，除了一个蛋糕也没别的东西了，现场的大牌多的是，沈致即使再红，在前辈面前也必须低着头，他虽说脾气还算好，但是突然从男一号降为男五号，心里没落差是不可能的，他和主角裴毅的生日相近，但是导演为了庆祝这位影帝的生日，停工一天带着剧组专程去离这个县最近的酒店定位置，帮裴毅庆祝生日。

但是到了沈致的生日，只是叫助理简单的买了蛋糕。

沈致深切的意识到，他的人气只是有着大批的少女粉丝支持者，对于电影圈子，这个根本就不被看重，何况导演是从奥斯卡回来的，沈致的人气对于他来说基本是浮云，他关心的是一个演员的实力和演技。

沈致很明显不够格。

方世几天来看他一次，所以沈致身边只有助理。幸好苏策打了电话过来，他的脸色才好一点。

“苏策啊啊啊啊——”

“听你的口气又遇到麻烦了？”

“哎我的脾气都被磨光了，我现在深切的怀疑我的经纪人是不是为了害我才让我接这个戏的，蚊子啊，虫啊，这里可多了，我看到都快麻木了。”

“今天你生日，生日快乐。”

“快乐什么啊……”沈致蹲在最边上画圈圈，另外一边是正在拍戏的剧组，“对了，我这个星期有两天的空，我想来找你。”

“你的戏份完了？”

“没有，我一个男五号啊，哪里轮的到我挑时间啊，这两天都是主角的戏，我可以和导演请假的，苏策我来看你吧？”

“你确定你的时间充足？”

话筒边得声音小小的，“我只是有点想见你。”

沈致果然是说到做到，两天之后他出现在了S市的机场。苏策去接他的时候，他带着几乎快把脸遮完的墨镜，不声不响的降落到S市。

苏策找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他，直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过头，才看见沈致嘟着嘴不怎么高兴的站在背后。

“我都看见你了，你居然没到我，真让人心寒。”沈致故作伤心的口气，但是嘴角在这个时候又忍不住上扬，他一个月都没见到苏策了。

“你包裹得这么严实，我怎么能一眼看见你？”苏策帮他提过行李，“住酒店？”

“嗯。”沈致点点头，“我早就订好了房间，现在送我回酒店吧。”

沈致把行李全部扔给苏策，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张开双臂，“城市啊！我又回来了！”

苏策走在他背后不禁觉得好笑。

前台的小姐死死的盯着沈致看，总觉得面前的这个带着墨镜的人有点面熟，沈致只好躲在苏策身后，悄悄在他耳边说，“看看，我又发光了。”

“不要这么自恋。”苏策领着他走向电梯。

“自恋什么啊。”沈致不屑，“要不要我现在回去证明给你看？”

苏策顺着他的话答道，“好啊，我倒真想看看。”

沈致停住脚步，站在离电梯几步的距离前不动了。苏策感觉身边的人没过来，回过头，“怎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