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缘(绿桃升职记?)中——安迪
安迪  发于:2013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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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没完,突然警觉地抬头,着花树那头的水亭子。

绿桃跟着看过去,远远只瞧见花丛中,好几个人被打发开,就剩下两个,挽手说话的样子。其中比较熟悉的是一抹鹅黄春衫配葱绿裙子的窈窕身影,油光水亮的乌发盘成轻俏双环;另一个背影是松花色裙子外头压着海棠红褙子,梳起头的妇人模样。

紫薇死死拉住绿桃,猫着腰潜过去。

完全视而不见绿桃好奇求解的眼神,只用帕子握着她嘴,小心藏到假山石旁。用力之大,就像差点把整个人活活按进泥里。

香风吹来隐约的话音:“那日姐姐教我的话,都寻机讲给绿桃听了。”

绿桃眼睛突然瞪圆——这故意压低的了,正是梅香的声音!

嗯,难怪梅香的讯息这么灵通,看事情的视角又这么有高度,原来那些说辞都是人教的。

被梅香称为“姐姐”的媳妇点头,往天上指,又翘起手指比了个“二”的样子,笑道:“那位知晓妹妹这么伶俐,还不知怎么夸奖呢。”

梅香被打了鸡血,殷切地:“方才姐姐把人四下里打发开了,是有新的吩咐?”

“你事情办得怎样?”

梅香小心翼翼:“中午吃过饭,瞧见绿桃那丫头偷偷摸摸去了院子里三爷的书房。约莫……”

对方怒:“不是命人偷偷说动那死小丫头,怎么牵连到三爷?”

梅香期期艾艾:“那丫头太小,又是个死心眼忠于三爷的,甚么话不跟三爷说,才奇怪了。妹妹料想,绿桃断没有胆子私自挟带我上京,才去跟爷说……”

她姐姐气急败坏:“成事跟你上京有甚牵连?——七丫头,莫怪表姐不提醒,替主子办事,最要紧是忠心,是要成事!想着趁机得些好处,说不定能跟着三爷去京里,没准回来就是姨奶奶了……休动小念头,卖弄你那些痴心妄想!爬主子床的美貌丫头多了去,几个真正也成主子的?”

梅香声音带着泪意:“姐姐放心,跟绿桃说清楚几日了,三爷没半点异样,照旧天天泡在书房,那死丫头也照旧懒得不成样儿,仗着主子恩典,天天花园里逛荡……想必那丫头也不是个全傻的,没敢乱说话。”

一番表白总算换来声轻飘飘的夸赞:“你是个聪明的,知道厉害就好。”

沉默片刻,梅香的声音有些焦急:“姐姐慢走!若,若是绿桃那小丫头听话去劝,珏三爷不肯带我上京去,却怎么办?”

她姐姐比出“三”的手势,语气异常干脆:“若这位上京的事成了,我们奶奶担保了,自会有主子出面,命三爷纳了你,还不是苦熬挣命的通房,开了脸就是姨娘,上得排名的。若抢在珏三奶奶进门前生个儿子,这日子何等舒心?便如现在长房生了瑚大爷的柳姨娘。”

猝然,紫薇的指甲刺痛了绿桃的脖子。

不敢呼痛,小心翼翼往前爬一点,继续窝成一团装死。

梅香的声音继续传来:“姐姐,若不成……”

回答简洁明了:“事若不成,只怕要打发到外头田庄,配那些农夫了。莫说你觉得委屈,就是表姐,看着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变成臭烘烘的种田人,两手是皴的、脸蛋儿黑糊糊,也怪舍不得。”

梅香的声音充溢恐惧,变得有些颤抖:“天有不测风云,万一有甚幺蛾子,妹妹……”

她姐姐有些不耐烦:“我说表妹,我不过一个管事媳妇子,能多说一句甚么?若不是上头用人之际,你早就配了小子,又哪里等得到今日,还有一搏的机会?”

