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店长抓紧时间洗漱，都弄完了，他来到卧室。

习文白正窝在床的最右边，闭著眼睛，脸色依旧不好。

梁店长走过去，打开床头灯，又关了顶灯，他侧著身躺在床上拍拍习文白，习文白睁开眼睛，看著梁店长。

梁店长俯下身吻了他一下，习文白动动嘴唇，小声吐出两个字：“谢谢”。

梁店长突然感到内心中有什麽东西被软化了，他抱住男人的头，吻住他湿润的嘴唇。

08

习文白的舌尖非常僵硬，不知是因为酒精的影响，还是因为技巧本来就不够熟练。

接吻这件事开始变得十分简单，不过是双唇碰到一起，再轻轻舔舔舌尖而已。

梁店长抚摸习文白潮湿的头发，像吻心爱的玩具一般吻著这个男人。吻完了，他支起身体。

习文白躺在床上，用湿润的眼睛看梁店长，梁店长笑了笑，伸手抱住他。

习文白侧过脑袋，把脸埋在梁店长的胸前，接著，抬起头，看梁店长。

接下来，不管梁店长干什麽，他都一刻不停地盯著他。

梁店长用手背碰了一下习文白的鼻尖，那微凉的触感让他想到狗之类的东西，他往下躺了躺，靠近习文白，注视他的眼睛。

习文白的瞳孔占了眼睛的大部分，鼻梁不算高，嘴唇微微有点厚，虽然不是那麽好看，但给人感觉很可靠。

梁店长又一次吻过去。

今天他似乎非常迷恋这双柔软的嘴唇。

习文白小心翼翼地握住梁店长的手指，梁店长笑了笑，把他的手指按在上方，掀开他的衣服，抚摸他胸前小小的凸起。

习文白没有动，他挺直身体任凭梁店长碰他。

梁店长并不指望男人会在床上做出什麽诱惑的反应，这种老老实实反而让他感到心安。这个男人喜欢哭，没有多少工作能力，被人欺负也不解释，绝对不会给人造成伤害：老实到可笑的地步。

梁店长尽量温柔地从他的脖子那里吻下去，犬齿轻轻啃咬他的锁骨，接著沿胸膛中间一路用舌尖轻扫下去。舌头在习文白的肚脐里打了个转，又回到他的乳头上。

梁店长稍微用点力气咬上去，就听见了那并不算诱人但非常真实的轻浅呻吟。他脱掉习文白的上衣和内裤，男人赤裸而白皙的身体出现在他的眼前。梁店长拉起薄床单，盖在习文白的身上。他轻轻揉著习文白的性器，拿出床头的润滑油，倒在手指上，食指慢慢插入了习文白的後穴。

“嗯……”和上次一样，习文白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梁店长用手指寻找那个可以让每一个男人舒服到痉挛的地方，探到大概之後，他用手指前後摩擦，习文白压低声音呻吟起来。

“啊哈……啊……”这并不是多麽高明的叫床方式，但梁店长却被这种诚实的声音惹得有了欲望。

他伸入两只手指开拓入口，当那里逐渐开始变得柔软之後，他拿出抽屉中的跳蛋，用纸巾擦擦干净，涂上润滑液，一边吻习文白的嘴唇，一边把椭圆形的跳蛋塞进他狭窄的甬道。

习文白用湿润的眼睛看著梁店长，梁店长吻了吻他的额头，推开了跳蛋的开关。

男人一下子哑著嗓子呻吟起来，因为梁店长没有把跳蛋推得多深，估计那幅度不大但频率很快的震动刚好在习文白的敏感带附近。

“啊……啊……”习文白的嗓子因为酒精而沙哑，他握紧梁店长的手臂。

梁店长把被褥往上拉了一点，防止酒醉的习文白感冒。

习文白一手捂住左眼，一手握住了自己的性器，梁店长挪开他的手，把嘴唇贴上去，含住。

男人的性器突然弹跳起来，喘息变得急促。

梁店长把习文白的性器深深地含进去，性器的前端压迫到他的喉咙。虽然一贯用比较浅的口交方式，但面对面前这个老实的男人，梁店长敢尝试这种方式。

喉部和口腔能清楚地感到习文白性 器的弹跳，被压迫的喉咙产生了咳嗽感和轻微的呕吐感，这个时候，梁店长往下动的头颅被人用手扶住了。

“顶得很深……对不起……”

