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 上——一枚道人
一枚道人  发于:2013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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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父皇送我的嫁妆……”舞阳怯怯地看着暂时压抑怒火的千飏,眼眸里蓄满盈盈的泪水,递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千飏接过一看,却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千飏讶异的目光正好对上舞阳公主的一双明眸,舞阳公主哽咽道:“父皇怕我在千府受欺负,故而许了我这个,关键时候,可以一解燃眉之急。父皇还说,若是你对我好,我不需要用到这圣旨,便可以由我做主将圣旨送与你……”说完便臻首低垂娇羞不语。

千飏看着这个急需的东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检视着,连上面有几条龙都数了一遍,的确是好东西啊,质地上乘朱印清晰。

见千飏脸上神色缓和一些,舞阳拎着手帕轻轻拭过眼角,笑着解释道:“我们本就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你要用,就拿去吧,你欠我一份情,日后可不许纳小!”

千飏擎着一丝安抚的笑意,沉声道:“可是,千飏对公主真的是,很不好,这东西公主拿回去吧,日后千飏不在家,公主也好防身,侯门之水深,只怕不亚于其他。”千飏将东西又还给了公主。这个女子纵是有千般好,纵然是自己的媳妇,却只能是以礼相待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外人。“现在千飏不敢许公主什么承诺,但到千飏当家之日,定然给公主一个交代。”

“妾身不要交代,妾身只想要你!”舞阳公主突然伸出玉臂紧紧搂住千飏,像是要把自己揉碎在千飏心中。

满怀的温香软玉,立刻闹得千飏一阵脸红,抓住舞阳公主的手臂就往外推:“成何体统!放开!”

“娘子抱相公,有什么不成体统的?不放!”舞阳公主咬牙道,死死地扣住了手指跩紧了千飏的腰带,这是她在深宫之中幻想了多年的男人,死也不放。

“好了,撒手!”他身边的极品怎的一个比一个难缠,一天到晚不思进时时想那风流情事,国家内忧外患这些个贵族皇族就没有半点自觉!

千飏一个武人百来斤的长刀画戟耍着玩儿一般,这公主体态纤细被他失手一推,便“哎呀”一声到在地上。

“公主——”千飏自觉失手,见公主倒在地上泪眼低垂,衣袍散开,不胜可怜娇弱,上前扶起她,舞阳公主生气地扭过头,嗔道:“走开!这样不待见本宫,你索性摔死本宫得了,也省得碍眼,都说千府的大少爷比别家的不同,人品方端洁身自爱,现在看来,不知是你自爱过头了,还是哪里有个连父皇都不知道的乡野女子!”这一番话又不似市井妇女那般撒泼取闹,一句话说得哀怨不已,含嗔带怒,又有些羞赧。

“随你怎么想吧?地上凉,起来吧。”千飏也就看他们家小夫人这样做过,哪里知道怎么对付,当下头都大了,先把人薅起来再说吧。

公主一边就这他的手慢慢站起来,一面横了他一眼嗔道:“你不索性将妾身摔死了算了,省得碍了你的眼。”

“好了,是千飏不好,不该那么大力推公主,公主可有摔疼了?”千飏也暗自着恼——这个是个女的又不是他家那个扛打耐摔的小七,这真要撒起泼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有得看了。小七……个死小子野到哪里去了还不回来!

抱起公主的时候看了一眼门口,却见不知何时门已经开了,略显单薄的少年,就站在门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眸如同深院中干涸的古井。

回家的道路这样漫长,他几次都想就这样躺倒了休息一会儿哪怕事后让千飏扒掉一层皮也可以,当然这些都是只能存在于脑海之内聊以自慰的幻想。不过就像和尚念着心经就可以穿越沙漠一样,有点幻想,望梅止渴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嘴巴很干,有点渴了,不然声音怎么会这么奇怪:“小弟回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哥哥嫂嫂了,小弟先行告退。”说完便要退下了,伤还有些痛,得赶紧回去处理一下。

“站住!你跑到哪里去了?!”千影的眼睛让他有些担心,这是非常直接而且不怎么好的直觉。

“跑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大哥你应该是知道的,若大哥觉得千影犯了家法,千影去祠堂领板子好了,反正横竖还欠您一次不是!”不知为何,臀腿上的伤突然痛得有些难受起来了。

“怎的,大哥还说不得你了!?”千飏怒道。

“不是——千影知道错了,不应该到外面闲晃。”脑子也开始有点发晕,不想再多说话,他要打就让他打好了。说完抬腿就往他专门受责罚的书桌走去。

“相公,昨日妾身就为你心痛过,不要这样好不好,七弟也是年轻人,出去转转怎么了,不用这样严厉……”

“公主回去吧,男人的事情,女人家少掺合,千府的子弟,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千飏不由分说,将公主轻轻推了出去,拴上房门。

“千影!”千飏回过头来厉喝一声,却见千影的嘴角噙着一丝隐约的嘲讽,把玩着方才舞阳公主送过来的空白圣旨。

“不愧是公主啊,手笔就是大,这样的好东西——”端到鼻子下闻了闻,“这女儿香,是公主身上自带的吧,不知道多少代的血统沉积,才能生出这血液里天然生香的公主。”

“放肆!一回来就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就他说的那些话,打死都不为过,教了这么久,就没学得半点城府么?!