梅香嗫嚅:“可是今日紫薇忽地回来……”

她姐姐“嗤”地笑一声,冷冷地:“今儿进来,我瞧见了。那个丫头长得千伶百俐,没料想竟是个傻的——跟着珏三爷贴身伺候,又是她紫薇最大,只怕在书院里头,关起门来演当家主母,也有人奉承。一眨眼三年多了,还没挨到男人呢!”

梅香惊“噫”一声,汲汲追问:“姐姐看得真?紫薇她……”

她姐姐怒了:“送去书院呆了三年的人多了,莫说紫薇,还有禧安呢!现在琢磨这些有何用?不如好生想,怎么办成了事体是正经!”

两个人刚走远些,绿桃就扛不住了,使劲晃几下,挣不脱,又在紫薇耳边哀告:“好姐姐,紫薇姐姐,放手啊……嘶,掐死我了。”

瞄一眼绿桃手腕快红肿的指甲痕,紫薇却没心思道歉,犹自气得发抖。

蹑手蹑脚走开没两步,就被紫薇一把拉回来,封死全部退路。

绿桃讨好地:“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准备好茶水点心,怕三爷要从书房回院子歇息——这几天三爷都回去换好衣裳,去陪二老爷二太太吃晚饭,雷打不动的。”

就像没听见,紫薇声音全逼在嗓子里,竟有些怕人:“梅香那妮子唆使你甚么?”

绿桃抱头,内心不由发冷:“胡言乱语了好些,若不是今儿,我还以为是她瞎编的,没往心里去。”

脸色刷地沉下来,紫薇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不肯说?”

绿桃强按捺反感和难受,摇摇晃晃站起,先退一步躲开杀伤力级别很高的指甲,才开口:“我要去对三爷禀告,紫薇姐姐想不想同去?”

多年来亲切的大姐姐架势全部消失,紫薇笑容带着凄厉和恨意:“我不会再傻到不知事!”

——嗯,要清醒理智地争取做小妾的资格……

紫薇森然扭身就走。

揉着无妄之灾的胳膊,绿桃叹口气,跟着她走回来路。

李珏正出门,见紫薇和绿桃阴沉沉到面前,皱眉喝叱:“禧安!替爷问话。”

听到命令,禧安赶快上前一步,道:“三爷问话,这书房是三爷用功念书做文章的地方,总有小厮服侍,珑二爷常带外头管事过来说事。紫薇你是跟爷多年的,没有传唤,怎地往这里瞎跑?”

绿桃囧了——怎么就骂紫薇?

果然,色若春花的俏脸上全是委屈,眼泪无声刷刷地滴,紫薇娇滴滴跪下,抱住李珏的腿:“三爷,婢子撞破有人阴私,特地来禀报三爷知晓。”

饱满而柔软的胸前某处在李珏的腿上略微蹭了一下。

“阴私”两个字让李珏眉头立刻拧起来,扭头看着绿桃,声音严厉:“纵然你还小,也有伺候书房的差使,却也不该乱跑!”

没等绿桃表白冤枉,紫薇已经调整出柔弱的声音,嘤咛着道:“婢子瞧见梅香和玳二姑奶奶跟前得脸的绿杞嘀嘀咕咕,要算计我们二房,才心焦三爷,亟亟惶惶跑来来。”

绿桃虎躯一震,风中凌乱:“绿杞?……玳二姑娘?”

仔细回想,那个穿海棠红褙子的背影……声音……虽然跟绿杞曾经当面说过话,可是绿桃又不是福尔摩斯,三年前寒暄过的脸哪里记得住?

紫薇又补充:“婢子记得梅香有个姑表姐姐,分在玳二姑奶奶房中,叫绿杞。如今配了人……”

见李珏眼神茫然,禧安帮忙整理人际关系:“若是绿杞姑娘,嫁给大太太陪房、府里王三管家的儿子,如今叫王显家的。”

李珏神情认真了:“怎生算计二房?”

粉嫩白皙的手指着绿桃鼻子,紫薇断然:“婢子听得真,梅香那贱人,口口声声说,那些话都跟绿桃说了,珏三爷定然还不知道。”

零二九、油脂泡牛肉条

被当面指控某人跟蛇蝎美人梅香同谋啥啥的,可李珏看向绿桃的眼睛里,依旧全都是温暖的信任:“梅香都说了些甚么?”