梁店长听到了一声道歉，紧接著他的脸颊被细瘦的手指捧住了。

梁店长抬起头，看著那个男人。

“对不起。”习文白道歉。他拉过梁店长，让梁店长压在他的身上，抱紧他。

梁店长呼出一口气，把全身的重量放到了习文白的胸膛上。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麽温柔的人了，虽然身体不是那麽敏感，但和他做爱非常安心。

习文白推了推梁店长的腿，说：“已经够了，可以进来了。”

“嗯。”梁店长回答。

他将跳蛋拔出来，带上安全套，把性器塞入习文白的甬道里面。

“啊……啊……”习文白脖子往後仰，用沙哑的声音呻吟。

“好紧……啊啊……啊嗯……”梁店长趴在他的身上，下身被紧致而灼热的内壁包裹。他把习文白的手压在墙壁上，强迫男人抬起头看他。

“好紧……啊……嗯……”太过激烈的快感让梁店长闭起眼睛。

习文白小声地喘息，梁店长按住他，让他用双腿缠住自己的腰，好让性器能够插入得更深。

习文白咳嗽了几声，眯著眼睛看梁店长的脸，用手拂去梁店长脸颊上的汗水。

梁店长睁开眼睛，习文白对他笑了一下，拉起被褥盖在他的身上。

梁店长低下头，鼻子有点酸。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什麽别的原因，习文白沙哑而低沈的喘息听起来无比性感。梁店长吻他的嘴唇，习文白也吻过来。

他的吻中性意味非常淡薄，或者说根本不带任何性的味道。

那孩子玩耍一样的吻无比温柔，是让梁店长脊背都要融化掉的清甜。

他颤抖著趴在习文白的身上射了，与此同时，习文白也射了出来。

梁店长躺在床上闭著眼睛喘气，想先缓一下。他休息的时候，身边的习文白先睡著了。

梁店长爬起来，用纸巾擦掉习文白腹部的精液，又把床上的润滑液清理干净，接著关了灯，钻进被褥。

旁边的习文白睡得很熟，鼻息里面有点很浅的酒味。

疲乏的梁店长靠在他的旁边，很快进入了浅眠。但就在快要完全陷入梦乡的时候，他却被什麽事情惊醒了。

他从被褥中钻出来，从习文白的身上爬过去，睡到了男人的右边。

09

第二天早上，梁店长从梦中醒过来，见身边没有人，有点奇怪。他揉揉睡得蓬松的头发，把拳头抵在嘴边打了个哈欠。

落地的窗帘被人拉上了，梁店长抬起眼，套了件上衣，坐在床边看著淡色的窗帘。

窗帘布很薄，床和家具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光亮中。

卧室的窗帘几乎没有拉上过，现在却紧紧地合在一起。梁店长沈默地看向拉紧的窗帘，他记得很久很久之前窗帘也是这麽拉上的。

在那个没有阳光直射的狭窄房间中，以爱情为名的殴打和虐待不断地升级，全身都被痛苦和扭曲的欲望充斥著，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炎热到身体仿佛都要融化的夏季的一天，扰人的蝉鸣和灼烧瞳孔的光被隔绝在窗帘外面，他被人按在床上不得动弹。对方为追求刺激，先给他自己注射了吗啡，接著把余下的毒品全部推入梁店长的血管。