“这样啊,那确实嘛,我去了哪里,我不信大哥你一点都不知道。若不是上次,千影还不知道大哥这样手眼通天。”千影笑着抖了抖圣旨,转身去自己熟悉的架子上拿戒尺和藤条。不能启齿的隐痛不断噬咬着他的理智。抚摸着光滑的刑具,闻了闻淡淡的血腥幽香,惨然笑了一声:别个是一身的女儿香,自己确是一身的血腥气,果然不能同日而语。

千影抬手将刑具递到千飏面前:“哥,你打吧,打死了干净。今日千影犯了的家规自己都数不过来……”也让我感受一下,外人的侮辱和亲人的伤害,哪个更加凛冽更加寒彻心扉。

“啪!”脸上挨了一耳光,嘴里咸咸的,有多久没尝过这个滋味了?

“千影,我有没有说过,不管受了多少委屈,你要杀人泄愤也好,要藏起来独自舔舐也好,都不许做这哀怨的媳妇嘴脸!”千飏怒道,看千影的情形定然是在太子那里受了委屈,但是他见不得男娃儿做起这份嘴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似的。

千影挨了一耳光,愣愣地看着他,尔后垂下眼帘低声道:“千影晓得了。”

千飏一把搂过他,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在云州履行那个荒谬赌约的日子,那次他眼看着冷箭射向千影……

“你自己说你一回来说的那两句话是话不?再不喜欢公主,你能处理她之前,都给我忍着——长高了些,在云州的时候脑袋还刚刚到这儿——”千飏比划着笑道。

“哥你不觉得无聊么?我受够了!”大声嚷出这样一句失态的话,尔后又低下头轻声道,“哥你若是今天没有心情的话,那存着好了,下回千影一起还,可容千影回去休息。”

“是你闹够了没!”千飏抬起手掌大力扇了一下,只听见千影发出哀鸿一样沙哑的悲鸣:“啊——”

“怎么了?”千影和他一样,挨打了鲜少吭气,怎会才一下就叫得这么惨,惨得渗入心脏。

“没什么,哥你气消了么?没消的话继续吧……”

“你当哥是拿你撒气么?!混账东西!怎么你还不服?!”千飏将他整个身子压在桌案上,抬手一挑,便解开了他的腰带掀起他的后襟,“唰”一声扯掉长裤,只见臀的形状肿得同大腿十分不相称,整个都大了一圈,表皮上布满一檩一檩黑紫的肿痕。

“太子下的手?”将手轻轻覆盖上去,感受从皮肤上传来的灼人热气。

“嗯……”千影将脑袋深埋在臂弯中,发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声音,傻掉了一般一动不动。

43.断了的戒尺

“对不起,给哥丢脸了……”千影将脑袋贴着冰冷的桌面,晕乎的感觉稍微强了一些。

“你还知道丢脸啊——”仔细检查着皮肉里是否有严重的硬块,还好,在这微妙的平衡中,他毕竟不敢太过欺压小七,“被别人扒了裤子打,跟被大哥扒掉裤子,有什么区别不?”

“我没让他得逞。”千影小声辩驳道。

“以后要做什么事,好歹跟哥商量商量。这里面的其中关隘,你还不懂。还要过两年,才勉强算个大人。”

“那为什么我不可以懂?我记得大哥可是十六岁就在战场上斩获敌首了……”

“哥是惯得你太过了,让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他小时候被千骋当牲口来养,面对遭遇比他更不堪的小七,终于是下不去那个手。然而现在,他说不出的后悔,宁可让他恨自己,也比现在这样强——千飏想想那个可能的结果,对着兀自红肿的臀又甩了一记锅贴,迫近千影的耳朵低声喝道:“既然知道丢脸,那你怕不怕丢性命?!怕不怕生不如死?!”

千影咬着牙不肯做声,疲惫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犀利的不甘。

“说话!今日哥不想打你,你别自己讨打!再问一遍,怕是不怕?!”手掌威胁性地贴在热辣的软肉上,千飏对这个问题执着上了。

“不怕!”若是怕,他一开始就不会去了。今日他真要领教一下亲人和仇人,哪个下手更黑。

“啪!”又是一记锅贴,而且是烧得通红通红的锅嘎嘣啦脆的贴。“不怕,我看你再不怕一个!”

——“上次在云州我没好好管教你让你放肆了是吧?!”那时看到人还活着,什么都不重要了,也没有半点管教的心思,倒是放纵了自己也放纵了他,“纵得没边了!”

——“太子他这次倒是只用了板子打你,他若是给你吃什么慢性毒药呢?!他若是在你的经脉上再做手脚呢?!他若杀了你呢?!他随便编一个理由就能玩儿死你,不过是这中间的平衡还不好打破罢了!”