写了一脸正义的紫薇,再次泪流满面。

绿桃嘿嘿干笑:“梅香她说爷将要出远门,要婢子帮忙,把她也弄上船。”

若有所思地点头,李珏突然瞧着跪在脚下嘤嘤着、姿容如梨花带雨的紫薇,道:“去安顿行李罢,午饭后,可以家去瞧瞧——随爷到书院当差这些年,只恐你娘老子想得慌。”

紫薇惊呆,赶快噙着泪摇头:“婢子既是这院子的人,眼里只该有三爷。”

李珏却没再开口,只幅度很小地摆摆手。

目送紫薇苍白着脸袅袅走出院门,绿桃嘟哝:“婢子的老子出门六年才回家……”

李珏很自然地接口:“莫急,进京前,总让你回家跟爹娘团聚就是。”

旁边禧安也道:“禄管家回来就得了新差使,掌总儿二房的生意铺面。这几日二老爷赏了新宅子,想必置办家什忙乱得紧。”

绿桃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爹只呆在泉州傻等,之后就跟着回松江来,也不曾效力……”

没跟着话家常,自顾悠然重新坐下,李珏问:“绿桃,现下觉着能说了么?”

暗骂自己歪楼的本性,绿桃在李珏指的绣墩落座,默想了片刻重点,道:“不知谁教了梅香一大套捭阖的话,好大一堆唠叨,归总的意思,就是大房把持着李家,大太太娘家厉害,二房多半分不到家产。”

李珏没当回事,沉着脸道:“那位爷不曾为难我父子,泉州宅子里禄叔守着的家私,二老爷大多带回来了。一家子吃喝自是不愁的。”

摊摊手,绿桃笑道:“可不是!但梅香一再调唆,道珊四姑娘若成了小侯爷侍妾,大房更得了势,到时候了不得。二房不肯坐以待毙,最妙是三爷送亲,不妨用珠三姑娘李代桃僵——梅香还说,我们太太和珑二奶奶安排了手段,只要也带梅香上船见机行事,必定能成的。”

禧安竟点头:“珠三姑娘的许姨娘六年前跟二老爷出门,同琳八姑娘一同放在我们太太跟前养的。这回许姨娘未曾随二老爷回来……”

没了亲娘的女孩儿,被当成筹码之类,很容易安排的。

这种富甲一方的家族小姐,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般紧要。可捏在嫡母手中的庶女,不过是飘萍……连千金小姐的婚姻尚且前景黯淡,至于某丫头……

说起来某人的穿越生涯真悲催,没有穿越成公主或千金小姐的高投胎水平也就罢了,还没有对口专业,还不知道事先抄化学公式随身带,导致做不出玻璃、火药、肥皂、水泥神马的来富甲天下,更没有人家摔跤就碰到个历史名人并迅速搞定的高幸运值。

至于嫁给王爷而且琴瑟和谐、深情的王爷不肯纳妾……唉。

这一生,是凭空买一送一多出来的,还是马马虎虎过去就算了。

绿桃蔫了。

好容易回过神,正听见李珏的声音:“……太太不至于这般得罪靖海侯府。纵然被小人挑起这等念头,二老爷亦断不能点头。”

绿桃欣喜点头:“三爷说得是!婢子也这么想,故而懒得多话,左右不放梅香上船,便是了。”

点点头,李珏皱着眉,以手抚额,沙声道:“禧安,你怎么说?”

禧安本就忠厚的脸上全是忧虑:“奴才正琢磨着,王显家的同梅香交代那些话,是瞧见了绿桃姑娘,还是成心躲着人,却不防被偷听到?”

绿桃低头看绣花鞋尖——根据概率也知道,重要阴谋神马的,哪有这么正好被偷听到?

正深思状的李珏信口问:“绿桃怎么看?”