过量的吗啡几乎让梁店长死在床褥中。

全身痉挛地呕吐，骨骼发出挤压的轰鸣声，到处都是肮脏的呕吐物和胃液，连他自己都觉得还是死掉比较好。

对方见事情闹大而逃掉了，梁店长则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才醒过来。等醒来之後，病床前没有一个亲人，连医药费也是医院方面先行代为支付。

医院义务性的治疗没有用多好的药物，眼睛因此留下来严重的後遗症，见多了光就会不断流泪。

病好之後，还院方的债款花了很长时间，做著各种低贱的工作，努力偿还那来得可笑的债务。

痛苦的日子里，没有任何人陪在他的身旁，独自一人承受著二十三岁不应该承受的东西。

那之後，不仅是以前的朋友，就连父母也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在普通人的眼中，同性恋、吸毒和艾滋病这三个词是绑定在一起的，实际上他连烟都很少抽。但知道就算解释也没有办法改变什麽，梁店长也就什麽都没说。

他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

阳光照在偏白的皮肤上，梁店长眯著眼睛看窗外的绿色。过了一会儿，他走出卧室。

“早上好。”

他一踏入客厅，就迎上习文白的问候。

“以後不要帮我拉窗帘。”梁店长冷淡地说。

他没有和人互道早安的习惯，自从搬到这里，还没有旁人在他的家里住过，所以从来没有人能够在他家的客厅中理直气壮地穿著他的衣服说“早上好”这三个字。

“知道了。”习文白似乎没有体会到梁店长的心情，他指指桌上的早餐，说，“我买了早饭。”

“你几点起来的？”梁店长看看指向9点锺的挂锺，问。

“8点，昨天喝了酒，睡得有点晚。”

“你吃过了吗？”

“还没，我等你一块儿吃。”

“我去刷牙。”梁店长回答，他往洗手间走。

刷完牙，洗完脸，胡渣子懒得刮，梁店长在餐厅的桌前坐下。

习文白帮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早上起来要先喝一杯水，让肠胃活动开。”习文白举举手上的杯子。

梁店长看了习文白一眼，拿起面前的油条，准备咬。

“要先喝水。”那边的男人坚持。

“喝了水吃不下。”梁店长也坚持。

“先喝水身体好。”习文白继续坚持。

看著男人认真的表情，梁店长喝完了杯中的水，开始吃早饭。

把还热著的早点吞进肚里，梁店长想如果有个像这样的固定恋人，应该是件还不错的事情，早上可以一起吃早餐，晚上可以抱在一起睡，想做就会有人陪自己做，如果遇到不快也可以马上发泄。只是现在梁店长很少有剧烈的情绪波动，更没有想要发泄的时候。

“你平时周末都干什麽？”梁店长喝了口豆浆，问。

“看电视。”习文白回答，“我喜欢看电视连续剧。”

男人回答地很认真，梁店长不由得笑了一下。

习文白见梁店长笑了，连忙说：“我们吃完饭能一起出去走走吗？”

“好。”梁店长回答。

习文白小小地笑了，依旧并不是多麽兴奋，但这细微的笑容却让梁店长非常安心。

梁店长走下楼，看见蔓延开的明媚的绿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习文白穿著回家拿的淡色衬衫走在他的身边，没露出多麽快乐的表情，但步子迈得很轻快。

两人边走边聊天，习文白讲了一些在梁店长看来简直恶俗的电视剧，见梁店长没用心听，他也不再说下去。

从小区後门走出去，是一条狭窄的小巷，穿过古朴的小巷，开阔的路边出现了修剪整齐的灌木丛。

在阳光的照耀下，灌木的深绿映入眼中，梁店长闭上眼睛。

这种天气和温度让人觉得很舒适，可是心情却无法变得明朗。

缺乏明朗也缺乏痛苦，带著没有起伏的情绪活在阳光下，有些微妙的负罪感。

低矮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习文白停下脚步，梁店长也停下脚步。

“请等我一下。”习文白说，他蹲下去，像小狗一样把头伸进灌木丛。过了一下子，他从灌木丛中钻出来，脸上带著笑。

“是狗妈妈和小狗，有五只小狗。要不要看一看？”习文白往灌木丛那边指。

梁店长好奇地蹲下去，顺著习文白的手指往里面看，那里是一只黄白色的杂毛母狗，身体下面趴著几只毛茸茸的小家夥。

“狗妈妈会把小狗的粪便舔干净，细心地照顾它们。”习文白解释，他看起来很开心。

梁店长忍不住伸出手去，习文白一下子按住他的手。

“千万不要动小狗，会被狗妈妈咬，还会被记仇。”