“他根本不敢的,没有我们千家的助力他的太子位也休想坐得那么舒服!”所谓的制衡,不但是臣子间的,更是君臣间的,这个他懂。

他若是用化尸水化了你,大哥就是去黄泉,也找不到你——“还有理了你!足智多谋是吧!”千飏卯足了劲儿的巴掌丝毫不比他惯用的那块硬木戒尺轻松,没几下原本就遍布伤痕的地方又呈现出危险的鲜红。

“千影自然知道自己有多欠教训,不劳大哥数落!”委屈似乎已经到了临界点,然而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大哥要打我,还需要借口么……”

扬起的巴掌凝滞在空中,看了看仍旧趴伏在桌案上的七弟,仿佛陌生了许多,比之那个混乱的夜晚之后,更加让他看不清楚。

预料中的巴掌没有如期而至,千影诧异地回头望了一眼,见千飏瞳孔紧缩双目赤红,每一根血管里,都燃烧着让他惧怕的东西。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也有点不是东西,千影到底有些怕了。见千飏取了戒尺出来,心中一阵瑟缩。在长兄如父的时代,庶出子弟这样顶撞,扒层皮都是轻的。可是,总觉得自己在千飏的心中,应该不仅仅只是个庶出的弟弟……

却见千飏拿着那柄戒尺像捧着情人一般,尔后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接着——“啪!”爆裂的声音让千影心头巨震,却是那柄戒尺,被千飏抓住头尾猛然折断。

弾飞出去的木屑划过脸颊也浑然不觉,断裂处突兀的木刺,就那么尖锐地扎进心中,鲜血淋漓。

一时间,房间里悄然无声。

“大少爷,宫里来人传旨了——”小武在外面报告到。屋中浓烈的空气终于松动了一些,千飏扔掉剩下的那半块板子,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起来,去接旨。”

千影扶着桌案站稳了,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那块断裂的戒尺。

接了圣旨之后,舞阳公主娇笑道:“妾身当相公真的瞧不上妾身的东西哩,却是早就有准备了,还白给相公一顿欺负。”

千飏象征性地搭理了她一句,眼睛的余光,锁定着从刚刚起就失魂落魄的某人。

“相公,以后对七弟好一些吧,他也快成年了,总这样七弟面上也过不去啊。”舞阳公主又劝了一句,所有的家人都称赞着她的贤惠。她的眼睛里,只有千飏,就连说着别人的事情,也痴痴地看着千飏的脸庞。

只有千影知道,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看向自己的,明明白白地看着,明眸里满是无辜,满是来自高高在上的怜悯。

“嗯,为夫日后不会再用家法打他。”千飏说得很是认真,那语气真诚而淡漠,疏远而温柔,如同断裂的戒尺边缘嶙峋的木刺,在血肉模糊中,将过去与未来,分隔得清晰明了。

千影瞪大了眼睛看着娇妻在怀的大哥,想起每一次尴尬或受伤之后自己随着千飏的意思故作豁达不了了之的态度,胸腔中翻涌起来无名的涩。

你够狠,我终究是磨不过你——少年握紧了拳头,浑身散发着战败的落拓,再坚强的骄傲,折戟沉沙之时,都会留下些许如孤狼一般苍然的颜色。

在他们如胶似漆的时候,自己这盏烛台,终于到了熄灭的时候了。

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西市口了。依稀记得自己是跑出来的,不然为何这样上气不接下气。

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看着集市上人们幸福的笑脸千影这样认为,然而在许多年之后,他连同这天空中云彩的形状一起,将这个他以为很重要的日子遗忘。

不过人是活在当下的,千影也不例外,现在的他,觉得这个日子真的很重要很重要,亲近的朋友莫名其妙的疏远自己,喜欢的人,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放开一直带领他前行的手。

这真是个好日子,国泰民安河清海晏,可惜口袋里没有钱,不然还真想买点什么做个纪念。

“又不是没带你出来过,至于么,看得跟乡下二大爷家的大黄似的。”这个声音中特有的流氓气息几乎是其他人怎样也学不来的,痞气而亲切。尤其在刚刚跟百里钧遥拆伙之后,这声音真是宛若天籁。

“秦大哥。”千影漫不经心地招呼一声,又看着小摊前的东西发愣。

“老千转性了,居然这个点儿放你在外面溜达。”秦朗一身便装一派潇洒,要是手里再提个鸟笼,跟个花花衙内也真差不到哪里去了。

“那秦大哥呢?刚刚从怡红院出来么?”千影的脸上带着友善的嘲弄。

“胆子不小,敢这么骂老子。”秦朗拿折扇轻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儿,佯怒道。

千影捂着脑袋泪眼汪汪地抗议道:“那你刚刚还骂我是狗呢……当人不知道大黄是什么来着咧……”

“臭小子,敢埋汰大爷,走,大爷带你去嫖娼,回头让你们家老千好好收拾收拾你!”秦朗大力揽着他的肩膀往花街走去。

“官员宿娼是会被御史台弹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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