只想混日子的某人很严肃地表演天真无知:“婢子不知。”

倒是禧安比较有良心,琢磨着道:“奴才倒觉得,多半是有人算着紫薇姐姐今日回来,挑了地方等着,专候人到了,特特说给紫薇姐姐听的。”

李珏默想良久,神色逐渐毅然,却道:“禧安,去请二老爷来。”

过不多久,李敬言穿着一身石青色蜀锦缂丝袍子进来,美姿容比在泉州时更耀眼。若非李珏坐镇书房,着实夺人心神。

李珏立刻起身行礼:“二老爷到了。”

摆手坐下来,李敬言温煦道:“痴儿,要说多少遍,才肯就喊爹爹?”

李珏给手势让跟着蹲身的绿桃和禧安都起来,从善如流笑道:“特地命人请爹爹来,是儿子有一事要商议。”

见父亲点头接过绿桃奉上的茶,李珏从容说了听来的消息,命绿桃也跟着补充了些细节。最后道:“儿子觉得,背后掀风浪之人太过明显,反而不敢相信。”

李敬言仰头略一想,就点头:“忧心是大太太?”

苦笑着,李珏低头不答话。

李敬言叹息:“当日海岛上,我父子为李家不倾覆,费尽思量,甚或送性命已经是小事一桩。又何必为几个丫头的捕风捉影,坏了心境?”

略展眉,李珏容色便耀人眼目,道:“儿子亦这般想,以不变应万变,只要到了良辰吉日,花轿抬进靖海侯府的是珊四姐姐,大可不必琢磨其余。只是,不知太太……”

李敬言断然:“你太太定不至于这般眼皮浅,妄想抢这等亲事。但凡用心想,这些说辞甚是荒唐可笑——庶女联姻,本就不是甚么牢靠姻亲,何况是做妾?妾侍的家人,连正经亲戚走动的资格都没有!”

见父子两义正辞严、暗潮汹涌地商量,绿桃只觉得阶级斗争的弦快要不够用。

禧安有些忍不住,竟悄悄拉扯绿桃的袖子。

生怕有任何超过十一、二岁萝莉该有的行径,绿桃努力管住嘴巴,偷偷往后挪步子,只盼躲过“真赤胆忠心”的骚扰。

李珏自然瞧见了,眼皮都没动一下。只依旧对着李敬言,俯身恭谨道:“爹爹教训得是,孩儿绝不至于多想大太太如何,只安安稳稳送了亲便是。”

托住李珏的手,李敬言神情更严肃:“爹爹带回的足足四十几口箱子,晚上便命人送十口到你院子里。”

愣一下,李珏摇头:“儿子吃用都在公中,用不着这些。”

李敬言神情慈爱:“爹爹的身家,本就是你兄弟的。正好你要上京,借机会瞧瞧有甚出息的产业,置买了,总胜过压着浮财在箱子里。”

这是对家族隐瞒利润、偷置二房产业了。

李珏神色有些沉重,只诺诺。

端茶一饮,李敬言站起身,道:“我儿,分家时二房本该搬出祖宅,这份家当是李家代代男丁拼命漂洋过海挣回来的,祖训是长子相传,不许分祖业。万莫听那起子妄人议论嫡庶,私下琢磨如何振作二房。这是自杀自灭之道。”

李珏乖乖答:“儿子谨记。”

还想叮嘱什么,打量一眼禧安,李敬言又似乎有些说不出口,只柔声道“我儿莫累着,早些歇了罢”,就掉头出去。

只剩下自己人,绿桃吐吐舌头。

李珏却神情渐渐坚毅,定睛瞧着禧安,轻声问道:“那些东西,都寻来了不曾?”

瞄一眼绿桃,禧安脸上有些可疑的红晕,只嗫嚅着答:“早几日便已寻到了方子,照着备东西炮制,今儿黄昏就得。只是……”

李珏毫不在意地:“绿桃跟爷这些年,忠心都在爷眼里,无需顾忌。”

又偷偷瞧一眼满脸忠贞纯正的绿桃,禧安似乎因李珏的镇定而安心了,道:“只是宰杀耕牛要入罪,故那牛腩实在难得,花了雪花银足足十两,也只买了十斤。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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