梁店长把手缩回来，习文白往四周看了看，说：“我去一下那边的便利店。”

梁店长回答“好”，习文白便往那边跑去。他穿的衬衫和年纪有点不太符合，显得过於老陈，可是一奔跑起来，就如同孩子一般。

好笑的是自己只比他大了几岁，却遇到了这种人生，变成了这样的中年人。

梁店长看著各种颜色的小狗，这麽心想。

习文白很快回来了，他拿著两盒牛奶，跑到梁店长身边，问：“你有剪刀吗？”

“有。”梁店长回答，他把挂著军刀的钥匙拆下来给习文白。

“谢谢。”习文白说。他用剪刀把牛奶盒的上半部分剪掉，放在灌木丛的边缘。

“狗妈妈喂小狗的时候需要很多营养，容易因为营养不够而抽筋。”

“你养过狗？”梁店长问。

习文白回过头，说：“我以前的房子是平房，我家有二十多只流浪猫和十几只流浪狗。那里後来拆迁了，我找不到可以继续饲养它们的房子，也不敢送它们去流浪动物收容所。我没办法，赖在那里不走，花了半年帮它们找到主人。”说到这里，习文白有些得意，“我是钉子户，拆迁办老是找我谈话，他们一来，家里的小狗大狗就一起叫。”

习文白笑了笑，继续说：“和它们在一起我每天都很开心，送它们走的时候我舍不得，但没办法，我没钱。後来我把回迁的房子转手卖别人了，能把以前养动物欠的钱基本还清。以前穷得没饭吃，所以才这麽瘦。昨天老板说我太瘦了做业务员看起来靠不住。”

梁店长没有说话，他看著习文白。

男人冲他微微笑了笑。

阳光明明不强烈，梁店长的泪水却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10

阳光仿佛顺著眼泪的反方向射入眼睛，世界的颜色瞬间变得花白，诡异的色彩在眼球上肆意散开。

梁店长用手捂住眼睛，眼睑下的瞳孔上布满了黑色，泪水不断地落下。

轻轻转动眼球，看到的只有没有边际的黑色，和八年前的状况一模一样。

如果当时有人肯照顾自己的话，绝对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可一切似乎都安排好了一般，给了自己足够的惩罚，并将不断持续下去。

心脏麻痹的抽痛，宛如死亡的眩晕，腿脚抽搐的阵痛……这些都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

而那比痛苦更加可怕的，是无边无际的孤独。

数日的黑暗中，一个人独自躺在床上。除了例行的检查和换点滴，没有任何人理睬自己。

如果有人来看自己就好了，如果有人能安慰一下自己就好了，如果有人能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就好了，如果有人能握住自己的手就好了……

不断地想不断地想，耳边还是一片空白，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人会走向自己。

微薄的愿望最终变成了巨大的孤独，晚上一个人躲在被褥中呜咽，捂住失明的眼睛不断颤抖。不知道什麽时候会死掉，也许连个像样的葬礼也没有，恐惧如同暴风雨般下来，眼泪顺著眼角流入床褥。

很清楚地知道哭对眼睛是不好的，但却无法忍耐。

胸口被刺痛感充斥，满脸都是狼狈的泪水。

为什麽这个世界上连流浪的动物也会有人关心，自己却独自一人躺在这里忍受痛苦和恐惧呢。

难道做错了一件事情，就要被抛弃吗？

如果重新振作起来，还能得到那些失去的爱吗？